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云养小嬴政[大秦]   作者:蓝色草原   简介:   林橘沉迷于全网火爆的《云养崽崽》互动游戏不可自拔,每天为她的阿崽嬴政嘘寒问暖。   在阿崽生病的时候为他氪金买药,在阿崽被母亲背叛时出言安慰,为阿崽收集从古至今的书籍,帮阿崽平定六国……   就在崽崽即将统一全国,成为天下之主时——   ——她穿越了   ——还特喵穿成一只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的小橘猫!!!   林橘心里破口大骂:贼老天,好歹让她通关游戏啊!   ·   嬴政从小和母亲在赵国为质,备受欺凌。   但有一个声音一直在给予他温暖,成为他黑暗人生里唯一的光。   他要统一六国,找出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声音。   但就在他登基的前一天,那个一直陪伴他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嬴政疯了,命人在全国各地找这个人,直到他在龙床上发现了一只小橘猫。   他知道,他找到她了。   ·   小剧场:   林橘和阿政相认之后,   林橘:崽啊,你有没有觉得阿妈最近胖了啊?   阿政:阿橘不胖,阿橘只是毛绒绒的,橘猫怎么会胖呢?   (对被压垮的第三张龙榻视而不见)   龙榻:我做错了什么QAQ   【阅读指南】   1.游戏背景,快乐纸片养崽文   2.1V1,HE   3.橘猫是世界上最可爱的(超大声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历史衍生,甜文,萌宠,古代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橘,阿政┃配角:蒙恬┃其它:大秦,嬴政,养崽   一句话简介:始皇每天都在给我吹彩虹屁   立意:养崽,养猫,快乐 ------------------------------------------------------------------------ 第1章阿政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冬,赵国邯郸城外。   好热……   好难受……   要喘不过气来了……   有谁……谁来帮帮我……   一间破败的漏风泥屋里,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蜷缩在铺了干草的矮床上,满脸涨红,模样脆弱可怜。刺骨的冷风从泥墙的缝隙里吹进屋子,小孩的整个身子跟着抖了一下,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他好冷……好饿……好饿……   他是不是……快要死了……   恍惚间,一只带着温度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额头,他的嘴里紧接着流入了味道奇怪的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是谁在屋子里?是阿娘回来了吗?   好困啊……好想再睡一觉……   ……   屏幕外,林橘看着生命值逐渐稳定的三头身小人,缓缓松了口气。没想到一开局就遇到小人病危的情况,她要养成的崽差点就挂了,好险好险。   她正在玩的是目前市场上最火爆的《云养崽崽》互动游戏,真实模拟度超高,可进行人机互动,建模优秀,互动有趣,一经面世就火爆全网。   只是她之前看游戏论坛攻略的时候,其他人抽中的崽崽都是什么流浪的神兽幼崽啦,什么被天使追杀的小恶魔啦,全族被灭的小精灵啦这类的可爱萌物,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平平无奇的三头身人类小幼崽,难道她的非酋属性又增加了?   但是她家崽崽真的好可爱啊,整个人小小的软乎乎的,睫毛长长的,嘴唇红红的,整个小人粉雕玉琢,虽然因为生病脸色看起来很虚弱,但更加惹人怜爱。这简直就是她心目中的崽崽本崽,不知道崽崽醒来睁开眼睛之后会不会更加可爱。   ……   阿政忍着腹部剧烈的抽痛,从饥饿中醒来。身上盖着的麻布被子又被他抓破了,露出一大团白白黄黄的干草和芦苇。被子早就被睡得硬邦邦的不暖和了,盖在身上也不过是聊胜于无。身上已经不烫了,原本这么严重的高烧,他以为他早就死定了。他烧迷糊的时候是谁给他喂了药吗?   呃哇——   胃部再一次剧烈地抽动了一下,阿政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来减轻这种疼痛,他得找点东西吃,不然他只能饿死了。   赵家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给他送来食物了,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住在邯郸城外破茅屋里的外孙。还有阿娘,阿娘肯定又被赵家关起来了,不知道赵家会怎么对待阿娘,会不会欺负她。阿政不知道,他自身难保,前途一片黑暗,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阿娘。赵王还在派人追杀他,外祖赵家不敢收留他,只把他扔在邯郸城外的小破茅屋里,偶尔给他送点吃的用的。这附近都是赵家的田地,住的都是赵家的佃户,主家在小破屋里扔了人,佃户们根本不敢关心。   阿政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踮着脚尖扒拉着窗户的缝隙往外看,天空又开始下雪了,野物们肯定都躲起来了,山里能找到的吃的东西更少了。他本来就不受村里人欢迎,难道要去偷东西吃吗?   他摇摇头,拿起床边放着的陶土水壶,颤颤巍巍倒了杯水。水上漂浮着一层灰,倒映出阿政小小的清瘦的面孔。幸好,水还没有结冰。他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等含在嘴里的水不像刚开始那么冰了,才慢慢地咽了下去。   好饿啊,好饿啊,他饿得能吃下一整头牛。   说起来,他只有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才吃过牛肉,大概是两三岁的时候吧,那时候阿父还在赵国,家里有吕阿翁的资助,他幸运地吃到了一次珍贵的牛肉,牛肉真的好香啊,烤的油汪汪的,冒着腾腾的热气,一口咬下去,咸香的肉汁在嘴里迸溅开,大块的牛肉落进胃里,温暖人的整个身心。要是能吃到牛肉就好了。   等等,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居然真的是牛肉,他是饿出幻觉了吗?   阿政一张小脸震惊地看着手上凭空出现的牛肉,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不管了,管他什么幻觉不幻觉,吃了再说,这肉真香啊,感觉加了不少香料,好像比他小时候吃到的牛肉还要好吃,肚子一下子就不疼了。   阿政狼吞虎咽吃完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牛肉,看着手上残留的油光,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   ——好疼。   不是幻觉。   所以牛肉到底是怎么凭空出现的?   “崽崽,你吃饱了吗?”一个轻柔的女声突然响起,声音甜丝丝的,听起来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   阿政被吓了一跳,什么鬼东西。他转头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屋子里只有一张矮床,一个小破灶台,一个装了杂物的竹箱子,除此之外空空荡荡,可谓家徒四壁,比他的脸还干净。   阿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稚嫩:“谁?你是谁?你是什么人?你在哪里?你想干什么?”   甜美的女声小声尖叫了一声:“啊啊啊啊——崽崽,你刚才警惕的小样子好可爱啊,阿妈的心都要融化了。”   这个看不到在哪里的人怎么答非所问,声音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阿政心里想,应该没什么危险吧。他四处转头找不到人,干脆就重新坐回了被窝里,天气太冷了,还是床上比较暖和。   阿政坐在床上发呆,那个女声又响起来了:“崽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刚才吃饱了吗?”   阿政摸了摸肚子,这是他这个冬天第一次吃得这么饱,牛肉顶饿,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看在牛肉的份上,他回答了女声:“牛肉是你送给我的吗?谢谢你,我已经吃饱了。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这次女声没有出现,好像已经消失了。   阿政坐在床上,摸着肚子,想起了从前在质子府里时乳娘给他讲的故事。   邯郸西城外是辽阔茂密的太行山脉,山里有山神精怪。据说有个小孩掉进了河里快被淹死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了河边,身边还放着数不清的毛栗子和松果。乳娘说,那个小孩就是被太行山的山神给救了,那些板栗松子是山神送给赵国小孩的礼物和恩赐。   刚才的那个女声应该也是附近山里的山神吧。看他可怜,用仙药治好了他的高烧,又给他送了牛肉。只是,这个山神怎么稀里糊涂的,他是秦国人,又不是赵国人,太行山的山神为什么要帮他呢?   不管了,想那么多干嘛,他还不如想想要怎么活下去呢?   家里的柴早就烧完了,水缸里的水也快没有了,趁着现在吃饱了有力气,他得赶紧出去砍柴挑水。   阿政从床上跳下来,穿好草鞋,穿上自己保存最完好最厚实的一件衣服,在屋里跑了两圈热身活动开来,拿上柴刀,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打开了补得破破烂烂的木门。   “哗”的一声,风卷着雪冲进了屋子里,把屋子里仅存的一点热气都给赶跑。   阿政立刻被风冻得抱住胳膊瑟瑟发抖,这鬼天气还是太冷了。   他捏了捏小手,给自己鼓足了劲,拿起柴刀往离自己最近的山上跑去。   到了山脚,他挑着矮小的灌木小树,拿起柴刀砍了下去。费劲砍了半天,阿政累出了一身热汗,风一吹,整个人又冷得抖了一下。他把砍下来的灌木小树整理好,用带来的绳子扎好。正打算坐下休息一下,一条小孩手臂粗的大黑蛇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一口咬住了阿政的脚踝。   好痛——   阿政连忙用柴刀砍向大蛇,不知这蛇是不是刚从冬眠中醒来,僵硬得很,他竟然一刀剁了黑蛇的头。他蹲下来,把还咬在脚上的黑蛇头扒拉开,蛇牙尖尖的,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他见过村里的人夏天进山被蛇咬了,被人抬回来的时候躺在地上胡乱大叫,没过两天就咽了气。他按压住伤口把血往外挤,挤出来的血是红的,这蛇应该没有毒吧。   “啊,崽崽,你受伤了吗?”那个给他送牛肉的女声又出现了。   阿政点点头,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见:“我没事的,就是被蛇咬了。今天运气好,捡了这么大一条蛇呢。你、你要吃蛇肉吗?我分你一半。”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清楚阿政的话,女声只顾着自说自话:“呜呜呜,崽崽受伤了,阿妈心疼死了,我现在就去商城给你买药。”   商城?阿政小脑袋有点疑惑,武王伐纣,商朝早已灭亡,商城是个什么地方?她是前朝的神明吗?   “可能会有点痛哦,崽崽忍一忍。”女声又出现了,一股清凉的触感出现在脚踝处,伴随着微微的刺痛。凭空出现的白布条缠绕着他的脚踝,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   “等等,等一下,”阿政急道,“你在干什么?”   女声温柔回答:“消毒之后给崽崽绑纱布,避免伤口感染呀。”   阿政鼓着小脸有些无奈:“可是,你再绑下去的话,我就走不了路啦。”白布已经在他脚上缠绕了厚厚一圈了。   “那好吧。”女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遗憾。那双看不见的手停止了绑纱布,并且给阿政的脚踝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将将将——崽崽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阿政虽然从前没见过这样的绳结打法,但总觉得这样的结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男人的脚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我,嬴政,男人,拒绝蝴蝶结(崽崽严肃脸)   -   古代祭祀时,牛羊猪三牲全备为太牢。所以牛肉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   开坑了开坑了,今天评论区随机发100个红包,还有预收也决定了,《和龙太子谈恋爱》,笨蛋吃货美人X憨憨龙太子,是篇可爱的猫猫文,专栏可见,跪求收藏~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爱我!么么哒=3= 第2章火柴   阿政看着脚上的蝴蝶结,小眉头紧皱。不过,考虑到这位奇奇怪怪的山神好歹是帮自己处理伤口,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阿政:“谢谢你又帮了我,可是我现在什么东西也没有,很抱歉没有办法报答你。”   “没关系没关系,崽崽你这么可爱,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女声听起来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可爱?是可以疼爱的意思吗?那个声音觉得他可以被疼爱吗?阿政有些不确定,他捆好地上的柴,捡起惨遭砍头的大黑蛇:“你真的不要蛇肉吗?这是我现在有的最好的东西啦。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全给你。”   -   屏幕外,林橘看着三头身的崽崽,一手举着柴刀,一手拎着一条蛇,一脸呆萌地想要把蛇肉送给她,整颗心都快要化了。呜呜,崽崽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好。   她连忙回复道:“崽崽,我不要,你留着自己吃吧。”   她又打开游戏商城看了一眼,哼,辣鸡游戏,商城里的东西居然都是随机出现的,让她想要帮崽崽改善一下生活条件都做不到,她这个氪金玩家一点也不快乐,只能多看看可爱的崽崽缓解一下心情了。   -   阿政等了一会儿,女声又不说话了。   他干脆拖着柴火,准备回到小茅屋。   一大捆柴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很重的,阿政一路上拖得艰难,又担心地上的乱石把绳子给磨断了。他正累得气喘吁吁,身后柴火的重量突然减轻了。他回头看了看,柴火漂浮在空中,不需要他费力。   阿政小声道:“是你在帮我吗?谢谢你。”   “崽崽不客气,阿妈爱你呦!”   什么爱不爱的呀,这种话不是应该悄悄说嘛,这个山神真是不矜持,阿政悄悄红了脸。   快要接近村子的时候,阿政开口道:“剩下的路我自己拖回去吧,柴火飞在半空中被村里人看到就不好了。”   柴火对着阿政左右晃了一下,似乎是在摇头,然后贴着地面一厘米的距离飞行。   阿政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经过一户人家的时候,阿政解开捆柴火的绳子,拿出一半的柴火放在这户人家门口,捆好剩下的柴火,敲了敲门,然后快速拖着柴火走开了。   回到小破茅屋,阿政把柴火放到土灶旁边,对女声解释道:“之前我饿坏了,偷了她家地里的菜,只能慢慢用柴火一点点还回去。”   他没有听到女声的声音,但是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摸了他的额头。   阿政拿了大瓦罐,带上那条大黑蛇,走向河边。   河里结了厚厚一层冰,他用石头把冰面砸开,把水罐装满。又用石片划开黑蛇的肚子,把内脏都掏出来。他用河水把蛇和能吃的内脏都洗干净。河水把阿政的手指刺得通红,等他洗完蛇,他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   阿政甩干手上的水,放到大腿上捂暖了一下,赶紧提着水罐带着黑蛇回小茅屋了。   回到小茅屋之后,阿政把水罐放好,把大黑蛇用绳子吊起来挂到窗户旁边。他走到灶台边,取了一下细软的茅草,拿起两块大黑石头开始使劲敲打。   敲打了大半天,一个火星子也没有冒出来。   阿政整张小脸皱成一团,他不愿意去村子里借火。村子里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赵王的通缉犯,但却能从他这张脸认出他是秦国人,都不太欢迎他。村子里的小孩会朝他吐口水,故意抢走他捡的柴,大人们对他指指点点,觉得他总是偷东西。原本屋子里还有赵家送来的其他东西,只是都被村子里的人抢走偷走了。赵家的下仆并不会管这些事情,他们只要他活着就够了。现在是冬天,村子里的人都在猫冬,所以才没有人搭理他。   “崽崽,你是打算生火吗?”女声响起来。   阿政点头:“嗯,但是打火石好像没什么用了。”   女声不由感慨:“好古老的生火方式啊。我去看看商城有没有刷新出什么好东西?”   商城,这个词又出现了,难道它不是城市的名字吗?阿政眼里满是疑惑。   女声响起来:“距离商城在此刷新还有两分钟,不过,崽崽,我去百度了打火石的生火原理,古代的打火石是利用两块石头之间的碰撞摩擦打出火花的。崽崽,你可以试试把石头弄得尖锐一点,表面粗糙一点,也许就能成功生火了。”   阿政点点头,他把打火石往地上一砸,砸出尖角,再次打火,这次茅草终于冒出了小火星。他连忙取了细小的柴枝将它点燃,放进火塘里,又小心地架上其他树枝。   屋子里生了火,终于暖和起来了。   “啊——”   “怎么了怎么了?”阿政被突然出现的女声吓了一跳。   女声叹了口气:“崽崽,我觉得商城在玩我,你知道我刚才在商城看到什么了吗?”   商城到底是什么,这样听起来这个所谓的商城又像是个人了。阿政答道:“你发现了什么?”   “火柴啊火柴,这也太坑爹了吧。我们好不容易升起火,结果火柴居然被刷新出来了。”   阿政有些迷惑:“火柴?是用来生火的东西吗?”名字里又有火又有柴的。   “是的哦。”   阿政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小盒子,盒子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打开,里面装满了细细的带着红点的小木棍。一根木棍凭空浮起,往小盒子旁边的红条条轻轻一擦,小木棍上出现了火焰。火焰稳定地燃烧了一会儿,烧到火柴屁股的时候就熄灭了。   阿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居然这么快就能生火,好厉害啊。”这就是神明的东西吗?   “哼哼,崽崽,其实火柴的生火原理和打火石差不多哦,你看,这个红色的火柴头特别容易点燃,利用火柴盒旁边的粗糙面轻轻一划就好了,你要不要试试看?”   “嗯。”阿政的眼睛亮晶晶的,他接过浮在空中的火柴盒,从里面抽出一根,轻轻一划,橘红色的火焰很快就冒了出来,温暖了他的整个手心。   火柴实在是太神奇太好用了。阿政一脸心动地看着火柴:“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还是快点收好吧,不要拿出来被人看到啦,会被人抢走的。”   -   屏幕外,林橘愣了一下。之前玩其他养崽游戏的时候,崽崽们都是很快乐很顺从地接受了她送的东西,但是现在的崽崽好像特别在意这件事,不愿意接受她的赠送或者说施舍。是游戏公司设计了更加复杂的人物吗?   她笑着答道:“没关系的崽崽,这是我自愿送给你的,现在火柴已经归你了。”   -   “谢谢,等我以后有能力,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阿政一张小脸满是坚定。对神灵来说,什么东西才是最好的报答呢?   林橘开心笑道:“崽崽你真的好可爱哦,养成你真是太快乐了。”   又、又被说可爱了,阿政悄悄红了脸,指甲悄悄抠着火柴的边边:“对了,我可以问一下,这个是什么东西吗?”不是绢不是木头,是一种奇怪的从前没有见过的材质。   林橘:“这是纸。”   “纸?”   林橘有些苦恼:“要怎么解释呢?纸就是一种用木头啊、竹子啊之类的东西做成的材料。把木头、竹子打成木浆,然后经过一系列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操作,晒干,就变成纸了。纸有很多种,比如写字用的,打包东西的。”   阿政有些好奇,听到了关键内容:“纸还可以用来写字吗?不是在竹简上写吗?”神明是用纸书写的吗?   “纸比竹简要轻薄很多,用起来比竹简方便多了。”   “哦。”阿政有些向往,但没有看到实物他也不知道纸到底长什么样,“我要去写字练习啦。”   他从角落的竹箱子拿出了沙盘和一卷竹简,照着上面的文字在沙盘上写起字来。   林橘把视角拉近,崽崽正在认真学习。崽崽的父母家人呢?他们都去世了吗?崽崽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可怜啊。不过,从游戏背景来看,崽崽虽然过得很艰难,但是他居然有书,这和这个村子贫苦的环境格格不入,崽崽应该还有什么隐藏身份吧。真希望能快点进入主线剧情,那样崽崽应该会生活得好一点吧。   -   林橘看着崽崽安安静静地学习,日头向西,她揉揉肚子,该点外卖了。   她戳戳游戏里的崽崽:“崽,你不准备做饭吗?”   -   阿政感觉到身上被戳了一下,这个山神还真是悠闲,居然陪了他一整天,他回答林橘:“我今天已经吃过了。”   “啊?可是牛肉是崽崽早上吃的吧,现在是晚饭时间了。咦,这么一想,崽崽你居然没有吃午饭?”   阿政知道这位山神是在关心自己,他笑笑回答:“普通人一天只吃两顿饭哦,但是我今天吃了一大块牛肉,不是很饿,所以打算明天再吃饭。”   林橘差点“哇”得一声哭出来:“崽崽你这也太惨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嬴·人间美强惨·政:……唔?   -   子曰:“不时,不食。”关于这句话的其中一种说法是,不到吃饭的时间,不能吃饭,   春秋战国时期平民一天两顿饭。贵族已经有三餐制了。   至于崽崽,他太穷了。   -   女主处于平行世界,她学习的古代史里没有秦朝。   -   本章依旧有一百随机红包哦,呜呜呜希望能把一百个发完,爱大家,么么哒(づ ̄3 ̄)づ╭?~ 第3章泡面   听见崽崽今天居然只打算吃一顿饭,林橘顿时心疼坏了:“崽崽,你怎么可以不吃饭呢?这样会得胃病的。”   阿政知道这位迷糊的山神是在关心自己,他有些困恼:“可是,我得把食物存起来。冬天找不到东西吃,我得为以后做打算啊。”原本赵家的人还会给他送食物来,但不知道是不是大雪封了路,他们已经很久没来了。   “崽崽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林橘苦着脸,可是,崽崽还那么小,他怎么能不吃东西呢?林橘烦躁地把游戏商城刷了一遍又一遍,“叮咚”,商城终于又更新了,这次刷新得到的是一箱泡面。泡面什么的也太不健康了吧,林橘皱着眉头,但好歹聊胜于无。   “崽崽,我给你刷新到吃的东西了。一箱泡面二十四包,一天吃三包,可以吃八天呢。等我努力刷新,一定可以刷新出很多吃的东西。”   阿政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一个箱子,陷入了沉默,这个山神好像和乳娘说的不太一样呢。这世间真的有这么热心的山神吗?   他伸出小食指戳了戳箱子,箱子“啪”的一下倒了下去:“请问这个要怎么吃啊?”   “崽崽,你用刀把封口划开呀,泡面一包一包的放在里面呢。”   阿政依言照做,取出了一包泡面,把包装袋撕开,里面是金黄色的面饼和几包调料。   “崽崽,面饼是可以直接干吃的,但是这样吃对胃不好,所以你最好煮着吃哦。崽崽,家里应该有锅吧?”   家里,这个小茅屋也算他的家吗?阿政眼角微醺,点点头:“屋子里有陶锅。”铁都用来打造兵器了,平民用的都是陶锅。   “煮泡面的秘诀就是先烧开水,把蔬菜包放进去,再把泡面放进锅里,等泡面煮得微微发软就可以放调料啦。让我们来试试看吧。”   “嗯。”阿政照着林橘的话,把水倒进陶锅里,陶锅煮水慢,等了很久才烧开,然后把蔬菜包放进去,在开水的热情中,脱水蔬菜们全都舒展开来,再加入金黄色的面饼,等面煮开了,阿政把面捞进碗里,挤上酱料,倒上面汤,香气一下子扑面而来。   “好了,再把泡面搅拌一下,就可以吃啦。”林橘拉近视角,正打算看崽崽品尝现代泡面的神奇威力,却见崽崽只吃了一口,泪珠就一颗一颗从崽崽的眼角滚下来。   林橘一下子慌了,崽崽是个很坚强很能干的小孩,就连生病、被蛇咬都没有哭,怎么吃到泡面就哭了?她小心翼翼地发问:“崽崽,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泡面啊?”   阿政大力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泡面很香很好吃。”   林橘继续小心翼翼:“那你为什么哭呢?是不是被蛇咬过的伤口又疼了,等你吃完泡面我就给你换药好不好?”   阿政摇摇头,他看不到女声到底在哪里,他只是、只是有点想哭,为什么这个山神要对他那么好呢?而且还是没有条件的对他那么好?他怎么想也想不清楚,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为什么对崽崽好?因为崽崽那么可爱,我喜欢崽崽啊。”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喜欢就是喜欢啊,喜欢还需要理由嘛。崽崽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你呢?”   阿政并不是很能理解山神的这种说法,不喜欢他的人有很多,村里的孩子、赵家的人、甚至整个赵国应该都没有几个人喜欢他这个秦国人,但是他接受了这个解释。小孩把眼泪憋了回去,带着哭腔,一字一顿地说:“你一直叫我崽崽,我好像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姓嬴,秦氏,名政,我叫嬴政,是当今秦国国君的后代,我阿父是秦国太子的儿子。”   林橘“啪啪啪”用力鼓掌:“崽崽,你好厉害哦。”   这有什么厉害的,这个山神又开始说胡话了,她是不是才当神明不久,不知道要怎么做神?阿政的脸莫名红了,他继续道:“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能告诉我你的名讳吗?”   林橘想了想道:“我姓林,因为我妈妈生我的时候很喜欢吃橘子,所以给我取名叫林橘。我家没有人当皇帝啦,不过我妈妈是开公司的,家里还算有点小钱钱。”   听了林橘的话,阿政更加糊涂了。皇帝是指三皇五帝吗?公司又是什么?还有,原来山神也有阿娘?她也是由其他神明生下来的吗?为什么这个山神好像和他听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你就一直这样陪我说话吗?不需要处理其他事情吗?”太行山的山神这么清闲的吗?   “我最近在休假呀,崽崽。”之前的工作太累了,干脆辞职给自己放了长假,反正她又不缺钱,玩点游戏放松心情调整身体,而且养崽真的很快乐嘛,“崽崽,快点吃面啦,面坨了就不好吃啦。”   “好——”阿政快速吃完面,喝了满满一肚子面汤,他今晚是不会再被饿醒了。他去屋外抓了点干净的雪抹干净陶碗和陶锅,把泡面的包装纸放进火里烧掉,再把剩下的泡面藏好,这才拿着竹简跑到了床上。   天色已经黑了,他只能借着火光朦朦胧胧看清楚几个字。   一股力气轻轻地把竹简从阿政手里抽走:“不可以,屋子里太黑了,这样看书眼睛会看坏掉的,崽崽明天再看吧。”   阿政现在莫名地顺从,他躲进了被窝里,被冰冷的被窝激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屋子里有火烧着,被窝里还是渐渐暖和了起来。   看不见的手轻轻掀开被角,解开早上的绷带,给崽崽重新消毒上药。上完药,重新扎好绷带,被角又轻轻盖了回去。   阿政小声开口:“林橘,你在吗?”   “不可以这样子叫我,崽崽,你应该要叫我阿妈。”   阿政觉得林橘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年纪很大的样子,而且这个神有时候幼稚得比他还像小孩子,他才不要叫阿妈呢。他打了个商量:“我有阿娘,不可以再叫别人阿妈,我叫你阿橘好不好?”   林橘勉勉强强同意,但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自己从长辈变成了和三头身八岁小朋友一样的同龄人。哼,不高兴。   “阿橘,你想不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   “好啊,崽崽你说吧。”就算不承认她是阿妈,他也是她养的崽。   “我刚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阿父是秦国太子的儿子,但其实他只是我大父二十几个儿子里的其中一个,不起眼,也不受宠。秦国和赵国要交换质子,他被派到赵国来当人质。”   “后来,他遇到了吕阿翁,又碰到了我阿娘,然后生下了我。”   “赵国和秦国之间经常打仗,闹得最大的那次,打了整整三年。秦国一路打进赵国,差点就打到了赵国的都城邯郸。”   “赵王向秦国求和,愿意献出六座城池来让秦国国君——也就是我的曾祖父退兵。秦国国君答应了,秦国退兵了,但赵王反悔了。”   “——啊?还可以这样子不守信用吗?”林橘不解,“那你曾祖父不是会很生气吗?”   阿政点点头:“秦国国君当然生气,在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再次派兵攻打赵国,这次秦国的士兵包围了赵国的都城邯郸。”   林橘屏住呼吸,声音悄悄:“你父亲是秦国派往赵国的质子,那他……”   “赵王本来想抓我阿父来威胁城外的秦兵,但是我阿父和吕阿翁逃走了,只剩下了我阿娘和我。”阿父走的时候他才三岁,懵懵懂懂,他问阿父要出去做什么,阿父骗他说要出门给阿娘买礼物,他相信了。结果,阿父在骗他。他只是害怕赵兵,丢下他和阿娘独自逃跑了。   林橘生气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子啊,为什么不带着你和你阿娘一起跑呢?留下你们多危险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女人和小孩对他来说太累赘了吧。”阿政继续道,“我阿娘家是赵国的富商,在赵王派人来抓我们的时候,赵家把我们藏了起来。因为赵王还需要赵家的粮食来打仗,所以他没有很认真地找我们。”   “再后来,赵国有了魏国和楚国的帮助,打退了秦国的士兵。但是赵王还是想要找到我和阿娘,阿娘是赵家的女儿,赵家的人愿意养阿娘。但我是秦氏子孙,赵家,他们害怕赵王生气,不敢把我藏到家里,就让我住到了这里。”   林橘有些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赵家有自己的无奈,他们害怕赵王生气,不愿意收留崽崽,那为什么不给他找好一点的房子呢?这里这么破,崽崽一个小孩子要吃多少苦啊。她戳了戳崽崽的额头,又开始拼命刷新商城。   “叮咚”,这次刷新出了两袋暖宝宝。   虽然没有刷新出衣服被子,但是林橘还是很高兴。   “崽崽,待会儿我给你贴暖宝宝,你小心一点,不要让它直接接触皮肤哦,会烫伤的。”虽然说睡觉的时候最好不要贴暖宝宝,但是崽崽的被子一点也不暖和,小心一点应该没事的。   屋子里已经彻底黑了,只有火塘里微弱的火光在闪烁。阿政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两块东西贴在了他小腿肚子这里。过了没多久,那里就开始微微发热。脚暖和了,整个身子就跟着暖和了。   “晚安,崽崽。”   “晚安,阿橘。”   这晚阿政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里好暖和好暖和。   -   第二天一早,阿政就醒来了,整个身体暖洋洋的,一点也不累。   他喊了阿橘,但是声音没有出现,看来那位好心的山神已经离开了。于是他自己煮了泡面,把所有不该出现的东西都藏好,打算早上写一会儿字,等下午暖和了再去山上多找一点柴火。   这卷书他只跟着吕阿翁学了一半,后面的字他虽然认识,但意思却并不理解,只能连蒙带猜。每天用沙盘复习前面学过的内容,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砰砰砰,”门口传来敲门声。   阿政打开门,门外是之前赵家给他送东西的仆人。   那仆人喝得醉醺醺的,扔下一个大包裹:“小孩,你还没死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冻死了呢?”仆人只知道阿政是自家小姐和秦人的私生子,并不知道阿政的真实身份。   阿政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那仆人被这冰冷的眼神激怒,伸手正要打他,想了想,又讪讪地放下,大骂道:“我赵国死了多少好男儿,你这秦国的小狗崽子凭什么活着?我呸——”   一口唾沫正吐在阿政的小脸上。   “我儿啊我儿——”   “我儿啊——”   那人一边哭一边唱一边骂,踉跄着脚步走远了。   阿政看了眼脚边的包裹,冷下眼,缓缓抬手,擦去了脸上的唾沫。   --------------------   作者有话要说:   嬴政还有另外一种说法是嬴姓赵氏,但是秦赵两国先祖在周穆王的时候分开各有封地了,所以赵氏的说法不太靠谱,本文采取嬴姓秦氏。欢迎读者大大们的不同意见,但是和平讨论哦。   -   时间顺序:秦赵长平之战(期间发生了著名的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兵)-阿政出生-邯郸之战-期间公子异人逃走-赵姬母子被追杀   -   注:长平之战陆陆续续打了很久,差不多三年吧。 第4章赵兵   阿政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扔在地上的大包袱,进屋,关上门,闷闷地仰面躺在床上。   他知道的,这里没有人喜欢他,他们都怀揣着恶意,希望他去死。   就因为他是秦国人吗?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明明秦赵两国都处在北地,但赵国人似乎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秦人。韩、赵、魏、楚、燕、齐自诩“山东六国”,与秦国相隔,贩马起家的秦国地处西北,秦人被称他们为蛮夷马夫。他知道赵人厌恶他是因为秦赵两国之间的战争死了太多赵人,可是,这是他的错吗?是他造成了那成百上千人的死亡吗?   “崽崽,你起床了吗?太阳晒屁股啦!”   清脆的女声响起,把阿政从迷茫中拉了出来,山神又来了,他努力在脸上露出笑容,放下手:“我早就起床了,就是有点累,所以在床上再躺一会儿。”说着他就从床上下来。   林橘把游戏界面拉大,在茅屋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大包裹,轻轻戳了一下:“咦,崽崽,这是什么?”   阿政走过去把包裹拆开,边拆边说:“这是今天早上赵家派人送来的东西。”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两件冬衣,两件里衣,十几张烙得硬邦邦的麦饼,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罐子。阿政打开罐子,香甜的味道一下子涌出来,是蜂蜜。   衣服和麦饼是赵家送的,蜂蜜应该是阿娘准备的,不知道她在赵家过得怎么样了。   “咦,是蜂蜜?”林橘有些惊喜,“崽崽,做午饭的时候你把那条蛇烤了吧,正好可以刷蜂蜜吃。”   阿政点点头:“好。”   阿政做饭的手艺还可以,香喷喷的蛇肉涮着蜂蜜果然很美味,吃过午饭,阿政有些犹豫道:“阿橘,我可以把你给我的泡面送一些给别人吗?”   “可以呀,崽崽你要送给谁?”   -   阿政拆了几包泡面,只拿了面饼,把它们放进罐子里,碾得粉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然后走出了门。   林橘调整了视角,从上空看整个村子的格局,她发现崽崽住在村子的西北角,村子里的其他茅屋都排列的比较紧凑,像是互相防卫保护,而崽崽的小茅屋则孤零零的待在角落里,像是被排挤到角落里的小可怜。   阿政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敲响了院门。今天出太阳了,是个大晴天,院子里零零散散晒着一些清洗干净的陶罐瓦罐。林橘回忆了一下,这好像是之前崽崽送柴火的那户人家。   茅屋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人走了出来,隔着矮小的篱笆矮墙,冷冷地看着阿政:“你来做什么?”   阿政递过罐子:“这个,给你,是吃的。”   女人打开罐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粉末,油香油香的,像是过年时候才能吃的麦粉。她接过了罐子,进了屋,不一会儿又拿着那个空罐子出来,还给阿政。   她冷冷道:“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阿政点头:“好。”   她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还有,小心村里的男人。”   阿政接过罐子,应了一声:“好,谢谢您。”   一路安静地回到小茅屋。   林橘有些好奇,问崽崽:“崽崽,刚才那个女人叫你小心村里的男人,是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阿政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他们会来抢我的东西吧,每次赵家的人来送东西,村子里的人总要抢走一些。”   林橘操纵着游戏面板揉揉崽崽的头:“那崽崽要注意安全哦,如果他们真的来抢东西,就让给他们好了,不要让自己受伤了。”   阿政点头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林橘摸摸他的头:“崽崽愿意把食物分享给帮助过自己的人,崽崽真是个好孩子。”   阿政垂下眉。他没有告诉傻乎乎的山神,那个女人曾经是他的乳娘。她的丈夫和大儿子是赵国的士兵,死在了长平的战场上。为了养活孩子,她进入秦国公子的质子府当他的乳娘。然后,邯郸之战,她的二儿子和十二岁的三儿子也被拉上了战场,他们都死了。   阿政被赵家扔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乳娘也住在这个村子。她总是用仇恨又悲悯的眼光看着他,但又教会他生火做饭,教会他挑水砍柴,教他怎么在这个全是赵人的村子里活下去。等他学会这些,她就再也不肯理他,再也不肯和他说一句话。村子里的孩子欺负他的时候,她只冷冷地在旁边看着,不出声也不阻止,好像他们从来就是陌生人。   乳娘就像所有赵国人讨厌秦国人一样,讨厌他。   阿政晃了晃脑袋,重新收拾了心情,他还得再去砍柴捡柴火,至少要把这个冬天的柴火都储存好。   想了想,他把所有的泡面都放进罐子里碾碎,再把调料包和蔬菜包也全都拆开放好,把所有的塑料包装袋和纸箱都扔进火里,全烧了个干净。   阿政对着山神解释:“我出门砍柴的时候,屋子里可能会有人进来,不能让他们看到奇怪的东西。”   林橘笑道:“崽崽不用和我解释这么多,这些东西已经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了,你可以自己觉得怎么处理,只是崽崽你以后就只能吃泡面粉糊糊啦。”   阿政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他带上那一小罐蜂蜜和两个麦饼,拿上柴刀上山。   崽崽在山上砍柴,林橘拼命刷新商城。因为阿政人小力气小,只能砍断细枝条和灌木。这样的柴枝是最不经烧的,烧过一次就没法再用了,也成不了炭。林橘想帮崽崽刷新出点能用的东西来。   “叮咚”,这次出现的居然是一把军用匕首。军刀小小巧巧,刀身上还特意做了血槽,方便顺利□□。   林橘干脆也拿着刀,帮崽崽一起砍柴。   阿政看着旁边突然出现的银光寒寒的匕首,有些愣神,他喃喃道:“好漂亮的刀。”   林橘砍断一根树枝,小心地把刀鞘合上,放到崽崽手心里:“这把匕首送给崽崽了,崽崽用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割伤自己哦。”   “嗯。”阿政大力点头,兴奋地翻看刀鞘上的花纹,把匕首抽出刀鞘,表面闪烁着寒寒银光,真是把好刀。他见过最好的武器是阿父书房里的那柄铜剑,据说是阿父来赵国当质子前秦国国君赐予的。就算是那把剑,对比眼前的匕首,也不过是十分之一二。这便是神仙之物吗?   他手上的柴刀也是铜做的,虽然他很爱惜,但刀口处早就钝了,用着很不方便。   “崽崽,这是军用匕首,你可以刀背的锯齿来砍柴火,这样应该能轻松一点。”   阿政试了一下,果然可以,只是他用了一次,就把匕首收了起来,这样的神兵利器,用来砍柴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得了把好刀,阿政砍柴的劲头更足了。他很快整理好砍下来的树枝,在林橘的帮助下准备下山。   只是刚走到山脚,他突然一凛,想起乳娘今天对他说的话:“小心村里的男人。”乳娘很久没有这样关心过他了,平时见了他也不理不睬,为什么要突然这样提醒他,是她知道了什么事?   他心里有些不安,把柴火放下:“阿橘,你还在吗?你可以帮我看一下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吗?特别是我们的小茅屋附近。”   林橘试了一下,发现最远视角不能超过崽崽一公里,好在小茅屋还没有超过这个距离。她把视野拉近小茅屋,发现屋子旁边站着一些人,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衣服很干净,拿着长矛,为首的是一个皮肤很白的人。至于村子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林橘把视角转回到崽崽身边,把这一情况告诉他。   阿政握紧拳头,嘴唇发白:“我怀疑那些人是赵王派来追杀我的人。”   林橘一下子就急了:“那要怎么办?他们怎么会发现你的?先不管这个了,茅草屋是不能回去了,吃的东西还能靠商城刷新,崽崽你要住到哪里呢?”现在是冬天,如果躲进山里,崽崽肯定会生病的。至于山洞之类的,山里有狼有虎,阿政从来只敢在山的外围活动,从来没有见过山洞树洞。   阿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毕竟只有八岁,太小了,能养活自己,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他皱着眉:“只是在山里待一晚上,应该没事的。”   林橘立刻反驳:“不行,太危险了,而且冬天那么冷,你会生病的。”之前给崽崽喝的药是游戏的新手大礼包自动赠与的,她可没有把握能够在那个没什么用的商城里刷新出感冒药来。   她急中生智,突然想到:“崽崽,你去找今天的那个女人吧,你撒撒娇,扮扮可怜,让她收留你吧。”   乳母吗?   阿政垂下眉:“可是她是赵人,我是秦人,她为什么要帮我?”   林橘回忆道:“可是我觉得她挺喜欢你的呀,虽然今天她见你的时候冷冰冰的,但是她一直在看你手上的冻疮,我觉得她还是很关心你的。而且崽崽你和她之间不是有偷菜的交情吗?”   阿政的嘴角抽了抽,偷菜也能算交情吗?不过,被赵兵抓到必死无疑,被乳母出卖也是必死无疑,至于躲进山里喂野兽那就不用说了,他还是赌一把吧。   阿政一直躲在山脚附近,奇怪的是那些赵兵竟然没有在村里四处搜查。   太阳西落,日暮渐深,黑夜渐渐到来。   今晚没有月亮,借着黑夜的保护,阿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悄悄地进村往乳母家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啊啊啊啊啊,崽崽,我突然发现我们今天的柴白砍了呜呜呜呜……   阿政:……   -   刀鞘(qiao,第四声)原来我一直读错了,怪不得死活打字打不出来。   -   春秋战国时期冶铁技术尚且不成熟,武器材料主要是青铜、木材、竹材,可能会有少量的铁器。   -   求小可爱们给个评论给个收藏,包养一下穷兮兮的小嬴政吧,比心O(≧▽≦)O 第5章庆轲   砰、砰、砰,阿政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他已经跳进了乳母的院子,正站在乳娘茅屋门外。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收留还是驱逐。   深夜,村子里一片寂静,他小心地敲响了木门。好在村里人丁稀少,再加上男丁多死于战场,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房门开了,乳母看见了他。她沉默着把他拉进了屋子。   乳母的房子不大,只有两间屋子,一间堆着杂物,一间用来住人。至于做饭,则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小的灶台。   乳母领着阿政进了堆杂物的屋子,勉强整理出一个能睡人的地方,她又出去搬进来被褥,拿了一个烧着炭的陶盆,对着阿政道:“今晚你睡在这里。”说着便要走出去。   阿政拉住她的手,有些疑惑:“您、您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女人看着他,冷笑:“秦国公子政,你来我家,还能因为什么。”   阿政一阵沉默。   隔壁屋子传来小孩子呼唤阿娘的声音,女人一边回应一边走了过去。   林橘的声音响起:“原来她还有小孩子啊。”   阿政点头:“是她收留的战后遗孤。”   那个孩子的父母和她的儿子一样,死在邯郸之战中,乳母可怜那个孩子就收留了他。阿政至今想不通,乳母到底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进入秦国质子的质子府帮工,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教导刚到村里讨生活的他?乳母,到底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阿政感觉到有一双手摸了摸他的头,林橘的声音响起:“崽崽,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阿政顺着她的力道躺倒在被窝里,被子暖呼呼的,满是阳光的味道。旁边烧着火盆,这个屋子安全又暖和。他轻声道:“阿橘,晚安。”   “晚安,崽崽。”   时间悄悄流逝,阿政轻轻喊了一声:“阿橘?”   没有人回应,他的山神应该已经离开了。   阿政握紧手中已经出鞘的匕首,闭上眼睛。夜里很安静,隔壁屋子偶尔传来小孩子睡不安稳的惊呼声和女人温柔的哄孩子的声音,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被子暖烘烘的,催人欲睡。   可是阿政不敢睡,他静静听着,等待最终的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隔壁屋子的孩子似乎已经睡熟,很久没有听到动静。   这样温暖的夜里,一切都是这么安详,阿政紧紧拽住被子,匕首冰冷的刀锋贴在他的皮肤上,给他带来清醒。他既忐忑,又害怕。   终于,他听到女人掀开被子下床,松动门栓,走出屋子,再然后,是草鞋和院中沙石摩擦的声音,院门打开的声音……   阿政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轻轻叹了口气。   乳娘,最终还是做出了她的选择。   他起身穿好衣服,拿着匕首走出院子。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茅屋院子,想不通乳娘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她要提醒他呢?   -   清晨,邯郸城。   守城的士兵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进城的人群,对着旁边的同伴抱怨:“邯郸从前也是一座大城,经过四年前的那场大战,竟然萧条至此。”   同伴也有些丧气:“谁说不是呢?一场大战,死了多少壮年男丁,城中多出了多少孤儿乞丐?刚才还走进去一个呢?”   “秦人可恨!吾必杀之!”   已经装作乞丐混进城中的阿政自然不知道守城士兵的抱怨,他进城之后,直奔城北。吕阿翁是他阿父和阿娘的好朋友,经常来质子府看他。有时候,吕阿翁会和讲笑话一样和他逗趣,讲讲邯郸城中三教九流的势力分布。阿政握紧小拳头,他应该能在那里活下去。   -   林橘醒来玩游戏的时候,发现地图居然换了,崽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了位置,待在一间完好的屋子里,屋子整体是木头做的,里面很暗,一盏破旧的油灯在桌子上静静燃烧,带来昏暗的光。   崽崽盘腿坐在矮床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拿着匕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崽崽,这里是哪里啊?”林橘有些好奇。   “这里是邯郸城北,我们的新住处。”幼崽露出可爱的让人心醉的笑容。   林橘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小心开口:“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阿政摇头:“没什么事,只是我突然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去处,不必连累那个好心的女人,所以就搬到这里来了。”   林橘虽然觉得崽崽的解释有点牵强,但也没有多问,只关心道:“那这里安全吗?”   阿政正要回答,房门便被推开,一个比他看上去大几岁的少年走进来,他看着阿政,眼中是掩盖不去的惊异:“我们的人得手了。”今天眼前这小子来城北,说要找他谈一笔生意,他们按照他的话去做,居然真的成功了。   少年看着眼前不过八岁大的小孩,抿住唇:“愿赌服输,你可以住在这儿。”   阿政开口:“我想要单独的住处,你们的人会不会来打扰我?”   少年哼了一声,冷笑道:“我们游侠向来讲究江湖规矩,从来不做这么没品的事儿。”   阿政点头:“那就多谢了。”   等少年走远了,林橘才急着问:“崽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政简单解释了两句:“没什么大事,他们的同伴被官府的人抓了,我教他们怎么把同伴给救出来。”   “所以说,崽崽现在住的地方是安全的吗?”   阿政点点头:“如果这群游侠守规矩的话,这里很安全。而且在邯郸城,我也能探听一下有用的消息。”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崽崽既然这么说,那他应该有把握吧。   “那崽崽你现在饿不饿?吃过东西了吗?”   “之前在茅屋那的麦饼还剩下一个,我吃了一半,不是很饿。”   林橘又去刷新商城,这次刷新得到的是一小袋蛋黄派。她连忙撕开外包装塞进崽崽嘴里:“崽崽,你得想办法让自己吃一点蔬菜,不然这样饥一餐饱一餐会营养不良的,而且还会得胃病。”   阿政嘴里满是蛋黄派香软的甜味,含糊道:“唔……我尽量。”大冬天的,除了赵国宫殿的暖房里可能还有点绿色,唯一的菜蔬恐怕就是竹笋了,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有点困难。但他的山神也是在关心她,他只能尽量去满足她的要求。   阿政数了一下他身上的财产,一把匕首,一盒火柴,半张麦饼,还有半袋山神刚送的蛋黄派。   唉,他比以前更穷了。可惜了他的那卷书,还留在那个小破茅屋里,不知道是会被哪个赵兵偷偷拿走换酒钱。   几天后,少年给他找到了一份工作——抄书。在这个扔块石头砸人,砸中的十个人里九个半是文盲,剩下半个是傻子的地方,居然有抄书这么高端的工作,阿政表示很怀疑。   少年和阿政相处了几天,已经摸清楚他的脾气,炫耀道:“我们和赵家的商队有合作,我们找人帮他们抄书,他们把书买到其他国家去,利润可高了。”   赵家,阿娘在的赵家,阿政心里一梗,面上表示不解:“其他国家的人能看懂赵国的文字吗?”   少年摆手:“谁知道呢,反正咱们有钱赚就好了,主要他们要求字形不能相差太远,我们这些人里也只有几个人能画得像,真是可惜了。”   阿政震惊:“怎么叫画得像?!难道你们不认识字,抄书居然是画上去的?”   少年一脸无所谓:“那又有什么关系,照着摹本上的字,照样画就好了,长得一样不就行了。不过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认识字。”   阿政讪讪摸头:“其实我和你们差不多,还有很多字都不认识。”   少年大力拍了一下小孩的肩膀,差点把他拍倒在地,大笑:“小孩你可别装了,贫民识字的可不多见,小孩,你是不是和我家一样,当年祖上阔过啊?可惜当年我没跟着我阿父认真学认字,就学了个半懂不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一边傻笑一边使劲拍阿政。   阿政连忙从他的大手下逃离,这人的力气的也太大了:“你们救出来的同伴怎么样了?”   说起同伴,少年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在狱里受了点皮肉伤,没什么大事。话说回来,小子,你怎么对燕国公子丹的事情了解得这么清楚,你是燕国人?可你长得明明像秦人啊?”他们就是假冒燕国公子丹随从的身份,把同伴救出来的。   阿政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转言道:“狱卒现在肯定知道上当受骗了,你让你的同伴们小心一点。”   “放心放心,”少年再次大力拍了一下阿政的肩膀,“我早就把他们安置好了,不会出事的,你别为我们担心。等阿离身上的伤好了,我带他来见你,今天我就先走了小朋友。”   阿政捂住被拍红的肩膀,抽了口气,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有毛病。”他才不是什么小朋友呢。   崽崽这么活泼真可爱,林橘笑道:“这个人真好玩,崽崽,他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叫庆轲,谁知道是不是假名。”阿政小声抱怨。   林橘摸摸他的头:“崽崽,你外祖赵家也在邯郸城,你打算联系他们吗?”   阿政有些犹豫:“等再过些日子,我找机会给阿娘传个消息吧。”不知道阿娘会不会担心他。   --------------------   作者有话要说:   庆轲:这小孩真有意思,我要和阿离分享一下。   -   请各位小可爱们给小嬴政多点收藏多点鼓励吧,笔芯(-v-)   -   感谢小可爱投递的霸王票   镜像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21-09-1414:26:48   镜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9-1308:05:12 第6章寻人   阿政还没有想好怎么联络被赵家藏起来的阿娘,倒是先见到了庆轲口中的同伴阿离。   阿离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皮肤很白,鬓发随风,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会让人联想到高山上竹林里那一抹晶莹剔透的将融未融的残雪。   阿离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优雅和精致,和他身边行为粗鲁不羁的庆轲形成鲜明的对比。进了院子之后,他对着阿政摇摇一拜,温声道:“当日多谢你出言相救。”   阿政板着一张小脸,摇摇头:“救你的是你身边的同伴,与我无关。”   阿离虚弱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出主意。”   阿政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你们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阿离刚想回答,站在他旁边的庆轲抢先他道:“小孩,你有没有见过和阿离长得很像的一个女孩子啊?大概比他小两三岁的样子。”   阿政摇摇头,内心升起疑惑:“没有。”   庆轲恨恨地挥了下拳头,有些失望:“这样子啊,如果以后你见到类似这样的女孩子能不能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阿政有些疑惑:“平白无故的,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遇到那个女孩?”   庆轲爽朗笑了一声,大力拍了一下阿政的肩膀:“小孩,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伪装得很好吧。认识字,爱干净,吃饭前要洗手,还知道燕国贵族的习惯,叽叽歪歪的狗屁规矩那么多,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你应该也是上等贵族吧?说不定家里也出过大夫?”   阿政小脸紧绷,后退一步,小手摸向绑在腰间的匕首。   阿离轻轻推了庆轲一把,连忙向阿政解释道:“我们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你的一些习惯很容易看出你受过很好的教养。如今各国乱战,流落民间的大小贵族实在是太多了。庆轲说的那个女孩是我的妹妹,她被……被人恶意拐走,不知所踪。但她生的好看,多半是会被卖给贵族做奴仆。所以,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你的身份,能不能请你帮帮我,留意一下我妹妹的下落?”他垂下眉,一副落寞可怜的样子。   林橘不由开口:“崽,他看着好可怜啊。”   阿政被吓了一跳,生怕他的山神被面前的两个少年发现。但仔细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听到阿橘说话,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阿橘的声音吗?   他略过疑惑,小手还是紧紧握住匕首,他绷着脸,点点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留意的。”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阿离对着他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对了,我和你说一下最近各国的消息吧。今年年初,趁着长平之战后赵国缺兵少粮,燕国想要攻打赵国,结果反而被赵国的廉颇将军围攻了燕国都城,燕王被迫割让五城。”   他见阿政听到燕国的消息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还有秦国,听说今年秋天的时候,秦国国君死了,太子安国君继位为新王,选了一位之前从没有听说过的公子做太子,对了,新的秦国太子听说叫子楚。”   阿政手里握着匕首,听着阿离的讲述,面无表情,他对那位未曾蒙面的曾祖父并没有什么感情,对他的去世也没什么反应,他的大父继位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新的秦国太子子楚,他并没有听父亲提起过这个名字,大概是哪位叔叔伯伯吧。   阿离继续道:“对了,听说那位公子子楚是因为认华阳太后为母,才改名叫楚,他还有个名字叫异人,听说以前还是被派到赵国来的质子呢。”   阿政心里一惊,子楚居然就是阿父?他已经是秦国太子了吗?那他会来接他和阿娘回秦国吗?   阿离仔细看了看小孩的脸色,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他只好道:“我知道的消息暂时就这么多了,我们改天再来看你。”说完带着庆轲离开小院院门被关上,阿政双手紧紧握着匕首,脸上有些微微的迷茫。   林橘心疼地摸摸崽崽的小脑袋:“崽崽,刚才阿离的意思是你父亲已经是秦国太子了吗?”   阿政点点头:“嗯,如果大父没有第二个叫异人的儿子的话,那子楚指的就应该是阿父了。”   “那他——”他什么时候来接你们回家呢?林橘觉得这样问一个被抛弃了这么久的孩子不太好,换了一个说法:“没准他很快就会来接你和你阿娘回家了,只是崽崽你躲在这里,秦国的人能找到你们吗?”   阿政摇摇头,小眼睛里满是迷茫:“可是我总不能跑到街上去,直接说我是秦国公子政吧。”这不是直接等着赵王派兵来抓他吗?   林橘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啊!好烦!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赵国,赵王宫。   一个穿着秦国服饰的年轻人目视坐在前方的赵王发问:“如今五日已过,不知赵王可有找到吾国小公子?”   赵王烦躁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竹简滚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寡人已经命人搜山,他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能跑多远,再过几天肯定就能找到了。”若是平时,这样一个小小的客卿他哪里会放在眼里,可惜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秦国来人,赵国经过和秦国之前的那场大战至今还没有缓过来,只能捏着鼻子放尊重点了。   年轻人笑道:“赵王勿扰,您多年来悉心‘照顾’太子妃和小公子,小人也只是担心两位主上罢了。尤其是小公子,他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   赵王忍住面前之人的阴阳怪气:“寡人知道了,你先回驿站等消息吧。”   年轻人走出赵王宫后,询问身边的侍者:“赵王派兵没有找到小公子,我们的人也没有找到小公子的下落吗?”   侍者摇头:“从小公子从前居住的屋子痕迹来看,赵国的人并没有说谎,小公子那日出门之后就没有回那间茅屋,按理说应该就在村子附近,但我们也确实找不到小公子到底在哪里。”   年轻人觉得有点头疼,他是吕不韦手下的门客。虽然吕不韦目前只是作为太子楚的老师留在秦王宫里,但是秦国国君年老体衰,太子子楚继位是迟早的事,而吕不韦也必将手握大权。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接回太子妃和小公子的任务,可不能搞砸了。   他问身边的侍者:“太子妃目前如何?”   侍者答道:“太子妃得知小公子失踪,待在房间里终日以泪洗面。”   侍者犹豫了一下,询问道:“主人,秦国太子宫里毕竟还有楚姬和公子成蹻,虽然太子嘴上说过要封赵姬为太子妃,但一切未定,您这么早就站队,真的合适吗?”   年轻人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任何见过赵姬面容的人,都不会问出这种话。那样的一个女人,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听说那位公子政自小便历经苦楚,这样磨砺出来的孩子,犹如皓石莹莹,必然会得到秦国国君的喜爱。更何况,赵姬和公子政背后还站着吕不韦,公子成蹻那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哪里能比得上他?   只是,这个公子政把自己也藏得太好了些,无论是他的人还是赵王的人都找不到他躲在哪里?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找出那个孩子呢?   -   第二日,庆轲和阿离又给阿政带来了几个消息,其中有一个消息是:一个秦国商人正在邯郸城北赎买在赵国为奴的秦国人。   当时阿政正在案桌前抄书,听到这个消息,他放下笔,陷入了沉思。   “崽崽,这件事有什么特殊的吗?”   阿政把玩着手上的毛笔,解释道:“我以前听吕阿翁说过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和这件事很像。”   “是什么故事呀?”   “吕阿翁和我说,如今早已灭国的鲁国在很久之前有过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其他国家遇到被迫为奴的国人,只要把这些国人赎回来重获自由,就能得到国家的补偿和奖励。孔子有个学生叫子贡,他把鲁国人赎回来了,但是却拒绝接受国家的补偿。孔子很生气,说:‘子贡,你向国家领取补偿金并不会损伤你的品行,但是如果你不领取,那以后鲁国就没有人再会去赎回受难的国人了。’”   林橘点点头:“我觉得这个孔子说得有道理欸,如果有人用子贡的行为标准去要求其他鲁国人,那肯定没有人再愿意赎人了。做好人好事有回报,才会有更多的人去做好事嘛。”   她想了想,继续道:“崽崽的长辈和你讲过这个故事,那个在赵国赎回秦人的秦国商人会不会和崽崽的长辈有关系呢?”   阿政小脸有点迷茫:“我也不太确定,虽然吕阿翁和我提起过这个故事,但没准其他人也知道呢?”   林橘道:“但从这名秦国商人的行为来看,至少他表现出来的行为是善意的。崽崽,你知道秦国有类似这样赎人的法律吗?”   阿政摇摇头:“我在赵国长大,听得最多的也就是阿父和吕阿翁告诉我关于秦国的事情,并不清楚秦国的律法。”   林橘想了想,道:“那要不,崽崽你去城北看看那个赎买秦人的秦国商人,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阿政有点心动,又有点犹豫:“可是——”   林橘道:“就这么决定了,崽崽你把庆轲和阿离也叫上,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还可以护着你。”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崽崽和两个少年已经勉强算是好朋友啦。   阿政点点头,下定了决心:“那好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子贡赎人》,出自《吕氏春秋·先识览·察微篇》。(吕不韦派人编写的,目前的时间线还没有这本书)   这个故事有个后续:后来,子路救起一名溺水者,那人感谢他送了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孔子高兴地说:“鲁国人从此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了。”   -   关于子楚和异人:史记上说,异人(生母是夏姬)回到秦国之后认华阳夫人(当时秦国太子的正夫人)为母,因为华阳夫人是楚国人,所以异人穿着楚国人的衣服逗她开心,华阳夫人于是给异人改名叫子楚(另一种说法“楚”),意思是楚国人的儿子。   -   今天的崽崽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呢,小可爱们快来夸一夸吧,笔芯^-^ 第7章匕首   第二天,阿政拉上庆轲,请他陪自己去城北走一趟。至于为什么不叫上阿离,因为他的伤口又复发了。   林橘不由感慨:“美人真是脆弱啊。”   阿政在心里回答她:“美人?阿离那样的也算美人吗?”能在心里回答他的山神,还是昨天阿橘突然出声之后,阿政经过实验才发现的。   林橘肯定道:“阿离当然是美人啊,皮肤又白,长得又好看,说话有礼貌,谁会不喜欢这样病娇娇的美少年呢?”   阿政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因为要常年上山砍柴,寻找食物,他的皮肤已经黝黑发黄,不再像从前那样娇嫩白皙了。阿政不再说话了。   林橘半天等不到崽崽的回答,见崽崽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连忙道:“崽崽,你和阿离是不一样的,阿妈最喜欢你啦。”再脆弱的美少年也敌不过她家可爱的崽。   绯色慢慢爬上阿政的耳尖,他点点头:“我知道啦。”   庆轲在旁边赶紧拉了阿政一把:“小孩,你在想什么不正经的事,脸这么红?专心看路,刚才差点被人撞到了。”   阿政醒了醒神,对他道谢:“我知道了,谢谢你庆轲。”   庆轲指着不远处的门市牌坊:“哝,那里就是城北坊市了,交了钱就可以进去了,我们走吧。”   “嗯。”   交钱进了坊市,庆轲拉着阿政的小手边逛边说:“小孩,你想买点什么?布匹?粮食?”   阿政指着大量人群聚集的方向:“那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热闹?”   庆轲往那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是抹不去的厌恶:“卖奴隶的地方,昨天阿离和你说的那个秦国商人也在那里,你要去看看吗?”   阿政点点头:“要去。”   庆轲带着阿政刚走近那里,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臭味和血腥味的古怪味道扑面而来,阿政忍不住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摊位上各色各样的奴隶或用草绳绑着双手,或被关在木制的笼子里,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一而足,大多数奴隶都很瘦,全都赤-裸着身体,身上是数不尽的鞭伤,等待着主人的购买。这些人,和之前禽货摊上那些等待贩卖的野鸡野狸没有任何区别。   阿政有些沉默:“你们没有在这里找过阿离的妹妹吗?”   庆轲不说话,没有回答,带着阿政前往那个秦国商人的摊子。摊位上摆着几辆大车,车上放着木桶,车后面是一顶小帐篷,大概是给人休息用的。几个刚刚被赎回的奴隶,正在用木桶里的清水清洗自己的伤口。现在冬日未过,寒风一吹,几个奴隶被冻得瑟瑟发抖,正端着商人的奴仆送来的热汤取暖。   这里的情况比其他摊位上要稍微好一些,没有了血腥味,阿政放下袖子深吸了一口气。摊主应该就是那个在大车前穿着毛皮大衣的年轻人,他见几个奴隶已经清理好伤口,就让他们进帐篷里取暖吃东西。   年轻人向阿政望了过来,脸上是说不出的惊讶,公子政果然出现了。他向阿政慢慢走了过来。   年轻人刚想对阿政说话,庆轲一把把阿政拉到自己身后,冲着年轻人道:“你想做什么?”   年轻人也不恼,对着在庆轲身后冒头的阿政道:“公子,您和您的母亲长得真像。”   阿政沉默不语,他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你是什么人?”   年轻人继续道:“我是奉命来赵国接您和夫人回秦国的人,您的母亲知道您失踪了,很担心您,整日以泪洗面,您要去见她吗?”   阿政张了张口没有出声,他无法分辨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赵王的人还是阿父派来的人,还有阿娘,阿娘不知道是不是也被赵国的人抓住了。   年轻人见阿政不说话,继续道:“对了,公子,吕翁派我来赵国之前,命我给公子带来了一件礼物。”年轻人转头回到大车前,取出一个细长木匣子递给阿政。   阿政打开匣子一看,是一把可以拆卸的秦弩,弩身上刻着一个“正”字,是他曾经的名字。吕阿翁和他说过,秦兵之强,除了军功授爵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兵器,而秦弩更是各国渴望而不可求的。吕阿翁确实说过要送他一把秦弩,在他和阿父逃离赵国之前。   阿政抚摸着手里的秦弩,对年轻人点了点头:“我相信你说的话。”   年轻人松了一口气:“那公子现在?”   阿政道:“我还有些东西要整理,明天你到这个地方来找我。”阿政对他说了他现在住的地方。   年轻人道:“您的母亲很担心您,不如我派人一起去帮公子整理东西吧。”   阿政想了想,点点头。   庆轲拉着阿政远远地走在前面,年轻人带着几个随从跟着后面。   庆轲这时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震惊地看向阿政:“你是公子,那个人是秦国商人,你居然是秦国公子?”这世道,只有诸侯的子孙才能称作公子,阿政居然是秦国公子?   话说他是卫国人,秦国是不是攻打过卫国来着?算了,卫国被魏国打过之后早就名存实亡了,再说秦国哪个国家没打过?现在几个大国之间打来打去的他都快习惯了。   他看向身边的小孩,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然后你要跟着那个秦国商人回秦国吗?”   阿政点点头:“嗯。”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会帮忙留意阿离妹妹的消息的。”   -   几人回到小院。   阿政进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东西好收拾的,主要是阿橘送给他的一些东西不好让其他人看见。他抹去了不适合这个时代存在的痕迹,拎着一个小包袱出了门。他看向年轻人:“我还有一些东西留在原来的那个茅屋里。”   年轻人赶忙道:“公子放心,那个茅屋重要的书籍和衣物我已经命奴仆帮您收拾好了,您还需要回去找什么东西吗?”   阿政想了想,摇摇头。除了书,其他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他那么穷。   他看向庆轲,把匕首放在他的手上。   庆轲有些不解:“小孩,你这是——”   阿政道:“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这把匕首送给你做礼物。”他停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就不去和阿离告别了,他妹妹的消息我会帮忙留意的。”   庆轲傻愣愣点头:“好。”   -   阿政坐上了年轻人为他准备的车,他在心里问林橘:“阿橘,我把你送给我的匕首送给庆轲,你会生气吗?”   林橘开心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恭喜崽崽,恭喜你终于可以回家啦,我好高兴啊。”   阿政:“嗯,我也好高兴。”   -   庆轲拿着阿政送的匕首找去阿离,一进门就开始鬼吼鬼叫:“阿离,阿离,你知道吗?我收留的那个小孩居然是秦国公子欸!那个赎买秦人的秦国商人就是来找他的。”   阿离放下手里的书,点头:“哦,所以他是秦国哪个公子的儿子?”   “那他当然是……当然是……”庆轲一下子回神,“操,那小孩没告诉我他的名字!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阿离伸手拿案桌上的点心堵住他的嘴:“君子不可污言。”   庆轲一口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抱怨道:“我又不是君子,老子是游侠!游侠,最帅的那种。对了,那小孩还送了我一把匕首。”他把匕首抽出刀鞘,在火光的照耀下瞬间银光寒寒,他用食指敲了敲匕首,金属清脆的声音响起,“真他娘的是把好刀,那小孩还真舍得啊,也不枉费我对他那么照顾了。”   “对了,”庆轲看向阿离,“既然邯郸也没有找到你妹妹,我们要去下一个国家吗?还是说回燕国,燕王毕竟是你的……”   阿离打断了他的话:“不回燕国,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哦,那我让人收拾行李。”   -   另一头,邯郸驿站。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赵姬正抱着阿政抱头痛哭,她摸着儿子被风吹得龟裂的脸颊,长满冻疮的双手:“政儿,你受苦了。”   阿政用衣袖擦去赵姬脸上的眼泪,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娘不哭,我不疼的。”   赵姬抱着孩子,眼泪又滚了下来:“政儿,我的政儿,阿娘的政儿……”   阿政便又笑着擦去赵姬脸上的眼泪。   等终于哄好了赵姬,阿政回到年轻人为他准备的房间,脱掉破旧的衣物,挥退想要来帮忙的侍女,自己一个人待在装满热水的浴桶里。   不知道为什么,温暖的房间,热气腾腾的食物没有带给他任何安慰,他心里反而升起莫大的惶恐,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的感觉。他好像活在梦里一样,他原本期待了那么久,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阿娘,这么快就可以回秦国。他急于自己一个人呆着,在心里呼唤阿橘:“阿橘,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   “阿橘,阿橘?”   依旧没有人回答。   阿政连忙跳出浴桶,打开他带回来的那个小包裹,一盒小小的火柴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一边的干布急急地擦了几下手上的水,把火柴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总算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好害怕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他凭空想象的幻觉。   “阿橘?”   “咦?崽,你叫我什么事?我刚才去拿外卖了。”   “我——”   “崽崽,你刚洗完澡怎么不穿衣服啊?会感冒的哦。”   阿政上下看了眼自己浑身赤-裸的身体,耳朵一下子涨的通红。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崽,你好像被我看光啦!   阿政:……(悄悄脸红   -   感谢小可爱们的霸王票   你是不是一样的爱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9-1620:17:56   你是不是一样的爱我?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9-1619:56:05   镜像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1-09-1615:50:46 第8章羊脂   阿政上下看了眼自己浑身赤-裸的身体,耳朵一下子涨的通红。他连忙用一旁地上的脏衣服遮盖住身体,说话结结巴巴:“你、你……你不要偷看——”   林橘连忙笑着道:“好的好的,崽崽我不会偷看的,你快点穿衣服吧。”林橘把平板盖在桌子上,心里觉得好笑,小屁孩连腹肌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崽崽好瘦啊,找到家人了应该能让他生活得好一点吧。   因为不确定林橘到底有没有偷看,阿政用平生以来最快的速度穿好裤子,才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一边穿衣服一边心虚地解释:“我还以为阿橘你走了呢?”   林橘嘻嘻笑道:“我不会走呀,我会一直陪着崽崽你的。”养崽游戏嘛,崽崽还没养大,她怎么会弃游呢?   “阿橘会一直陪着我吗?”阿政有些迷茫,阿橘是太行山山神,阿橘的家在太行山上,如果他回来秦国,那他还能听到阿橘的声音吗,“我要离开赵国回秦国了,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啦,我会一直陪着崽崽长大的。”   “阿橘?”   “嗯?”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林橘摸着下巴,戳了戳崽崽的脑袋:“因为崽崽很可爱啊,阿政,我很喜欢你呀。”   又被说可爱了,阿政有点迷茫,神明的喜欢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吗?最开始遇到这位山神的时候,阿政并不是没有疑惑和警惕心的,只是他看不见她,接触不到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只能被她触摸,就算这位山神有什么坏心眼,他也无能为力。但一直以来,她都给了他无数的帮助,而且有时候还迷迷糊糊的,简直比村中稚童还要天真,实在让他生不出警惕心。   “嗯。”阿政悄悄红了耳尖,“我也很喜欢你,阿橘。对了,明天赵王要在宫中举行宴会,阿橘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吕阿翁说,各国都有通巫之人,也不知道阿橘和他在一起会不会被巫者发现。   “当然可以呀。可是崽崽现在不是赵国的通缉犯吗?”   阿政笑了笑,解释道:“通缉早就取消了。我阿父已经是秦国太子,秦国国力强于赵国,又屡次战胜赵国,赵王就算心里有怨气,也不会在面上表露出来的。明天的宴会就是赵王为我和阿娘送行举办的。”   林橘觉得高兴:“那真是太好啦。”   “嗯,我要睡觉啦,阿橘也要早点休息哦。”   “好,崽崽晚安。”   阿政擦干了头发,躺在床上,柔软温暖的被窝让他想到了待在乳母家的那一夜,既然之前在村子里出现的士兵是赵王派来找他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那天他误会乳母了呢?可是,既然赵兵不是来抓他的,乳母又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深夜里出门呢?阿政想不明白,躺在床上渐渐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阿政从温暖的房间里醒来,他在柔软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懒懒地不想起床。赵王宫的宴会是在下午举行,多睡一会儿应该没关系吧。   阿政正这样想着,一阵清脆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门被打开,赵姬带着一阵香风闯了进来,把阿政搂进怀里:“政儿,你醒了,你怎么不让女婢抱着你睡?”   赵姬身上的香粉味儿让阿政鼻子有点不舒服,他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解释道:“阿娘,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睡觉啦,况且我都八岁了,怎么还能让人陪着睡觉?”   赵姬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就算是抱怨也像是在撒娇:“我的政儿才八岁,还是个稚童呢,万一从床上滚下来怎么办呀?”   阿政有些无奈,干脆转移话题:“阿娘这么早来我的屋子是有什么事吗?”   赵姬被他提醒,想起了正事:“昨天夜里我已经命人紧急缝制了今日宴会上你要穿的衣裳,政儿快起来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原来就为了这件小事,阿政拖长了声音,应道:“好——”   他从矮床上爬起来跳下床,几个女婢已经捧着托盘在旁边等着了。阿政张开双臂,任由女婢在他身上摆弄帮他穿好衣服,系上腰带。   赵姬替儿子整了整腰带,笑道:“不错,政儿穿着这身很是威武神气。”   阿政甩了甩宽大的袖子,皱着眉:“这袖子也太长啦,倒不如之前的短衣行动方便。”   “胡族蛮夷才穿短衣左衽,我的政儿是秦国公子,怎么能和那些贱民穿一样的衣服。”   阿政微微皱起眉,他记得吕阿翁和他说过,赵国正是因为之前的赵武灵王学习胡服骑射,才使得赵国国力军力大增。秦国地处边陲之地,北边同样与匈奴异族接壤,在服饰上也不如山东六国讲究,想来必定也对服饰进行了改良。只是君王之间,两国见礼,服饰才繁琐些罢了。   他拉住赵姬的手摇了摇,劝道:“阿娘,你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   “好好好,既然政儿不爱听,那阿娘就不说。”赵姬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又替阿政整理的袖子和领口,“政儿走几步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   阿政依言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最后站在赵姬面前道:“阿娘,衣服很合身,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赵姬便让女婢上前将政儿身上的礼服脱下,换上常服,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等政儿洗漱完过来陪阿娘用朝食吧。”   阿政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青盐磨牙,细纱洁面,阿政在女婢的帮助下打理好自己。   女婢送上了装在青瓷瓶的羊脂:“公子的手尚有冻疮龟裂,涂些羊油防冻吧。”   装着羊脂的青瓷瓶小巧玲珑,倒是惹人怜爱,他看了一眼面前俯身半屈膝的女子,问道:“这是谁准备的?”   女婢答道:“奴回公子的话,这是吾家主人见公子手上有伤,特意准备的。”   阿政回忆了一下,昨天和阿娘重聚太过匆忙,倒是没有注意他屋子里的这个女婢是谁送来的,但想来应该是那个年轻人才对:“你家主人叫什么?”   女婢答道:“奴只知道主人姓李,旁人称呼主人为李郎,却不知主人名讳。”女婢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眼小公子:“羊脂需要揉搓开才有效果,公子现在要涂抹吗?”   阿政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等吃完朝食再涂吧,省得弄得一手的油。”说着便前往赵姬的屋子陪她吃饭。   阿政坐在小几前看面前上的食物,一块炙肉,两个鸡卵,一碗牛乳,还有几碟肉酱,比起他在破茅屋的伙食自然要好上许多。赵姬面前也是差不多的食物,她取了一枚鸡卵剥了皮递给阿政,看着儿子消瘦的小脸,眼中含着泪:“我儿受苦了,来,多吃些。”   阿政接过鸡卵,轻轻咬了一口,蛋白滑嫩,蛋黄粉糯,入口即化:“谢谢阿娘。”   “咦,崽崽,你在吃早饭啊?唔,我看看,有蛋有奶,挺丰盛的嘛。”林橘的声音响起。   阿政嘴里嚼着鸡蛋,面上不动声色,在心里回答她:“阿橘,你醒了?你早上吃过东西了吗?”   “酒店的外卖还有路上,”林橘打了个哈欠,“崽,那一叠子黑黑的是什么东西啊?”   阿政看了一眼,大概能猜出是一种肉酱,但具体是什么却并不清楚,于是他问了赵姬。   赵姬笑着答道:“这是蚁酱,是用蚁卵混着青盐和茱萸腌制而成,将它涂抹在炙肉上吃,最是鲜美不过。政儿需要阿娘帮忙取一些吗?”   阿政立刻摇头,喝了一口牛乳,继续嚼嘴里的鸡蛋。   林橘吃惊道:“崽崽,你们居然还吃蚂蚁卵吗?这也太黑暗料理了吧。而且我看桌上的那些肉酱好像还是生肉做的,崽崽,你最好少吃一点哦,生食里面的细菌和寄生虫超级多的。”   阿政在心里应道:“我知道啦。”   “崽崽,你要多喝点牛奶,多吃鸡蛋和肉,努力长高呀。”   “好。”阿政吃完鸡蛋和炙肉,捏着鼻子苦着脸一口气喝完牛乳,长长得呼出一口气,他对着赵姬道,“阿娘,我先回屋子了。”说完便冲了出去。   赵姬来不及伸手拦下他,坐在位置上,有些落寞,小声喃喃自语:“为什么不能陪阿娘多呆一会儿呢?”   阿政回到自己的屋子,一边欣赏吕阿翁送给他的秦弩,一边伸出手让女婢给他涂羊脂。   林橘小声吐糟:“哟,崽,你这可真是罪恶的封建主义。”   阿政没有理会他的山神有时候奇奇怪怪的发言,问女婢道:“你跟在你家主人身边多久了?”   女婢答道:“奴从前一位主人手上送给现在的主人,大概有两年多了。”   阿政仔细看了看女婢的脸,觉得她比他之前见过的人肤色都要更白一点:“你之前是秦国人吗?”   女婢摇摇头,将羊脂在阿政手上摊开揉搓,“奴的阿父和阿娘是燕国人,家里生的孩子太多,太穷,养不下去了,便将奴卖给了商队。”   林橘感慨:“好可怜哦。”   阿政对此没什么表示,继续问道:“你了解秦王宫内的事情吗?秦国太子,他还有其他女人和孩子吗?”   女婢想到眼前的这位公子正是秦太子的儿子,又想起秦王宫中的见闻,咬了下唇,犹豫道:“奴听说,太子宫里有好几位夫人,其中有一位从楚国来的夫人,刚生下了一位小公子,算起来那位小公子也应该满周岁了。”   她把阿政的两只手都均匀地涂抹上羊脂,搓热让羊脂能被更好地吸收,她将装羊脂的青瓷瓶放好,立在一边等待。   阿政平静地看向放在桌上的秦弩,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求收藏,爱你们么么哒 第9章回国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   许久之后,林橘才开口道:“崽崽……崽崽,那个你不要难过。”   阿政没有说话,等到手上的羊脂差不多干了,拿起匣子里的秦弩慢慢组装起来。   林橘戳了戳自家崽崽的尚且有些瘦削的脸蛋:“崽崽,你理一下我嘛,不要不说话。”   阿政的脸上勉强露出笑意:“可是,阿橘,我真的没有难过啊。我只是……我只是有点失望而已。”   “……啊?哦。”   “阿橘,我从阿父离开的那天起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他丢下阿娘和我独自离开赵国回到秦国,他在秦国有另外的妻子和孩子,我一点也不难过。我只是担心阿娘可能会伤心。”   “哦。”林橘轻轻揉崽崽的头。   “我阿父其实也不算一个很坏很坏的人,他只是……只是一个懦夫,一个胆小鬼,小时候,他喜欢把我抱在怀里,阿娘在堂厅里跳舞,他就一边抱着我一边击剑唱歌为阿娘伴奏。”   “崽崽……”   “阿橘,我不难过,我只是有点失望。我突然不想回秦国了。”他的父亲并没有把他们母子放在心上,回秦国之后依旧娶妻生子,回了秦国又能怎么样呢?但赵国容不下他们母子,他只能回秦国。   “崽崽,张嘴。”   阿政张开嘴,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被塞进嘴里,他嚼了一下,是甜的。   “将将,商城新出的小熊果汁软糖,崽崽觉得好吃吗?不要不开心,吃点甜的开心一下嘛。”   “嗯,很甜,谢谢你,阿橘。”阿政组装好秦弩,跑出屋子对着院子里的那棵树,认真瞄准,射箭。   第一支箭,擦过树干,落在地上。   第二支箭,力气太小,连树都没碰到。   第三支箭,滑过树顶,在干枯的树枝间摇摇欲坠。   林橘看了眼剩下的小熊软糖,阿政射出一箭她就往崽崽嘴里塞一颗,一包糖很快就吃完了。   阿政跑到树底下把射出的箭回收,林橘看了一眼,崽崽射了十支箭,只有一支箭擦过了树干,剩下的都因为力气太小落在了树底下,居然一支都没有射中,真可以说是箭无虚发呢。   阿政安静地低头捡箭。   “噗。”   阿政收拾好掉落的箭。   “噗嗤。”   阿政回了房间,红了耳朵:“阿橘,你可以笑得更大声一点。”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政:……你不要太过分。   -   转眼过了午时,阿政换上早上厚重的衣服,跟着阿娘一起进赵王宫赴宴。   赵王这个人小肚鸡肠,最爱斤斤计较,不然也不会做出追杀孤儿寡母这种为贵族不齿的事情了。当然了,现在公子异人没有死反而成了秦国太子,赵姬自然也不是寡妇,嬴政自然也不是孤儿。不过对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八岁大的稚童,赵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只让人入座开宴,歌舞奏乐,自己则看向坐在下首的那个年轻人:“贵国既然已经寻回了夫人和公子,不知何日启程回国?”   年轻人笑道:“王上莫急,从邯郸到咸阳,一路上山高水远,地冻天寒,吾等还需筹备回国的物资,恐怕还要耽搁一些时间。”   “还要耽搁?!”赵王大力拍桌以表愤怒,他下手的左师连忙向他打眉眼官司,赵王深吸一口气,生生咽下怒气,“秦国太子异人和夫人小公子多年来夫妻分离、父子相隔,怎么能不尽快团聚?小公子在赵国多年,寡人没什么表示,如今小公子归国,寡人必将送上一份大礼为小公子送行。”   年轻人笑了笑,起身拱手道:“如此,便多谢王上了。”   赵王生气地哼了一声,很想把酒杯砸到年轻人的脸上。   阿政也按照礼仪,出席感谢。   众人享用了佳宴,又看了歌舞,宴会很快就散了。   -   出了赵王宫回驿站的路上,赵姬独乘一辆车,阿政和年轻人坐一辆车。   车上,阿政问年轻人:“赵王为什么要送我们东西?”   年轻人轻笑一声,看着阿政:“大概是因为如今蒙骜将军如今正陈兵秦赵两国的边境吧。”   阿政吃惊得微微张口:“秦国和赵国还要继续打仗吗?”   年轻人道:“不只是赵国,还有燕国、魏国、楚国……这仗是会一直打下去的。”   阿政看了一眼年轻人,发问:“那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呢?”   年轻人看向眼前的孩子,这个孩子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兴奋,只有望不到底的平静,年轻人答道:“等到这片大地上出现一个能统一整个天下的霸主。”   阿政想了想,问道:“就像商汤和周武吗?”商汤灭夏,武王伐纣,他们都统一了天下。   “不,他需要比他们更加强大、更有野心、更有魄力。”年轻人看向阿政。六国之中,唯有秦国变法图强,未来的霸主必定是秦国国君,所以他不远万里,来到秦国一展抱负。   马车缓缓地停了,阿政跳下车,转头看向年轻人:“对了,我只听说旁人叫你李郎,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年轻人笑道:“小公子,臣下李斯。”   -   阿政走近院子,便见一个女婢站在院门前向他禀告:“公子,您有客人来,阿燕姐姐已经把他请到待客的堂厅了。”   阿政认真想了想,女婢口中的阿燕姐姐,应该就是今天早上为他擦手的女婢。他问道:“是哪个客人?”   女婢答:“回公子的话,是燕国公子丹。”   燕国公子丹,比阿政大五岁,和阿政的父亲异人一样,是燕国派到赵国的质子。从前在质子府时,燕丹帮阿政赶走过那些欺负他的赵国宗室子弟,阿政和他的关系还算可以。   阿政看向坐在面前的少年,直接问他:“燕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年燕丹笑着捏了一把阿政的小脸:“阿政弟弟,你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可爱。”他取出一个紫檀木制镂空的鎏金蹴鞠小球,递给阿政,“恭喜你要回秦国了,这是我给你的送别礼物,等你们出发的那一天我就不来送行了。”   阿政一脸嫌弃地接过蹴鞠球:“我又不是小孩子,谁喜欢玩这个。”   燕丹伸手揉着阿政的发顶:“很抱歉,你逃亡这些年,燕丹哥哥没帮上什么忙。等你回秦国了,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写信给我,虽然我……我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干嘛……干嘛突然说这些啊?”阿政有些难为情。赵王想要追杀他们母子,燕丹一个燕国质子又能怎么办呢?   燕丹弯下腰轻轻抱了一下阿政:“阿政,恭喜你能回国,希望我也能早点回燕国吧。”   “嗯,你一定也能回国的。”   “希望如此吧。”燕丹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燕国公子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似乎只是为了给阿政送球。阿政抱着蹴鞠球,坐在原处发呆。   他突然道:“阿橘。”   “嗯?”   “我突然发现我在赵国还是有一些开心的事情的。”   “哦?比如说呢?”   “小时候,赵国宗室子弟排挤我们,燕丹会带着我和那些平民一起踢蹴鞠,踢完蹴鞠我们就去吃东西,城北的那家酒肆卖的羊髓烤馕最好吃,城东有一家店会用花做点心吃,城西会有很多从各地来的商人,我们还能看到骆驼。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在赵国还有这么多开心的事情。”   阿政转了一圈手里的小球,学着大人的样子叹气道:“我真的要离开赵国回秦国了,不知道秦国会不会有我小时候在邯郸吃到的那么好吃的髓饼。”   林橘照例开始揉崽崽头。只不过她真的很想吐槽,崽啊,你现在才八岁,你的小时候到底是几岁啊?   算了,崽崽难得装深沉,还是不要给他扫兴了。   -   三天后的清晨,空气中还弥漫着雾气,队伍终于启程出发,赵王特意派来使者护送他们回秦国,想把他们一行人早日送出赵国的意图昭然若揭。   等车队驶出邯郸城门,阿政才发现原来城外还驻扎着一只两百人的秦国铁骑兵。   林橘:“……崽,我突然发现赵王没有把你们打死真是个奇迹,秦国也太嚣张了吧。”虽说只有两百人,但这可是铁骑啊,秦军精锐中的精锐,这样的两百敌国士兵驻扎在国都城外,赵王晚上真的能睡好吗?   阿政也有点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秦国不能就派李斯这么一个小小的郎官来接人,手里总要有点东西在的。   李斯骑在马上,对着骑兵最前面的中年将领拱手:“蒙将军,咱们出发吧。”   穿着铁衣铠甲的将军一抬手,身后的士兵上马吹号,两百人整齐划一,整装待发。   只听见他一声令下,两百人自动分成四队,像铠甲一样分别护卫着车队的前后左右:“出发——”   车队开始缓缓前行,马车慢悠悠地开始晃动,阿政坐在车内无所事事,只能陪阿橘聊天。   “崽,前面开路的这个将军也姓蒙诶,你说他和李斯之前提到的陈兵边境的蒙骜将军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啊?”   阿政看着眼前方身姿挺拔的将军:“可能有亲戚关系?我对秦国的将领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有一个王齮将军很有名。”   “那这位王齮将军身上有什么故事吗?”   “王齮将军就是之前长平之战和围攻邯郸时的秦国将军啊,王齮将军围攻邯郸之后,赵王恼羞成怒,想要抓我阿父威胁王齮将军,但是王齮将军完全没理他。然后我阿父偷偷跑回了王齮将军的营帐。赵王只好抓我和阿娘了。”   林橘:“……”   林橘:“崽,你真记仇。”   --------------------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连发三天小红包,请大家多多留言给点鼓励喵~   另外,晋江文学城的官方微博和微信都有抽奖活动,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参加一下   (PS:虽然本非酋玩了这么多次只中过一次奖的说) 第10章学习   坐车真的很无聊,阿政忍不住让女婢阿燕把在外面骑马的李斯请上车,拿着之前还没看完的半卷书向他请教:“李郎,请问你可以教我后面的内容吗?”   李斯接过小公子手里的竹简,随意看了一眼,居然是《太公六韬》,他哑然失笑:“当然可以,小公子。不过臣下对兵法只知一二,公子若是有心,倒不妨等车队修整之时去请教蒙将军。他是将门之后,对这些军事兵法比我熟悉。”   阿政点点头:“那就请李郎先为我解释大意吧。”   李斯是荀卿的得意门徒,虽然不通军事兵法,但为小阿政辨明《太公六韬》的句读,理清大意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有些奇怪,《太公六韬》主要是通过文王武王和姜太公之间的对话,讲述治国治军的方法和善谋善思的思想。而阿政手上的这一卷书,正是记载了部分《谋》篇的内容。   谁会让小孩用这种书来识字呢?是那位异军突起的太子异人还是站在他背后的吕不韦呢?   想到这里,李斯笑了笑,他摊开放在膝盖上的书简,问道:“小公子,除了赵国的文字,您对秦国的文字认识多少呢?”这卷《太公六韬》是用赵国的文字写的,而赵国的文字和秦国的文字字形字体相差巨大,公子政要在秦国生活,还必须熟悉秦国的文字。   阿政缓缓愣住,陷入了沉默,不发一言。   肿么会这样,林橘小小声地在阿政脑中开口:“崽,你不认识秦国的文字吗?”   阿政向她解释道:“唔,因为我之前一直在生活,所以吕阿翁教我认识的一直都是赵国的文字。”   “那不同国家的人,语言上不会有差别吗?”林橘有点奇怪,明明各国的文字都不一样,但崽崽和李斯等人交流起来好像没有什么障碍。   阿政解释道:“各国上层贵族说的都是雅言,就算会带着一些各国特有的词汇,互相交流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是之前在那个村子里的时候,除了乳娘和极个别人,我也听不懂那些村里人的俚语乡音。”   所以崽崽之前在那个村子的时候,一直都处于语言不通的环境吗?林橘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李斯见公子政久久没有回答,便知道他的答案了。他卷起手上的书卷,宽慰道:“公子不必担心,虽然各国文字不尽相同,但大体上还是相近的,公子天资聪慧,学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阿政抬起头看向李斯:“李郎,从邯郸到咸阳,我们一路上大概要花多长时间?”   李斯想了想,答道:“约摸需要三个多月,如果一路赶紧赶慢不出任何意外的话,至少需要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冬日积雪融化,春芽早发。   阿政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请先生在这两月之内教会我秦国的文字,我一定会用心学的。”   “不敢当公子这一声先生,臣下不过尽力而为罢了。”李斯将手上的书简放到公子政的怀里,“那这剩下的书简,公子还要继续学吗?”   阿政点头,眼神坚定:“做事总不能半途而废。”   “那好,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请公子不要抱怨辛苦了。”   在马车上教学并不是一件方便的事,虽然阿政一行人走的是官道,但并非一路平坦,马车在行驶过程中多有颠簸,导致李斯没办法教阿政具体书写秦国的文字,只能先从秦国的历史慢慢向他讲起。   中午车队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将士们在马上啃了干粮,而阿政和赵姬也只是匆匆在车上吃了夹着肉干的厚馕。   车队一路前行,等到傍晚,日头向西,天色变得昏暗无法继续行进,那位身着铁甲的蒙将军才吩咐将士们安营扎寨。而阿政也终于有机会从马车上跳下来,缓解一下被颠簸得七零八碎的小屁股。   李斯从车上缓缓走下,看了眼在马车边跳来跳去用小手捂着屁股的公子政,这时才有了眼前这位只是个八岁孩童的真实感。   正巧蒙武将军带着人走过来,他向阿政行了一礼,问道:“公子,这一路上的颠簸您是否还能适应,需要臣下命人放慢行军速度吗?”   阿政连忙放下捂着屁股的双手,回了一礼:“多谢将军体贴,请将军不用管我,我可以接受这个行军速度的。”   蒙武见公子政这样活泼的样子,不由想起了家中不成器的长子,他笑了一声,温声向公子解释道:“如此便好,如今还在赵国境内,所以臣才命人如此急行军。等到了秦国境内,公子和夫人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阿政点头,应了一声好。   晚食是在帐篷里吃的,阿燕带着几个女婢去取了热汤和烤肉,虽然没有之前在邯郸驿站里吃的那么精细,但味道还算不错。赵姬似乎是因为坐了一整天的车,整个人有些恹恹的,用过晚膳之后就早早回自己的营帐休息了。   阿政的帐篷和赵姬是分开的,用过晚食之后,他就等着李斯来给他上课。   李斯进帐篷的时候,四个角落已经点起了火把,中间点着油灯。他手上拿着一个小沙盘和一卷书进了帐子,将沙盘和书简放在小几上,开始教阿政识字。   他在沙盘上写下一个字,字形像是一双手持杵舂禾谷的样子,他指着这个字问阿政:“公子可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阿政摇了摇头。   李斯道:“这是‘秦’字,上面是两只手拿着杵,下面是两棵稻谷,意喻着这是土地丰饶、物产丰富之地,这便是秦国。”   “我只知道秦国兵马强健,尚武之风尤胜,”阿政歪着脑袋看沙盘上的那个字,有些迷惑,“原来秦地还擅长生产粮食吗?”   李斯笑道:“秦川古地,向来便以粮产丰厚著称,不然秦国又怎么能养活百万强兵?”   阿政解了疑惑,点点头:“请李郎继续说。”   李斯又在沙盘上写下一个字:“这个字公子可认得?”   阿政点点头:“这是我的名字,政。”这个字的秦国文字的写法倒是和赵国的差不多。   李斯道:“‘政’字从攴从正,手持器械,主征伐夺掠,臣下敢问公子,是谁为您起的名字?”   阿政右手抚摸着沙盘上的“政”字,回忆道:“因为阿娘是在正月的时候生的我,所以她原本给我的取的名字是‘正’,后来阿父觉得这个字过于中庸,便又把我的名字改成了同音的‘政’字。”   李斯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那位一鸣惊人的太子异人居然对自己的儿子抱着这么大的期望?而吕公又在这期间做了什么?他醒醒神,继续为阿政讲解起来。   ……   夜色渐深,营帐外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士兵在来回走动。李斯已经回自己的帐子休息了,阿政躺在榻上,可以听到屏风外守夜的女婢轻微的呼吸声。   林橘的声音悄悄响起:“崽,原来你是正月出生的啊?那你的生日过了没有啊?”   阿政笑了笑,道:“阿橘,你和我相遇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生日哦。”   “欸!那不是还要过好久才能给崽崽你过生日,好可惜哦。”林橘的声音充满遗憾。   “嗯,那等我下次生日的时候我告诉你一声。”   “好的好的,崽,到时候阿妈请你吃生日蛋糕。”   “嗯,谢谢你,阿橘。”   第二天清晨,众人用过朝食,车队又重新踏上行程。   李斯照旧上车为阿政讲解秦国诸事,并且给他一卷《诗经》作为新的识字工具。   阿政对此适应良好,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李郎,之前你不是在邯郸城北赎买了很多为奴的秦人吗?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回秦国吗?”   李斯笑着解释道:“公子仁善,不必担心,我已经在邯郸留下人手,他们会带着这些为奴的秦人慢慢走回秦国的。”   阿政知道让一群饥寒交迫的人跟着车队一路回秦国不现实,这些年多国之间战乱频发,车马珍贵,除了军中和各国上层,平民有头牛有头驴便是顶天的了。阿政知道李斯已经有了安排,便也不再多提。   车队一路向西进发,倒是没出什么大事,中间偶尔遇到饿昏头的山匪野人,也很快被蒙将军带人镇压。阿政的学习进度突飞猛进,等车队行到长平邑的时候,他已经把李斯交给他的那一卷《诗经》学习得差不多了。   现在的长平邑,隶属上党郡,归属韩国。蒙将军派人去和长平邑的韩国官员交涉,下令在此地安营扎寨。   林橘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迷惑了:“崽,长平之战都那么惨烈了,长平居然还不是秦国的领土吗?”   阿政摇头:“不是哦,现在长平暂时是属于韩国的。”   “为什么呀?”   阿政向她解释道:“上党是兵家必争之地,最开始的时候上党属于韩国,所以秦国攻打韩国,想要夺取上党。”   林橘点头:“嗯嗯。”   “韩国投降,韩王愿意割让上党,向秦国献城。但是上党本地的郡守不愿意归降秦国,献城于赵,打算借赵国的力量打退秦军。”   林橘接下去:“我知道,后面就是赵国和秦国打起来了,秦国在长平杀了赵国好多好多人。后来赵王投降,割让城池给秦国,然后又反悔,秦国就派兵一路打到了赵国都城邯郸。就是这个时候你阿父自己偷偷溜回秦兵营地,把崽崽和你阿娘留在赵国。”   “对。但是邯郸之战秦国不算成功,应该说是失败。”阿政向林橘解释道,“因为秦国包围了赵国都城邯郸,所有赵国向其他国家求援,其中魏国的公主嫁给了赵国宗室,魏国和赵国有亲戚关系,所以魏国公子信陵君窃符救赵,借魏国兵马打退秦军。同时五国组成联军,反攻秦国,秦国士兵败退函谷关。秦国退回函谷关之后,上党又重新回到了它原本的主人韩国的手上。我这样说,阿橘你能明白吗?”   林橘做了总结:“我听懂啦,所以秦国打了个寂寞,赵国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最大赢家竟然是韩国?”   阿政愣了愣:“这么说起来,好像确实是哦。”秦国想要上党,赵国也想要上党,结果赵军在长平被大将白起坑杀,损失惨重,而之后五国联军组成的反攻战,秦国被迫退守函谷关,没占到什么便宜。这一来二去,上党还是回到了韩国的手里。   想到这里,营帐外突然响起了粗犷的歌声,阿政走出营帐向远处望去,是蒙将军带着秦国士兵在用悼歌怀念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战亡的战友。歌声悲壮嘹亮,久久不散。   魂兮归来!恣所择只。   ……   魂乎归来!丽以先只。   ……   魂乎归来!不遽惕只。   ……   魂乎归来!定空桑只。   ……   --------------------   作者有话要说:   埋骨长平的赵人:秦人,你们礼貌吗?   -   结尾用的是屈原的《大招》。(感觉不是很合适,如果读者大大们知道其他的秦国战歌,求在评论区推荐一下)   -   《史记·韩世家》记载:“二十六年,秦悉拔我上党。”这说明长平战后,上党被联军夺回后,上党和长平是属于韩国的,十一年后被才被秦国第二次占领。简单来说,赵国只有在上党郡守献城的时候短暂地拥有了长平。   感觉秦国和赵国真是打了个寂寞。   -   信陵君窃符救赵、毛遂自荐这些典故差不多都发生在邯郸之战期间。   -   关于嬴政的生日。   夏朝用夏历,和现在的农历差不多;   商朝规定夏历十二月为正月,即十二月初一为元旦,所以商人过年的时间就比夏人提前了整整一个月;   周朝建立后又改变历法,将建子定为岁首,即夏历十一月为正月,十一月初一为元旦;但是一些诸侯国仍旧沿用殷商历法,所以大家的正月都不一样。   至于秦国,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下诏全国统一以建亥为正,即夏历十月初一为元旦。一直到汉武帝时期都是遵循这个历法。   按照这个说法,所以正月出生的阿政,他的生日是农历十月,冬天刚刚开始的时候。   但是我不确定秦国没有统一之前用的是什么历法,所以文中会做时间上的模糊处理。   不知道小可爱们晕不晕,反正作者本人已经不行了。 第11章长平   战歌结束,回音久久不散,像是埋骨长平的秦兵在回应他们的战友。   尚且活着的秦人收起悲伤,搭建营帐埋锅做饭。   阿政见蒙武将军一个人落寞地站在不远处的小坡上,他想了想,回营帐里拿了秦弩朝小坡走去。   没还等阿政走近,蒙武就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率先回过头:“小公子,您找臣下有什么事吗?”   阿政仔细看了眼蒙武的脸色,坚毅厚重,刚才那个落寞的背影好像只是他的一个错觉,他举起手上的秦弩,对蒙武解释道:“蒙将军,我之前用了几次秦弩,可是准头却并不这么好,是我哪里用得不对吗?”   蒙武接过阿政手里的弩-弓,仔细看了眼,问道:“小公子,这把弩-弓是谁组装的?”   阿政道:“是我自己装的,蒙将军,是我哪个地方装错了吗?”   蒙武看了眼阿政,有些惊讶,弩-弓零件复杂,组装繁琐,就算是军中的将士尚且还有对□□组装不够熟悉的,没想到小公子对弩-弓的组装居然这么有天赋。他解释道:“小公子没有把它装错,只是有几根弦线拧得不够紧而已。”而这,大概是因为小公子尚且还是孩童,力气不够的缘故。   蒙武帮阿政把弩弦调整了一下,重新组装好,递给他:“公子现在再试试看。”   阿政拿着弩-弓环顾了一下四周,决定以不远处的那棵树作为自己的目标,他抬起弩-弓,向树干瞄准。   “噔——”   弩-弓强大的后坐力让阿政不由得向后倒去,眼看着就要后脑勺着地,被身边的蒙武一拦,堪堪稳住了身体。   阿政连忙站起身,向蒙武道谢:“多谢蒙将军,原来这才是秦弩的真正威力。”   “公子不必多礼。天快黑了,我们回营帐吧。”   “嗯。”   回营帐的路上,阿政问蒙武:“蒙将军,我近日读书,读到‘善胜敌者,胜于无形’这一句,什么样的情况才算胜于无形呢?”   蒙武笑了一声,看向阿政:“那小公子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与无战。故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阿政点着小脑袋,“我知道这段话是说战胜敌人不仅可以通过战争武力,还可以通过智谋,在无形之间战胜敌人,减少己方的损失。可是,什么样的情况才算是智谋呢?”   蒙武收敛了笑意,点了点足下的土地:“小公子知道这是哪里吗?”   阿政不知道蒙武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答案,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这里是长平邑。”   蒙武点头:“没错。当年先王派人攻韩,意图拿下上党,韩王畏而献城,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想到那上党郡守冯亭拒绝归降,反而把上党献于赵国,引发了秦赵两国之间的长平大战。”   蒙武继续道:“我军强盛,但赵国兵马也不算弱,为了争夺上党,两军展开大战。虽然我军略有优势,但当时赵国的将领是名将廉颇,他固守壁垒,避战不出,战事一下子就僵持住了。”   “小公子,你要知道,大军在外,每日的粮草损耗是巨大的。长平远离秦国,大军在外,粮草运输不便,而赵军却有上党本地的百姓为他们提供粮草,若是长此以往,战事很有可能发生逆转。小公子,如果是你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阿政想了想道:“切断赵军的运粮路线,把他们引出壁垒作战。”   蒙武看着眼前的公子政,点点头,虽然想法还是浮于表面,但小小年纪能想出这些,已经算不错了,他接着道:“当时,我国的做法是让赵国阵前换帅。既然廉颇带着大军缩在城中不出来,那就让赵王把他换掉,换个不聪明的将领来打战。”   阿政有些疑惑:“可是赵王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同意这么愚蠢的政令?”   “赵王确实不是傻子,但廉颇避战不出,已经引起了赵王的怀疑,在加上赵国国中多有小人作祟,这时我国再用计散布秦军畏惧赵奢之子赵括的流言,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赵国换了年轻的赵括作为主帅,我军却用白起将军作为主帅,一弱一强,胜负即分。”只可惜武安君白起被先王赐死杜邮,一代名将终是落幕凄凉,想到这里,蒙武不由心中郁郁,他蒙家世代忠良,不知将来的下场又会如何?   “蒙将军,蒙将军,所以‘善胜敌者,胜于无形’的意思,就是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战争的胜利吗?”   小公子亮晶晶的眼睛充满希望,蒙武悲己之心不由淡了有些,他笑道:“是这样没错。不只是这种刀兵相见的战争,还是国家与国家之间无形的战争。比如很久之前齐国只是一个小国,但有了管仲和齐桓公买鹿制楚、服帛降鲁梁、买狐皮降代国,才逐渐成为一大强国。若是公子对这些故事感兴趣,不妨去问问那位李郎,他是荀卿的学生,对这些事想必要比我了解得多。”   “好,谢谢蒙将军教我这些。”   “小公子不必客气,好了,到了用晚食的时间了,小公子快回营帐用餐吧。”   “好。”   -   阿政回了营帐,女婢阿燕吩咐人把漆盘木箸摆好,又把温着的膳食一一摆放在阿政面前的小几上。   小几上全是新鲜菜色,诱人扑鼻,一路上大家啃得都是保存时间长的干粮,这次是遇到了城池,他们才有机会吃上菜蔬。   “公子,这是今天奴隶们去山中挖的山笋和捉的野雉野兔。”   啃了几天的肉干和厚馕,见到漆盘里新鲜的菜蔬炖肉,阿政确实有些馋了。他让阿燕帮他把厚馕掰碎了泡进肉汤了,拿起木箸开心地吃起来。   汤足饭饱,阿政揉着小肚子,侧卧在小几上看书消食。今天李郎有事要处理,来不及给他上课,所以今晚他可以好好放松休息一下,换换脑子。   阿燕在一边收拾好漆盘和木箸后,便立在一边露出一脸犹豫纠结的样子。   阿政从书中抬起头看到了她的表情,疑问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阿燕犹犹豫豫,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声。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阿政对阿燕还是挺满意的,为人小心谨慎,做事利索果断,也不会多嘴多舌,想来若是没有什么缘由,她也不会这样一幅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阿政看向她:“你直接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阿燕思虑再三,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颤抖着:“公子,奴今日看到夫人独自一人往西边的营帐里去了。”   西边的营帐,住的是随他们前往秦国的赵国使臣,那人平时带着仆人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待着,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阿娘怎么和会赵国的使臣扯上关系?   阿政听了女婢的话,慢慢地皱起眉。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爱你们么么哒!   -----------------------------------------   1.善胜敌者,胜于无形。上战与无战。故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六韬》   -   2.关于赵姬:史记里对赵姬的记载是相互矛盾的(甚至赵姬这个称呼也不是史记里的),既说赵姬是吕不韦的舞姬,吕不韦献美于异人,但是后面又说她是赵国豪富之女,所以才能带着小嬴政在赵王的追杀下东躲西藏。《战国策》里则没有吕不韦献美于异人的记载。(PS:本文关于赵姬的身世有私设) 第12章赵姬   先不论阿娘为什么要去见赵国使臣,阿政看向眼前的婢女阿燕:“你为什么会看到这件事?”西边赵国使臣的营帐被他们隐隐地排挤在外,阿燕就算要去取饭食也不会经过那里,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阿燕镇定地回答道:“奴见公子这几日胃口不开,便想去河边采些出芽的野菜,恰巧经过那里,这才不小心看到了夫人。”   “是吗?”阿政对此不置可否。他扫了一眼阿燕,吩咐道:“这件事我知道了,闭紧嘴不要出去乱说,你先下去吧。”   “是。”阿燕低眉顺眼,端起收拾好的碗碟出了帐子。   看着她的背影,阿政又皱起眉。   “啾~”他的眉头被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戳了一下。   阿政感觉到自己的眉头被人慢慢捋平,不由地笑了一下:“阿橘,你来了。今天你好像没怎么出现?”   林橘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今天我爸爸来看我,我陪他出去吃饭啦,所以现在才有空来陪崽崽玩。对了,崽崽,你刚才好像不怎么开心?”   阿政便把赵姬独自去见赵国使臣的事情和林橘说了一遍,他有些苦恼道:“听说那位赵国使臣是赵国宗室,算起来还是赵王的长辈,身份颇高。他出使秦国的目的,一方面是代表赵王护送我们母子二人回秦国,另一方面也是代表赵国庆贺秦国新王继位。阿橘,你说阿娘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扯上联系呢?”   林橘想了一下,回答道:“也许是因为你阿娘也是赵国人吧。毕竟赵家在赵国好像有点地位,你阿娘和那位赵国使臣认识也不怎么奇怪吧。崽,如果你真的感到困惑,就直接去问你阿娘啊。”   “直接去问阿娘吗?”阿政有点犹豫。他小时候由乳母养大,等他被赵家送到那个小村子之后就鲜少见到阿娘,彼此之间不免有些生疏。他虽然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若是直接去问阿娘,不知道她会不会开口解释。   “去嘛去嘛,崽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为什么,那就直接去问呀,不要把疑问留在心里。”林橘调整角度推了推崽崽的背:“嘿!小朋友,勇敢一点。”   阿政鼓着小脸蛋吐出一口气:“那好吧。”   -   穿好衣服走到阿娘的营帐前,营帐前没有人守着,阿政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帐帘。   “阿娘,你在吗?”   屏风后传来赵姬的声音:“是政儿吗?快过来。”   轻脚绕过屏风,阿政看到阿娘正虚虚地靠在矮几上,和几个婢女围在一起做针线。她见阿政进来,便向他招手:“政儿,正好你来了,快来试试这件衣裳合不合适。”   看着阿娘一脸热切的样子,阿政心底的疑问突然问不出口了。他乖乖地走过去,脱下旧衣,换上新衣。   赵姬帮儿子整理好衣服,然后在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取出一枚云纹玉环给他系在腰上。   这枚白玉环通体白净澄澈,云纹错落有致,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玲珑剔透。阿政虽然没有见过太多佩玉,但也能看着这枚玉环的珍贵稀有。   “阿娘,这枚玉环是哪里来的?”   “这是你外大母送给你的礼物,这还是当年周王给予赵国的赐物呢。”   “外大母?”阿娘的阿娘吗?可是赵家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赵姬悄声吩咐身边的婢女退下,把阿政抱进怀里,轻轻解释道:“你外大母是赵国宗室女。”   阿政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听阿娘提起过?”说起来,在赵国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外大父和外大母。   赵姬叹了口气:“因为一个商人之子是没有资格迎娶赵国王姬的,所以你的外大母并没有嫁给外大父。”作为父母无媒苟合生下的孩子,她的出生实在称不上光彩。   阿政小手搂住赵姬的脖子,轻轻拍拍她的背权做安慰:“阿娘别难过。”   赵姬笑了笑:“阿娘没有难过,你外大母多年前就已经远嫁别国,她听说我们要去秦国,特意请人送了这枚玉环过来。”   阿政抬起头看向赵姬:“是那个赵国使臣吗?”   赵姬点头:“他是你外大母的兄长。”   所以阿娘去西边的营帐,只是为了拿这枚玉环吗?阿政为自己之前怀疑阿娘有些愧疚,低下头抓着阿娘的袖子不说话。   赵姬也有些沉默,她的出身并不光彩,而她的丈夫如今已经是秦国太子,她真的能在那个陌生的国家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政儿吗?分离多年,秦异人如今是否还存着那份夫妻之情呢?   她抱住怀里的孩子,用脸贴着他的脸:“今晚政儿留在这里,陪阿娘一起睡好不好?”   “可是……我已经是大孩子了。”阿政有些不情愿。   赵姬便闪着一双泪眼看着他。   阿政到底还是存着些许愧疚,他抱住赵姬:“好嘛,我陪阿娘一起睡吧。”   赵姬高兴地往儿子脸上亲了一口,便喊女婢进来伺候他们母子洗漱。   洗漱完,熄了灯,母子俩躺在一张床上,赵姬楼搂着孩子安心睡去。   阿政则在脑中和林橘聊天:“我觉得阿娘好像很难过。”   “你阿娘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子,比较缺乏安全感吧。”林橘分析道。   阿政:“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好阿娘的。”   “可以可以,崽崽真棒。”林橘笑了一声,“对了,崽,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是什么事呀?”   “我找了份工作,最近几天要忙着工作交接的事情,所以陪崽崽的时间可能会有点少。”   “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阿政大概明白“工作”就是做事情的意思,只是神仙也要那么努力吗?   “崽,不过你放心,等我这几天交接完就可以陪你啦。”林橘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本来打算多休息一会儿的。只是爸爸来看她的时候发现她生活极度不规律,而且缺乏社交,就劝她找份工作,就算是摸鱼的可以。没办法,她只好乖乖听从安排了。   “好,我知道了,阿橘。”阿政闭上了眼。   林橘戳了戳崽崽的小脸蛋,这个破游戏,为什么没有存档功能呢?一旦她离开游戏,就不知道崽崽身上发生了什么呀?她愤愤关掉平板,跑去卫生间洗漱。   《云养崽崽》的游戏界面闪了闪,林橘没有发现,她平板里的游戏和市面上的那款游戏虽然相似,但并不完全相同。   --------------------   作者有话要说:   赵姬身世为私设。外大母(外婆),大父(祖父)大母(祖母)   爱你们么么哒,笔芯~   -------------------------------   感谢小可爱投出的霸王票   镜像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1-09-2123:55:17 第13章蒙恬   第二天,林橘交接完工作回家打开游戏的时候,崽崽所在的车队已经换了一个场景。   林橘放大了视野,不远处是一座坚固的城池,城外是宽阔的护城河,城楼上身着铁甲的士兵正在来回走动巡逻。他们远远看到车队,吹响号角戒备。   车队这边,蒙武将军同样命人吹号呼应。等到车队到达城下,城中的士兵过来一一验证过众人的身份,为阿政和赵姬颁发了临时的身份证明,阿政等人才被允许进入城中。   林橘把视角转换到崽崽身边,戳了戳阿政:“崽,这里是哪里呀?”一天没开游戏,崽崽居然跑到另外的地方了。   阿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回答她:“阿橘,这里是韩国和赵国的边境,进了城便进入秦国了。”阿橘已经一个多月没出现了,他还以为阿橘出了什么意外,为她担心了好久,这次阿橘突然出声,吓了他一大跳。   “哦哦。”林橘表示了解,不过崽崽他们走得好快呀,之前还在长平,现在就到秦韩边境了。   进了城之后,蒙武将军前往城中守备处交接兵马。阿政和赵姬被人领着送进一处府院里休息,准备等到晚宴的时候正式见一见这城中众人。   因为这座边城是韩国割让给秦国的领土,所以城中建筑也带着鲜明的晋地特色,粗犷大气,屋院大开大合,倒是让人心情舒朗开阔。   赵姬和阿政的院子并不在一处,阿政让婢女领着回自己暂居的院落洗了个热水澡,穿上里衣一边等着头发晾干一边在脑中陪阿橘聊天。   他红着耳尖反复向林橘确认:“阿橘,刚才我洗澡的时候你没有偷看吧。”   林橘觉得自己的信用受到了侮辱:“……小鸡崽身材连块腹肌都没有,崽,阿妈虽然承认你很可爱,但是也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吧,我对帅哥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不说这个了,崽,既然已经进入秦国,那你们应该很快就能回国都了吧。崽,你的秦文学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阿政不免有些小骄傲:“常用的那些秦国文字我已经学习得差不多了,现在正跟着李郎学习之前没读完的《六韬》和《商君书》。”   看着崽崽一脸等着夸奖的可爱小表情,林橘的心都快化了,她立刻为崽崽鼓掌:“崽崽,你好厉害哟!”   阿政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转而又有些烦恼:“只不过李郎他原本是楚国人,对秦国的礼仪风俗了解得不多,等回到秦王宫中,我有些担心会出丑。”   “崽崽,自信一点,你已经做得很棒啦。”林橘捏捏崽崽的脸蛋,“你出生在赵国,对秦国的风俗不熟悉是难免的事,不要担心犯错误。如果你实在很担心的话,就趁着还没回国都的这段时间找人好好学习一下,我相信崽崽一定可以的。”   “嗯,谢谢你阿橘。”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只蹴鞠大小的鸟扑腾着翅膀通过开着的木窗飞进阿政所在的屋子,打翻了放在小几上盛着肉干的漆盘。   同时院外传来不知名少年着急的声音:“啊——我的鸟——我的鸟飞进去了!”   屋子里的那只不知名的鸟不管不顾,见了桌子上的肉干,“啾”了一声,立刻开心地啄食起来。它一边啄食一边开心地在桌子上跳来跳去,遇到一只挡住肉干碍事拦路的手,它轻轻啄了一下,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阿政,对着他可爱地“啾”了一声。   阿政脑中响起了林橘兴奋的声音:“崽崽,它在对我们撒娇哎,好萌好可爱啊!快点把肉干给它!”   阿政不明白眼前的这个肥硕的“鸡”到底可爱在哪里,但他还是拿起长条状的肉干递到了这只“鸡”的嘴边,小“鸡”立刻一口吞下肉干,发出满足的“咕啾咕啾”的声音,歪着脑袋蹭了蹭阿政的手心。   毛绒绒的感觉闹得阿政手心痒痒的,他正要进一步感受这温暖的触感,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阿政转头出屋一看,一个少年模样的人闯了进来,几个没有拦住他的婢女立刻跪下向阿政请罪。   阿政挥手让婢女们退到一边,看向来人,声音平静:“私闯他人府院,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无礼吗?”   少年的脸皮出乎意料地薄,他立刻红了脸(但是皮肤太黑阿政完全没看出来)向阿政道歉:“对不起。”   没想到少年居然这么干脆地道歉,阿政愣了愣,也不说原谅他的话,只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闯进我的院子?”   少年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你好,我叫蒙恬。对不起哦小朋友,不小心闯进你的院子。我的鸟丢了,我是来找鸟的,它好像飞到这边来了,你有看到它吗?”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叫他小朋友,不就比他大那么几岁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阿政有些生气又有些郁闷,他进屋抱起那只吃光了所有肉干瘫在地上休息的“鸡”,出屋递到少年面前,问道:“你找的是这只鸡吗?给你。”   少年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小声辩解道:“这是金雕,是这世上最霸气的鸟,不是鸡。”   吃得肚皮圆鼓鼓的“最霸气”的鸟在少年手上翻了个身,发出细微的乎乎的声音。   显然,这只鸟,吃饱了,睡着了。   院子里莫名地安静了一会儿,时间仿佛凝固。   阿政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少年,仿佛在说,是这种霸气吗?   少年蒙恬无话可说:“……”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再次开始流淌,少年蒙恬若无其事假装无事发生:“对了,今天的事谢谢你,小孩,你叫什么名字,等明天有空我来找你玩。”   阿政看着他,道:“我叫秦政。”   “秦政嘛,好的,我记住了,明天我来找你玩。”少年蒙恬挥了挥手,开心地抱着鸟离开了院子。   直到走出去好远,他才小声嘀咕道:“秦政,秦政,这名字听着怎么有点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怀里的鸟“咕”了一声,蒙恬脑中一道灵光闪过:“靠,原来他就是阿父接回来的公子政啊!”   “这小孩,还挺好玩!”   --------------------   作者有话要说:   名字只是称呼,这种很多史学大佬都还在争论的问题,还请小可爱们不要过于纠结哦,笔芯~ 第14章东市   一场闹剧结束,阿政命婢女进屋收拾被那只蠢鸟弄乱的房间,自己则带人走向赵姬的院子。   路上,林橘陪阿政聊天:“崽,刚才那孩子说他叫蒙恬,和那位蒙武将军一样都姓蒙哎,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   阿政:“我听李郎说,蒙武将军家中有两个儿子,那个蒙恬就该就是其中的一个。”   “哎?父子关系啊?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欸,蒙武将军成熟稳重,那个蒙恬过于跳脱活泼了。”   阿政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他进了赵姬的院子,径直去见了赵姬:“阿娘,我来了。”   赵姬见了儿子颇为欣喜,她上前将阿政揽进怀里:“阿娘已经把政儿的衣服准备好了,政儿等会儿去试试看吧。”   阿政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好的。”   赵姬犹豫了一会儿,继续道:“政儿可知道驻守这座边城的将军是谁?”   阿政迷惑摇头:“我对这件事不清楚,阿娘知道吗?”   赵姬道:“政儿,这座边城的守边将领是王齮王将军。”   阿政脸上的笑容缓缓隐去:“我记得他是多年前攻打邯郸的那位将军。”   长平之战后,赵国本应该把多座城池割让给秦国,但赵王却失信毁约,为此秦国再次派兵攻赵,直接打到了赵国的都城邯郸。赵王想要杀死公子异人泄愤,异人却早已和吕不韦逃出邯郸城外,逃入王齮的秦军大营中。而阿政和赵姬的苦难也随之开始。   赵姬把阿政搂进怀里,宽慰道:“王齮将军是秦国名将,在秦国朝中势力巨大,政儿,若在宴席上看到他,你切莫对他露出怨恨之色。”   阿政对赵姬露出一个笑容,他无奈道:“阿娘,我们被困赵国,是因为找赵王的追杀,是因为阿父的抛妻弃子,和一个忠于自己国家的将军有什么关系?阿娘,你放心。”   赵姬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政儿,去换上衣服试试吧。”   阿政便走进里屋换衣服,赵姬跪坐依靠在小几边,想起阿政刚才言语间对秦异人的怨怼,心下发沉,政儿他还是对夫君有了怨恨。   阿政换好衣服从内屋走出来,见赵姬呆呆地坐在一边发呆,便伸手在赵姬眼前晃了晃,轻声唤了句阿娘。   赵姬醒过神来,看着眼前穿着得体的儿子,颇感欣慰:“我儿越来越有一国公子的模样了。”   阿政对此不置可否,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长高一点,再长高一点,他实在无法忍受他遇到的年龄相仿的少年都比他高的事实了。至于什么公子气质,这东西一点儿用也没有。   时间一晃而过,晚宴即将开始。   赵姬母子被府中婢女领着走进宴客的大厅,坐在上首。   秦国以右为尊,阿政右边下首坐着守边将领王齮及军中手下,左边下首则坐着蒙武李斯等人,而阿政之前见过的那个少年蒙恬果然坐在蒙武将军的身后。   宴会无非就是吃吃喝喝那些事,军中禁歌舞,倒是有几名士兵表演了摔跤对打,倒是颇为精彩。   而王齮等人对阿政也同样没什么兴趣,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刚从赵国接到秦国,有什么好说的。更何况阿政只是一个太子的儿子,还不是太子。若是秦异人来了,他们或许还能出于晋升心理聊上几句,但对于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可聊的。   于是宴会草草结束,左不过这座边城里的几个重要人物彼此相互之间认认脸罢了。   因为之后的行程不急,蒙武将军打算让众人在城中修养几日。   第二天蒙恬遵守约定,果然过来找阿政玩了,拎着他那只“凶猛”的“鸡”。   “阿政,一直呆在府里太无聊了,我带你出府玩吧。”蒙恬抱着鸟建议道。   阿政手里拿着一卷书,点点头:“那你等我把这几行背完。”   蒙恬只好无聊地陪在一边等着,嘴里小声嘀咕:“阿政,你怎么和我弟一样,都是个书呆子啊。”   阿政充耳不闻,合上书默默背了一遍,又将书卷递给蒙恬:“你帮我抽背一下。”   蒙恬嘴角抽抽,默默接过了书,心里对自己有些怀疑,八九岁小孩子读的书,他应该不至于不认识字吧。他打开书卷一看,先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些字还是认识的。他轻咳了两声,道:“咳咳,阿政你听好了。固有道之,国治,不听君民,不从官。下一句是什么?”   阿政用怀疑的眼神看向蒙恬,纠正他:“你刚才那句话的句读错了,应该是固有道之国,治不听君,民不从官。”   蒙恬:“……”   蒙恬开始耍赖:“我又没看过这卷书,我怎么知道怎么断句啊?好了好了,你快点接下去背,等你背完了我们出去玩。”   阿政:“……”   阿政默默接下去背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蒙恬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可是蒙武将军明明博览群书,讲起典故顺手拈来,怎么他儿子连他的一点优点都没学到。   阿政背完书,拿上秦弩跟着蒙恬出门。   路上,阿政问蒙恬:“你想带我去哪里玩?”   蒙恬刚想伸手摸阿政的头,却被他一下子避开,只好无奈放下手:“我们去东市吧。听说东市来了一批好马,我想去看看。阿政,你会骑马吗?”   阿政摇摇头。   蒙恬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你也挑一匹马,到时候我教你骑。”   阿政点头道谢,随即发出疑问:“马匹不是属于军需吗?怎么还能放到坊市中买卖?”   蒙恬解释道:“这批马不是人为养的马,而是牧马人去草原上套了野马群。这种马野性难驯,并不适合军需,更何况买卖马匹的人都会被记录在案,不必担心军需外流。”   “原来如此。”   “我们不去挑成年的野马,我们挑几匹健壮的小马驹,到时候让人养着,想骑马的时候就可以骑了。走吧,前面就是东市了。”   阿政向不远处望去,一座高大的牌楼树立在前,他和蒙恬在门楼处交了入市费,登记了身份,便往卖马的地方走去。   他们身后,未知的角落里,一道寒光悄悄闪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固有道之国,治不听君,民不从官。——《商君书》   -------------------------------------   么么哒,我争取明天多写一点。 第15章买马   边城地处几国边境,韩国、赵国、魏国、秦国四国的商人都会聚于此,甚至有时候还会有来自匈奴的胭脂牛马金饰。   东市是边城卖牲口的地方,主要贩卖牛马羊猪驴骡等牲口,还有各色野雉的羽毛和各种野兽的皮毛,整个坊市被分割成一个一个的档口,牲畜们被栅栏围着关在档口里吃着草料,各国的商人们穿着厚重的兽皮大衣站在档口边,一边用鞭子抽打奴隶干活一边等着买主上门。   坊市里人来人往,牲畜们身上的臭烘烘的屎尿味混合着奴隶身上鞭伤的血腥味,形成了一股难言的味道,让阿政不禁想起了之前在赵国邯郸的时候庆轲陪他去的那个满是各色奴隶的坊市,不知道庆轲这会儿有没有陪着阿离找到妹妹。   蒙恬拉住不知不觉停下来发呆的阿政晃了晃,用手指着一处档口:“看!我之前和你说的卖马的地方就是这家。”   阿政跟着蒙恬走过去看被围在栅栏里的马。这家的马被分成两半关着,一半是成年的马,身上大多有伤口,被草绳牢牢束缚住四肢,无法活动;另一半是小马驹,悠闲地吃着草料,在栅栏里自由走动。   蒙恬看着这些歪瓜裂枣的马匹,一脸不满地皱眉,对那个卖马的商人抱怨道:“蒙商,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是因为你之前说来了一批好马,我才特意带着朋友来看看的。你看看你这些都是什么马,那么矮,叫人怎么挑?”   那卖马的商人不屑地反驳道:“你小子懂什么好马?”他把蒙恬和阿政拉近,凑到他们耳边小声道:“这可是我特意从草原上套回来的马,这种马虽然个子矮了些,但既耐寒耐力又好,半天功夫跑上一百里完全不是事儿。我和你们说,这马可凶了,扬蹄就能踢碎狐狼的脑袋,当初套他们的时候我可折了不少人手。”   蒙恬一脸怀疑地看向他:“蒙商,你不会在忽悠我吧?”   那商人见蒙恬不相信他,气愤得转身就走:“我蒙商从商这么久以来,哪次做生意骗过人?你若不信,那就趁早走人。”   蒙恬连忙上前扯住蒙商的腰带:“行了行了,我相信你好吧。帮我挑两匹马驹,一匹成年公马送到府上,帐记在我阿父头上。”   蒙商这才回过头喜笑颜开,开始耐心询问蒙恬和阿政挑马的具体要求。   面前蒙商的询问,阿政无法回答。他不懂马,也还没骑过马,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蒙恬。   蒙恬直接拍向蒙商:“你搞什么?去帮我把好马驹都挑出来,顺便给我兄弟仔细讲讲怎么挑。”转而又换了一张脸对着阿政:“等蒙商把好马挑出来了,你看着眼缘选就行。”   阿政点点头,对着蒙恬指了指那位正在帮他们挑马的年轻商人:“蒙恬,你和他很熟吗?”   “你说这个啊,”蒙恬挠挠后脑勺,憨厚一笑:“他叫蒙商,是我的一个族兄。蒙家向来是武将世家,征战沙场才是蒙家人的宿命。但是不知道是蒙商投错了胎还是我那对族叔父族叔母给他起错了名。这小子成年之后打死不肯从军,倒是干起了倒买倒卖的勾当。”   “原来如此。”没想到蒙家这种武将世家也会有这么叛逆的人,真是不可思议。   那边蒙商对着两人招手,几个奴隶正把他挑出来的几匹马驹用粗绳拴到栅栏边。他对着两人道:“这挑马呢,和挑人一样,先要看马的全貌,看脸歪不歪,脖子是不是太短,屁股上的肉多不多,如果一匹马看上去就给人感觉不齐整不舒服,那这就不是一匹好马。”   阿政仔细看了看被蒙商挑出来的马驹和另一边放养的马驹,果然这些挑出来的马驹要比一般的更加齐整漂亮些。   “然后要马的皮毛是不是流畅光滑,要用手在马匹眼前晃一晃,看看他们是不是斗鸡眼或者是瞎子,还要看耳朵是不是灵敏,马蹄马腿有没有肿胀受伤,牵起来看看马匹走跑是不是正常。”   蒙商一边说着一边让几个下仆在一旁解开绳子牵着马做演示。   “最后就是套上马鞍缰绳亲自坐上去骑一段路,看看马能不能协调不乱,蹄腿是否有力量,跑起来人坐在上面平不平稳,但是我这儿没有马鞍,就不给你们做示范了,你们自己回去的时候找副马鞍试试吧。我挑出来的这几匹马驹,你们自己看眼缘选吧。”   蒙恬看向阿政,耸耸肩:“我无所谓,阿政你先选吧。”   蒙商挑出来的马驹有五匹,全是公马,颜色不一,花白的,纯黑的,棕黑的,枣红的,黑中带红的。阿政一时间难以抉择。   “唔,崽崽,你们在做什么?挑马吗?”林橘上线游戏,就看到之前的那个少年蒙恬正带着崽崽站在很多马驹的面前。   阿政在心里点头:“我和蒙恬出门买马驹,阿橘你说我该选什么颜色好?”   “让我看看。”林橘把视角拉近,点了点这五匹小马驹,游戏界面中出现了马匹的数据,“崽,选纯黑色的那匹,那匹马最好看。”而且数据也最好。   阿政点头,他之前在纯黑和枣红两匹马之间犹豫不决,这下倒是可以做出决定了。他向那匹纯黑的小马驹靠近,马驹矮小,和他差不多高,他伸手摸向马驹,马儿湿热的鼻气喷在他手心里,闹得人手心痒痒的。小马驹用纯黑色的眼睛看着阿政,眼中是纯然的好奇。阿政有点理解阿橘每次说他可爱时的心情了。   他转头看向蒙恬:“我想要这匹马。”   蒙恬点点头,看向蒙商:“那我要枣红的那匹,到时候你把这两匹马送到府上吧。”   蒙商应了一声:“行,那成年马你要怎么挑?”   蒙恬转头看向那群“歪瓜裂枣”,嫌弃道:“这批马身上的伤也太多了吧,这样看也看不大出来,等你养好了再叫我过来看吧。”   蒙商无奈道:“谁叫这批马太野了呢,不这样根本套不到他们。行,等我训好了再找人来叫你,但到时候可不是现在的价钱了。”   蒙恬摆摆手:“我知道了,我们先走了。”   蒙商的档口距离坊市门楼有段距离,蒙恬带着阿政在这东市慢悠悠地逛着。   阿政道:“买马驹的钱,等我回去就还给你。”   蒙恬一巴掌拍在阿政肩膀上:“不用了,就当是我送你的道歉礼,毕竟我的鸟闯进你的院子,也给你造成了麻烦。”   既然蒙恬这样说,阿政也不再多提。毕竟一匹小马驹也不是什么大事,阿政虽然穷过苦过,但却并不缺钱。在赵国阿父和吕阿翁还在的时候,他们家不缺钱。而赵姬的娘家赵家,在赵姬离开赵国时送来了不少钱财作为嫁妆,赵姬取了一些放在阿政的屋子里,让他这几日在边城的时候可以好好玩一玩。   阿政想,等回府的时候和阿娘商量一下,送什么回礼给蒙恬吧。   他正这样想着,一支利箭突然从远处向他射来,蒙恬赶忙侧身把阿政扑到在地,自己的右手胳膊却已然中箭。   这时,悄无声息的,一群手里拿着刀棍的行商打扮的人,悄悄围了上来。   蒙恬一手把阿政护在身后,一边看向这群人。   时间凝滞,一触即发。   --------------------   作者有话要说:   1.挑马注意事项来自百度。   2.高桥马鞍与马镫在秦朝还没有出现。   ----------------------------   很抱歉更新晚了,本章给小可爱们发红包。 第16章反杀   “上——”   只听见一声令下,几个行商打扮的人迅速围了上来,举起刀棍直接向着阿政和蒙恬的身上砍去。   蒙恬踹翻一处薄弱处,拦住来人,把阿政推出包围圈:“快跑——去找蒙商——”   阿政头也不回,向着蒙商的档口处飞奔而去,他从没有觉得自己跑得这么快过,喉咙里满是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身后是追击的脚步声,他只想跑得快一点,更快一点。   “啊——”他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   身后刀锋袭来,他就地一滚,险险躲了过去。   他挣扎着打算起身,脚踝处却剧烈地痛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前来追杀的人恶狠狠地狞笑了一下,刀锋迎面袭来。   一只小罐子突然出现,大量红色气体直面追杀者的面庞。   霎时间,一声脆响,刀背落在石头铺就的地上。   那人跌坐在不断用手揉搓着眼睛,大喊大叫:“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同时林橘的声音出现在阿政脑中:“崽崽快跑——”   阿政看了眼蒙恬的方向,迅速捡起地上歹徒掉落的刀具,直接向来人脖子砍去。   铜刀很锋利,刹那间割开来人的喉咙,大量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流了满地,那人试图起身挣扎两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很快没了声息。   “崽崽——”   阿政忍着脚踝剧烈的疼痛,借着铜刀的力量站起来,找到附近的一个档口木板作为支撑点,迅速拿出身上携带着的秦弩,沾了些地上的血迹,往蒙商所在的档口上空射了两箭,又往坊市的门楼处射了两箭。   附近档口里的牲畜全都焦躁不安,在栅栏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阿政心一横,忍着脚踝的疼痛,把栅栏打开,牛羊立刻全都跑了出来,很快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阿橘,你刚才用的东西,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一瓶防狼喷雾立刻出现在阿政的面前,他拿起喷雾,瘸着脚向蒙恬出跑去。   远远地看见了蒙恬,他手里拿着把刀,借着栅栏在和歹徒周旋。   阿政冲着蒙恬大喊:“闭眼——”同时将喷雾大力扔了过去,紧接着补上一箭,防狼喷雾迅速炸开,除了蒙恬,其他歹徒眼睛瞬间受到剧烈的刺激。蒙恬趁此机会迅速补刀,阿政也在远处帮忙补箭。   等蒙商和坊市卫兵到达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两个夕阳下背靠背喘气的少年和男孩,还有满地血淋淋的尸体。   ——   公子政在边城遇刺,边城高层上下震怒。当天,王齮将军立刻下令封锁城门,盘查城中可疑人物,同时邀请蒙武将军派人作为监督,以表明自己的清白。   两天后,阿政暂居的小院里。   瘸腿伤员公子政上一刻刚送走自家阿娘赵姬,下一刻就迎来了吊着胳膊缠着布的蒙恬。   “阿政,我来看你了。”蒙恬吊着半只手走进屋满脸兴奋,“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为了宽慰我们受伤的小心灵,蒙商决定不收我们的卖马钱了。”   阿政脚上缠着白布躺在矮榻上,无语凝噎。他用屁股往榻里面挪了一下,拍拍身下的矮榻:“你伤得那么重怎么还到处跑,快点过来躺下。”   蒙恬挥了挥那只完好的手:“哎呀,没事,小伤而已。”   阿政严厉地看向他。   蒙恬只好委委屈屈地躺下,解释道:“我身上都只是皮肉伤,也就胳膊上的箭伤比较严重。”想了想,他侧过身揉揉阿政软乎乎的小脑袋,“阿政弟弟别这么担心,要知道,伤疤可是男人的勋章,我阿父身上的疤痕比我多多了。”   阿政翻了个大白眼不理他,唤来阿燕倒了杯水,对着蒙恬道:“张嘴——”   “啊——”蒙恬顺从地张开嘴,阿政立刻把林橘给他的消炎药扔进了蒙恬的喉咙里。他接过阿燕手里的茶杯,递给蒙恬:“喝吧。”   蒙恬立刻接过水杯快速吞了几口水,这才把这种不知名的卡喉咙的感觉咽了下去。他看向阿政,好奇道:“阿政弟弟,你给我吃了什么?”   阿政看了他一眼,吩咐阿燕下去,这才继续道:“你就不怕我给你下毒?”   蒙恬哈哈大笑:“阿政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不知道毒药很贵的吗?再说你也没有给我下毒的必要啊,我好歹刚救了你呢!哈哈哈哈哈——”   蒙恬“哈哈哈哈”了半天,阿政还是一脸定定地看向他,蒙恬不由有点发慌:“你不会真给我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阿政睥睨他一眼,哼了一声:“是啊,你等死吧。”   听了这话,蒙恬立刻就不慌了,这一本正经的小朋友居然还学会开玩笑了,他开始好奇地拉着阿政询问:“那天你扔过来的让眼睛辣辣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你还有吗?”   阿政垂下眉,那天的罐子他已经趁着蒙恬不注意的时候处理掉了,没想到他还是提起了这件事。他闷着声道:“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那好吧。”蒙恬躺在榻上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杯子。   阿政觉得奇怪:“你不继续问了吗?”   “啊?”蒙恬惊讶地看向他:“阿政你不是说了这是秘密吗?既然是秘密,那我肯定不问了呀。”   “哦。”阿政闷闷地应了一声,“对了,追杀我们的人的身份查到了吗?还有那名弓箭手?”   最开始的时候有一支箭射向阿政,蒙恬帮他挡了下来,但他们查看剩下的这些歹徒的尸体的时候,却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弓箭。   那名拿弓箭的刺客消失了。   而且阿政发现,那名弓箭手除了射出第一箭之外,就再也没有开展过行动,不然他和蒙恬的反杀就算有了防狼喷雾的帮助也不会这么顺利。   蒙恬摇摇头:“阿父和王将军确实在坊市里发现了遗留的小弓,但并没有找到人。”   “那刺客的身份呢?”   “是赵国的商人和游侠。阿父已经去找他们是不是和那个赵国使臣有关系了。”蒙恬继续道,“而且王将军已经派人排查了全城,虽然抓到了几个可疑的人,但似乎和这次的刺杀没有什么关系。”   阿政直接看向蒙恬:“你说,如果我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你是说?”蒙恬想到了某个可能,他有些自我怀疑,“应该不至于是那个人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本章继续发红包 第17章华阳   蒙恬继续分析道:“虽说你和赵姬夫人可能和他们有利益相冲,但你们毕竟才刚回国,如果他们这时候就这么急切地下手,未免也太迫不及待太显眼了些。”   阿政反问道:“显眼吗?王将军和蒙将军查出的刺客不是对秦国怀恨在心的赵国人吗?”   “这么说也是,啊啊啊啊啊,”蒙恬烦躁地用完好的那只手使劲抓了抓头发,“可是找不到证据,这一切就只是我们的猜测。阿政,你回国都之后记得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我让人抬你回去。”阿政走出屋子吩咐阿燕去喊人。   蒙恬伸出尔康手:“不要了吧阿政弟弟,被抬回去好丢脸的,而且我阿父肯定又要骂我了。本来他这几天就因为我带你出去玩遇到危险狠狠地骂过我一次了。”   阿政板着一张小脸冷酷无情:“反正我是不可能收留你的,而且阿娘有时候会过来看我,你也不方便留在这里。”   蒙恬只好被凄凄惨惨戚戚地抬走,临走前他还哭着一张脸拉着阿政的手:“阿政,等我伤好了再来找你玩啊。”   阿政朝他挥手:“你快走吧。”   房间里少了个人,终于安静下来了。这几日李斯也在忙着追查凶手的事,没有来给他上课。阿政从塌边的木匣子里取出之前用过的秦弩,一边摆弄一边在脑中陪林橘聊天。   林橘:“崽崽,你觉得派刺客来杀你的人是谁啊?”   阿政拨弄弩弦的手停了一下,取出一块干布砸弩身上擦拭:“华阳夫人,不,现在应该叫她华阳王后了。”   “华阳王后?崽崽,她是谁啊?”   阿政轻轻用干布拭去弩身上的干涸凝固的血迹:“华阳王后,是如今秦国国君的王后,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大母。”   林橘知道在崽崽的语境里大母就是祖母的意思,她觉得奇怪:“之前崽崽和我说,你父亲因为认了华阳夫人为母,所以才被选定为继承人,原本的秦王——你的曾祖父去世之后,你的祖父成为秦国国君,而你的父亲也在华阳夫人的帮助下成为秦国太子。是这样没错吧,崽崽?”   阿政点点头,他发现血迹顽强地凝固在弩-弓上,他取了旁边的茶壶,倾斜着将水倒在干布上润湿,继续擦拭:“是这样没错。”   “既然华阳王后无子,选择扶持你父亲成为秦国太子,那就说明她和你父亲应该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为什么崽崽会觉得派刺客来刺杀的人是她呢?”   阿政停下了擦拭秦弩的动作,看着干布上擦拭下来的血迹:“华阳王后是楚国贵族,我阿父身边有一个姬妾楚姬,也是楚国贵族,她生了个儿子叫成蟜。”   林橘一下子就明白了,华阳王后虽然帮助秦异人上位成为太子,但肯定希望能把秦异人掌控在手里,而楚姬和成蟜就是控制秦异人最好的方法。但阿政和赵姬一旦回到秦国进入秦王宫,不可避免就会和楚姬成蟜发生冲突,华阳王后自然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所以派出刺客前来刺杀是极有可能的。   阿政轻轻抚摸着已经擦拭干净的秦弩:“其实,我也怀疑过其他人。比如蒙恬,他刚带我出去玩就遇到刺客,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但是——”但是蒙恬实在表现得太蠢、不、是不太聪明,阿政都不太好意思怀疑他,而且蒙恬也确实没有杀他的理由。   “还有赵国,赵王追杀了我和阿娘这么多年,未免不会动些心思。”阿政把秦弩收拾好放回木匣子里,“但是,如果我是赵王,绝对不会直接用赵国商人做刺客,这么做太明显了,未免也太蠢了一点。能成为一国王上,应该没有这么蠢吧。”   阿政突然有点不确定,毕竟赵王这些年追杀他和阿娘的手段实在算不上聪明。   “崽崽,崽崽,崽崽……”林橘的声音打断了阿政的想法。   阿政:“阿橘,怎么了吗?”   “崽崽,你这几天睡得还好吗?”   “睡得还可以,除了有时候还会脚疼。阿橘,你问这个干什么?”阿政突然想到自从他反杀了那个刺客之后,林橘就一直表现得很沉默,给药也只是默默地给,“我杀了人,所以阿橘讨厌我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林橘连忙否定阿政的这个猜想,“崽崽你杀得是坏人,而且是正当防卫,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讨厌崽崽啊?”   只是,她一直以为她玩的游戏模式是拯救处于困难中的崽崽,但没想到最后变成了励志崽崽成长日记,她除了最初的时候给崽崽提供食品和药品,就好像没有给予什么帮助了。   这次崽崽绝地反杀,给她感觉就像是她以为自己捡了一只瘦瘦弱弱的小可怜橘猫,但养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只西伯利亚小胖虎,会吃肉的那种。反差冲突有点强烈,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阿橘真的没有讨厌我吗?”阿政的眼眶有些红红的,莫名地有些可怜。   林橘尽力反驳:“当然没有啦,我最喜欢崽崽啦。”   “那我也最喜欢阿橘。”小孩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立刻融化了林橘的心。她点进商城,限时销售界面上挂着的是芝士熔岩草莓蛋糕,五十元一份。林橘立刻买了下来,一份小蛋糕出现在阿政面前的小几上。   “崽崽,我请你吃蛋糕。”   “谢谢阿橘。”阿政用附赠的小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香甜的软绵的口感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小孩有些夸张地惊叹道,“好好吃哦。”   “崽崽喜欢就多吃一点呀。”   阿政重重点点:“好。”   哄好了小朋友,林橘退出了游戏。她新找的摸鱼工作不是很忙,本职工作早就做完了。不过她大学里一个很要好的教授请她帮忙整理一些刚出土的古籍文字,所以最近的游戏时间少了一些。   林橘有时候觉得玩游戏就像是在看崽崽单一视角的电视剧一样,也不知道那个为此大热的游戏公司是怎么作出互动性这么好的游戏的。   另一边,阿政吃完了蛋糕,把包装扔进屋中的火盆里处理掉,从枕头边摸出了一小盒火柴。   阿橘,是什么样的人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能不能求一求那个白白的液体呢?   本章继续发小红包。 第18章入关   阿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火柴,他以前一直觉得阿橘是太行山的山神,因为可怜同情他,所以才给了他吃的用的,给他上药陪他聊天。因为神灵不可捉摸,所以他一直示神以弱,展现幼童的天真稚嫩。   可是,阿橘她真的是神吗?   之前和刺客搏杀的时候,阿橘只能借助外物——一种有刺鼻味道的药水弄瞎刺客的眼睛从而帮助他,和那些故事传说里无所不能的神灵似乎并不相同。这是因为阿橘的神力太弱只能借助外物,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神呢?   如果阿橘不是神,那她到底是谁呢?   阿政看向手中的火柴盒,这些东西又是怎么样凭空出现的呢?   阿政正这样想着,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清脆的敲门声:“公子,您休息了吗?李郎君在厅堂等您,想请您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阿政把火柴放进枕头的暗袋里藏好,借助旁边木拐的力量,起身往厅堂走去。   阿燕见状,也不敢上前搀扶,只虚虚地跟在公子身边,时刻警惕着预防公子摔跤。   阿政借着拐杖的力量穿过回廊,走进厅堂,放下木拐,和李斯相对席地而坐:“李郎今日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斯看了一眼阿政,当初躲在旁人身后的瘦弱小男孩,不过短短几月,就已经有了一国公子的气度,实在是令人惊讶。他开口道:“咸阳传来消息,王上病重,命王齮将军严守边城,以防韩赵生变。公子,私以为您还是尽早回咸阳为妙。”   阿政点点头表示了解:“我的脚不过是扭伤,过几日就痊愈了。一路上启程坐车,也不会影响我的脚伤。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阿政点头应了一声好:“李郎,刺客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李斯不免有些头疼:“留在坊市的刺客尸体被查证是赵国商人,但与我们随行的赵国使臣并不承认是赵国派来的凶手,而那个弓箭手则一直没有下落。这件事,若是公子想要向赵国讨回公道,要么就是学他们派出刺客,要么就是两国开战。而如今王上病重,朝局不稳,秦赵两国若是贸然开战,怕是会引起些动荡。所以刺杀的这件事,公子只能暂时先放下了。”   说到底,还是阿政的身份太低。若是刺客刺杀的是秦王或者是太子异人,秦赵两国恐怕早就开战了。而现在的阿政,只是一个位子都还没有坐稳的太子异人的儿子,流落赵国多年,还没有得到秦国宗室的正式承认。就算秦国想要为他讨回公道,也不过是派使臣去威胁一下赵王而已,不可能不顾全大局为了他开战。   阿政笑了笑,宽慰李斯道:“虽然不能为我讨回公道,但却是将来一个绝佳的开战借口,李郎又何必为此忧心?”   李斯自嘲地笑了笑:“公子说得是。想必经过这件事,蒙武将军也会进一步增强防守,刺客恐怕很难再下手第二次了。”   话毕,阿政拄着木拐目送李斯走出厅堂,自己也回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车队正式启程,而阿政的车里却多了一个人。   阿政看着翘着长腿打着绷带让车中一下子变得逼仄的某人,额上青筋不由跳了跳:“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车上?”   蒙恬扯住阿政的小脸往外拉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讪讪地放下:“阿政弟弟,别那么小气嘛,好歹咱们也是共患难过了,坐一下你的车怎么了?”   阿政鼓着一张小脸,气呼呼的:“我说的重点明明是你为什么会和我们一起离开边城。”   蒙恬仰躺在车内:“我又不住在边城,我也要回咸阳啊。这次来边城纯粹就是为了等我阿父回家嘛。而且我胳膊上又有伤,总不能跟着外面那群铁骑兵一起骑马吧。”   阿政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只是车里多了个人,李斯上车来给阿政上课的时候,车中就有些拥挤了。而蒙恬这个混蛋,一开始还会兴致勃勃地陪着阿政听课,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扒拉着阿政的衣服流着口水睡着了。阿政捏着拳头忍了又忍,这才忍住没用那只没受伤的脚把蒙恬踹到车底下去。   不过蒙恬陪着阿政坐车也是有好处的。   蒙恬他爷爷蒙骜原本是齐国人,后来被奸臣诬陷不得已举家入秦,投靠先王秦昭襄王。蒙恬他爹蒙武如果还能算半个秦国人的话,生在咸阳长在咸阳的蒙恬就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了。作为咸阳城中最标准的纨绔子弟,蒙恬的狐朋狗友遍布咸阳,对咸阳中好吃的好玩的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阿政通过蒙恬学习咸阳话口音,了解咸阳本地的风土人情和咸阳城中各士族的分布,而这些是初来秦国的李斯怎么也教不了的。   一路上赶紧赶慢,这日车队抵达函谷关。   函谷关是一座坚固的小城,位于一条狭长的谷道内,周围是高耸茂盛的山林,前方是十丈宽的护城河,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之前五国联军伐秦,皆败退于函谷关。这是秦国最重要的一道屏障,而过了函谷关,关内便是秦国都城咸阳。   阿政看着不远处那座小小的关城,被深深地震撼到。   蒙恬站在他身边感慨:“魏占函谷关而锁秦,秦占函谷关而出山东。还好这样的地方,是咱们的地盘。”   风扬起沙子,带来淡淡的血腥味,几年前无数的五国士兵,埋骨于此。   阿政站在这片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的土地上,不由问身边的蒙恬:“蒙恬,如果让你来打函谷关,你会怎么打?”   听了这话,蒙恬立刻向四周望了望,阿父他们去和函谷关守军交涉了,应该听不到他们说话。蒙恬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函谷关易守难攻,打下它要折损的兵力实在太多,而且还不一定打得下来。不过如果只是想要打入咸阳的话,可以绕到进入关中,再攻入咸阳。”   阿政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他们的身后,李斯重重地咳了一声,这两个孩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蒙恬:可以绕过函谷关,再攻入咸阳。   刘邦:嘿!这活我熟。   ------------------------   函谷关就是那个先入关中者为王的函谷关呀,不过刘邦其实也没有打下函谷关,他是听了张良的建议绕道入关的。在此向大家郑重推荐我的下下本历史预收《我在秦末当神棍》,有可爱的张良师兄出没哦。   ------------------------   1.“魏占函谷关而锁秦,秦占函谷关而出山东。”——来自百度(这里的山东,指崤山以东的山东六国) 第19章回宫   函谷关,秦国最重要的关城。在这里,阿政和赵姬受到了比在边城时更加慎重和严苛的身份检查,并被给予了临时的身份证明,入住城中驿站。   驿站屋内,阿政看着手上这根长长的木条,上面记录着他的名字,身份,外貌和身高。   蒙恬在一旁提醒他:“阿政,若是你跟着大家一起住在驿站里,那这根东西就没有什么用。但是如果你要自己一个人出去玩的话,最好带上这根东西,不然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会很麻烦的。”   阿政握紧手里的木条:“秦国的户籍制度果真严格,我之前听李郎说起的时候还以为他有所夸大呢。”   蒙恬叹了口气:“自从商君变法之后,秦律便越发得严苛。他想要‘使民不得擅徙’,便通令全国,发布了证明个人身份的‘传’‘符’,规定百姓不许收留陌生人,实行连坐,结果等到商君自己想要逃脱秦兵追杀,却被自己制定的律法坑害,他逃亡时没有带‘符’,客舍主人不敢收留他,最终走向灭亡。”   阿政却不认同他的观点:“君有能臣而不驭,虽称王亦不足矣。”   蒙恬警惕地扫了眼屋内,除了他和阿政并无旁人,他伸手快速用中指指节往阿政额头上敲了一下:“你也太大胆了些,惠文王好歹还是你祖宗呢,你怎么连这种话也往外说?”   阿政痛得捂住额头:“屋里只有你和我,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些话。”   蒙恬感受到阿政言语间的信任,不由轻笑出声:“那你在旁人面前可不许这样胡说。阿政,秦王宫中人口繁杂,你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那等回到咸阳之后,我能来找你玩吗?”   蒙恬想了想道:“如果我阿父和大父不出征打仗的话,我可能还会去咸阳附近的几座小县放松一下。若是他们在外出征,我是一定要留在咸阳的。到时候你派人给我传话就好,我还要教你骑马呢。”   阿政读出了蒙恬的隐晦之意,他的父亲和祖父如果外出征战,他就会作为人质留守咸阳。阿政点点头:“好,到时候我一定出宫找你。”   日子一晃而过,蒙恬拆下绷带的那天,车队正式抵达咸阳。   蒙武将军带着铁骑兵去城外的兵营驻扎,李斯带领着车队正式进入咸阳城。   咸阳城是座大城,作为秦国的国都,它没有用砖石修筑外城城墙,反而以山为城,以水为墙,远远望去,民居、街道、坊市、官邸星罗棋布,围绕着中间雄奇壮阔的秦王宫,更加显得辽阔浩荡,气势磅礴。   在门楼处经过了检查,蒙恬和阿政在此分开,李斯命人迅速前往秦王宫禀告。等车队行至秦王宫前,阿政和赵姬换了一辆宫人驶来的车马,进入秦王宫。   秦王宫给阿政的唯一感觉就是大,宫门高大,宫道开阔,就像是一个沉睡中的巨人,充满压迫力的气息笼罩在他们身上,让人打心眼里敬畏着这座王城。   马车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停在了一座宫室前面。   六英宫,太子异人的寝宫,异人得封太子之后就带着姬妾住在这里。   赵姬拉着阿政下了车,心中满是忐忑。宫人在六英宫中引路,穿过长长的连廊,他们终于走到了一处宽阔的宫室前。宫室内,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见到赵姬和阿政,连忙上前拥住了两人:“朱儿,政儿,你们受苦了。”   赵姬忍不住回抱住异人,声音哽咽:“良人,你怎么这么狠的心……”   阿政被夫妻二人环抱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稍稍挣扎了两下,不明白两人为什么会哭得这么伤心,阿父抛妻弃子怎么会有脸哭,而阿娘明明知道阿父的所作所为,为什么还要倚靠进阿父的怀里呢?   两人抱着阿政哭了一阵,终是慢慢地松开。   异人看着赵姬一脸梨花带雨的娇羞模样,不免心中难耐。他对着两人道:“孤已经命人备好热水晚食,朱儿和政儿快些去洗漱换衣吧,到时候我们夫妻父子再好好地聚一聚。”   阿政提醒异人道:“阿父,我和阿娘的婢女,还有一些从赵国带来的东西,还在宫门外。”刚才宫人带他们母子进宫的时候,只需他们两人进来,不许婢女跟着。   异人不由地皱起眉:“这群人做事未免也太不知道变通了,孤现在就命人把婢女和东西送进来,政儿,你们去安心洗漱吧。”   阿政点头,跟着宫人去了。   阿政原以为是在浴桶中洗漱,没想到却是一处四四方方的浴池,四个角落里雕着张开大嘴的珍奇异兽,温暖的水流从四个异兽口中喷涌而出。   林橘忍不住发出感慨:“哇哦,这样看着这个浴池还蛮先进的嘛,崽崽,这是温泉水吗?”   林橘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阿政一跳,他拿这个问题问了身边侍奉的宫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在心里提醒林橘:“阿橘,你不要偷看我洗澡哦。”   “切——小气鬼,我才不想看呢。”林橘闷闷地合上平板,哼,小屁孩,身上连块腹肌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这个破游戏刚才终于出现了主线任务一:帮助崽崽登基成为秦王。   这个通知是在崽崽进入咸阳门楼的时候突然弹跳出来的,看来主线任务和崽崽所处的地点有关,崽崽达到了咸阳,才具备了触发主线任务的限制条件。   只是——   登基成为秦王。   这种任务要怎么完成呢?   已知目前的秦国国君是崽崽的爷爷嬴柱,就算嬴柱死了,继位的也是崽崽的爸爸嬴子楚,他现在不过三十岁,等嬴子楚死了,起码还要几十年吧。看来让崽崽继位是个长期任务啊。   林橘自觉理解了主线任务的意思,平板里传来崽崽的声音:“我在穿衣服哦,阿橘不要偷看。”   林橘哼了一声,难道她的信用有这么差吗?她才不会随便偷看呢。   等崽崽说穿好了,林橘才把平板翻了过来,戳了戳崽崽逐渐变圆的小脸蛋,这个小坏蛋。   阿政穿好衣服让侍女梳好头发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那间宫室,宫室内,异人已经命人摆好了饭食,赵姬依偎在他身边,见阿政进来,笑着招手叫他过来用膳。   只是不速之客打断了这份温情,一个身着蓝衣的宫女匆忙走进来跪在地上向异人禀告:“太子殿下,小公子这会儿突发高热,楚夫人命奴请您过去。”   闻言,赵姬放下了木箸,阿政皱起眉,异人沉下脸。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国庆了呜呜呜呜呜,提前祝大家国庆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本章发小红包哦。   -----------------------------------   1.目前考古没有发现咸阳有城墙,专家猜测是秦人半游牧的性质和对自身武力的自信。   2.公子成蟜生母不详,本文私设为楚姬。   3.秦国户籍管理和对人口流动非常严格,“传”相当于现在的身份证,“符”相当于居住证。 第20章异人   赵姬愁眉轻起,柔声叹道:“我竟不知我不在的这些年,良人身边竟又添了新人了。”   异人闻言不免有些讪讪,赵姬是他明媒正娶求来的妻子,在赵国的身份也不算低,而自己当初跑下赵姬母子跟着吕不韦提桶跑路,这样的事到底称不上地道,在秦国的这些年也一直心有愧疚,所以自己一被封为太子,就第一时间让吕不韦派人去接赵姬母子归国。但就算他如今已经接回了妻子和儿子,心中的愧疚依然存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姬轻柔地拉住异人的袖子摇了摇,叹道:“罢了,小孩子高热毕竟凶险,良人还是去那位那边看看吧。我陪着政儿用膳就好。”   异人为赵姬的体贴感到动容,他刚想开口说话,阿政便率先开口问道:“阿父在这些年里是研习了医术吗?”   异人木愣愣地摇头。   阿政疑惑地看向那个前来报信的蓝衣宫女:“既然阿父不会医术,也没办法给小孩子看病,你家夫人请他过去有什么用?这时候最该请的不是医官和巫者吗?”   那宫女被这直白的问话弄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异人经过阿政的提醒,也反应过来其中的蹊跷,一时间沉下了脸。   一旁的赵姬见状拍了拍阿政的手背,皱着眉警告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她又柔柔看向异人:“良人不要听政儿胡说,小孩子生病,必然是想要阿父陪在身边的,良人还是前去看看吧。”   阿政在一旁小声嘟囔道:“我生病的时候,也没见有人陪在我身边啊。”   异人听了这话,心中愈发地愧疚,他拉住赵姬的手,对她深情道:“朱儿,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孩子,很快就回来。”   赵姬带着愁苦的笑容点点头,目送异人离开。等异人走远了,赵姬挥退了屋中伺候的宫女,收敛起脸上哀伤的神色,转头就用木箸往阿政的漆碗里夹了块炖肉:“赵国和秦国之前的饮食习惯有些区别,也不知道阿娘的政儿吃得习不习惯。”   阿政为赵姬的变脸速度之快感到震惊:“阿娘,你刚才不是还很难过吗?”   赵姬对着阿政温柔地笑了笑:“阿娘觉得难过,是因为你阿父对夫妻之情的背叛,而不是因为他又拥有了新的姬妾和孩子”   阿政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赵姬对此没有再进行解释,反而说起来别的话题:“政儿,你刚才不该阻止你阿父去看那个、那个生病的孩子的。”   阿政皱着眉头有些生气:“阿娘,我说的是实话,阿父不会医术和巫术,就算去看了也没什么用啊。”   赵姬成功被儿子逗笑,她笑着解释道:“父母对子女总是怀有怜爱之心,政儿你越是阻止你阿父去见那个孩子,他心中便越是担心。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他去见了也就见了,不至于总把这件事悬挂在心上。政儿,我们母子想要在秦王宫生活下去,未来的一段时间还是要依仗你阿父的。他如今心里存着对我们母子的愧疚,可这份愧疚之情又能存在多久呢?”   阿政闷闷地哼了一声,低下头夹起肉块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赵姬见状,轻轻拍了拍儿子瘦弱的背脊,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   ……   等到晚上,六英宫的宫女点亮烛台,宫室一下子就变得亮堂起来,异人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赵姬柔笑着迎上去,自然地拉住异人的手:“良人回来了,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异人温声回答她:“你别担心,不过是孩子被邪祟冲撞,受了点惊吓罢了。”他拉着赵姬进了寝宫,搂住她的腰:“政儿呢?睡了吗?”   赵姬顺势靠进异人怀里:“政儿在侧殿习字呢,他自小便在赵国长大,对秦国的文字和风土人情不甚了解,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差错,良人可别怪他。”   “怎么会,政儿如此刻苦,孤自然是怜惜政儿的。”   赵姬躺在异人怀里,一双细腻的柔荑将他的大手来回摆弄:“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位楚夫人呢,她怎么不和我们一起住在六英宫?”   异人顺势抓住赵姬作乱的手,向她耐心解释道:“楚姬,她是华阳母后送来的人,自从有孕之后,就跟着华阳母后住在华阳宫里。为了坐稳太子之位,孤才不得不纳了她。朱儿,你放心,我之前就已经禀明王父,等你和政儿一回国,就立你为我的正夫人,我的太子妃。”   赵姬心里讽刺一笑,面上却道:“只要我和政儿,能与良人一家团聚,即便是变成黔首布衣,整日粗茶淡饭又有何妨?不过是区区一个太子妃之位罢了。只是,今日我和政儿刚回秦王宫,那边的小公子就撞了邪祟,这未免也太巧了些。良人,我不怕受苦,我只担心她会把邪祟的名头安到政儿的头上。”   “她敢?!”异人怒火心中起,他本来就对赵姬阿政心怀愧疚,对华阳王后勉强他纳下的楚姬心中也越发不耐起来,他忍着怒火,轻声安抚着怀里美若天仙的妻子,“明日宫中会举行家宴,到时候孤领着你和政儿见一见王父和宗室,等你和政儿的名字写上宗室名册,便可安心了。至于楚姬那边,华阳母后毕竟还在,孤也不好就这样晾着她,只能委屈你和政儿了。”   “只要能与良人在一起,我不觉得委屈。”   另一边,侧殿内,阿政一边习字,一边在脑中对着林橘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阿橘,阿娘说她难过的是阿父对他们之间夫妻之情的背叛,而不是阿父有了新的姬妾和孩子。阿橘,阿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   林橘看着屏幕前一脸呆萌认真提问的崽崽,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嗯,这种事,怎么说呢?你阿娘原本应该很喜欢你父亲的,但是你父亲跑下你和你阿娘,自己一个人跑路,伤了你阿娘的心。然后他在秦国安定下来之后又重新娶妻生子,更是对你阿娘感情的二次伤害。你阿娘在乎的不是你阿父有多少女人孩子,而是他对他们爱情的背叛。你阿娘应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这两件事都挺讨厌的。”   阿政不解:“为什么?”   林橘想了想:“怎么说呢,崽崽?我们所处的时代不同,在我这里呢,整个社会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婚姻存续期间,只能有一位妻子或者丈夫。像你父亲这样行为,在我们这里就是犯了重婚罪,要进监狱的。”   阿政敏锐地察觉到阿橘话语里的“时代不同”,虽然不理解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阿橘应该和他不在同一个地方。他继续问道:“所以说,阿娘和我一样,也不喜欢阿父了吗?”   林橘撑着下巴点头:“我觉得应该是的。我这儿有个有名的作家曾经说过,爱,就是坚信不渝。爱情应该是对彼此的忠诚,既然你的阿父没有保守对你阿娘的忠诚,你阿娘自然也就不喜欢他了。”   阿政听得懵懵懂懂,但他明白了一件事,阿娘已经不喜欢阿父了,但为了他们能在秦王宫更好地生活下去,阿娘还是在假装很努力地喜欢阿父。真希望阿娘能轻松一点,开心一点。   带着这样美好的祝愿,阿政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中午是为赵姬和阿政回国准备的家宴,所以这天一大早,阿政就被侍女唤醒,用过朝食之后开始穿衣打扮。   右衽上衣,玄色下裳,侍女阿燕将革带系在阿政的腰间,用青玉带钩固定住,轻声问道:“公子想饰哪枚佩玉?”   阿政想了想道:“就带阿娘所赠的那枚白玉环吧。”   侍女阿燕应了一声,小心地将白玉环从木匣中取出,系在阿政的腰间。   阿政张开双手转了一圈,没觉得有行动不方便的地方。秦国尚武,礼服袖子的长度比他之前在赵国宫里穿得要更窄一些,还挺方便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异人带着阿政和赵姬去兴乐宫参加宴会。   宫室内,楚姬和几个秦国宗室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见太子异人带着两人进来,便仔细打量着两人。原以为赵姬和阿政常年生活在赵国,缺乏宫室教养,在礼仪方面会做得一塌糊涂,没想到不仅赵姬这个大人没有出错,阿政这个八岁的孩子更是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先王的风采。   没一会儿,秦王带着华阳王后最后入席,宴会正式开始。   原本宴会只是吃吃喝喝这些事,秦王本就年纪大了,身体不太爽利,对阿政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子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他有二十几个儿子,孙子更是数也数不清,哪里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孩。   只是偏偏有人按奈不住,想要挑起事端。楚姬坐在席上,对着华阳王后摇摇一拜,笑道:“姑母,我早就听说夫君有个姬妾美貌非常,如今一见,果然是个倾城美人。只是,姑母,我又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华阳王后从容地配合她:“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都是一家人,何必吞吞吐吐的。”   楚姬一双利眼看向赵姬,婉言笑道:“只是,这位赵姬如此貌美,不知是怎么躲过了赵王的追杀,莫不是行了什么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还没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阿政直接拔出一旁装饰木架上的青铜剑,剑尖直指楚姬的咽喉,他看向坐在侧前方的秦王,一字一顿道:“大父,请您容许我杀了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假期七天都发小红包。有时间会修一下前面几章的错别字,大家不用重复看哦。   -----------------------------   爱,就是坚信不渝。——雨果   ---------------------------   分享一点有趣的:   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巡游会稽时留下的《会稽石刻》里,有一句是   “夫为寄豭,杀之无罪。”丈夫如果做了别人家的种猪(指出轨成为奸夫),那么杀死他是无罪的。   此外,秦朝的家暴、非婚性行为被法律禁止,结婚、离婚要去官府登记。   (当然秦律里面也有很多对女性苛刻的地方,这些就大家自己去了解吧) 第21章决口   阿政剑指楚姬咽喉,对坐在前方的秦王一字一顿道:“大父,请您容许我杀了她。”   原本有些懒散的秦王坐直身子,看向阿政:“政,你为何要杀她?”   阿政的剑尖一寸一寸靠近楚姬咽喉,刺破了皮肤,鲜红的血液缓缓从脖颈处流下来。他举着剑,看向秦王:“我听阿父说,秦国虽然地处边陲,却也和山东六国一样极重孝道。大父,今日她辱我母,若我不能为阿娘讨回公道,岂堪为人子?”   楚姬看见阿政脸上疯狂的神色,连忙吓得倒退着往后爬,她冲着前方的华阳王后大喊:“姑母,救我!”   华阳王后心里骂娘,当初她让楚国送个长得美貌又不太聪明的宗室女过来方便她掌控,但她没想到这个楚姬能没有脑子到这种地步啊。一点暗讽都不会,只这么直愣愣地说,蠢死了。只是到底还是楚女,自己还得护上一护。   华阳王后笑着看向阿政:“今日之事只是楚姬一时的玩笑话罢了,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啊……”   没等她说完,阿政直接道:“我不觉得这是玩笑话,王后觉得这是玩笑话,难道那人也这样对您说过吗?”   “你——”华阳王后刚想发怒,身边的秦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华阳王后冷静了下来。   秦王对着阿政道:“你这孩子气性也大,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何必喊打喊杀的……”   阿政心里刚觉得失望,便听到秦王继续道:“楚姬既然嘴巴不干净,那就割了她的嘴。你才回秦国第二天,何必闹出人命呢?见了血怪不吉利的。只是到底委屈了你和赵姬,你手里的那把剑是先王生前用过的,便赐予你吧。”秦王又看向华阳王后:“赵姬也受了委屈,等宴会之后你也给她赐些东西做些补偿吧。”   华阳王后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结果,她努力分辩道:“王上,您怎么可以……”   “寡人已经各打五十大板了,你还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秦王疑惑道。   华阳王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   秦王疲惫地咳嗽了两声,对在场的众人摆手:“好了,寡人的这个孙子想必你们也认识了,都回去吧,寡人也要回宫休息了。”说完拉着华阳王后离开。   众人道了一声“恭送王上”,便也纷纷散了。   宫室里除了伺候的宫人,只剩下了阿政,异人,赵姬和吓得趴在地上的楚姬。   楚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吓得往异人身后躲:“君上救我,我不要受决口之刑。”   异人有些犹豫,虽然他因为华阳夫人的事对楚姬有些不愉,但楚姬到底是他宠爱过的女人,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决口之刑对一个女子来说未免过重了。   他看向阿政,劝慰道:“政儿,不过是一句话说的不妥当罢了,孤相信楚姬从今往后再也不敢说这种话了,你要不和王父说一声,算了吧。”楚姬躲在他身后连连点头。   阿政看了异人一眼,眼中是说不出的失望。他没有继续理会异人,而是看向那个站在角落里静静听他们说话的秦王侍从,招手叫他过来:“楚姬的决口之刑什么时候行刑?”   那侍从脸上露出宽厚的微笑,嘴里却是让楚姬心惊胆战的恶语:“只要公子愿意,想什么时候行刑都可以。”   “政儿。”异人急忙喊了他一声。   阿政充耳不闻,对着侍从道:“那就现在吧,宜早不宜晚,我还要回去看书呢。”   那侍从便命人取了锋利的匕首,让两人钳制住楚姬不让她乱动,对挡在面前的太子异人耐心道:“太子殿下,这是王上亲自下的令,还请您不要让奴等为难。”   身后的楚姬声音娇弱又充满恐惧:“君上救我,救救我……”   异人再次看向阿政:“政儿,这件事……”   阿政定定地看向他:“阿父,我维护阿娘的时候,您说话了吗?”   异人哑口无言:“我——”   阿政轻笑了一声:“阿父,楚姬出言不逊,我维护阿娘,并没有做错。决口之刑是大父下的命令,您若是对此有所异议,您现在去找大父收回成命,我可以等您。”   异人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若是和秦王关系好,也不会被派到赵国当质子了。如今能当上太子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他的那些兄弟们还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他惹怒了父亲,那他的太子之位……   冷静下来想了想,楚姬确实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得此罪刑也是罪有应得。异人成功说服了自己,上前拉住刚才一直沉默没说话的赵姬,温声道:“朱儿,我们先回六英宫吧。”   赵姬用不知道什么形容的眼神看了异人一眼,静静点了点头。   现在,宫室里只剩下阿政,楚姬和行刑的宫人了。   秦王侍从把他们带到了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把一块厚厚的巾布塞进赵姬的嘴里防止她咬舌,拿起那把青铜匕首在火上撩了一下,对着楚姬宽慰道:“楚夫人放心,奴的手很快,不会让您受多大罪的。”   楚姬被吓得瑟瑟发抖,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抓着她的两个侍从差点抓不住她。   秦王侍从转头看向阿政,弯腰询问道:“这决口之刑场面血腥,公子要站在旁边行刑吗?”   阿政已经在心里叫了几次阿橘,都没有得到回应,证明阿橘此刻应该不在他身边,可是他又不确定阿橘会不会突然冒出来,沉吟了一下便道:“不必了,我出去吧。”   等阿政走出这间小屋,身后便传来女子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不知楚姬是怎么在含着巾布的情况下还能发出如此惨叫的。   没一会儿的工夫,那个侍从便出来向阿政禀告:“公子,楚姬已经行刑完毕,您要进去看一眼吗?”   阿政摇摇头。   侍从便道:“那奴命人送您回六英宫吧。”   阿政:“好。”   -   晚食过后,阿政在小几边摆弄着秦王赐予他的长剑,林橘的声音出现在耳边:“崽崽晚上好,今天过得开不开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对于林橘每次总是莫名出现,阿政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今天有一点不开心,秦国的肉做得太硬了,怎么嚼都嚼不动。”   林橘听完立刻去点了商城,氪金氪了这么多次,她已经发现游戏商城物品出现的规律了,在崽崽身上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的时候,商城里刷新出来的就是一些哄崽崽用的小零食。等到崽崽身上出现了什么状况,商城就会刷新出崽崽需要的东西,比如之前崽崽遇到刺客,商城里就刷新出防狼喷雾,崽崽脚受伤,商城里就刷新出纱布和药品,不过崽崽拿到药消炎药之后好像都喂给他那个叫蒙恬的朋友了。   “叮咚——”这次系统刷新,出现的果然是一小袋麻辣牛肉干。由此可以推断,崽崽今天确实没出什么大事。   林橘把牛肉干撕下一小条喂到崽崽嘴里:“崽,这个牛肉干看起来有点辣哦,你先尝尝看能不能适应。”   牛肉干一入口,鲜香麻辣各种奇妙的味道充斥着阿政的口腔,他不由张开小嘴斯哈斯哈了两下:“确实有点辣,但是好好吃。”   于是林橘继续撕下一条进行投喂,果然看崽崽吃东西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   喂完牛肉干,林橘发现崽崽身边突然多出了一把青铜剑,她用手指戳了戳,问阿政:“崽呀,这是哪里来的剑啊?”   阿政笑着耐心解释道:“这是今天宴会的时候,秦王赐给我的,据说是先王生前使用过的佩剑。”   “欸?崽崽还厉害啊。秦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你,他是不是很喜欢你这个孙子啊?”   “也许大概吧。”主要是阿政也不明白秦王今天为什么要护着他。华阳王后是秦王的正夫人,楚姬是华阳王后的外甥女,虽说确实是楚姬出言不逊在先,但阿政原本以为有华阳王后在场,秦王不会给什么太大惩罚的,没想到他竟然下了决口之刑,着实是有些出乎阿政的意料。   不过秦王公正些,也能帮他和阿娘在秦王宫更好地活下去,并不是件坏事。   “阿橘。”   “嗯?”   “你说,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她应该受到惩罚吗?”   “当然了。如果没有惩罚的话,那不就所有人都要去做坏事啦。”   阿政笑了笑:“阿橘,你说得对。”   他看了一眼小几上的长剑,他没有做错。   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本章小红包继续。   ----------------------------------------   1.孝这个东西不是儒家独有的,法家也讲。秦国有一条罪名是不孝,如果父母控告子女不孝,可以请求官府将子女“谒杀”。儒法的主要区别是儒家更加依靠道德约束,法家依靠法律约束。(“不孝谒杀”是极度变态的、封建的、充满压迫的,需要大家的批判。)   2.秦王(秦孝文王)登基三天就去世了,不过他在登基前有一年的守孝期,本章的故事发生在守孝期这段时间。(守孝期原本应该是三年的,而且在饮食上应该有所克制,但战国时期又是礼崩乐坏的时代,再加上作者想让崽崽吃肉,所以做了如上处理。) 第22章夏姬   第二天的早食,阿政是和异人、赵姬一起用的。   用早食的时候,异人颇为沉默。一方面他知道楚姬受到决口之刑是罪有应得,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为眼前这个孩子的狠心感到心惊。他如今不过才八岁大,怎么就能如此熟练地命令宫中的侍从为他的庶母行刑?   赵姬敲了两只鸡卵,用纤纤玉手仔细剥开鸡卵的外壳,一只放进阿政的碗里,一只放进异人的碗里,温声道:“良人,如今政儿已经八岁有余,却只是粗粗认识一些字,我们是不是该为政儿聘请良师,好好教导他?说来惭愧,我这些年在赵国没有教好政儿,若是政儿惹得良人心烦,那都是我的错,良人要怪就怪我吧。”   “朱儿,这怎么能怪你?明明是孤的错,若不是孤当年……”异人见赵姬一脸愁绪,心肝疼得厉害,他抓住赵姬白皙的手,心里不免一阵愧疚:“为政儿聘请良师的事,我先去和王父商量一下,问问王父有没有什么好人选推荐,过几日再给你回复。”   赵姬柔柔地冲他笑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早食之后,异人离开六英宫,坐宫车前往章台宫跟在秦王身边学习处理政务。宫室内便只留下了赵姬和阿政。   赵姬笑着对阿政道:“政儿今日可有事?若是无事便陪阿娘去见一个人吧。”   阿政点头道:“我今日无事,阿娘,我们要去见谁?”   赵姬笑了一声:“你的大母。”   阿政皱起眉:“为什么我们要去见华阳王后?”   赵姬拉住阿政的小手:“我们不是去见她,是你阿父的生母夏夫人。”   “夏夫人?”   -   阿政在一处偏僻的宫室见到的这位阿父的大母夏夫人,比起之前在宴会上光彩照人的华阳王后,夏夫人看着更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她满头白发,一笑起来眼角便全是皱纹,看着便让人觉得慈祥。   夏姬很喜欢阿政,见他来了便让侍女取了坚果蜂蜜来让他吃。   阿政起身行礼道了谢,坐在一旁像小松鼠一样地吃东西,一边竖起耳朵听赵姬和夏姬说话。   赵姬苦笑道:“我嫁给良人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来拜见您,真是失礼了。”   夏姬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她:“我的儿子异人十几岁起就离开我,被先王送到赵国为质,多亏有你能在他身边陪着他,他才有了个人样,我才要多谢你。如今他成了秦国太子,你们夫妻团聚,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赵姬垂下眉,不让人看清自己脸上的神色,应道:“您说的是。”   夏姬叹了一声:“异人怎么不陪着你们母子一起来?”   赵姬解释道:“……良人用过早食之后便跟从王上学习处理政务了,他特地命我带上礼物前来看看您。”   夏姬笑得很慈祥,她伸手为旁边的阿政剥了一颗松子,叹道:“你们虽说是夫妻,但倒也不必这样处处维护他。自打异人回到秦国,他来看过我几次?他已经改名叫子楚了,他的秦国王后的儿子,和我这个不受宠的夏夫人是没什么关系的。”   赵姬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夏姬继续道:“夏家是侍医出身,我本是秦王宫一个小小的医女,谁知会被安国君看上,成为他的侍妾?我生了异人,他贵为秦国公子,我的母家却不能像别人家一样为他提供助力。他只能借着成为赵国质子的机会,去博取先王和如今王上的关注。如今他好不容易成了太子,我的身份低,他不愿意来看我,心中怨恨我,我是知道的……”   一只小手拽了拽夏姬的衣袖,阿政把一小碟剥好的松子递到夏姬面前:“大母,吃松子。”   “好,大母吃。”夏姬伸手接过小碟子,却发现阿政的手满是伤疤红肿,“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么红这么烫?”   赵姬在一旁解释道:“这孩子之前在赵国过了些苦日子,大冬天的生了疮,他怕痒又去挠,把疮给挠破了,这些天每日涂着羊油,才刚刚长好痂呢。”   夏姬摸着阿政粗糙的小手满是心疼,吩咐身边的侍女取了麻油,亲自给阿政涂上:“小孩子的手最是娇嫩,该好好养着。等再过些日子,麻花开了,我让宫人去采些回来,搅碎涂在手上,明年冬天就不会再长疮了。”   阿政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了阿橘、阿娘之外对他这么好的人,耳尖不由泛上一丝红:“政儿多谢大母。”   夏姬又命人取了一些香料装进木匣子里递给赵姬身边的侍女,对着赵姬解释道:“咸阳附近多山多水,如今尚在冬日还不觉得,等再过几日开了春,蚊虫便全冒出来了。到时候你们把这香料点上,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   赵姬拉着阿政起身道谢。   夏姬见阿政喜欢吃这些山货松子,又让人把剩下的全装了送给阿政,这才对着赵姬母子道:“好了,我有些乏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在我这里待太久,那位王后可是要生气的。你们刚得罪了她,还是躲着她些吧。”   赵姬再次领着阿政向夏姬道谢,这才告辞离开。   坐在回六英宫的车上,阿政看着夏姬送给他们的回礼,对赵姬苦恼道:“大母送我们的东西,比我们送大母的还要多,阿娘,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赵姬笑着宽慰道:“政儿,你大母疼爱你,才送你这些东西,你以后要好好孝顺大母知道吗?”   阿政点点头:“嗯,大母是好人,我喜欢她。”   赵姬心里也觉得夏姬实在是一位很好的长辈,也不知道她这样的好人,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不是东西的儿子,应该是秦国种的问题吧。   赵姬带着阿政回到六英宫用午食,异人还留在秦王那里,并没有回来。   饭后,赵姬带着侍女整理带进秦王宫的东西,把阿政赶回了房间里。   没一会儿,华阳王后命人给赵姬送来几匹鲜艳的绸缎和镶嵌着珠宝的金饰,说是给赵姬的赔礼。赵姬命人收下了,然后把它们深深地藏进大木箱子里。   阿政闲着无聊跑出来看热闹,见赵姬把布料首饰放进木箱子里颇为不解:“阿娘,等过了春让人把这些丝料裁了给你做衣裳不好吗?为什么要藏起来?是这些衣料首饰有什么问题吗?”   赵姬摇头解释道:“衣料没什么问题,首饰也做得精巧。”   “那阿娘为什么不用?”   赵姬叹了口气:“政儿,现在还在先王的孝期。为了保证国人的战斗力,前几代先王下令孝期期间不必日日糙米粗食,不沾荤腥,可依然禁酒、禁乐、禁歌舞,所以昨日的宴会并没有歌舞表演。我若是真拿这些粉蓝布料裁了衣裳,带了华丽的首饰,只怕现在的楚姬便是我将来的下场了。”   阿政恍然大悟。他确实没有考虑到先王孝期的问题,毕竟他长年住在赵国,和自己的父亲异人都没什么感情,更别提他那个从出生到死亡都没有见过一面的曾祖父秦昭襄王了。   阿政皱起眉:“所以华阳王后确实对阿娘不怀好意。”   赵姬道:“楚姬被除以决口之刑,基本算是废了,华阳王后又怎么会对我们抱有善意?”   她蹲下-身平视着阿政:“政儿,这秦王宫中处处是陷阱深渊,阿娘,阿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护住你,你要千万小心。”   阿政点点头:“你放心吧,阿娘。”   -   另一边,章台宫。   异人向秦王提起要给小阿政延请老师的事。   秦王对昨日那个胆大妄为的孙子印象深刻,他对异人要给孙子请老师没什么意见,直接道:“你若是心中有了什么人选,便去请吧。若是请不来,再以寡人的名义去请。”   异人应了一声是,心里正思量着要去请什么样的人才适合教阿政,便听到秦王继续道:“楚姬那里,她到底也给你生个孩子,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她,别寒了人心。你是寡人的继承人,你的妻子赵姬是将来的秦王妃,也该学会打理宫中诸事,寡人已经吩咐王后,让她把手中的宫务交一些给赵姬,你回去之后让赵姬好好学。”   异人心中苦笑,面上应了一声是。也不知道王上心里是怎么想的,让王后把宫中的权利分给朱儿,王后怎么可能愿意?但王上话中的意思,也稍稍安定了异人的心。王上愿意把宫务交给朱儿,证明他这个太子的地位还是稳固的,暂时不需要为了华阳王后的态度患得患失了。   异人离开章台宫之后,便去了华阳夫人所在的华阳宫。华阳宫是秦王特意为华阳王后修筑的宫室群,直接就以华阳王后的封号命名宫室,可见华阳王后在秦王心中的地位。   异人先去拜见了华阳王后,然后才走进楚姬住的宫室。   宫室里的灯忽隐忽暗,异人走进宫室内,便见一女子背对着他照着一面铜镜,不时有泣音传来。   异人想起楚姬那张明媚的脸,又听到这悲戚的哭声,心里不由生出怜爱之情,温声道:“楚姬,孤来看你了。”   楚姬慢慢地转过身来,一张没有嘴唇只露出森森白牙的脸出现在异人眼中。   异人被吓了一大跳,口中不由大叫:“鬼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继续小红包。   ------------------------------   1.“为了保证国人的战斗力,前几代先王下令孝期期间不必日日糙米粗食,不沾荤腥,”这段是作者瞎扯的,不要当真。   2.文中那个麻花是瞎扯的,根据一个治疗冻疮的偏方改的:秋天的时候用芝麻花搓揉手上长冻疮的地方(作者小时候经常长冻疮,妈妈弄了芝麻花之后就不长了,但是也说不清是芝麻花的作用还是保暖工作做得好)(因为这个偏方是外用的没什么危险性才和大家说一下,那种莫名其妙口服的或者直接接触伤口的偏方大家千万不要尝试哦) 第23章生日   那张长着森森白牙的脸上露出悲戚的哀嚎:“君上,是我啊!君上不记得我了吗?”说着那被一刀切断的唇口再次裂开,流出涓涓的鲜血。   异人跌坐在地上大声喘气,慢慢缓过神来,是了,楚姬被处以决口之刑,难怪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手掌撑地从地上爬起来,见楚姬向他走进,往后退了一步:“楚姬,你……你要不要找什么东西……嗯……稍微遮一下?”这幅尊荣实在是太令人生厌了。   楚姬脸上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她虚弱地踉跄了两步,跌坐在梳妆台前:“就连君上也嫌弃我吗?”她无力地抓了块布,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这下场面总算没有那么恐怖了。异人依旧和楚姬保持了距离,颤抖着声音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你、你既然受了伤,怎么不叫侍女来照顾你?”   楚姬悲戚地看向异人,声音有些癫狂:“君上是想要那群低贱之人看到我这幅样子,让她们来嘲笑我吗!”   异人自觉和楚姬说不通,只嘱咐道:“你好好养伤,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命人来告诉孤。你到底是受了一场罪,如今又变成这样,幸好你还有成蟜,今后就守着成蟜好好过日子吧。”   毕竟楚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异人对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兴趣,楚姬受刑,面上有损,今后只能躲着人生活了。   异人见楚姬只看着他,没有什么回应,不免有些讪讪。他咳嗽了两声,道:“孤去看看成蟜。”   楚姬看着异人毫不留情离去的背影,心中是藏不住的恨意,赵姬,嬴政,嬴子楚,总有一天……   成蟜是异人和楚姬的孩子,养在华阳王后膝下,如今一岁多了。华阳王后不可能真的照顾一个小孩子,所以以往照顾他的都是楚姬和宫中的乳母侍女。如今楚姬受刑变得有些疯疯癫癫,华阳王后担心她吓着孩子,便不许楚姬来看成蟜。   异人看到成蟜的时候,小小的孩子正躺在安车中睡觉,乳母在一旁摇着安车,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见异人进行,连忙向他行礼问安:“请太子殿下安。”   异人冲她摆手叫她起来,走到安车边捏了捏成蟜的小脸。一岁大的小婴儿小脸嫩嫩滑滑的,倒是叫人爱不释手。只是不巧,成蟜刚被乳母哄睡,又被自己的阿父吵醒,立刻不高兴地哭起来,乳母连忙上前安慰。   异人看成蟜小鼻子哭得红红的样子,不免觉得他可怜可爱,逗他道:“成蟜,叫一声阿父来听听。”   成蟜却丝毫没有理会父亲的逗弄,只抽抽泣泣往乳母怀里钻。   异人又逗弄了两声,成蟜也丝毫没有给予回应。   异人不免皱起眉,厉声问低声哄成蟜的乳母:“成蟜还是没有学会说话吗?”   乳母抱着成蟜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回答道:“太子殿下,小孩子学说话总是有早有迟的,小公子大概就是开口慢一些的那批孩子。”   异人哼了一声,不免想起阿政小时候似乎很早就学会说话,聪慧异常,又看着躲在乳母怀里一脸胆怯的成蟜,不免把对楚姬的怨气对着他带上了几分,吩咐乳母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照顾小公子,早点让小公子学会开口说话吧。”   乳母跪在地上,连连应是。   异人甩着袖子,离开了华阳宫。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异人尊重阿政的意见,请了年轻的李斯作为他的老师,又请了宗室里的老师教导阿政熟悉各国之间的姻亲联络,偶尔吕不韦也会进宫,为阿政讲讲最近朝中发生了什么,各国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李斯对阿政的要求并不算严格,闲暇的时候他就出宫跟着蒙恬和蒙武将军学习骑马。   咸阳的春天果然如同夏大母讲得那样,多山多水多蚊虫;咸阳的夏天碧空万里,每到这个时候,阿政就跟蒙恬一起骑马到附近的山上撒欢;咸阳的秋天,附近的草场便染上一片金黄,只可惜阿政的骑射功夫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烂,每次和蒙恬出去打猎,蒙恬满载而归,阿政两手空空。   时间转瞬即,咸阳的冬天到了,阿政的生日也快到了。   只可惜,阿政生日的这一天,也是秦王正式登基的日子,这段日子所有人都忙碌异常,没有人有时间去理会一个小孩子的生日。蒙恬提前给阿政送了生日礼物,除此之外再没有人提起。   秦王的加冕典礼在秦国旧都雍城举行。   雍城是秦国宗庙所在,三百多年来一直都是秦国国都,后来出于东扩的需要,秦国国君将都城迁到了栎阳,商君变法时为了减少嬴姓宗族的阻碍,又将国都迁到了咸阳。但雍城依然是秦国嬴姓贵族心中最重要的城市,秦王的加冕登基,自然也需要在这里举行。   为了能及时回雍城,众人提前一天从咸阳,到了傍晚才住进了雍城王宫。   因为明天还有大事要忙,赵姬嘱咐阿政早些回房休息,自己则去和华阳王后商量明天的典礼事宜。   阿政拉住了赵姬的衣袖:“阿娘……”   赵姬温柔地看向他:“政儿,怎么了?”   阿政摇摇头,没有再说话。阿娘为了大父登基的事情都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他还是不要为了过生日这点小事去打扰阿娘了。   赵姬见阿政没再多说,心里也没在意,匆匆赶去处理事务。   第二日,是秦王的正式即位之日。   虽然之前的一年里他已经从安国君变成了秦王,但到底没有举行过正式的典礼,名不正言不顺。而今日过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秦王了。   他一步一步走上高台,祭奠天地和宗庙。   鼓乐编钟在辽阔的天地间响彻,缥缈的烟雾在祭坛上空回荡,祭祀们在烟雾的缭绕下跳着不知名的庄严肃穆的舞蹈,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无辽远。   阿政跟在异人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那位身体虚弱的老人在这一个仿佛真正成为了主宰秦国的君王,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挥一挥手指便能颠覆一个国家。   异人的脸上是满满的热切和激动,所有参加的典礼的众人都静静地保持着沉默,等待着那最后时刻的到来。   随着火焰在祭坛中越烧越高,鼓声越敲越急,秦王从宗室长辈手中接过了象征着权力的玉玺,众人齐声跪下,拜见这位新生的君王。   在跪下去的那一刻,阿政心中突然多出了一种莫名的渴望,但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整天的典礼举行下来,大家都很累,特别是秦王,他年纪大了,身体本来就不好,经过一天的操劳,早早回自己住的宫室休息了。   而在异人和赵姬住的宫室里,赵姬命婢女端出了一碟东西放在阿政面前:“政儿,生辰快乐。”   阿政看着眼前的异人和赵姬,有些不知所措:“我还以为阿父和阿娘忘记了呢。”   赵姬把阿政搂进怀里:“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阿娘怎么会忘记你的生成呢?这是阿娘特地命人给你做的糖包,里面裹了松子和蜂蜜,政儿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阿政直接用手拿起糖包,大大咬了一口,混合着蜂蜜的松子馅料流了出来,嘴里满是松子和蜂蜜的香甜。   异人在一旁拍拍阿政的肩膀:“政儿,吃完糖包赶紧回屋洗漱,今天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你也早点回屋休息。”   阿政大声应了一声;“嗯!”   赵姬和异人回了自己住的屋子,阿政吃完了糖包,回屋休息,命屋内侍奉的宫女们都退下。   屋内的小几上放着赵姬和异人送给儿子的礼物——一把精致的镶嵌着宝石的弓。   “哎,崽,你阿父和阿娘不知道你的弓箭用得很差吗?”林橘的声音出现。   阿政羞红了脸,恼羞成怒:“你不许说。”   “行行行,我不说。”林橘笑道,“崽崽生日快乐,请你吃生日蛋糕。”   一个华丽的装饰着各色水果和巧克力的三层生日蛋糕出现在崽崽面前,附赠了蜡烛叉子和盘子。   林橘拿起蜡烛一只一只地插在蛋糕上,插满九只,对着阿政道:“崽崽,去把蛋糕上的蜡烛点起来。”   阿政有些无奈,屋内的烛台为了防火,设计得十分精巧,外面都罩着复杂的灯罩,拿下来有些困难。他想了想,拿出珍藏了一年的火柴盒,点燃了一根火柴。   林橘有些惊讶:“崽,都过来这么久你居然还藏着这盒火柴啊。阿妈好感动哦。”   阿政不明白阿橘为什么总是喜欢自称阿妈,他耳尖泛红,神情有些不自然:“因为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嘛。”   “欸,崽崽你好可爱哦。”   阿政问她:“蜡烛已经点燃了,然后呢?”   林橘笑道:“然后当然是把蜡烛吹灭呀。”   阿政:“……”   阿政:“那刚才为什么要把蜡烛点燃?”   林橘:“崽崽,吹灭蜡烛前你可以许愿哦,过生日,吃蛋糕,许愿,吹蜡烛,这是非常重要的生日仪式。”   阿政想了想,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望,随即他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林橘赶忙追问:“崽崽,你许了什么愿望啊?告诉我告诉我。”   阿政坚定摇头:“我不要,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欸,怎么可以这样?我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阿妈吗?”   阿政想,就是因为他最喜欢阿橘,所以才更不能把愿望告诉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么么哒。   这篇文是游戏背景的小说,所以和真实历史肯定有出入,大家不要当成真实历史看哦。   今天白天爆更,明天入V日万,到时候还请大家能多多支持。 第24章挑拨   阿政许下心愿问林橘:“阿橘,你说我的愿望会成真吗?”   “哼,你都不肯把愿望告诉我。”林橘想了想,觉得还是要保持小孩子天真的幻想,“如果崽崽愿意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付出不懈努力的话,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阿政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我也这么觉得。”   许完愿望,接下来当然是切蛋糕啦。   林橘把蛋糕上熄灭的蜡烛摘掉,用附赠的塑料刀切下一块放到崽崽面前:“好啦,许完愿望开始吃蛋糕吧。”   阿政吃着手里的蛋糕,这个好像和之前阿橘给他吃的又不太一样,各色水果的清香掩盖住巧克力的甜腻,动物奶油入口即化,搭配上精心烤制的蛋糕胚,有一种徜徉在幸福中的感觉。   阿政指着蛋糕上的红色和黄色果肉问林橘:“阿橘,这是什么果子?”   林橘看了一眼道:“火龙果和芒果。嗯,这是一种长在热带的水果,崽崽你们这里的环境应该属于温带,所以才没有长这些水果吧。”   “热带?温带?这是什么意思?”阿政有些迷茫。   林橘有些头疼,虽然她是文科生但地理真的学得不好,她只能勉强解释道:“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崽崽你有没有地球的概念。地理上以赤道为界把地球分成南北半球,在北半球,越往北走越冷,越往南走越热,气候带的形成呢又和太阳直射、地球公转、太阳高度角有关。嗯,反正,总之,热带就是一个一年四季都很热的地方,热带只有夏天,温带就是有春夏秋冬四季的地方。崽,你听懂了吗?”   阿政点头:“也就是说热带和温带有不同的气候,所以能长出不同的作物。”   林橘:“Bingo!就是这样。”   阿政继续提问:“阿橘,我知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刚才说的地球又是什么?”   林橘彻底拜服:“崽,好好的生日,你非要变成好奇宝宝三千问吗?”   没办法,林橘只能拿出当初参加高考的精神,和阿政讲了宇宙大爆炸、地球自转公转、地球引力,日心说地球说,哥白尼开普勒大航海好望角,讲到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讲了些什么东西。   终于说完了,林橘喘了一口粗气:“崽,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再讲下去就超过我的知识储备了。”   阿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摇摇头:“我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但是,阿橘,剩下的蛋糕要怎么办啊?”   刚才他一边听林橘讲故事一边吃蛋糕,可是12寸三层的蛋糕足够十几个人食用,就算阿政嘴里一直没有停下,蛋糕也没有少掉多少。   林橘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崽崽你别吃了,吃坏肚子就不好了。蛋糕里面有鸡蛋容易变质,等到明天就不能吃了,你把蛋糕处理掉吧。”   阿政有些遗憾:“好可惜啊。”   “那也没办法嘛。”林橘刚想放弃,游戏商城突然出现了上新提示。   【您还在为不能给崽崽保存食物而苦恼吗?您还在为等待商城刷新而不满吗?现在立刻购买游戏储物空间,不要一亿也不要两亿,只要998,只要998,储物空间带回家。】   林橘:“……”   林橘:这个破游戏绝对监控她录音了吧。   林橘仔细看了一下商城的储物空间使用说明,储物空间只能储存系统商品,只能供养崽人使用,体积为一立方米,放入储物空间的商品时间静止保持原样。   林橘真的很想吐槽,一立方米能放什么东西啊?但是有了这个储物空间还挺方便的,至少如果再发生崽崽遇到刺客的情况,她就可以在空间里事先存储一些攻击性武器来帮助崽崽了。   算了,买吧。   林橘买了空间,把剩下的蛋糕和刀叉都放进里面,对阿政解释道:“崽,我刚才找到储存蛋糕的办法了,如果你明天还想吃的话,就和我说一声,我明天拿出来给你。”   阿政点了点头:“好,谢谢你,阿橘。”   “嗯,崽崽晚安。”   阿橘的声音再次消失了,阿政洗漱完躺在床上,心里却是对林橘身份的不断猜测,拥有这样的能力,阿橘真的不是神吗?还有,他从前只知道天圆地方,可是阿橘却说世界是一个球体,这些到底是什么……阿橘又是怎么让东西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呢?   第二天一早,众人启程回咸阳。   车队在路上缓缓地走,阿政坐在车上,心里还在想着关于地球和宇宙的事情。   却见秦王身边的侍从骑着马过来向他禀告,秦王找阿政过去说话。   所谓“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秦王作为新鲜出炉的诸侯王,他的座驾却是由六匹马共拉的。   阿政上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父亲异人也跪坐在秦王身边。阿政对秦王行礼,跪坐在秦王面前,等着秦王吩咐。   “政,你可知如今天子何在?”   阿政愣了一下,缓缓答道:“天子九鼎,九鼎入秦,天子在秦。”   秦王指着阿政鼓掌大笑:“好,好一句‘天子在秦’。子楚,你可明白了?”   异人慎重点头道:“王上,儿臣明白了。”   秦王向阿政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对着异人道:“子楚,你是将来的秦王,有时候胆子可以再大一些。什么周天子,这世间早已没有周天子,如今只不过剩下了一个小小的东周国,那东周君又怎么担得起天子之名?政儿说得对,九鼎在秦,秦国的国君才是未来的天子。咳咳,咳咳咳……”   秦王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阿政和异人连忙上前安抚:“王上——”   秦王喝了水,缓过神来,摆了摆手,对着阿政和异人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向秦王请辞告退,分别回到各自的车上去了。   ·   经过一天的时间,车队终于回到了咸阳。   秦王宫,六英宫内,阿政和林橘说起自己的担心:“阿橘,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很不安。”   林橘前段时间已经把老师嘱咐给她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自由自在地摸鱼看崽崽。她不解道:“崽崽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崽崽的祖父正式加冕登基,崽崽的父亲是秦国太子,你阿娘又陪在你身边,一切都很顺利啊。崽崽你是不是这几天太累想太多了?”   而且秦王登基,距离阿政成为秦王的主线任务完成也更进一步了呢。唉,在现在的秦王和异人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崽崽要多久才可以当上秦王呢?   阿政取出了匣子里的秦弩和之前秦王赐给他的铜剑,他摸着剑身上冰冷的铭文,心里总算安定了下来:“可能确实是我想太多了吧。”   屋外传来阿燕的声音:“公子,夫人请您过去用膳。”   “知道了。”阿政应了一声,将秦弩放进匣子里收好,将铜剑佩戴在身上,往赵姬和异人的宫室走去。   赵姬见阿政进来还带着一把剑,不由笑道:“政儿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吃饭也要带着它?”只不过她也没怎么在意,时下公子佩剑本是常事,秦王赐给政儿的这把剑虽然对于政儿这个孩子来说显得有些长,佩戴起来行动不便,但赵姬只以为阿政是一时兴起,所以问了一句也没有再多提。   阿政坐到了小几边,看着宫中侍奉的宫女摆膳,问赵姬道:“阿娘,阿父不和我们一起用晚食吗?”   赵姬道:“他刚回来便被王上叫去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想必你阿父今晚也会和以前一样在王上那里用晚膳,我们自己吃吧。”   阿政应了一声好,陪赵姬用完晚食。   晚食之后,阿政走回自己住的宫室,只见一个平日里不怎么眼熟的侍女守在门前。阿政不由问她:“我记得我的房门一直是阿燕守着的,她人呢?”   那侍女结结巴巴答道:“阿燕姐姐刚才突然觉得不舒服,所以特意命奴来为公子守门。”   阿政皱眉,阿燕刚才还来叫他吃饭,怎么这么快就不舒服了?   他看向侍女,喝声道:“跪下,说真话——”   侍女立刻吓得跪趴在地上:“公子,公子,奴说谎了,阿燕姐姐刚才被夫人叫去做事了,奴也想要被公子看见,这才自告奋勇和阿燕姐姐说了,为公子守门。”   “就为了这个?”   侍女哭着点头:“是,是。”   阿政不由握紧手中的剑,吩咐她:“你继续在门外守着。”然后进了屋。   此时天色渐晚,屋中已经点上了烛火,烛光明亮照亮了整间屋子,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异常。   林橘想了想提醒道:“崽,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可能会有杀手隐藏在你的房间里。”   阿政:“……”   阿政:“……阿橘你不要调皮。”   林橘撇撇嘴:“好的哦。”林橘把房间的每一个细节放大,开始认真帮崽崽找奇怪的地方,结果还真被她找到了。   崽崽的床底下贴着墙壁的黑暗小角落里居然藏了一个布娃娃,布娃娃长得还挺可爱的,就是身上还扎了几根针。   阿政看着林橘拿给他的布娃娃,注意到这个娃娃脸上没有嘴巴:“楚姬。”   “啊?怎么了?什么楚姬?”   阿政想起阿橘并不知道楚姬受刑的事情,也就没有多提,只和她说:“我听说西楚之地擅长用巫术害人,这个娃娃可能是被人拿来诅咒我的东西。”   只是这个娃娃明明长得是楚姬的样子,身上又扎了针,难道是想诬陷他害楚姬?华阳夫人会这么蠢吗?   林橘感慨道:“巫术害人,听起来好迷信啊。我把整个房间都查看过了,房间里只多出这个东西,把布娃娃处理掉应该就没事了吧。”   “嗯。”为了方便处理阿橘送给他的东西,他特意让宫人准备了火盆,这下直接把娃娃扔进了火盆里,一瞬间火焰熊熊燃起,将娃娃烧得一干二净。   火盆里溅起了一些烟尘,阿政捂着鼻子咳嗽了两声,把门口守门的侍女叫了进来:“你去阿娘那里找两个宫女过来,我有件衣服扯坏了,你让她们来缝补。”   那侍女见阿政神色如常,便以为他没有发现什么,依言跑去叫人。   等赵姬宫里的两个宫女来了,阿政立刻命令她们把这个侍女拿下:“她偷了我的东西,你们俩去禀告阿娘,让她依照宫规处置吧。”   两人闻声应是,把侍女给带走了,过了一会儿,赵姬又派了两个年长的宫人来为阿政守门。   阿政回了房间,锁好门,躺在床上合衣睡下。   林橘问他:“你不把这件事和你阿娘说吗?”   阿政翻了个身,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把剑,他皱眉解释道:“这种巫蛊之事,无论是不是我做的根本解释不清楚,还不如就这样烧了,一了百了。”   “但是崽崽,楚姬要害你这件事,我觉得还是需要和你阿娘说一下吧。”   阿政觉得身上疲惫,迷迷糊糊应道:“今天太晚了,等明天我再和阿娘说……”说着说着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林橘隔着屏幕看着崽崽的睡颜,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真是可爱。   她正开心地欣赏着,却发现崽崽的生命值正在急速下降,这是怎么回事?   林橘连忙去叫醒崽崽,去推他,可是却怎么也推不醒。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商城里也没有什么药啊?   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崽崽又没有受到什么危险,生命值怎么会突然下降,这游戏不会真的有什么破诅咒吧。   等等。   诅咒。   那个火盆。   火盆里的火还在燃烧,这个破房间也没有什么大的窗户。   林橘连忙把崽崽的身体搬到房间门口,推开房门,假装成是崽崽自己开门后昏迷的样子。   门口两个守门的侍女看见了,一个连忙跑去叫赵姬,另一个则抱起阿政打算把他送回房间休息。   不对,不是回房间。   情急之下,林橘干脆打翻了屋内的火盆,火盆倒在地上,点燃了床边的飘挂的床帐。   那侍女见着火了,立刻大声呼救叫人救火,自己则抱着阿政跑向赵姬的屋子。   林橘看着阿政不再下降的生命值,总算是松了口气。   所以崽崽生命值下降果然和那个点燃了布娃娃的火盆有关,是放了什么具有特殊功能的药物吗?   林橘不懂。   阿政被送到赵姬的房内,吵醒了正在休息赵姬和异人。   赵姬见阿政昏迷,连忙让人去少府请侍医,又听说阿政屋中着火,让异人赶紧过去安排人灭火。   等火熄灭了,侍医来了,阿政也醒了。   林橘:“崽崽,你终于醒了。”   赵姬:“政儿你感觉怎么样?”   侍医:“公子可还觉得身上又哪里不适?”   所有人的声音乱糟糟地夹杂在一起,让阿政有些不舒服,他想要努力把眼睛睁得更大一点,眼泪却莫名地流了下来。他沙哑着声音道:“眼睛不舒服,喉咙也不舒服。”   赵姬忙道:“夏侍医,这是怎么回事?”   夏侍医慢悠悠摸着胡子把着脉,不一会儿又张开阿政的眼皮看了看,又张开阿政的嘴看了看,得出了结论:“小公子应该是接触了什么毒物,这才导致了昏迷。”   异人在一旁道:“这秦王宫中,哪来的什么毒物?”   对于这种宫中秘事,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夏氏族人,夏侍医才不会就这么轻易开口呢。他只继续道:“这点臣下就不清楚了。臣下待会儿为小公子开方,少府会把小公子这些日子需要的药材和煎药的药童送来,还请夫人到时候及时劝小公子服药。”   赵姬心疼得看着阿政点点头:“我知道了。”   送走夏侍医之后,赵姬才对阿政追问:“政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突然命人抓起来的那个宫女,和你如今这样有什么关系吗?”   阿政便小声地把他察觉那个宫女不对劲、房里发现巫蛊娃娃并用火烧了的事情和赵姬解释了一下。   异人在一旁愤愤一拳拍向小几:“楚姬怎能如此作为!”   赵姬在旁边冷笑道:“究竟是楚姬所为还是某人所为,良人自己心里清楚。”   异人不免有些讪讪,他毕竟是借着华阳王后的力量才成为了太子,华阳王后又是那样雍容华贵,他实在不敢相信是华阳王后做的手脚。更何况,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华阳母后无子,我是她的嗣子,将来只有我成为秦王才会奉她为太后,华阳母后没有理由害政儿啊。”异人不认为是华阳王后下的手,“说不准,和我那群兄弟有关。”   赵姬对此无话可说,只好道:“良人,如今那娃娃已经被烧毁,阿政被害也找不到什么证据。我想着经过这次的教训,政儿那里还要多安排一些人手。”   异人摆摆手:“唉,这种事情,你来处理便是。”   赵姬忍住心中的怒火,应了声是。   秦王加冕的第一日举行加冕典礼,第二日驱车赶回咸阳,晚上阿政就出了事,让赵姬不得不感叹一定是因为回来的太匆忙,所以六英宫才会被人乘虚而入。   第三日一早,异人还惦记着昨晚阿政被毒害的事情,去给华阳王后请安的时候脸上不免带了出来。   华阳王后注意到了却不动声色道:“子楚,你回来之后可曾去看过楚姬?”   异人摇摇头。   华阳王后便叹了口气:“楚姬也是可怜,她是楚国贵女,原先和你之前和和睦睦,恩爱非常。我把她嫁给你,原就是委屈她了。”   异人有些讪讪,干脆沉默着不说话。   华阳继续道:“楚姬是个小姑娘,知道自己的丈夫突然有了别的女人,心有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是说错话罢了,偏偏政儿在宴会上不依不饶的。若是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能关起门来说,偏偏当着这么多宗室的面,有没有把你这个阿父放在眼里。”   异人想起那日政儿一声声地拿秦王来压他,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起来。   华阳在心里笑了一声,面上哀戚:“楚姬受了那样的刑罚,如今已经疯了。我没办法,只好把她关在屋子里。可楚姬都被赵姬母子害成这样了,赵姬送给楚姬的衣料吃食却比从前都次了一等。子楚,这本来只是件小事,可赵姬是将来的秦王后,她怎么能如此没有怜爱之心?”   异人心里越想越气,是啊,楚姬都已经这样了,怎么可能还去害政儿?若是真去害了政儿,政儿又怎么会那么快得救?说不得是赵姬和政儿的自导自演罢了。   只是当着华阳王后的面,异人却不能这么说,他只能对华阳王后道:“母后,这件事我回去之后就和赵姬说清楚,让她把好东西送来。”   华阳笑了笑,道:“你们夫妻俩说清楚就好,不要吵架。子楚,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母亲,哪个母亲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夫妻和睦呢?”   “是,儿子明白了。”   正当异人打算回六英宫和赵姬说清楚的时候,秦王身边的侍从颤抖着全身前来禀报:   ——秦王薨了!   这下异人再也没有功夫去计较这些小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秦王:我用我的死为你们化解矛盾。   -----------------   补更完成,红包继续,明天日万。   ----------------------------   1.逸礼《王度记》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2.据《史记·秦本纪》记载,秦昭襄王五十一年,将军摎攻韩,取阳城、负黍。西周君背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兵出伊阙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于是秦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是指诸侯国西周国的国君,而不是周天子周赧王)走来自归,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城,口三万。秦王受献,归其君于周。五十二年,周民东亡,其器九鼎入秦。   (简单来说,周天子一脉在阿政的曾祖父秦昭襄王的时候就灭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东周君就一小块地盘,只能算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诸侯国,之后就被吕不韦灭了。) 第25章即位   作为最早得到秦王薨逝消息的两人之一,异人立刻命人封锁了整个秦王宫,严禁宫中众人将这个消息外传,自己则匆忙往章台宫赶去。   留在原地的华阳王后,立刻命人请来赵姬管理宫中的宫人。   在等待赵姬前来华阳宫的这段时间里,华阳王后忍不住问身边的侍从:“之前那个弓箭手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侍从答道:“回王后的话,千真万确。正是因为那名弓箭手亲眼目睹公子政凭空拿出东西弄瞎了那个刺客,颇为神异,他以为公子政是神人降世,这才不敢继续对他下手。”   “一个不过八九岁的小孩子,哼——”   楚人崇巫,华阳夫人虽然是楚人,但却并不相信这些事。   她的外祖父是楚国的大司命,她的母亲是楚国的巫女,可她心里清楚,她的外祖父和母亲所展现出来的神迹,不过是通过一些神奇的药物再加上对国中贵族心里的洞察暗示。这世间或许真的存在神灵,但绝无可能出现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兴许是那个弓箭手太过紧张看错了吧。   不过如今宠爱她的王上薨逝,她和王上的其他孩子又关系恶劣,目前能依靠的也只有子楚了,罢了,针对赵姬和公子政的事,还是暂时缓缓以后再说吧。   华阳王后正想得头疼,便听见宫人向她禀告,赵姬来了。   她直截了当地告诉赵姬:“如今王上薨逝,最重要的是让子楚及时登基,稳定局势。走吧,随我一起前往章台。”   赵姬跟着华阳王后坐上了车,直到走下车心中还残留着一丝不真实感,王上不是才守完孝期刚刚正式即位嘛,怎么突然就薨逝了?   王上薨逝,异人是太子,所以她的丈夫就要成为下一任秦王了吗?   那她和政儿不就是秦王后和秦王太子?   赵姬恍恍惚惚的,直到走进章台宫也没有回过神来。   秦王的寝宫外,异人已经调来禁军严加看守,他见华阳王后和赵姬来了,对华阳王后轻声道:“母后进去见见王父吧。”   华阳王后静静点了点头,走到寝宫门前时踉跄了一下步子,终是透露出一丝脆弱,她扶着木制门框,缓缓走了进去。   屋外,赵姬看向异人:“良人,王上真的已经……”   异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赵姬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王上明明才刚刚即位……”   异人道:“正是因为事发突然,孤才调来了禁军严守宫门。”   “不对,不对,”赵姬一双媚眼看向异人,“不对,良人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请朝中诸位大臣赶赴章台宫。”   异人皱起眉:“可若是子傒等人诬陷王上的死与我有关怎么办?”   赵姬看向异人,问他:“那这件事与良人有关吗?”   异人立刻摇头反驳:“自然是没有。”   赵姬道:“既然如此,良人更应该把群臣都叫到章台宫来表明自己的清白,而不是遮遮掩掩的反倒惹人怀疑。您是大秦的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您没有理由去害王上。反倒是某些人,觊觎太子之位许久,更有理由做出这些阴谋诡计。”   “赵姬说得没错,去把宗室和大臣们都请来吧。”华阳王后走出宫门,加上这一句。   既然母后和妻子都这样说,异人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于是听从两个女人的指示,命人去召来了宗室和朝中重臣,同时也让人把吕不韦叫了进来。   此时的吕不韦只是太子异人的门客,在秦国朝中只担任了管理太子家事的詹事,为异人分析朝中局势,告诉异人怎么和秦王说话才更加得体更能赢得秦王喜爱,极少数的情况下,他也会进宫为阿政讲学。   收到秦王薨逝消息的时候,吕不韦正在考虑要怎么样才能进一步提高异人在朝中的威望,听到这个消息,他鼓掌大笑:“真是天助我也。”随后放下手中的棋子,换了衣服起身进宫。   此时章台宫大殿前,已经汇集了不少人,但现在的秦国朝中有一个问题——秦国无相。   自秦昭王时起,秦国的相邦由宗室樗里疾担任,在这之后是甘茂、魏冉、范雎。最后一任相邦是蔡泽,他被范雎推荐给秦昭王任为相,为昭王献计灭周,使九鼎入秦。但此人过于胆小,在朝堂上被人攻讦就担心被杀,干脆辞掉相位,回到封地。   之后昭王薨逝,如今的秦王继位,守孝的一年里朝中无大事,秦王便没有任相,打算等正式即位之后在好好整顿一下朝中之事,谁知他不过当了三天正式的秦王——就死了。   于是太子异人只好面对这无相可用的局面,他正慌得不行,好在此时吕不韦及时赶到,总算是安抚住他。   吕不韦替异人发声道:“如今王上薨逝,最重要的是及时为王上加谥,太子即位,以稳定大局。”   公卿中有人发声道:“王上不过即位三日,怎么会突然薨逝,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蹊跷?”   这个问题果然来了,异人在一旁道:“王上的尊体已被侍医验看过,并无蹊跷之处。倘若诸位不信,自可派人前去验看。”   群臣们对视了一眼,和宗室们分别派了一个人去查看秦王的遗体,结果显示,并没有毒杀或者外力杀死的痕迹。据侍医所说,秦王是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即位这几日舟车劳顿,一时间受不住才会突然薨逝。   公子傒等人还想继续挑事,华阳王后厉眼盯着他们:“如今的秦国,不过一年就连失两王,山陵连崩,太子子楚继位天经地义,若是还有人提出异议,莫非是想要秦国落得和早年齐国一样的下场吗?”   齐桓公晚年,昏庸无道,重用佞臣,引得诸子争夺王位,国力一度衰弱,后来又经历了田氏代齐,被几国联军围剿,如今国力虽然慢慢恢复过来,但终究是大不如前。   华阳王后暗指公子傒等人想要相仿齐国几百年前的那几位公子行事,何其诛心。   群臣们接受了秦王薨逝的现实。宗室里的公子傒等人虽然还想要挑起纷争,但自从昭王时期起,宗室中有权利的“四贵”就已经被逐出咸阳赶到封地,如今的宗室里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再加上华阳王后在一旁的竭力支持,公子傒等人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   只见吕不韦跪在地上稽首长拜,口称拜见秦王,其他大臣也只好跟着跪下来长拜不起,异人用严厉的眼光注视着子傒等人,几人无法,只好也跟着跪了下来,终究是承认了他这个秦王。   自此,异人才总算暂时坐稳了秦王之位。   -   得知秦王薨逝消息的时候,阿政正在宫中的庭院里练剑。听到宫女传来的这个消息,他满眼的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我前日才刚见过大父。”   传话的宫女跪倒在地:“奴怎么敢把这样的消息乱传,正是因为王上薨逝,太子妃才特意命奴为公子及时送来斩衰裳,以免公子未穿丧服失了礼仪。”   阿政看着手上的这把秦王赐给他的长剑,久久不语。   良久,他才道:“你把丧服拿来为我换上吧。”   “是。”   -   当天异人即位为秦王,经过和诸位朝臣商议。薨逝的先王优待功臣,厚待王族,谥号孝文,为孝文王。为了尊重父亲,异人并未改元,这一年依然是孝文王元年。   次日,尊华阳王后为华阳太后,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妻子赵姬为秦王后,长子秦政为太子,少子成蟜为长安君。他宣布为父守孝一年,命秦军严守边防,以防敌袭。   -   阿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居住的宫室,这已经是秦孝文王去世的第七天了,这天结束,他就不需要再去守灵了。   其实按照周礼的规定,向这种君王父母去世的大丧,守孝期应该是三年,同时守孝前三天子孙后代必须不吃不喝,滴水不进,同时守孝期间需要日日穿着丧服,禁荤、禁酒、禁乐。   如果一个国家按照这种方式守孝,接连死了两个君王,大概不用敌人入侵就已经一败涂地。   秦孝文王为秦昭襄王守孝时,时间已经缩短到一年,同时在饮食方面也放开了限制,而异人虽然表面上说要为秦孝文王守孝一年,但只有前七日需要守灵,而过了二十七日,其他的限制也慢慢放开了。   阿政疲惫地躺在床上,懒懒地不想动弹。   林橘戳了戳崽崽有些瘦削的小脸蛋,叹了口气,哎,之前那几个月的投喂好不容易把她家崽养得稍微圆润一点,没想到就几天没上游戏,她家崽居然立刻就瘦成这样了。   崽,你是气球做到吗?一戳就瘪。   阿政无力地挥了挥手:“阿橘你别闹。”   林橘有些心疼地看着崽崽:“崽崽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牛肉干?”   阿政翻了个身,想了想道:“我现在还不能吃肉,还有二十天呢。”虽然他对先王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他还记得先王给予他的帮助,一个月不吃肉他还是能忍得住的。   “一个月都不能吃肉啊,崽崽你好惨哦,那这段时间你记得要多吃一点豆子哦。”虽然说植物蛋白远远比不上动物蛋白,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话说回来,她之前还在担心让崽崽成为秦王的主线任务怎么完成,没想到这才没几天的功夫秦王就死了,崽崽他爹升了一级,崽崽也立刻变成了太子。哎,她应该没有诅咒那个倒霉的秦王吧。   “阿橘。”   “怎么了,崽?”   “所有人都会死吗?”   “会呀,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经历生来病死嘛,这是自然的规律呀。”   阿政的心狂跳起来,他平复住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也和我一样会死吗?”   林橘理所当然道:“当然啦,我是人嘛,只要是个人总有一天都会死的。”   阿政小心地攥紧了拳头,刚才他听到阿橘说她是人,她和他一样都是人,所以之前一直是他把阿橘误会成神。是了,虽然阿橘能凭空变出东西,但她从来没有说过她是神,是他一直误会了。他急着追问道:“那、那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你呢?”   “……唔。”林橘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这种二次元人物问三次元人物能不能面基的问题,听起来好奇怪啊。   虽然她一直知道这款游戏的智能度很高,但这未免也太高了吧。之前崽崽向她提问地球宇宙之类的问题,还可以说是触发了关键词的巧合,但这次的问题明显超出游戏的限定范围了吧。   林橘继续抓着头发:“唔……怎么说呢?崽崽,我们很难见面的。”毕竟她不可能穿越到游戏里面,崽崽也不可能从游戏世界里穿越出来。   “阿橘,我之前许了一个生日愿望,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啊这……崽崽不会是想要见到她吧。   “我想见到你,阿橘。你说我的愿望会实现吗?”   对这种问题,林橘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只好操纵着游戏和崽崽击了个掌,小小声:“那……崽崽……你加油哦。”   “嗯,我会努力的。”   现实中只过了一天,游戏里的二十天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林橘立刻重新投入了投喂崽崽的快乐之旅。   而在章台宫,新鲜出炉的秦王异人正在和吕不韦商议着攻打他国的计划。   异人一直以来都对吕不韦深感歉意,吕不韦帮他坐上了秦王的宝座,他本想在即位之初就为吕不韦封侯,但没想到这件事被吕不韦断然拒绝了。   吕不韦的理由是这样的,秦国自从商鞅变法以来就一直都是以功勋封爵,若是异人为他一人破例,那就破坏了秦国一直以来的封爵制度,而且异人刚刚即位为秦王,这样做也容易引来朝中大臣的不满。所以吕不韦更希望能够按照秦国封爵的规矩,以军功封爵。   那军功哪里来呢?   自然是来自战争。   “吕兄觉得秦国应该先攻打哪个国家?”   吕不韦摸着小胡子笑道:“当年应侯范雎为昭王献策,‘王不如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为计深远,以如今的时局亦可同策。”   异人接着他的思路:“韩、赵、魏三国皆为秦之近邻,当攻哪国为先?”   吕不韦笑道:“三国之中韩国最弱,自然是先攻韩。”   “好。来人,传蒙骜将军来章台议事。”   蒙骜很快就来了,异人展开历代君王收集绘制的舆图,与他商议攻韩之事:“蒙将军以为,若是攻韩,应当先攻何处?”   蒙骜指着简略的舆图上韩国的一座城池:“回君上,当先攻成皋,再攻荥阳,以此二城设郡,命军士镇守,这样既可继续东扩,又可阻止六国军队借黄河之势直抵咸阳。”   异人又问:“那将军需要多少兵马?”   蒙骜笑道:“若是由臣领兵,五万足以。”   “好,那寡人就给蒙将军五万兵马,还请将军尽早回去整顿军务,国孝之后以备攻敌。”异人想了想补充道,“对了,到时候詹事吕不韦会作为副将与您一同前往。”   蒙骜面上如常,心里却早就骂出了声,娘希匹的,一个来混战功的来了。   他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对着异人道:“臣听说吕詹事是商贾出身,恐怕于兵事并不相通。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臣只担心到时候护不住吕詹事。”   简单来说,蒙骜一点、也、不、想、带、吕不韦、玩。   其实异人也是这么觉得。毕竟吕不韦虽然脑子好使,能出一些奇策,但行军打仗这个事和给华阳夫人送礼这种事不一样,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就玩不转,异人也不想自己即位之初打的第一场仗就吃了败仗。更何况吕不韦是他多年好友,战场确实危险,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出什么意外。   之所以问蒙骜,只不过是他给好朋友吕不韦一个面子罢了。现在老将蒙骜拒绝了这个请求,异人自然也是骑驴下坡:“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罢了。”   蒙骜没想到新上任的秦王居然这么好说话,为了避免他反悔,赶紧请辞:“既然如此,那臣就先回去了……”   没等他说完,异人就道:“等等,还有一件事。”   蒙骜在心里苦了脸,秦王不会这么快就反悔了吧。   好在异人还没有出尔反尔到那种地步,他对蒙骜商量道:“如今寡人子嗣不丰,膝下唯有太子政和成蟜,这两个兄弟年岁又相差太大。寡人想在宫中为政儿开辟一处学堂,延请名师,同时让宗室中和他年岁相仿的孩子,陪他一起读书。寡人听说蒙将军家中也有两个孙子,不知年岁几何?”   蒙骜心中暗叹,当今秦王连他家里有两个孙子的事情都查出来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到底几岁,如今这样问,不过是给他这个老臣一个面子罢了。蒙骜自己是不愿意儿孙与秦国太子有牵扯的,毕竟他是齐人归秦,不算土生土长的秦人,手上又掌权掌兵,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对蒙家没什么好处。   只是王上都已经这样问了,蒙骜也没那么厚的脸皮拒绝王上第二次,只好道:“臣家中确实有两个孙儿,长孙蒙恬,素来顽劣,次孙蒙毅,倒是尚且乖巧懂事。”   异人笑道:“既然如此,那等过些时日,宫学建好之后便请两个孩子入宫吧。”   蒙骜应了声是,离开了章台宫。   异人看向留下来的吕不韦:“不韦兄,你刚才也看到了,蒙将军不愿意带你出征,要不你还是算了吧。我、寡人可以直接给你封侯。秦国国中也并非所有人都是以功封爵的,比如华阳母后的弟弟阳泉君,他就是因为华阳母后受宠才被封爵的,我也可以这样给你封爵啊。”   吕不韦的脸瞬间黑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臣还是再等待时机吧。”   异人有些无奈:“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你我相交于微末,助我登上王位,秦王的相位永远为你留着。”   听了这话,吕不韦也颇为动容:“臣定不负王上之情。”   异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兄弟,又何必说这么多。对了,你是不是很久没去见政儿了,等会儿出宫前你去见见他吧,他肯定也想你这个阿翁了。”   吕不韦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好。   这时,宫人来传:“王上,王后请见。”   吕不韦连忙道:“既然如此,那臣就先告退了。”说完立刻却步离开。   异人对着刚走进来的赵姬抱怨道:“寡人原本还想着让你也见见吕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   赵姬笑着上前握住异人的手,微笑道:“他是怕见了我觉得尴尬吧。”   异人反握住赵姬的手:“你和吕不韦不过是曾经议过亲而已,寡人都不介意,他都什么好尴尬的,真是多心。”   异人在邯郸为质时,遇到了赵姬。赵姬虽然是商贾之女,但她的母亲是赵国宗室,所以有时也会参加赵国宗室举行的宴会。异人见到赵姬的第一眼便为她倾心,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知道后来才知道,赵姬的父亲和吕不韦的父亲因为同为商贾,所以两个人之间曾经议过亲。   此时民风开放,赵姬和吕不韦议过亲算什么,秦国宣太后为了灭掉义渠君还为他生过两个孩子呢。往前数几百年,孔丘的父母都是在山里野合生下的孔丘。各国贵族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穷,吕不韦和赵姬的这点小事在异人心中不值一提。   面对异人的回答,赵姬只以微笑面对,并不出声。   -   另一头,六英宫。   自从异人即位为秦王,赵姬就和异人一起搬到了章台宫居住,六英宫里只剩下阿政一人住着。   吕不韦乘车到达六英宫时,阿政正在院子里练习秦弩。   经过一年多的练习,阿政的弓-弩瞄准技术没有丝毫的进步,他这辈子所有的精确度似乎都留在边城刺客行刺的那一天了。   “政儿。”吕不韦出声提醒他。   阿政闻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吕不韦:“吕阿翁,你怎么来了?”   吕不韦笑道:“我和你阿父商议事情结束,便来看看你。我送你的这把秦弩,你使得怎么样了?”   阿政苦着一张脸,看着手里的秦弩:“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射箭的天赋。”   吕不韦看着十米开外没有一只箭插着的靶子,和地上七零八落的箭羽,不由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或许政儿你就是不擅长骑射吧。”   见阿政苦着一张脸,吕不韦安慰他道:“政儿虽不擅长骑射,但你的记性很好,学东西很快。像你阿父,虽然他在政事上稍微有些不通,但却很擅长和人相处。这些都是你们的优点。”   阿政看向吕不韦:“那吕阿翁的优点是什么呢?”   吕不韦闻言笑了笑:“我啊?我大概擅长攫取利益吧。”   “攫取利益,是指赚钱吗?”   吕不韦笑了,如果说把一个落魄质子扶上王位也称为赚钱的话,那他大概就是那种人吧。他想了想道:“我如今的门客里有公输氏的传人,我让他为你做个更小型的手-弩防身吧。”   公输氏,名班,是几百年的鲁国人,他曾经帮楚国制造云梯攻打宋国,后来被墨子说服停止攻宋。对于这个时代的孩子来说,公输氏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传说中的人物。   阿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真的吗?谢谢吕阿翁。”   吕不韦伸手在阿政的头顶犹豫了一下,转到阿政的肩膀上拍了拍:“嗯,时间不早了,我要离宫了,改日再来看你。”   “吕阿翁再见。”   “政儿再见。”   阿政开心地把落在地上的箭羽收好,吩咐侍女准备晚食。   林橘看他见了吕不韦一脸开心的样子,不由问他:“崽,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阿政在心里解释道:“他叫吕不韦,是我阿父和阿娘的朋友。之前在赵国的时候,他帮了我们家很多。只是——”   “只是当初阿父抛下我和阿娘逃跑的时候,也是他带着阿父逃出邯郸的。”   “那崽崽你为什么还这么喜欢他?”   阿政想了想,道:“因为吕阿翁和我、和阿娘都没有什么关系啊。他只是我阿父阿娘的朋友,能帮他们很好,不帮也没什么。至于我阿父,阿娘是他的妻子,我是他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我无法接受阿父抛弃家人的行为。”   林橘觉得,崽崽真是活得人间清醒。只是这份清醒,又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换来呢?   -   又过了几天,异人腾出了一座六英宫附近的宫室作为宫学的教学场所,把之前辞职的前任相国蔡泽请来作为宫学的主讲博士,又在朝中的大臣中挑了一些博学的人作为副讲。秦国尚武之风浓厚,异人特意请了蒙武来教阿政弓马骑射,再加上秦国宗室里的小孩,蒙恬蒙毅两兄弟,阿政快乐的学习生活随之揭开序幕。   要上学的消息传到六英宫,阿政真的一点都不快乐,他觉得李斯和各种老师单独给他讲课挺好的,他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出宫找蒙恬玩,真的不需要安排一群人当他的同学。   但不管阿政快不快乐,学还是要上的,阿政挎着一张脸走进宫学见到了他的同学们。   灯火通明的宫室里,蒙恬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见阿政走进来,立刻用谴责的眼神看向他:你这个太子真是害人不浅。   阿政立刻用眼神回复道:又不是我想要办宫学的。   坐在蒙恬身后的弟弟蒙毅实在搞不懂他们的眼神官司,但也知道阿政是一国太子,连忙起身行礼,其他人也跟着行礼。   阿政去找蒙恬玩的时候见过蒙毅几次,知道他是蒙恬的弟弟,摆手道:“不必多礼。”   此时蔡泽走进教室,开始上课。   虽然阿政不喜欢这种一对多的课堂模式,但不得不说,蔡泽讲课还是很有意思的。他游历各国,有不少神奇的经历,再在这些神奇的经历里安插入各种典故,引人入胜。   等到午时的时候,宫人就会送来饭菜。   因为和其他人不熟,所以阿政和蒙恬兄弟同桌吃饭。其他人虽然想亲近这个太子,但一时间找不到门路,只好暂缓不提。   -   一年之后,秦国孝期已满,趁着他国不备,大将蒙骜率五万人马东出咸阳,直攻韩国成皋,不过数日就直取成皋、荥阳。   正当异人打算命人庆祝自己即位秦王以来的第一场胜利时,一个坏消息传来,东周君集结六国兵马,联合讨伐秦国。   异人一下子就慌了,他赶忙问身边的吕不韦:“不韦,如今蒙骜征战在外,寡人该派谁前去迎战?王齮等老将尚在守边,蒙武又年岁不足,其他将领年迈难济,寡人该如何是好?”   吕不韦拱手道:“臣请出战。”   异人笑了:“吕兄,别闹了,你从未上过战场,又如何知道领兵打战之事?”   异人虽然信任吕不韦,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在这么危急的关头把领兵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吕不韦?   吕不韦道:“王上在朝中还能找出能用的将领吗?或者说,除了臣,王上还能找出放心让他领兵在外的将领吗?”   秦国以武起家,确实不止这么几个能用的将军,但是异人才刚刚即位一年,他放心的将领都在重要的位置上坐镇,剩下的都是他不放心的或者之前和子傒眉来眼去的,异人实在不敢让这些人掌管兵权。   吕不韦见异人有所松动,继续攻心道:“臣知道自己不熟悉兵事,但现下蒙骜将军已经攻下成皋、荥阳两地。臣领兵之后,会先与蒙将军的大军会和,到时候让蒙将军坐镇指挥。”   异人有些心动,如果让蒙骜来指挥,吕不韦只是领兵的话,似乎也可以。   吕不韦拿出了杀手锏:“王上,臣愿意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尽取东周,臣愿自绝与军前。”   异人被吕不韦的这个誓言吓了一跳,他连忙道:“不韦不必如此,寡人让你领军便是,只是战争上刀剑无眼,你千万小心。”   于是待军队人马点齐,异人亲自率满朝公卿为吕不韦践行,看着他带大军离开咸阳。   看着吕不韦带兵离开,异人心里是真的慌,毕竟他也不相信吕不韦会打仗,完全是没有办法了才让吕不韦带兵。   他心中日夜惶恐,唯恐边关传来吕不韦战败的消息。异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明显,惹得华阳太后都特意把他叫到华阳宫,让他注意一国国君的形象。   宫学里,蒙恬等人也讨论这次出战。   蒙恬把玩着阿政新到手的手-弩,嘴上随意地说道:“我大父打仗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但是大父的兵马加上吕詹事的兵马,一共才十万,而六国组成的联军有二十万,这要怎么打?”   蒙毅作为一个严谨的小学究,忍不住纠正他哥:“明明是七国,还有一个东周国呢。”   蒙恬不屑地呵了一声:“东周那巴掌大的地方,就别把它算进去了吧,还不够寒碜人的。”   阿政在一旁道:“六国虽为联军,但人心不齐,秦国会胜。”   ·   果然几月之后消息传来,吕不韦和蒙骜率军,灭了东周。   周的最后一点领土在世界上消失。   --------------------   作者有话要说:   东周:给我点面子。   -----------------------   感觉断在这里比较合适,明天多写一点吧。(高亮:小可爱们不要当真实历史看哦,特别是关于赵姬和吕不韦的关系那里)   -------------------------------------- 第26章封侯   吕不韦打败六国联军的方法很简单,分而攻之。   东周君率领的六国联军并非铁板一块,毕竟这世间早已经没有周天子,东周国不过是个有周王血脉的小诸侯国罢了,龟缩在洛阳一带,六国的国君哪里会真的听他的指挥,不过是为了趁机攻打秦国攫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吕不韦先是下令军中将士严守边防,就这样龟缩在城中和联军对峙。秦军身后有整个秦国进行源源不断的补给,而六国联军却是跋山涉水一路走到秦国边境,存粮不多。坚持了一个多月,六军的粮草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紧接着大战打响,秦国兵力强盛,吃饱喝足以逸待劳,而六国军队良莠不齐甚至还饿着肚子,秦军对联军完全就是降维打击,再加上蒙骜指挥得当,联军接连吃了不少败仗。   之后吕不韦再花重金派人去游说六国将领退兵。像是齐国,因为和秦国挨不着,两国关系一向很好。而对于楚国,如今秦国的华阳太后是楚女,前几任秦国君王宫中也多有楚女,秦国的公主同样嫁到了楚国,两国本就是通家之好,楚王之所以派兵参与联军,纯粹是打秋风凑热闹。至于剩下的几国,不是曾经被秦国揍过就是现在正在被秦国暴揍(比如韩国)。   各国都是一起挨过揍的人,组成联军完全是想要趁着秦国新丧国力衰弱打个秋风,没想到秦国居然带着十万大军来动真格的,一下子都慌了。现在有了吕不韦这个台阶下,又有金钱诱惑,于是纷纷退兵,只剩下东周君一个人带兵坚守。   于是东周君傻眼了,利索地领了盒饭。   此战之后,东周为秦所灭,韩国的成皋、荥阳两地为秦国占领,秦国在此设立三川郡,为东扩铺平道路。   吕不韦在此战□□劳巨大,为此异人亲自拜吕不韦为相邦,封文信侯,享食邑十万户,吕不韦终于在秦国站稳了脚跟。   -   “十万户!”听到这个消息的蒙恬表示震惊,“就连当年宣太后的弟弟穰侯也不过才封八万户,文信侯居然能凭借此战食邑十万户,王上对他还真是信任有加。”   阿政目前还不太了解秦国的情况,问道:“十万户很多吗?”   蒙毅坐在一边小声补充道:“秦国举国不过三百万户,文信侯一人便占去了三十分之一,这难道还不多?”   蒙恬伸了个懒腰,有些聊赖道:“什么时候我才能上战场杀敌,封上万户侯呢?啊啊好嫉妒啊!”   阿政被他逗笑:“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蒙恬小声抱怨道:“谁知道呢?我大父至今为止还没有食邑呢……”   “咳咳——”蒙毅往蒙恬大腿上掐了一把,提醒他看阿政。   阿政有些疑惑地看向蒙恬兄弟:“蒙将军立下如此战功,怎么会没有食邑?”   蒙恬尴尬地挠头笑了笑:“又不是所有人都能封食邑,不然不就乱套了,再说我大父他毕竟曾经是齐人……好了,不说这些了。听说咸阳南市来了一批燕国商人,带来了不少新奇好玩的东西,我们明天和博士请假,出去看看吧。”   阿政看出蒙恬不想再谈这些事,于是顺从他的意思点头应道:“好啊。”   “那说定了哦,明天辰时我到秦王宫门口等你。”   “嗯。”   今日的课程结束,阿政告别蒙氏兄弟,乘车前往章台宫。   章台宫内,异人刚刚送走立了大功的吕不韦,脸上还是一脸的兴奋。他见阿政进来,连忙向他招手:“政儿来了,是不是来看你吕阿翁的?他刚走不久,若是派宫人去叫还叫得回来。”   阿政站在异人面前,仰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阿父,我听说你封吕阿翁为封文信侯,享食邑十万户,这件事是真的吗?”   异人笑着点头道:“怎么?政儿也听说了?是真的,寡人刚刚下的诏令。”   阿政看向他,缓缓道:“阿父,秦国举国不过三百万户,您封吕阿翁一人就封了十万户,是不是有些过了?”   异人有些不高兴了,他原本以为儿子是来找他分享战争胜利的喜悦,没想到儿子是来找茬的。他皱起眉:“不过区区十万户罢了。你吕阿翁助我坐稳秦王之位,这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秦国沃野千里,就算分他一半,寡人也不觉得为过。”   阿政看向异人,心中满是不解,可秦国的土地不是前几代君王一点一点打下来的吗?和阿父有什么关系?他这样做,真的不会把秦国先祖气活过来吗?   阿政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儿臣只是觉得,阿父只凭借此战就给吕阿政如此厚封,朝中的公卿可能会有所不满,阿父和吕阿翁还是应该为此早做打算。”   异人见阿政这样说,便以为阿政是在为他着想,他放缓了语气道:“政儿别担心,寡人如今是秦王,就算满朝文武此时心中有所不满,等将来他们见识到你吕阿翁的本事,自然会在心里折服的。”   阿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天色已晚,阿父,我先回宫了。”   异人连忙拉住他,劝道:“晚食就留在章台宫用吧,正好你也见见你阿娘。”   阿政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去见赵姬的路上,林橘和阿政吐槽:“崽,我不是想要故意这么说你父亲的哦。但是我还是觉得,你阿父他——脑子是不是不太好啊?就因为吕不韦对他有恩,他就这样封赏,虽然对吕不韦来说确实是知恩回报,但他现在是秦国的国君哎,考虑事情不应该从整个秦国的角度出发吗?”   阿政对此也不清楚,他犹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阿父当上秦国国君不久吧,等再过几年兴许就好了。”   “啊这……这种事情还能再过几年的吗?这也太不靠谱了。”   阿政突然问道:“阿橘,那你那里的国君是怎么样的呢?”   林橘心里一边吐槽游戏设定超纲,一边回答她家可爱的崽:“我所在的国家,没有国君和国王哦。”   阿政一下子愣住:“一国无君,那要怎么立足天下?”   林橘解释道:“崽,我们这里的政体呢,是通过民主选举产生的领导人,过个几年重新再选一次。”   阿政表示不理解:“这样频繁地更换,嗯,领导人,不会造成国家震荡吗?邻国不会伺机入侵吗?”   “不会呀,因为我的国家很强大呀。”   “是这样啊。”所以阿橘生活在一个没有国君的强大的国家里,阿政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他如今所认识到的所有国家,无论强弱,都是由国君统治,权臣把持,一个没有国君的国家该是什么的呢?   不一会儿,阿政走到了赵姬所在的宫室,赵姬手上正在摆弄着什么。   赵姬听到了宫人的通传,看着走进来的阿政对他笑道:“政儿快过来看看,你觉得阿娘戴哪件额饰比较好看?”   阿政看着放在梳妆台前各色各样金光闪闪镶嵌着玛瑙珍珠的首饰,一时间只觉得眼睛都要看花了,他实在分不出来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区别,摇摇头:“儿臣不知道。”   赵姬撇了撇嘴,叫来宫中的宫女帮她选。   阿政在一旁见她们玩得开心,不由问道:“阿娘,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我好像从前没怎么见过。”   赵姬笑道:“我如今是秦王后,自然是别人送我的。”   阿政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便放下这件事不提,和异人赵姬一起用过晚食之后就回宫了。   回到六英宫,阿政先在宫院中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这才在林橘的催促下上床睡觉。   因为约定了要陪蒙恬逛南市,第二天一早,阿政早早用过朝食就出了秦王宫。   比起边城的坊市,咸阳的坊市要显得更加热闹一些,但依旧为各地的商人划分了各个区域。   阿政陪着蒙恬逛着,突然想起了他们初遇时见到的那只肥雕,问他:“你那只金雕学会飞了吗?”   蒙恬一下子黑了脸:“阿政,你提这个干什么?”   跟在两人身后的蒙毅笑出了声,他对阿政解释道:“太子殿下,我家阿兄养的那只雕啊……”   蒙恬立马转身捂住弟弟的嘴:“闭嘴,不许说。”   阿政原本还只是随口问问,这下倒真的来了兴趣,假装命令蒙恬:“我以太子的身份命令把你的手放开,让蒙毅继续说。”   蒙恬只好悻悻地把手拿开:“哼,你是太子,你了不起,臣听命。”   蒙毅笑着继续道:“我哥这人,什么都爱养,什么都养不好,他养的那只金雕,早就肥得像只鸡一样,只能在沙地上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阿政毫不客气地嘲笑蒙恬。   蒙恬哼了一声:“咱们也就半斤八两,你的骑射功夫,我的养鸟实力,谁也别笑话谁。”   阿政被他戳到痛脚,也跟着黑了脸。   三人正互相损着,前面突然传来吵闹声,定睛一看,几个咸阳城中的纨绔正在欺负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阿政正要上前阻止,蒙毅连忙拉住他:“等等,太子殿下,你知道那孩子是谁吗?”   阿政转过头看他:“你认识那孩子?”   蒙毅道:“他叫甘罗,是甘茂的孙子。”   阿政一时间沉默下来,吕阿翁讲史的时候提起过甘茂。甘茂曾经是秦国名将,官至左丞相,但他后来在攻打魏国时投向齐国,在齐国任上卿,背叛了秦国,给当时的秦国造成了很多麻烦。总之,甘茂就是秦国的罪人。   阿政有所顾忌,蒙恬却不管这么多,他直接上去给了几个纨绔一拳头,嘴里骂道:“欺负小孩,算什么男人!”   同为咸阳城里的纨绔,那几个人自然也认识蒙恬:“蒙恬你多管什么闲事,哥儿几个做事轮到你插什么手?”   阿政推开蒙恬上前道:“他不能管,我能管吗?”   “你算什么东西……”那人刚要放狠话,其中一人连忙阻止了他,拱手行礼:“太子殿下。”   那人被吓了一跳:“——太太太太子!”   阿政没工夫和这样的人计较,仔细看了出声的那人一眼,认出他也是在宫学读书的秦国宗室之一,开口道:“你们走吧,以后别欺负人了。”   “是。”几个纨绔子弟赶紧麻溜地跑远。   蒙恬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小孩傻眼:“我们要拿他怎么办啊?送哪儿啊?”   “先送到你家吧,拿我的令牌去少府请侍医。”   --------------------   作者有话要说:   是可可爱爱的甘小罗呀。 第27章薨逝   甘罗睁开眼,从浑身疼痛中醒来,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他被人安置在一处屋子里,看样子应该是都城中哪户人家的客房。   守在一旁的侍女见甘罗醒来,连忙叫门外的侍女去和府上的几位郎君说一声,自己则关切地看向刚刚醒来的甘罗:“小郎君,您醒了,厨丁做了肉粥,您要喝一点吗?”   甘罗这时才勉强转过头看向侍女:“你是谁?这是哪里?”   侍女道:“小郎君,这里是蒙将军府上,奴是府上的侍女。您受了很重的伤,是太子殿下和吾家的两位小郎君把您带回来的。”   蒙将军?甘罗心中明悟,这咸阳城中只有一家姓蒙,这里是蒙骜将军的府上吗?只是蒙家和甘家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他们为什么要帮他?还有太子政,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甘罗正这样想着,阿政和蒙恬蒙毅就走了进来。甘罗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向阿政行礼道:“罪臣之孙甘罗拜见太子殿下,多谢殿下和两位蒙郎君救命之恩。”   阿政摆摆手,道了声无事,接着便道:“既然你醒了,那我派人送你回家吧。”   甘罗一下子愣住:“您救我,不想要什么回报吗?”   阿政看向他,笑了:“你一个小孩,能给我什么?我已经警告过欺负你的那群人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招惹你了,你安心回家吧。”   甘罗看向阿政,心中微微有些触动,他垂下眉,小声地道了声谢。   阿政身后,蒙恬戳了戳蒙毅:“喂,你听到一个九岁小孩对着一个六岁小孩叫小孩,什么感想?”   蒙毅没有回答,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下一刻,蒙恬痛得大叫一声:“啊啊啊啊松脚啊阿政。”   阿政挪开了踩在蒙恬脚上的鞋,瞥了他一眼,冷笑:“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   “这算什么坏话嘛,我说的是实话啊,阿政你当了太子之后脾气越来越大了。”   甘罗看着他们在一旁打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没想到太子政和蒙氏兄弟的感情居然这么好,真是难得。   蒙毅站在一边不理会蒙恬和阿政的打闹,让侍女打包了药材和食物送到甘罗手上,笑道:“走吧,我让府上的车夫送你回家。”   甘罗的事只是一段小插曲,只是经过这件事,天色也不早了,阿政只好告别蒙氏兄弟回到秦王宫。   今日阿政有些犯懒,不想读书,秦王宫的西南角栽种了一些奇花异草,他打算带人去那里逛一逛。   只是他刚到了那里,就撞见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那里谈笑。   阿政停下脚步,问身边跟着的侍从:“她们是谁?我怎么从前没见过?”   侍从回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她们是东周君的妃妾,文信侯率军攻入东周君的封地,俘虏了她们并把她们献给了王上。”   阿政看着不远处那些巧笑嫣然的女子,心中突然生出一丝烦躁之意,他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不逛了,回宫吧。”   回到六英宫之后,阿政看着满屋的书卷,挂在墙上的长剑和弓-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阿橘,你在吗?”   “崽崽,你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人获得权力之后,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   林橘摸摸阿政的小脸蛋:“崽崽乖,不生气哦。”   阿政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有点委屈:“从前在赵国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直生活得很开心。阿父,他是一个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的人,他会记得在我和阿娘生日的时候给我送礼物,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在我身边守着我,也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丢下我和阿娘自己一个人逃跑。我心里很怨恨他,但是他派人来接我和阿娘回秦国,我有点想要原谅他。现在,我的阿父,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阿父了。”   “崽崽,抱怨是没有用的。如果你觉得这些事让你觉得不开心的话,那就努力地去修正它。如果你现在没有能力的话,那就努力让自己拥有这份能力。崽,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阿政眼眸微怔,脸上露出一个笑,小声地应了一声好。   -   华阳宫。   华阳太后抽出发间的金簪,随意地拨动着香炉里未燃尽的香料,她一双媚眼看向跪坐在跟前的弟弟阳泉君:“我让你准备的香料,给新入宫的几位妃妾送去了吗?”   阳泉君脸上露出一个笑,应声答道:“太后亲自赐下的东西,那些新入宫的妃妾岂有不收之礼。”   华阳太后叹了口气,继续用金簪拨动着香料:“唉,我也不想做这么绝的,谁叫那孩子这么不听话呢?他能给一个小小的商人封十万户,怎么不能给你这个舅舅封写食邑?他既然无情,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阳泉君在下面附和道:“姐姐说的是,我们姐弟将他推上王位,他除了尊姐姐为太后,还回报了什么?白瞎了姐姐给他取的好名字。姐姐若是做了宣太后,那臣弟也能跟着沾光,当一当华阳君了。”   铜炉里香灰仅剩的一点火光终究在华阳太后的不断翻灭下熄灭了。   华阳太后用丝制的巾帕将金簪上沾染的灰粉抹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是啊,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想当宣太后呢?   -   章台宫,赵姬独自一人欣赏着底下人送来的首饰。她不过是帮忙吩咐了一件小事,那人便送来这么多美玉给她,还真是贴心。   她看着一边空荡荡的床位,心里顿时觉得轻松。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那个人曾经说每次等她都在心里紧张徘徊。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他夸她容颜娇嫩,美艳如花。   等到危险来临之后,他就丢下妻子和孩子独自逃跑了。   赵姬突然觉得自己好蠢,这样的一个人,她当初是因为什么才会选择相信这些鬼话呢?是出于对父母之间真挚感情的羡慕还是单纯的因为自己的年少无知呢?   赵姬不清楚,但那已经没有关系了。   听说秦国的太后在王上成年之前掌握大权,政儿如今不过九岁,属于她的时间还很长。   毕竟在这世上,哪个女人不想当宣太后呢?   -   异人当然不知道母后和妻子的所思所想,除了在秦王宫开疆拓土,作为秦国继任者,他对别国依旧开疆拓土。   异人当上秦王的第二年,他派蒙骜攻打赵国,拿下太原。   第三年,蒙骜率军攻克了魏国的高都和汲县,拿下赵国的榆次、新城、狼孟等三十七座城池。同年,将军王齮攻克上党这个兵家不争之地,夺回了属于秦国的荣誉,不久之后又夺取了晋阳这个赵国曾经的都城。   秦国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狠狠刺激了东方诸国,除了偏安一隅的齐国,韩国、赵国、魏国、楚国、燕国再次组成联军,打算以魏国公子信陵君魏无忌为上将军,再次合纵攻秦。   信陵君魏无忌早年以窃符救赵闻名于诸侯,并非无能之辈,此次率五国联军攻打秦国,蒙骜节节败退,一路退回到函谷关内。   -   章台宫内,异人恶狠狠地将送刚来的败退的战报狠狠甩在地上,破口大骂:“蒙骜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一路退到函谷关下,亏得寡人之前还想奉他为上卿,就这种东西,我呸——”   这话就是在有点太难听了,蒙骜这两年打下赵国三十几座城池,战功累累,就吃了一次败仗,异人就骂成这样,前来商议的武将们心中不由升起不满。   吕不韦连忙为异人描补:“王上,蒙将军这两年来率军在外出征,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在加上那魏无忌刺激阴险偷袭,这才吃了败仗。不如让将士们休息一段时间,在好好备战。”   “哼——”异人哼了一声,也知道自己刚才骂得太狠,于是顺着吕不韦给的台阶往下,“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划拨粮草和兵马,让蒙骜想想怎么再把失去的城池夺回来。”   众人应是,各自回去准备,只留下吕不韦一人。   异人越想越气不过,直接命人道:“来人,把魏太子增给寡人抓起来。”   吕不韦连忙出声制止他:“王上,万万不可。您若是抓了在秦国为质的魏太子,只会惹怒魏国,于战事无意。”   异人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样才能让魏无忌退兵?”   吕不韦提醒道:“王上可还记得昭襄王时武安君是如何攻打赵国的吗?”   异人逐渐冷静了下来。   秦昭襄王时派人攻打赵国时,特意在赵国散播谣言,诋毁当时的赵国将领廉颇,让赵王战前换将,换成了一事无成的赵括。而秦国将军则换成了武安君白起,以强制弱,焉有不胜之理?   吕不韦继续提醒道:“信陵君魏无忌才智过人,能征善战,但他又曾经违背魏王的意愿,执意窃符救赵。才大志疏的魏王真的能容下这个优秀又不听话的弟弟吗?”   异人终于露出了笑容:“不韦说得对。来人,给魏国公子魏无忌备上厚礼,就说寡人早日祝他登上魏王之位。”   消息传到魏国,魏王果然开始怀疑魏无忌,特意派了其他人执掌他手中的兵权。魏无忌知道魏王不信任自己,为此整日沉迷酒色,郁郁寡欢。   异人还没来得及为这个消息感到高兴,就倒在了地上,从此长眠。   --------------------   作者有话要说:   华阳太后:我想当宣太后。   赵姬:我想当宣太后。   宣太后:已死勿cue。   -----------------------   1.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诗经·静女》   2.蒙骜和王齮那部分属于史实。 第28章怀疑   异人薨逝的这一天,是个夏日的午后,日光猛烈地照耀大地,宫学院子中的蝉在不停鸣叫,惹得人心烦意乱。   今日的主讲博士不是蔡泽,而是另一个年迈无趣的讲学博士,他讲着一些带着土腥味的迂腐的礼节,声音停停顿顿,像是催眠的迷药。宫学中的孩子们都听得昏昏欲睡,蒙恬早就趴在桌上睡得香甜,十三岁的阿政头一点一点的也快坚持不下去了,只有蒙毅,还是努力掐着自己逼自己打起精神来。   突然,远处的高台传来一声又一声浑厚又响亮的钟声,屋子里的这些孩子一下子全都惊醒了。   一个秦国宗室从睡梦中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这是什么声音?怎么突然敲钟了?”   他身边的同伴连忙扯住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   只见屋子前方,讲经博士一下子停住嘴,瘫软着跪倒在地,口中是无限的悲戚:“王上薨了。”   屋子里的这些孩子立刻反应了过来,朝着章台宫的方向长跪不起。   阿政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旁边的蒙恬立刻拉了他一把:“阿政,你在发什么呆?”   阿政用一种充满迷惑又不解的表情看向蒙恬:“我阿父,死了?”   蒙恬担心阿政因为异人的死受到刺激,只慎重地点了个头:“阿政,丧钟响了。”   高台处传来的钟声还在不断回响,整个咸阳的人都能听到这响彻不断的钟声,它代表着秦国继位不过三年的国君薨逝了。   宫学里的诸子已经从长久的跪拜中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沉默的看向阿政,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曾经是秦国的太子,而在今天,他将成为秦国的国君。   宫室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阿政带人走了出去,满朝的公卿从章台宫赶到这座甚至没有取名的宫室,对着走出来的阿政行跪礼:“臣等拜见王上。”   阿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向自己的周围,无论是讲经的博士还是不熟悉的同窗,都在向他跪下朝拜,这其中也包括他的好朋友蒙恬和蒙毅。   这时候他该做什么呢?   所有人都等着他做出回应。   最终,阿政想了想,学着大父曾经向他做过的那样,对着众人道:“平身,起来吧。”   “谢王上。”跪在阿政面前的公卿纷纷站起来,吕不韦作为相邦从众人之中走出,对着阿政道:“王上,请随臣等赶赴章台,督办先王遗事。”   阿政点点头,坐上了车,车上镶刻着华丽的花纹,镶嵌着珍贵的玛瑙和白玉,这是独属于秦王的车。   拉扯的六匹白马神骏无比,没有一丝杂毛,吕不韦亲自为阿政驾车,铜车缓缓向前。   车在章台宫前停了下来,阿政静静看着这座建造在土方高台上的宫室,从没有觉得这座宫殿建得有这么高过。高台上的宫室失去了夏日的燥热,透露出无限的冰凉。   他一步一步缓缓迈上台阶,一步,又一步,身后的吕不韦等人静静跟着也不催促。   终于,阿政迈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他不由得眺望远方,整个咸阳城尽收眼底,渭水贯穿了整座城市,城中的民居、坊市、手工作坊、官邸,咸阳城中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阿政回过神来走进章台,走进安置他阿父遗体的宫室。   因为异人死得太过匆忙,秦王宫中的宫人还没来得及为他准备棺椁。   异人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宽大的龙床上,一旁得知消息赶来的赵姬已经哭成了泪人。   阿政哭不出来。   他没有眼泪。   他看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异人,因为去世的时间不长,所以尸体上并没有出现尸斑,异人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阿政忍不住用自己的手轻轻握住异人的手。   皮肤僵硬,没有一点温度。   阿父确实是死了。   阿政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吕不韦:“阿父不过三十多岁,他是怎么死的?”   吕不韦平静地答道:“根据侍医的说法,先王是因为怒极攻心而薨逝的。”   “是吗?”阿政看向吕不韦,“我不信。”   刚刚赶来的华阳太后听到这话,不由得顿住脚,但立刻她就迈着优雅的小步踱步走进。   阿政看向吕不韦:“我不信,继续查。”   为了更好地保存尸体,屋中放了大量的冰,吕不韦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寒意。他对阿政解释道:“政儿,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及时登基即位。”   赵姬用绢巾拭去眼角的泪水,她走到阿政身边,轻轻抱住他:“政儿,阿娘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吕阿翁说得对,现在最要紧的是你需要及时登基,稳定朝局。”   华阳太后在一旁道:“你这孩子不要太倔,要以大局为重。”   阿政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吕不韦、赵姬和华阳太后的脸,最后落在了夏太后身上:“大母,您觉得呢?”   夏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她道:“这件事,等你登基之后再说。”   阿政看着夏太后,悄然应了声好。   -   因为章台宫还停放着异人的尸体,所以当天夜里,阿政并没有住进章台宫,而是回到了六英宫。除了宫室周围的禁军巡逻更加频繁之外,这个夜晚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阿政用过晚食,坐在床边,手里捧着那柄秦孝文王赐给他的长剑。这把剑在他八岁的时候还显得有些长,但现在的他已经十三岁,已经可以很顺利地使用这把长剑了。   阿政伸出指尖,在剑身上轻轻拂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橘登录游戏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打开游戏商城,此时商城出售的商品是小熊橘子软糖。   林橘买了软糖,拆开包装,捏起一颗放在阿政嘴边:“崽崽,啊——”   阿政早在那包糖凭空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林橘的存在了,他张嘴咬下了软糖,向林橘道了谢。   “崽崽,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阿政答道:“稍微有一点……我阿父死了。”   “啊不会吧,”林橘有些惊讶,“崽崽的阿父好像才三十多岁吧。”   阿政点点头:“但是他死了,就在今天。”   “那崽崽你……”   “等正式即位之后,我就是秦王了。”   林橘拼命在想要怎么安慰崽崽,最后她只能用干巴巴的语言说:“崽崽,如果你觉得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为什么要哭,”阿政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他解释道,“阿橘,我对阿父的感情不深,在加上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我并没有很难过。”   “哦。”林橘知道自己闹了笑话,默默地不作声。   阿政继续道:“只是我怀疑阿父的死,可能另有隐情。”   “崽崽,你是说,你怀疑你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阿政点点头。   “那崽崽觉得幕后黑手是谁呢?”   阿政脑中逐渐浮现出吕不韦、赵姬、华阳太后、夏太后的脸。   他犹豫了一下,答道:“我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1.文中关于丧钟是瞎扯的。 第29章为王   阿政不知道。   他无从得知异人死亡的真相。   虽然现在的阿政已经贵为秦王,但他还是没有权力去探究这件事。   因为他还没有成年。   就像当初幼年即位的周成王需要叔父周公旦辅佐朝政,如今不过十三岁即位的阿政手上并没有太大的权利,秦国的权力如今掌握在两个人手中——母太后赵姬和相邦吕不韦。   所有调动军队和通行全国的政令,除了需要盖上秦王之玺,还需要加盖太后之玺。   想到这里,明明是大夏天的晚上,阿政却突然觉得有些寒意。   他在脑中对林橘道:“阿橘,我有点担心,我真的能做好这个秦王吗?”   “崽崽一定没有问题的。”林橘安慰他,“如果崽崽觉得困难的话,我会帮你的。我会一直一直陪在崽崽身边的。”   阿政想了想,小声地应了句好。   -   次日的大朝会,十三岁的阿政正式坐上了秦王的宝座,赵姬坐在他的身边。至于阿政的即位典礼,要等到他成年之后才能举行,距离现在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次朝会,最重要的事,自然是决定异人的谥号,将他尽早迁入陵墓。   异人即位三年,拓土开疆,拿下赵国魏国多座城池,攻取上党。只可惜五国合纵抗秦,那些被蒙骜和王齮打下的土地,又被诸国夺了回去,败退函谷关内。   为此,朝中公卿商议,异人的谥号为庄襄。   武而不遂曰庄;屡征杀伐曰庄。   辟地有德曰襄;因事有功曰襄。   庄为平谥,襄为美谥,也算是对异人此生的客观评价了。   朝中公卿又汇报了一些大事,等这些事解决之后,赵姬一双美目看向朝中诸人:“既然先王谥号已定,诸位若是再无无事,便早退朝吧。”   “等等——”阿政从王位上站起来,开口道,“早年,蒙骜将军曾拿下赵国三十七城,先王在世时未有奖赏。今日,朕愿拜蒙将军为上卿。”   没等蒙骜出列谢恩,吕不韦率先从队伍里走出来,向阿政稽首行礼:“王上,蒙骜虽然曾经拿下赵国多城,但如今那些城池已被赵国夺回,怎可封为上卿?”   蒙骜站在武将中间,握紧了拳头,许久才放开,他走出列队,跪在地上,对王座前的阿政推辞道:“臣下拜谢王上,只是恰如吕相所言,三十七城尽失,对王上所封上卿之位,臣下受之有愧。”   阿政走下王座,一步步走到蒙骜面前,用双手将他扶起来:“我大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将军夺下这三十七城,立下如此战功,上卿之位非您莫属。”   “只是——”,阿政顿了一下,看向吕不韦,“秦国只在三个月内拥有这三十七座城池,既然如此,三个月后,朕再收回蒙将军的上卿之位,望蒙将军之后能继续为国征战,早日夺回这三十七城。相邦以为如何?”   阿政执意要拜蒙骜为上卿,哪怕只是短短的三个月。因为是新王即位,吕不韦也不愿意此刻就拂了阿政的面子,只好妥协道:“既然如此,那就以王上所言,三个月后再收回上卿之印。除了此事之外,王上还有旁的事要吩咐吗?”   阿政摇头,于是吕不韦宣布退朝。   朝会结束,朝中公卿纷纷踱步离开章台宫大殿。   此时天色渐昏,已经到了用晚食的时候。   见此,赵姬干脆对留下来的吕不韦道:“天色渐晚,吕相留下一起用膳吧。”   吕不韦愣了一下,看向赵姬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应了声是。   因为是赵姬、吕不韦和阿政三个人一起吃饭,所以并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赵姬用公箸为阿政夹了块肉饼,不由说起今日大朝会时发生的事:“政儿今日怎么执意要拜那蒙骜为上卿,因为你和蒙家的那两个孩子玩得好吗?”   阿政没有动赵姬夹给他的肉饼,咽下嘴里的食物,这才开口解释道:“阿娘,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封蒙骜的。如今我年幼即位,应当倚重朝中大臣。蒙骜将军此前立下大功,是武将中的佼佼者,但阿父并未对他有所封赏。正好趁此机会拜他为上卿,也好收服朝中武将人心。”   赵姬虽然聪明努力在学,但对这些政事还是一知半解,既然儿子这样说有道理,她自然也就应了。她对从刚才起一直沉默的吕不韦道:“吕郎,政儿年幼即位,还需要你好好辅佐。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们俩先好好商量一下,不要在朝臣们面前吵起来闹得那么难看。”   吕不韦看了眼赵姬,又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阿政,应声道:“臣遵旨。”   赵姬又对阿政道:“政儿,若下次你还有什么主意,记得先和你吕阿翁商量一下。他比你年长,又是秦国相邦,你们俩齐心协力,才能把秦国治理好。”   听了赵姬的话,阿政先是皱眉,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好。   晚食结束,吕不韦离开章台宫。   阿政留下来问赵姬:“阿娘,我什么时候搬进章台?”   “如今是五月底,再过几个月就是新的一年了。等你父亲的棺椁下葬,再让宫人好好地把整座宫殿打扫一下。”赵姬叹了口气,“不过四年的时间,这里就送走了三位秦国国君,未免也太不吉利了。年前请巫者来章台除晦,除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到时候政儿再搬过来吧。”   阿政看向赵姬:“那阿娘要先从章台宫里搬到别的宫中居住吗?”   赵姬愣了一下,勉强地笑了笑:“算了,我搬来搬去太麻烦了,等过了年再说吧。”   阿政看了一会儿赵姬,点了点头。   说完迁宫的事,赵姬又提起了宫学的事情,她笑道:“政儿,我想着你现在尚且年幼,功课上还是不能拉下。反正政事上有吕郎和阿娘替你操心,不开大朝会的时候政儿还是去上学吧。”   阿政垂下眉,考虑了一会儿,才睁着大眼睛看着赵姬:“可是阿娘,我才是秦王,我不需要知道秦国国内发生什么事了吗?”   赵姬弯下腰轻轻抱住阿政:“如果国中真的出现什么大事,阿娘会告诉你的。政儿,在赵国的时候,阿娘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你已经是秦王,而阿娘是王太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欺负我们了。阿娘希望阿娘的阿政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好不好?”   阿政的心稍稍触动了一下,他紧紧回抱住赵姬,小声地问道:“阿娘,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赵姬答道:“阿娘永远都不会骗你。”   于是阿政应答:“好,我答应阿娘。”   -   回到六英宫后,林橘问阿政:“崽,你真的不管朝中的那些事情了吗?”   阿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就算我想要管,又有什么用呢?阿橘,今天的大朝会你不在,我就算想要拜蒙骜为上卿,都需要经过吕阿翁的同意。如果吕阿翁和阿娘真的想要瞒住我,我很难知道事情的真相。与其如此,倒不如暂时相信阿娘。”   “唔……那崽崽你加油。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听到林橘这样的问法,阿政愣了一下,他试探性地问道:“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治理好一个国家,阿橘能教我吗?”   林橘:“!!!!”   林橘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如何治理国家这种庞大的社会性命题,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只有钱的富二代怎么知道啊?况且这种事情还要结合每个国家的具体国情,好难回答哦。   林橘打开万能的网络求助,搜索如何治理古代国家,结果真的找到了答案。什么废除世卿世禄啦,什么普及教育啦,什么造桥修路啊,各种各样的答案都有。   林橘还找到了几本网友推荐的书,《古代国家的治理》、《华夏治理秩序史》、《古代四种治国模式》等等。   林橘把这些书统统放进购物车,才回到游戏回答阿政:“崽,我刚才找到了几本有关治国的书,不知道有没有用,等到货的时候我读给你听。不过所有的政策都是要和秦国的国情相符合的,你千万不要我说什么都相信哦。”   阿政笑了笑:“谢谢你,阿橘。”   “呜呜呜崽崽你笑起来真可爱。”十三岁的崽崽虽然没有八岁的崽崽软萌,但看起来好像更可爱了。   阿政叹了口气,阿橘又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第二日,阿政依旧到宫学上课。   比起往常,宫学里的孩子对他的态度更加恭敬谨慎了,只有蒙恬还一如往常。   他对阿政道谢:“阿政,谢谢你帮我大父说话。”   阿政摇头道:“我又不是因为你才那样说的。”   “阿政,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因为他大父是齐人,所以无论他为秦国立下多少战功,秦国的公卿终究还是对大父怀有警惕之心。如今大父被拜为上卿,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让大父心中长久以来的郁郁之情散去不少,所以蒙恬真的很感激阿政。   阿政刚想说些什么,便看到他身边的侍从出现门口。阿政和蒙恬说了一声,走了出去。   他带人走到院中,四下无人,问侍从道:“怎么了?”   那侍从答道:“王太后命人来传话,华阳太后生了急病,希望王上放学后去华阳宫走一趟。”   阿政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琢磨着阿娘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华阳太后得了急病,他作为孙辈难道不该立刻赶过去吗?但阿娘却特意命人来嘱咐他下了学再走,是不希望他太重视这件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可能有趣的科普:   1.前几章节称呼吕不韦一直是“相邦”,而史记中称呼他为“相国”,这是为了避讳汉高祖刘邦的名字,实际上从秦始皇陵出土文物来说“相邦”的说法才是正确的。   2.秦国判断一个人是大人还是小孩,首先依靠身高,男子六尺五寸(1.75m),女子六尺二寸(1.67m),(秦,大尺27cm,小尺23.1cm,这里计算时用了大尺)男子十七岁后登入户籍。(呜呜呜呜所以如果作者君穿越到秦朝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成年了呜呜呜呜QAQ)   3.嬴政统一全国之后就取消了谥号,因为他觉得子孙后代去评价先祖没有礼貌。“则子议父,臣议君也”。(不过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没有谥号的皇帝就三个,前两个和最后一个)   4.朕:在秦始皇统一中国前,所有人都可以称朕(比如屈原就曾经写过,朕皇考曰伯庸,我伟大的先父叫伯庸) 第30章华阳   下学之后,阿政乘车前往华阳太后所在的华阳宫。   因为楚姬的关系,阿政并不喜欢华阳太后,但她身为如今秦王宫中辈分最大的长辈,秦国朝中又多有楚人任职高位,所以阿政和赵姬等人不得不在面子上保持对她的孝道,对她的供应极尽奢华,叫人挑不出错来。   马车行了一段路,到了华阳宫。   阿政走进宫苑,等待华阳宫的宫女通传之后,才跟着她走进了华阳夫人居住的宫室。   宫室内极尽奢华,各色禽鸟的羽毛装饰成一幅幅七彩的画卷贴在墙上,整间屋子显得明亮又活泼,好像是山川间的少女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阿政没有想到华阳太后住的屋子居然是这个样子,这样的屋子不像是一国太后住的宫室,更像是君王心中爱宠的藏娇之所。   华阳太后盖着丝被坐在床上,后背慵懒地靠在床柱边,她的年龄看起来只比赵姬稍微年长一些,比起异人生母夏太后的苍苍白发,华阳太后顶多算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美妇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用巾帕遮住嘴发出几声咳嗽。   她见阿政进来,努力露出慈祥的笑容:“王上来了,快让人拿坐具来。”有眼色的宫女连忙拿着低矮的坐具放到了华阳太后的身边。   阿政简单地向华阳太后行了一礼,并没有坐下,直接开口道:“今日朕听说太后病了,所以特意来看看您,侍医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到的地方,或是您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尽管提出来,朕会尽力去满足太后的意愿。”   华阳太后笑了笑,道:“多谢王上好意,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楚人生病从不用医,只要有巫者沟通上苍就能痊愈。”   阿政对此不置可否,反正人他也来看望过了,面子上已经过去了,他干脆道:“既然如此,还望太后能好好养病,身子早日康复,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朕先走了。”   “等等,王上。”华阳夫人急道,“我想向您推荐两个人,熊启和熊发。王上如今手上无人,他们两人愿意辅佐王上。”   阿政奇怪地看向华阳太后:“太后,朕尊称你一声太后,不过是因为你是大父的正夫人,你不会真的以为朕是你的亲孙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华阳太后缓缓解释道:“熊启的母亲是昭襄王的女儿,和秦国宗室关系密切,他如今任宗□□的都司空丞,能帮助王上掌控宗室,熊发虽然只是个在治粟内史任职的小小郎官,但治粟内史掌管秦国财政,他的用处之大不用我说王上也应该清楚。我深知王上有志像前几任秦君一样做贤明的君王,王上难道真的相信等您成年之后您的母亲会把朝政会给您吗?”   华阳太后的眼中充满诱惑:“我在后宫多年,能看出来,您的母亲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女人。”   能在宗□□和治粟内史安插自己的人手确实让人心动,可阿政又怎么确定熊启和熊发到底是听他的还是听华阳太后的?与虎谋皮,到头来得不偿失。   他只冷冷地看着华阳太后,对她的建议毫无反应:“太后,你是在挑拨我和阿娘的关系吗?”   华阳太后淡笑道:“王上,我是一心一意为了您考虑,王权之下,哪里有真正的母子至亲。您知道我那个便宜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阿政心下一沉,异人如今已经入葬芷阳,陵墓已封,就算等他成年掌权之后想要查清楚异人死亡的真相,恐怕证据也早就湮没在时间长河里了。阿政不喜欢异人,因为异人抛妻弃子为人不齿,但他并不接受异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异人是秦国的国君,如果一国国君都能这样轻易地被人害死,那秦国又有何颜面立足天下?   华阳太后见阿政沉默下来,笑道:“我听说吕相府中有不少能人异士,想来能悄无声息地害死一个人,让侍医检查不出来也并非难事。王上以后陪王太后用膳时可要小心些,别向你父亲那样悄无声息地去了。”   无凭无据,阿政自然不会被华阳太后的一番鬼话糊弄住,他看向华阳太后:“太后,虽然朕不知道阿父到底是因为什么薨逝的,但我知道我在边城时遇到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在六英宫中的巫蛊娃娃是谁放的。”   华阳太后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她继续露出那副慈祥的样子:“王上,边城刺杀您的刺客难道不是对大秦怀恨在心的赵国人吗?至于什么巫蛊娃娃,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赵姬提起过?”   既然华阳太后不承认,阿政觉得继续和她说下去没什么意思,干脆告辞道:“天色不早了,太后早些休息,朕先告辞了。”   阿政大步向殿门走去,华阳太后在他身后厉声道:“——秦王政,我知道你的秘密,我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听出华阳太后口中的威胁之意,阿政顿住脚,缓缓回过头:“太后,瞧瞧您神志不清的样子,您以为您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说完毫不犹豫地跨出殿门。   他带人快步穿过种植着各色奇花异草的宫苑,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孩子一头撞进了他怀里,然后被反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孩倒是没哭,他只用小手揉揉被撞痛了的小脑袋,抬起头看看阿政的脸,露出长着米牙的小脸:“好……好看……”   小孩身后的侍从们追了上来,见王上站在原地,吓得连忙跪倒在地:“王上恕罪,都怪奴等没有看顾好小公子,冲撞了王上。”   经过侍从这么一提醒,阿政倒是清楚眼前的这小孩是谁了,楚姬的儿子,他阿父的幼子,长安君成蟜。因为楚姬疯了,所以一直是华阳夫人在照顾成蟜,现在看来大概照顾得不怎么样。   虽然阿政不喜欢楚姬,但还不至于去迁怒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只对着侍从道:“把小公子扶起来,下次看好些,别让他乱跑了。”   侍从连忙起身把成蟜从地上抱起来,退到道路两边,弯着腰低着头等待阿政通过。   偏偏成蟜在侍从怀里拼命挣扎,小手一直抓向阿政:“好看……要抱……抱……”吓得侍从赶紧捂住成蟜的嘴,以免惹得王上生气。   阿政没理会成蟜,走到华阳宫外,坐上车走了。   马车在宫道上缓缓驶过,阿政想起成蟜的那个样子,不由问身边的侍女阿燕:“成蟜看起来好像有些问题?”   阿燕答道:“奴之前听华阳宫里的人谈起过,小公子长到两岁还不会开口说话,先王为此厌弃了他,从此除了向华阳太后请安,再不去华阳宫。如今想来,小公子在心智上可能有些异于常人。”   阿政不至于去刻意欺负成蟜,但也没有帮助他的必要,成蟜的事情在他心里过了一遍,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他在意的是熊启和熊发。他们俩如果真的能为他所用,那必然会成为他在朝中的助力。可熊启和熊发是楚人,又和华阳太后关系密切,阿政不愿意被华阳太后牵着鼻子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上,他拿这个问题问林橘的时候,林橘提出的问题提醒了他:“崽,既然华阳太后之前一直和你站在敌对面,为什么她这次要借人给你用啊?”   是啊,为什么呢?   楚人在朝中多有任职,华阳太后在宫中又有势力,她为什么要帮他呢?   林橘道:“是不是华阳太后遇到了什么困难,而这件事只有崽崽才有能力能解决?”   阿政想了想道:“会不会是吕阿翁在打压朝中的楚人?他们需要我从中做调停?”他听蒙恬隐约提起过,吕不韦将朝中文官的很大一批人都换成了他手下的门客。朝中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就那么多,吕不韦的人上来了,自然有人要下去,至于下去的是哪方势力的人,阿政就不清楚了。   林橘点头:“我觉得崽崽的猜测很有可能,崽。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你和华阳太后未必不可以合作。有句古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阿政:“……我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不是古话。”而且他和吕阿翁、和阿娘也还没有剑拔弩张到成为敌人的地步。   “哎呀,崽崽,不要在意那么多啦。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既然秦国朝中的楚人势力和吕不韦发生矛盾,那崽崽你等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做渔翁就好啦。”   阿政:“阿橘,我发现……”   林橘:“嗯?发现什么?”   阿政:“你好像变聪明了。”   林橘:“!!!!??!”   林橘气得脑袋冒烟,用手去戳崽崽的酒窝,生气道:“什么意思嘛!崽,难道阿妈以前不聪明吗?”   阿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捂着肚子仰倒在床上。   林橘继续戳酒窝:“崽,崽,你不要太过分哦,不然阿妈就生气了。小朋友,你冷静一点,你的笑点很奇怪诶。”   阿政擦掉眼角笑出来泪花,平复自己的情绪:“好,我不笑了,我们继续讨论这件事。”   林橘给自家崽出主意:“我觉得崽崽你虽然可以接受华阳太后的帮助,但是不能接受得太快,最好让他们求着你,一定要把握好时机。”   阿政开始正色:“也不知道那个时机要等多久。”   但阿政没想到,这个时机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崽,你有酒窝诶!好可爱啊!   阿政:?????(奇奇怪怪、偷偷脸红)   --------------------   话说嬴政统一全国后,李斯等人建议称呼为“泰皇”,还好嬴政改成了“皇帝”,不然泰皇真的好奇怪啊。(12.3改,打错字了,悲允)   ------------ 第31章案子   惹事的人是华阳太后的弟弟阳泉君,他招惹的人是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的相邦吕不韦。   那天阳泉君因为朝中楚人被吕不韦打压,自己看上的一块地也被吕不韦手下的门客抢走,心情不好,喝了些酒,在自己家门口的那条街上闲逛。   阳泉君是外戚又是楚国贵族,他住的地方自然和咸阳城中的权贵们的宅院都在同一片地方,其中也包括吕不韦的宅院。   走着走着,阳泉君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他喝得有些多,脑子也不大清醒,看那被撞得人看了半天,才认出那人是吕不韦。   本来这只是件小事,吕不韦也没被撞疼,他只等着阳泉君向他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谁想那阳泉君不仅不道歉,反而拿手指着吕不韦破口大骂起来:“尔为庶民贱商,怎能与我同行道上,还不跪下磕头赔罪?”   阳泉君和吕不韦身后跟着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阳泉君能说出这种话来。   商人的地位确实低贱,卫鞅变法时也一再强调要打击商人的地位,对他们加以重税,但问题是,如今的吕不韦已经摆脱商人低贱的地位了,成为秦国贵族,他是秦庄襄王亲封的文信侯,食邑十万户,他是秦国的相邦,是出了秦王政、王太后之外秦国地位最高的人。   阳泉君怎么敢这么侮辱他,骂他是庶民贱商?   阳泉君身后的侍从连忙站出来向吕不韦道歉:“吕相,我家主人今日喝醉了酒,说了些胡话,还请您见谅。”   阳泉君的酒还没醒,他听了仆人的话,大怒,踹了仆人一脚,把他重重地踹倒在地上,用手指着吕不韦的鼻子骂道:“什么吕相,你不过当初跟在我屁股后面摇尾乞怜的一条狗罢了,如今倒是神气起来了,你算什么东西,敢挡我的路?”   吕不韦深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把指在他鼻子上的手指拿下去,平静地问跟在身后的门客:“秦律规定,侮辱一国相邦该定什么罪?”   门客答道:“相邦于国之重,辱相邦者,当斩放弃市。”   吕不韦放下被他捏红了的手指,笑了,吩咐身后的门客:“把阳泉君送往廷尉府,吩咐他们及时审理处决。”   门客只愣了一下,便立刻应道:“是,相邦。”   喝醉的阳泉君被吕不韦的门客送去廷尉府,阳泉君的仆人想拦又不敢拦,只能分出一半人跟着阳泉君前往廷尉府,另一半人紧急跑回阳泉君的府上向阳泉君夫人禀告。   吕不韦见阳泉君的仆人都跑散了,也不拦着他们,只静静地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李斯站在吕不韦身后,皱起眉,不由问道:“相邦将阳泉君送往廷尉府,那宫里华阳太后那边怎么办?”   吕不韦一声冷笑:“自从先王薨逝,那群人就越发得不把本侯放在眼里,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杀鸡儆猴立立威。至于华阳太后,不过是个深宫妇人罢了,又能做得了什么?”   李斯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吕不韦的这个威,到底是立给华阳太后看的,还是立给宫中的那位看的,只有吕不韦自己心里清楚了。   李斯正这样想着,便听到吕不韦问他:“对了,李郎,本侯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入宫给政儿上课?”   居然直呼王上的名字,就算王上明面上认吕不韦为仲父,吕相未免也太大胆了太不把王上放在眼里了吧。   心里虽这样想着,李斯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他委婉地解释道:“吕相如今忙于朝政,臣身为相邦的门客,自然应该尽忠职守。”李斯作为吕不韦的门客,在吕不韦和秦王政闹矛盾的情况下,明面上自然是站在吕不韦这一边的。   吕不韦捋了捋胡子,转过身拍拍李斯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大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明日起还是继续入宫为政儿讲学吧,我忙于政务,难免疏忽了他的喜好,你跟在他身边,也可以告知一二。”   李斯明白吕不韦是想要派自己到秦王身边为间,他低下头应道:“臣下明白。”   “对了,”吕不韦突然又想起了一事,“最近本侯收养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天资聪颖,世间少有孩童能比得过他,你若是有闲暇,不妨帮本侯教教他,指点一二。”   李斯有些奇道:“臣倒是今日才听相邦提起这个孩子,不知是什么样的孩子,姓甚名谁,能够惹得相邦青眼?”   吕不韦笑道:“他如今不过十岁,你大概还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你一定知道他的大父。”   “是谁?”   “从前的秦国名将甘茂,当然,他已经是秦国的罪人了。”   -   另一头,阳泉君的正夫人从仆人那里听说了阳泉君被吕不韦抓到廷尉府的事,立刻大怒,骂道:“吕不韦不过是个小小的宝石商人,庄襄王器重他才让他做了相邦,他居然胆敢抓我的丈夫。”   这位阳泉君的正夫人身份可不简单,她的母亲是秦昭襄王的女儿,父亲是如今的楚国国君熊完。熊完曾经在秦国做质子,秦昭襄王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这位秦国公主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如今的阳泉君正夫人,一个则是在秦国朝中任都司空丞的熊启。   她的父亲熊完想要在大父楚顷襄王病危时回国争夺王位,却被秦昭襄王拒接,后来这人做了和异人一样的事,抛下身为秦国公主的妻子和儿女,自己逃回了楚国并继承了王位。   好在这位被抛下的秦国公主并不像赵姬和阿政一样身处别国,而是一直居住在自己的母国,所以阳泉君正夫人和熊启虽然是楚国国君熊完的儿女,但他们却因为母亲的原因被秦国宗室接纳,按辈分上说,这对兄妹是如今秦王政的表叔和表姨。   阳泉君正夫人知道自己的丈夫被抓,立刻跑进秦王宫找华阳太后帮忙,同时她也派人去廷尉府要人。   毕竟阳泉君是外戚,严格来说犯了错也归宗正府管辖,关你廷尉府什么事儿啊?   吕不韦坚决不肯放人,华阳太后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弟去死。   于是这件案子就摆到了阿政眼前。   阿政看着廷尉府和宗正府交上来的两份说辞天差地别的卷宗,不由露出了笑:“真有趣。”   --------------------   作者有话要说:   1.刑法是作者瞎扯的,没找到秦律的这条规定,但应该比较严格。   2.阳泉君正夫人身份为瞎扯。   ---------------- 第32章香草   如今的廷尉是异人在世的时候吕不韦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自然站在吕不韦这一边,引经据典将阳泉君的行为夸大再夸大,恨不得把他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如果不立刻处置他秦国下一秒就要灭亡了。   至于宗正自然是站在宗室的立场上,再加上熊启也在宗□□任职,自然把这件事描述成是一件简单的小冲突,更有甚者,怀疑吕不韦公报私仇,编造谎言整治阳泉君。   对于这件案子,华阳太后派人来找过阿政,吕不韦和赵姬也悄悄地暗示过阿政该如何处理,但阿政并没有自己做决断,而是把它放到了大朝会上供公卿们讨论:“朕年少即位,委国事于大臣,卿等觉得,此案该如何决断?”   吕不韦看向坐在前方高位上的少年国君,不由心下一沉。若是阿政私下决断此事,阳泉君就算不被问斩,也会受到极重的刑罚,但若是将此事放到朝堂上讨论,那比拼的就是双方在朝堂上的势力了。   吕不韦作为苦主,自然不会亲自参与讨论,他派手下的廷尉出列,向阿政禀告道:“阳泉君辱没一国相邦,态度极其恶劣。相邦,国之重也。若不对阳泉君加以严惩,吕相有如何能打理一国朝政,如何为王上分忧?”   秦国的宗正是嬴姓贵族出身,平生最厌吕不韦之流,明明只是个小小的庶民贱商,如今倒是和他们这些贵族平起平坐了,简直有失体统。此时宗正出列,拱手向阿政行了一礼,对廷尉道:“敢问,阳泉君说了哪些侮辱吕相的话?你可在现场亲耳听到了?”   “这……”,廷尉犹豫了一下,他总不能再把阳泉君骂吕不韦的话再重复一遍吧,那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吕不韦难堪嘛,于是他只好道,“总之就是一些不合体统的话。”   吕不韦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宗正对阿政遥遥拱手行礼,笑道:“一会儿是侮辱人的话,一会儿又是什么不成体统的话,阳泉君到底说了些什么?我看你对此案一点也不清楚,怎么能做掌管刑狱的廷尉?”   那廷尉见宗正开始质疑他的能力,想要搞掉他的位子,不免有些急了,“我有人证在手。”   宗正笑道:“哦,是谁?”   吕不韦心中暗暗摇头,这廷尉已经被宗正带到沟里去了,他刚想阻止廷尉发话,便听见那人道:“自然是李郎、萧郎等人,他们当时都在场,都听到了阳泉君对吕相的侮辱。”   宗正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自得笑道:“我也有人证,阳泉君的仆人告诉我,当日不过是阳泉君喝醉酒,不小心将吕相撞了一下,此外再无其他冲突。”   廷尉道:“那仆人是阳泉君的家臣,他说的话自然是向着阳泉君,这怎么能作为人证?”   宗正反问他:“李郎、萧郎都是吕相的门客,他们说的话自然是向着文信侯,他们怎么能作为人证?”   “这这这……”,廷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带进了沟里,一时间无法反驳。   吕不韦只在心里叹气,这次看来是他用人不当,输了。   阿政在上面看热闹看的正高兴,见他们不吵了,问道:“看来诸卿已经商议出事情的原委了,阳泉君毕竟冒犯文信侯在先,又当街醉酒,不如罚他输铜一万,以示惩戒,诸位以为如何?”   对于阳泉君来说,比起丢命,罚钱虽然让人肉痛,但毕竟只是小事;对吕不韦来说,虽然没有达到预期想要的效果,但好歹压了阳泉君一头,也算是聊胜于无。只是他心里想着,这个廷尉的人选该重新琢磨一下了。   -   当晚,六英宫。   阿政收到了一份来自华阳宫的礼物——一个精致的香包,里面装着一株香草。   林橘看到这份礼物,不免有些吃味:“崽,未成年人最好不要早恋哦!”   阿政一下子愣住:“阿橘,你在说什么啊?”   林橘:“这个香包难道不是爱慕崽崽的宫女送来的吗?我记得古装剧都是这么演的吧。”   古装剧是什么?又一个他不知道意思的新词。   阿政这样想着,随手拿起放在案桌上的那个香包,对林橘解释道:“这是容臭,有时候确实会表达男女爱慕之意,但这个容臭是华阳宫送来的。”   林橘:“!!!!难道喜欢崽崽的是华阳太后!崽,这可不行学啊。”   阿政:“……”   “阿橘,你误会了。这个容臭表示的应该是熊启和熊发对我的效忠之意。”阿政耐心解释道,“楚人的脑子……嗯……有点奇妙,他们喜欢以男女喻君臣。几十年前,楚国有个大臣叫屈平,最喜欢写这种东西。他曾经写过一句‘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这句诗表面上是担心草木凋零,美人迟暮,但实际上是用美人比喻楚王,担心他昏庸无道。”   林橘:“……听起来好怪哦……但是,咳咳,有点带感。”   阿政拿起那个香包扔到半空抛了两下:“所以这个容臭代表的是秦国中楚人对我效忠,不是阿橘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哦。”林橘不说话了。   阿政脑中安静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林橘又开始逼逼赖赖:“为什么楚人会有这么奇怪的比喻啊!”这种莫名带感的设定。   阿政作为在秦赵两地这种尚武之风浓厚的国家长大的少年,自然也无法理解楚人的浪漫,他想了一会儿道:“大概是楚国地产丰厚,楚人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吧。”   -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食,阿政去宫学听课,并没有佩戴那个容臭。   但是等他到学宫的时候却发现,蒙恬的身上赫然佩戴着一个绣着山川鱼虫的妃色容臭,粉嫩嫩的,和蒙恬略显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蒙恬见阿政一直盯着他的香包,不免有些恼羞成怒:“阿政,你看什么啊?你想着回去让你宫中的侍女做几个,这个不能给你。”   阿政:“……”   阿政拉过一旁正在温书的蒙毅,问他:“你哥脑子出问题了,怎么今天这么不正常?”   蒙恬明显听到了阿政在说他的坏话,不免有些愤愤:“阿政,你别以为你现在是国君了我就不敢揍你!”   阿政给了蒙恬一个白眼,对蒙毅道:“你哥果然是脑子出问题了。”   蒙毅只好放下手里的书,无奈解释道:“阿兄身上的那个容臭是卜姐姐送给他的,他宝贝得很,日夜佩戴在身上,都戴的魔怔了。王上您别理他就好。”   阿政奇怪道:“卜姐姐是谁?”   蒙毅:“她是我阿兄的未婚妻,等先王的孝期过了,他们就该成婚了。”   阿政突然意识到,蒙恬比他大五岁,如今已经十八了,若非这几年秦国国君一个接一个的薨逝,他恐怕早就成婚了。   阿政不免有些闷闷的,不由问身边的蒙毅:“那你什么时候成婚?”蒙毅比他大三岁,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臣还没有心爱之人,没有成婚的打算。”蒙毅笑道,“再过两年,王太后应该也会为王上遴选美人吧,不知会选哪家的贵女做为秦王后?”   阿政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成婚意味着成年,成年意味着掌权还政,他下意识觉得这一天不会太早到来。   时光匆匆,没过几个月,转眼间就到了阿政继位的第二年,这一年秦国正式改元为秦王政元年。   朝中公卿开始上书阿政选址修建王陵。   林橘对此表示震惊:“崽,你才十四岁,就要开始修陵了?”   阿政发现阿橘对这些常识真的很不了解,越发确定她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人总要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准备的,不然死了之后吃什么穿什么住哪里?”   林橘:“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呀。”虽然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死过。   “生死相连,视死如视生,若是人死后没有灵魂,那阿橘你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   “我……我明明是……”林橘纠结了,对一个二次元人物来说,三次元人物代表着什么呢?算了不管了,修坟就修坟吧,反正又不是给她住。   林橘看了一眼主线任务“帮助崽崽继位秦王”的进度条,真是奇怪,崽崽现在明明已经是秦王了,但进度条却显示任务进度只有76%,难道是因为崽崽还没有真正掌权的缘故?这个破游戏还真是会折腾人啊。   要修王陵自然要选址设计,吕不韦向阿政推荐了一个修建陵墓的人——韩国人郑国。   郑国见到阿政很是紧张,结结巴巴地说不说话来。   阿政直接问他:“吕相向朕推荐了你,你从前为国君修建过陵墓吗?”   郑国急得脑门直冒汗,张了半天嘴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道:“修……修过。”   阿政奇道:“那朕怎么从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郑国又结巴了半天,才一字一顿道:“跟着……祖上……修过……韩国的……楚国的……赵国的……”   阿政点点头,若是此人所言属实,这修陵的工作确实可以交给他,于是阿政便道:“我给你挑一处宫室住下,你仔细想想将王陵修在哪里,怎么修。”   “是……是……”   郑国结结巴巴地离开了。   阿政觉得有些奇怪,吕不韦怎么会向自己推荐这样一个人来修王陵,难道是他对自己处决阳泉君的事情有所不满。但吕不韦为人聪明,怎么会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阿政想不通,大概是郑国确实不太会说话吧。   王陵的草图还没划出来,边关来报,晋阳叛乱,阿政立刻命蒙骜前去平叛。   --------------------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热烈欢迎史上最失败的间谍——郑国。   ------------ 第33章断案   阿政并不担心晋阳叛乱的事,晋阳曾经是赵国的一座城池,后来被秦国所夺,想来,所谓的叛乱不过是那群归降的赵人又惹出乱子了。蒙骜身为秦国大将,平定一场小小的叛乱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现在阿政主要困扰的是关于他王陵的修建。   阿政看着眼前仿照整个咸阳城画制的王陵图绢,气势庞大恢弘,各色宫殿齐聚在图纸上,心中不由满意,只是他不解地看向眼前的郑国:“朕叫你设计王陵,你为什么要画这么多河道?”   郑国脑门上开始冒汗,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骊山……依山傍水……水多……河道……可以排水……”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阿政点了点头,吩咐身边的郎官:“将图纸拿去给将作少府省阅,让他们再仔细检查一下,做个模子出来,送上来让朕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派人提前去召集全国的奴隶和囚徒了。”   “是。”那郎官带着两个小宦官拿着图绢走了。   郑国听到修建王陵的是无法影响国政的奴隶和囚徒,当时就急了,立刻“啊”了一声。   阿政抬起头看向郑国:“怎么了,你有什么问题?”   郑国立刻心虚地摇头:“没……没有……”   恰巧此时,吕不韦走进章台宫向阿政报告一件廷尉无法解决的案子,阿政顺口提了一句:“吕阿翁,郑国设计的王陵甚得朕心,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门客?”   听了阿政的话,吕不韦一下子愣住:“王上,臣并没有推荐郑国设计王陵,臣是推荐他为王上修筑水利。”   阿政:“……”   阿政看了看吕不韦,又缓缓转头看了看郑国:“你是来为朕修筑水利的?”   郑国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是……是的。”   阿政看向他:“那你怎么不说清楚?”   郑国真的快要哭出来了:“可……可是……王上见到臣的第一面……就叫臣……去设计王陵……”   阿政回忆了一下他第一次见到郑国的时候,他刚刚下朝,大朝会的主要内容就是修王陵,然后阿橘又不停地问他为什么年纪这么小就要开始修陵,以致于他听说郑国是吕不韦推荐的人时,下意识地就问他:“你从前为国君修建过陵墓吗?”   阿政结束了回忆,好像确实是他下意识以为郑国是来修王陵的,没有把话问清楚,可是:“朕叫你设计王陵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   郑国的整张脸都像喝了酒一样红,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国君,磕磕绊绊道:“臣……除了水利……也会修陵……”   阿政一时间无语凝噎。   林橘在阿政脑中笑道:“崽,这可是多方面工程型人才,你捡到宝了,记得好好珍惜。”   虽然阿橘这样说,但是:“阿橘,你是在嘲笑我吧?”   “哈哈哈哈,毕竟迷糊的崽崽很可爱嘛。”   阿政没有继续在脑中和林橘玩笑,而是端正了神色,看向吕不韦:“吕阿翁,朕原本想着让郑国来督建王陵,看来需要您再辛苦推荐一个人了。”   吕不韦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王上分忧,臣谈不上辛苦。”   阿政笑了笑,也没有多提,而是看向郑国:“这些年关中产量不丰,吕相确实和朕提过要兴修水利。你既然是他推荐来的人,朕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你打算怎么修水利?”   面对自己的专业领域,郑国倒是没有再结巴了,他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向眼前的少年秦王解释道:“若是王上想要修水坝水渠,臣需要先考察关中各地的地形地貌,河流走向,才能进一步确定要怎么修水利才合适。”   阿政皱起眉,让一个异国之人搞清楚秦国的地形地貌,特别是最重要的关中之地的地形地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若是万一关中地区的地貌舆图被泄露给其他国家,那秦国就危险了。   郑国见秦王政一直皱着眉不说话,心里又开始发慌了,他犹豫地开了口:“……王王王王上?”   罢了,想要修筑水利,哪有不冒风险的。   阿政最终还是点了头;“朕会命人陪你查看关中水文的。”   在场的三人都知道,所谓的有人陪郑国查看水文,不过是种变相的监视罢了。   郑国应声道:“是,王上。”   阿政向他点头:“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准备吧,需要什么工具及时和将作少府的人提出来。”   等到郑国走了,阿政才看向吕不韦,问他:“吕阿翁这个时候来找朕,有什么事吗?”和郑国的事情一耽误,都到了用晚食的时间了。   吕不韦道:“有一个案子,廷尉内部讨论了很久,始终有所争议,所以臣想来问问王上的意见。”   “哦?”阿政来了兴趣,“是什么案子,还能难倒朝中的那群公卿?”   吕不韦向阿政解释了一下案子的来龙去脉。   大概就是有一对夫妻,其中丈夫去世了,女子为亡夫守孝,然后和其他男子在丈夫的棺木前发生了一点激烈的小运动,女子的婆婆很生气,用不孝罪的罪名把女子告入官府。   现在廷尉府的那群人讨论的问题是,那名女子的行为是不是真的构成了对婆婆的不孝罪。   一部分廷尉府的官员认为这名女子在亡夫棺木前和其他男子发生苟且之事,没有尊重去世的亡夫,伤害了婆婆的感情,所以确实是不孝罪。   另一部分人认为,女子的丈夫都已经死了,那女子和丈夫的母亲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在这个角度上说,这名婆婆已经不是女子的长辈了,所以不管女子和其他男子做了什么,亡夫的母亲都没有指责女子的立场,既然都不算长辈,那不孝罪就不成立了。   听完吕不韦的话,阿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他干脆放下笔,对吕不韦道:“时辰不早了,吕阿翁留在宫中用晚食吧,等会儿问问阿娘对这件案子怎么看?”   吕不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应了一声是。   秦王政元年之后,阿政搬进了章台宫,赵姬则搬去了专门为王太后修筑的宫室,阿政有时会过去陪她用膳。   这日她见阿政和吕不韦一起过来用膳,心里很高兴,不停地为阿政夹菜。听见阿政谈起这个案子,赵姬笑道:“这名女子自然是无罪的,毕竟她嫁的人是亡夫,又不是亡夫他妈,难道还要为一个死去的男人守一辈子吗?这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阿政道:“可是她是在亡夫的棺木前和其他人行不妥之事,是不是有些不好?”   赵姬道:“谁知道她的亡夫对她怎么样呢?若是一个抛妻弃子之徒,难道就仅仅因为他死了,他就会变得特别崇高,别人就要尊重他,不能唾骂他吗?说到底,亡夫既然已经去世,那名女子就和她那个所谓的婆婆没关系了,她守孝是她好心,做什么事都是她的自由。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个开心吗?”   这才是阿娘心里想的么?   阿政看了眼吕不韦,又看了眼赵姬,有些不确定。   若只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   阿政宽慰了自己,渐渐安下心用晚食。   晚食过后,阿政回到章台宫,和林橘讨论起这个案子:“阿橘,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来决断这个案子呢?”   林橘想了想道:“我觉得这个女子还挺勇敢的。如果是我所在的地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名女子并没有违反法律,但是她可能会受到一些风言风语,就是所谓道德上的谴责。但是因为我不知道这对夫妻的感情如何,如果夫妻感情不好的话,这名女子这样的行为我还是能理解的。”   阿政点点头:“所以阿橘觉得这名女子没有犯不孝罪吗?”   林橘道:“崽,你所谓的不孝罪指的是什么?”   “不孝罪就是如果长辈状告子女不孝,轻微的是罚舂米,在脸上刺字,甚至可以请求官府将子女谒杀。”   林橘震惊了:“所以如果不孝的罪名成立,那个婆婆就可以让官府把女子杀死?”   阿政:“对。”   林橘:“这种法律有问题吧,如果父母故意诬告子女怎么办?”   阿政:“在判决之前,官府会询问父母要不要原谅三次。”   林橘表示无语:“那就看父母的良心办事?这也太不合理了吧。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啊。”   “嗯。”阿政小声的补充,“目前的秦律是这样规定的。”   林橘:“崽,这种不合理的、漏洞百出的法律不能改吗?”   阿政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在秦国,廷尉负责制定修改法律,裁定案件判决。我会和吕阿翁提一下这条法律的,但不知道廷尉会不会修改。”   林橘突然觉得有些愧疚,这种奇葩的法律又不是崽崽制定的,她对她家崽发什么脾气。更何况,崽崽现在还没有真正掌权。林橘叹气道:“崽崽,如果你觉得我的话让你为难的话,你可以不用理会的。你开心最重要。”   阿政笑道:“没关系的,我也觉得这条律法很不合理。”   林橘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嗯,谢谢崽崽。”   第二日,阿政向廷尉传达了自己的意见,该女子不构成不孝罪。   --------------------   作者有话要说:   1.秦朝女子称呼丈夫的父母应该是“姑舅”,文中婆婆是方便理解。   2,文中案例为汉简《奏谳书》真实案例(这本书主要算是汉对秦时的一些特定案例集合)(该案分析过程和文中不一样)   今杜滹女子甲夫公士丁疾死,丧棺在堂上,未葬,与丁母素夜丧,环棺而哭,甲与男子丙偕之棺后内中和奸。明旦,素告甲吏,吏捕得甲,疑甲罪。   当之,妻尊夫,当次父母,而甲夫死,不悲哀,与男子和奸丧旁,致之不孝、敖悍之律二章,捕者虽弗案校上,甲当完为舂。告杜论甲。   又曰:夫生而自嫁,罪谁与夫死而自嫁罪重?廷尉毂等曰:夫生而自嫁,及娶者,皆黥为城旦舂。夫死而妻自嫁、娶者无罪。   曰:廷尉、史议皆以欺死父罪轻於侵欺生父,侵生夫罪□于侵欺死夫,□□□□□□□与男子奸棺丧旁,捕者弗案校上,独完为舂,不亦重乎?毂等曰:诚失之。   ------------   放了一部分原文,竹简本身不是很完整,   本来当地官员罚女子舂米,后来经过廷尉复审,认为刑罚过重,这名女子不构成不孝罪。 第34章大旱   这个案子毕竟只是一件小事,阿政更关注的还是蒙骜在晋阳的战事。   这年六月,晋阳传来战报,蒙骜已经成功平乱。   阿政还没来得及为这份捷报感到高兴,一个消息就打得他措手不及:   ——关中大旱。   六月正是作物生长,极度需要水分的时节,此时大旱,势必会影响今年一整年的收成。   吕不韦等人在朝中商议补救的办法,阿政为此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急得嘴角都长了水泡。秦国往年也有旱灾,只是都没有今年这般严重。虽然官府会发放救济粮,派百姓挖掘水渠尽量弥补,可老天若是真的不下雨,这些措施也只是微乎其微。   阿政急得向林橘求助:“阿橘,如果你们那里遇到这样的情况,是用什么办法解决的?”   林橘皱起眉头,有些为难:“我的国家很少会发生这样的灾难,就算真的发生了,国家也有足够的物资和粮食储备。”   阿政苦着脸笑了笑:“是这样啊,阿橘,你的国家真的很强大。”   这时游戏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商城稻谷特价大甩卖,一斤只要一元,只要一元,快来抢购快来抢购!】   这个破游戏的氪金手段真的绝了。   只是看着她家小少年苦恼的脸,林橘又不愿意她家崽难过,出口问道:“崽,秦国国中很缺粮吗?缺多少?”   阿政愣了一下,还是答道:“若是关中一带一直不下雨,继续大旱,那至少需要五十万石的粮食赈灾。”   林橘算了一下,如果崽崽所在的单位换算和她学习到的古代知识一致的话,一石粮食是一百斤,那五十万石就是五千万斤,商城的稻米一元一斤,五十万石就是五千万元。   五千万啊。   林橘想了一下,这点钱倒也不是拿不出来。   林橘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对阿政道:“崽,我可以给你提供五十万石稻谷,秦王宫中有可以储存的地方吗?”   阿政一下子愣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橘,你说你要给我提供五十万石稻谷?”   林橘肯定道:“对呀,崽崽你不是说秦国的旱灾很严重吗?我可以给崽崽提供粮食。”   阿政的手蜷缩了一下,不知道做什么反应,许久,他才轻声道:“可是,阿橘为我提供这么多粮食,应该让你很为难吧。这件事不会对阿橘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林橘有些聊赖道:“其实也还好,为难倒也没有太为难。”毕竟五千万也就她那群朋友买辆车的水平,她自己的账户里这点钱还是有的。   阿政对阿橘表现出来的能力有些吃惊,毕竟阿橘之前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样子。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阿橘,我现在不能接受你的帮助。”   “啊?”林橘觉得奇怪,“为什么啊?崽崽你不是很缺粮吗?”   小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朗的笑:“现在的秦国还没有危急到那个时候,从蜀中等地也可以调出粮食来,吕阿翁和朝臣们也都在想办法。阿橘,我现在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再努力一下,如果秦国真的非常困难的处境,我会向阿橘你求助的。”   “那好吧。”林橘戳了戳小少年有些瘦削的脸颊,“崽崽如果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找我哦,我会陪崽崽一起解决的。”   “嗯。”   只是阿政目前虽然和林橘说不需要她的粮食,但是关中大旱的问题依然存在。蜀中的粮食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关中,阿政心里有些遗憾,若是关中没有发生大旱,这批粮食本来可以用来打赵国的,这下对外的攻势要放缓了。   有了粮食储备,朝中也不会立刻就把粮食发下去,毕竟现在旱情还没有到最严重的时候。关中各地的官员们除了让百姓挖掘水渠水井,同时也要向上苍祈求雨水。   作为秦国国君,阿政身上自然也担负着祈雨的责任。   夏日的风带来持续不断的燥热,祭坛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脸上画着鬼面的祭祀们围着烈火跳舞狂欢,太祝们肃穆立在祭坛周围,口中念念有词祷告上天祈求雨水,祭坛下方是肃穆站立的朝臣,在外面是手持长戈不断巡逻的士兵,整个咸阳城的百姓都围在祭坛附近的空地上,等着他们的少年君王为他们祈求上天风调雨顺。   站在高高的祭坛之上,阿政一心二用,嘴里大声念着祭词祷告上苍,心里却在和林橘聊天:“阿橘,你觉得这样祭天祈雨真的有用吗?”   林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非常严谨地说道:“如果崽崽你们那里没有神的话,这样的祈雨是没有用的,就算待会儿真的下雨了,那也是因为声波导致的云层聚集和水汽凝结,和所谓的神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   阿政问道:“不过什么——”   林橘笑道:“不过如果崽崽你那里真的存在所谓的神灵的话,那你的祭天祈雨有没有用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阿政想,这世间如果真的有神的话,那个神一定长着阿橘的样子。虽然阿橘一直觉得她是个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但对他来说,阿橘就是他的神。   一丝湿润飘到了阿政的脸上,他读完最后一句祭词,抬起头望向天空,云朵开始不停地聚集形成乌云,远处吹来的风也带来一丝凉意。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一丝丝的雨丝,祭坛周围聚集的百姓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欢呼,下雨了。   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王上为他们祈来了雨水。   咸阳城的百姓激动地望着高高祭坛上看不清面孔身着衮冕的少年君王,第一次在心里意识到原来那个少年就是他们的国君。   祈雨成功,阿政自然是乘车回秦王宫,吕不韦坐在车边亲自为他驾车,望着这场绵绵不绝越下越大的夏雨,心中浮现了一丝畏惧。   他身后的那个孩子,是秦国的国君,是天命所归之人。   阿政回到秦王宫后,嘉奖了负责祈雨的太祝和祭祀们,心情很是畅快,这场大雨虽然不能彻底解决旱灾,但咸阳的秋粮总算不至于颗粒无收了。   他命郎官们赶紧去派人查看关中其他地方的雨水情况,方便治栗内史及时对各地赈灾粮的分配作出调整。   他召来吕不韦,问他:“郑国何时开始修筑水利?”   吕不韦道:“回君上,修渠乃是大事,需要郑国反复推敲拿捏关中各地地形,才好做最后的设计,这件事情急不得。”   阿政点点头:“那关于之前那条律法的事,廷尉府的人考虑得如何了?”   吕不韦并没有回答阿政,反而问了阿政一个问题:“王上知道为什么各国都要百姓讲究孝道吗?”   阿政厉眼看向吕不韦,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为了巩固统治。”   吕不韦道:“各国教化民视国君为君父,只有百姓从小孝顺自己的父母,才会将这种情感顺延到国君身上,崇敬他们的君王。君王对百姓掌管生杀大权,父母对子女掌管生杀大权,这些都是一样的。只有百姓畏惧自己的父母,他们才会畏惧君王。如果王上废除或者修改那条法律,您又怎么保证国人对您的忠诚呢?”   阿政看向吕不韦:“明明是不合理的法律,却一定要让它存在呢?”   吕不韦道:“为了避免某些禽兽不如的父母钻那条律法的漏洞,秦国特意命官府准备了三问,所有的案子特别是死刑案还需要移交廷尉府复审。就像上次的案子,那名女子并没有被判处不孝罪,而是被无罪释放。修改律法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王上担心再发生这样的事,不如命廷尉复审的时候再仔细一些,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王上觉得呢?”   阿政捏紧了拳头,归根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所以看着手握大权,却连修改一条律法都做不到。   他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吕不韦,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依吕相所谓吧。”   吕不韦朝阿政拱手行礼:“臣下告退。”   阿政心中郁郁,想着自从上次晚食就没有再见过赵姬了,干脆乘车赵姬住的宫室去看看她。   阿政走进宫室的时候,赵姬正坐在梳妆台前,一个身材高大的宦官正在为她描眉擦粉。   她见阿政走进来,挥退了身边的宦官,笑道:“政儿今日怎么有空来看阿娘?”这话语中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阿政没听出赵姬的言下之意,直接问她:“阿娘,昨日的朝会您怎么没去?”   赵姬拿着胭脂的手停顿了一下,笑道:“朝中有你在,有吕不韦在,我不去一两次也没什么。”   阿政笑道:“我原本还以为阿娘对政事很感兴趣呢。”   赵姬叹气道:“我每天为那些政事发愁,一点也不开心。算了,不提那些事了,政儿快来看看,你觉得这个颜色怎么样?”   阿政看向赵姬手中的银制雕花小匣,里面被分割出了不同的空间,装着不同颜色的粉末,他不免有些好奇:“阿娘,这是什么?”   赵姬笑道:“这是……进贡的胭脂,来自匈奴的焉支山,是用一种特定的花制成的,可以涂抹在妇人的脸上增添血色,怎么样,阿娘涂着是不是很好看?”   阿政仔细看了看赵姬的脸色,觉得她的脸好像确实比以往红了一点,其他的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认真道:“我看不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1.历史上的“岁大饥”发生在秦王政三年,蝗灾瘟疫发生在秦王政四年十月,为了让节奏更加紧凑,本文发生在秦王政元年,请勿当成真实历史。   2.秦朝的一石差不多是现在的27斤,所以女主多算了。   3.胭脂,来自焉支山的红蓝花,也叫红花(红花油的那个红花),可以被提取出来做胭脂。   所以汉霍去病攻打匈奴之后,那首歌中写“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所谓的“无颜色”就是失去了焉支山这个胭脂原料产地。 第35章政令   阿政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赵姬前几日的脸色,和赵姬今日的脸色做了一个对比,发现阿娘除了脸颊的地方变得更红了之外,其他地方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他认真道:“阿娘,我看不出来。”   赵姬看着十四岁的少年阿政一脸认真的神情,叹了口气:“算了,等政儿再长大些或许就明白了。政儿今日来阿娘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阿政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有些想念阿娘了。”   听了这话,赵姬的心肠放软了一些,她认真地看着眼前已经算是半个成人的儿子,双手不由抚摸阿政的脸:“政儿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是不是宫中厨丁做的饭菜不合胃口,还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她轻轻把阿政拉到自己身边:“政儿,你还是个孩子呢,做孩子就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才对,那些政务,阿娘和你吕阿翁会帮你管理好的。”   阿政皱起眉,想要说些什么,但今日母子之间难得的温情又让他不太想要和赵姬吵架,只轻声道:“阿娘,我才是秦国国君。”   赵姬道:“政儿,阿娘只是不想要你太累了,当年的周成王和你一样幼年即位,他的叔父周公旦掌管朝政七年,直到周成王成年。你十三岁就坐上秦王的位置,世人都说刚过易折,慧极必伤,阿娘不想你太辛苦,所以才让吕不韦尽力辅佐你。他毕竟当了这么些年的相邦,对秦国国中之事了如指掌,你这个秦王也好当得轻松些。”   阿政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就算再和赵姬争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秦国国中的大权还是落在阿娘和吕不韦的手里。至于阿娘拿周成王和周公旦来类比他和吕不韦,他相信他能做周成王,可吕不韦真的能做周公旦吗?   “对了,政儿,阿娘听说你最近收到了小宫女送的容臭?”赵姬摸着阿政的脸,笑道,“你尚未长大成人,这些心思还是先放一放,别闹出什么笑话来,等你成年了之后再说,好吗?”   阿政抿住唇,心里知道阿娘大概是误听了什么谣言,把华阳太后命人送来的容臭误会成宫中小宫女的示爱,他心中叹气:“我知道的,阿娘。”   赵姬便温柔抚摸阿政的脸:“嗯,阿娘相信你。”   -   陪赵姬用过了晚食,回到章台宫后,阿政意外见到了华阳太后派来的宦者。   那人低着头,穿着宫中宦官最普通的衣服,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将一个用蜡封好的细竹管交给阿政:“王上,这是熊发大人命人传来的消息。”   阿政接过竹管,用刻刀去掉封蜡,竹管里装着一卷轻薄的丝帛,阿政将它张开,上面写着几行字:吕相颁令,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   阿政捏紧了手里的丝帛,对着那名宦者转达:“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人应了一声,悄声退下了。   阿政一下一下敲着身边的矮几,内粟千石,拜爵一级,百姓只要上交一千石粮食,就可以获得一级爵位,这件事,吕不韦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之前他问国中存粮能否支撑关中大旱的时候,吕不韦明明说可以调取蜀中的粮食填补关中,为什么他还要颁布政令收集这么多粮食?为什么这件事吕不韦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秦国自从商君变法以来,一直实行的是二十级军功爵位制,用敌人的人头来换取爵位、土地、房屋和仆人。只要能砍掉对方一个甲士的人头,就可以获得最低等的公士爵位,奖励一亩良田、一处住宅、一个奴隶,在战场上收获的人头越多,士兵获得的爵位就越高。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源源不断的奖励和晋升机会,才让秦军在六国之中傲然称雄。   可是现在吕不韦居然让百姓交粮食就能晋升爵位,这对那些拼命上阵杀敌拿性命换爵位的将士们来说是一种背叛。况且,普通种地的百姓怎么可能拿得出一千石的粮食,能拿得出这么多粮食的无非是那些骄奢豪横的商人和小贵族。   吕不韦让这些人拥有爵位,到底是想做什么!   阿政握紧拳头,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因为他还没有成年,目前秦国的政令颁布,需要加盖两个印,一个是秦王之玺,一个是太后之玺,秦王之玺在他这里,太后之玺在阿娘那里。   他确信自己之前没有看过这条纳粮赐爵的政令,吕不韦和阿娘也从未与他提起过,这样的政令,居然能绕过他这个秦王直接实行,简直是可笑至极。   阿政深吸了一口气,罢了,明日召吕不韦进宫询问一番吧。   阿政正这样想着,侍女阿燕悄悄带人走进宫室,端着洗漱用具,仔细查看了宫中灯火的情况,提醒道:“王上,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阿政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完,挥退了宫中的其他人,看向阿燕:“阿燕,你在我身边呆了多久?”   阿燕愣了一下,答道:“自从李郎将奴送到王上身边,到如今已经有五六年的功夫了。”   阿政仔细看着阿燕异于秦人的更显白皙的脸,道:“你这些年在我身边尽心竭力,辛苦你了。”   阿燕忙道:“为王上效忠,奴不敢言苦。”   少年修长的手指一声一声敲着木制小几,在这空旷的宫室中显得格外响亮:“若是你想要回家,朕可以帮你寻找家人。”   阿燕连忙摇头:“他们既然已经卖了奴,奴只当他们死了,奴愿意终身侍奉王上。”   阿政叹气:“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阿燕摇头:“奴不后悔。”   阿政道:“那你就忠心为朕办事吧。”   “是。”阿燕逐一熄灭了宫室中造型别致的油灯,只留下了阿政床榻边上的几盏,悄声道,“王上早些休息吧。”   林橘上线的时候正好看到阿燕用特制的铁钩勾灭了屋中的几盏灯,奇怪道:“崽,我觉得这个阿燕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长得好像我们从前见过的一个人。唔,是谁来着?”   阿政提醒道:“是我们最开始认识的那两个人。”   “最开始认识的两个人?”林橘回忆了一下,“我们最开始遇到的是两个少年,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   阿政:“庆轲,阿离。”   林橘“啊”了一声,终于想了起来,“我记得他们当初拜托过崽崽你帮忙找阿离的妹妹,难道说,崽崽你觉得阿燕就是他们俩要找的妹妹?”   阿政在昏暗的灯光中点头:“前些年还不觉得,这几次看阿燕,我越来越觉得阿燕有几分长得像我们曾经遇到过的那个阿离了。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我的记忆也模糊了不少,也不敢贸然断定。”   林橘道:“可是我们现在也很难遇到庆轲他们了。说来奇怪,庆轲他们看起来应该和崽崽你一样,都是落魄贵族,他们的妹妹怎么会成为奴隶呢?”   阿政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当初庆轲他们帮了我很多,不管阿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女孩,我会叫人对她好一点的。”   “嗯,崽崽加油。”   -   五日一朝,第二日并没有朝会。   阿政把吕不韦召到章台宫,直截了当地问他那条关于纳粮赐爵的政令。   吕不韦对阿政能知道这条政令并不觉得奇怪,眼前的少年秦王政聪慧异常,无论是为他讲学的博士或是他的同学,他总能从那些人口中听到外界的消息。   吕不韦不慌不忙,拿出了他草拟的文书,请阿政过目。   阿政仔细看着文书上的内容,和熊发传来的消息并不完全一致。吕不韦确实草拟了纳粮赐爵的政令,但那些纳粮的百姓虽然能得到爵位,但并不能得到良田房屋和奴隶,最多能免除一些劳役,并没有真正的实权。   吕不韦解释道:“王上,蜀中的粮食虽然能应对此次关中的大旱,可也不能次次都依靠蜀中的粮食补给关中。更何况,秦国军中粮食的补给不能断,是以臣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补充军粮,并无动摇秦国立国根本之意。不知王上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谗言,竟然这样污蔑臣对秦国的一片忠心?”   阿政对吕不韦的这番话,一个字都不信,他问道:“既然如此,吕相为什么不和朕商量一下,再将法令颁布?”   吕不韦作出诧异的样子,道:“王上,臣已经将这件事和王太后说过了,难道王太后没有转达给王上吗?”   事情绕来绕去竟然绕到了赵姬的头上,阿政当然不能当着吕不韦的面说自己阿娘的不是,他指着那份政令补充道:“纳粮赐爵的最高爵位,不能超过第四等的不更爵。”第四等爵位之上的第五等,就是拥有实权的大夫了。   吕不韦捏着竹简的手紧了一下,应声道:“臣遵令。”   吕不韦毕竟手握国政大权,阿政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让人上了茶点,摆了棋桌:“朕还记得幼时阿翁曾经教过朕下棋,趁着今天天光正好,阿翁陪朕手谈一局吧。”   有了阿政的这个台阶下,吕不韦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和阿政对弈起来,顺便聊起晋阳平叛之事,他道:“蒙将军如今已经平定晋阳,王上觉得是将他召回,还是继续对外作战?”   阿政笑道:“朕还等着蒙骜将军夺回二十七城,将他的上卿之位拿回去呢。若是秦国想要继续出兵,阿翁觉得应当先攻哪国?”   吕不韦跟着笑道:“六国之中,韩国国力最弱,自然应当先攻韩。”   --------------------   作者有话要说:   韩国:怎么倒霉的又是我?   郑国:修水渠,修水渠,修水渠,咦,怎么打起来了?   --------------   欠15号的更新:0/1,作者高估自己了,努力找时间补   ------------   1.二十级军功爵位制,来自网络   2.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见《史记》,不过史记中发生在秦王政四年,请勿当成真实历史)   ------ 第36章特训   韩国在六国之中一直是最弱的存在,所以无论是阿政还是吕不韦,对外攻城略地的第一想法就是攻韩。   韩国在韩昭侯时期有过非常短暂的一段辉煌崛起,当时的韩昭侯和秦国一样,实行变法图强,任命申不害为相邦,确实收获了一些进展。只可惜,韩国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韩国一直处在魏国、齐国、楚国和秦国的包围之中,福气太大,被四个国家轮流揍。   之前的几年里,韩国已经被秦国夺走大半的城池,这次蒙骜再次出兵攻韩,想必韩国距离亡国已然不远。   和吕不韦商量好下一步的作战计划,阿政送走了吕不韦,他站在高高的章台宫上,整个咸阳城都在他的脚下,那些在城中四处活动的百姓、工匠、商人、卫兵,渺小得就好像蝼蚁一样,机械地、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又乏味的工作。   秦国志在天下,他终将成为天下之主。   只可惜,帅不过三秒就被人破坏了。   “崽,你那里的气候应该是秋天了吧,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应该很冷吧,记得多穿点衣服。”   阿政叹了一口长气,拖长了声音道:“我、知、道、啦。”   远处安静等待传唤的侍女听到王上的声音,以为是他有所吩咐,连忙上前等待。   阿政自知是自己刚才和阿橘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挥手叫她下去。   刚才阿橘说秋天了,他记得秋天好像要做什么事情来着?   是什么事来着?   然后,等到第二日大朝会的时候,阿政就想起来需要做什么事了。   秋天到了,到了秋狝的时候了。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四场狩猎仪式,同时也是盛大的庆典。   作为秦国新继位的国君,今年又是秦王政元年,阿政必须亲自在元年的秋狝上开猎射出第一只箭。   猎场设在咸阳城渭水以南的上林苑,占地及广,秋狝之时,咸阳城中的公卿权贵都会前来与国君一同围猎,共享盛秋之景。   作为一个骑射黑洞,阿政感受到了世界对他的深深恶意。   他听完吕不韦提出的关于秋狝的建议,命他下朝后去和太仆商量时间,筹划规模,再让其他朝臣提出一些建议后,马上宣布下朝。   下朝之后,他立刻命人人去把蒙恬召到章台宫。   -   章台宫。   蒙恬看着眼前的阿政,一脸惊讶地怪叫:“阿政,不是,王上,你是说,你想要我帮你特训骑射?”   阿政把头转了过去,背对着蒙恬,声音沉着冷静:“对。”   蒙恬愣了三秒,发出一阵怪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   阿政送给蒙恬一个大大的白眼,直接问他:“一句话,教不教!”   蒙恬的脸色也正经了起来,奇怪地问道:“问题是,阿政弟弟你的骑射真的有差到需要我帮你特训的程度吗?我记得你以前在宫学跟我阿父学骑射的时候,虽然没有我厉害,但比我弟那个书呆子强多了呀。”   阿政:“……蒙恬,你知不知道你弟弟蒙毅是整个学宫里骑射水平最差的人?”而他,秦国最大的掌权者,秦国有史以来即位年龄最小的国君,立志成为天下之主的男人,骑射成绩不过比蒙毅那个倒数第一稍微好一点而已。   哼,他才不是什么倒数第二。   “行吧,我陪你特训。”蒙恬道,“去哪儿练习?”   阿政道:“既然是为了准备秋狝,自然是上林苑提前练习。”   蒙恬“哦”了一声:“原来是去提前踩点啊。”   阿政当即送给他一脚飞踹。   两人去太仆掌管的马厩挑了马,调了一伍禁军,出了秦王宫直奔上林苑。   骑着枣红大马走在前往上林苑的路上,蒙恬不免有些不安:“阿政,你带出来的禁军数量是不是太少了?”一伍禁军就五个人,真的能保护一国国君的安危吗?   阿政笑道:“这里是咸阳,秦国关中腹地,若是我在这里都能遇到危险,那这偌大的秦国还有安全的地方吗?更何况——”   阿政看向身后领头的伍长,“你身为禁军,能护住朕的安危吗?”   那人在马上对阿政行了一个军礼,粲然应道:“请王上放心,臣必将竭尽全力守卫王上。”   蒙恬见阿政执意如此,便也不在多劝,只盼望着这些日子不要出事,不然不管是他阿父还是他大父都会打死他的。   上林苑是秋狝的所在地,严格来说,这里除了极少数的宫室,只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郁郁葱葱,鸟雀丛生,野兽出没其间,探头探脑,灵动可爱。   将出入的令牌示意给守门人,阿政一行人正式踏入了这片野地。   作为咸阳城顶级纨绔子弟,蒙恬对狩猎一事自然是十分精通。   他对阿政道:“在学宫里的时候,我阿父交给学宫子弟的都是静射的技巧,但是狩猎,讲究的是动射,比如,像这样——”   只见蒙恬搭箭拉弓,“嗖”地一声,一只灰毛野兔被牢牢钉在十丈外的粗大树干上,箭羽微微晃动,入木三分。   一名禁军在蒙恬的示意下跑过去将兔子和箭都捡了回来交给蒙恬。   蒙恬接过兔子,随意地拧断了还在弹动的灰兔的脖子,放进挂在马匹两侧的马褡子里,对阿政示意:“怎么样?刚才有没有看清楚?”   阿政摇摇头:“太快了,你再来一次。”   蒙恬于是又带着众人寻着野物的痕迹在森林中游荡,又是一次猝不及防地拉弓搭箭,这次射中的是一只灰狐。   阿政皱起眉:“我刚才完全没有发现那里有一只狐狸。”如果是小时候还在赵国的他,为了设置陷阱抓捕猎物,应该是能发现的。只可惜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他对这些小东西的灵敏度减弱了不少。   蒙恬拍拍他的肩:“没关系,我慢慢教你。”   ……   在此期间,蒙恬又猎到了两只野雉,三只灰兔,四只杂毛狐狸。   而阿政,除了有一次弓箭勉强擦过了一只野兔的耳朵之外,连根野物的毛都没碰上。   蒙恬也很无奈,骑射狩猎这东西,真的看天赋,就像小时候他和他弟蒙毅一起背书,那个臭小子看了一遍就记住了,他读了一百遍也没背下来,害得他又被阿父揍。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笼罩大地,一阵风吹来,带来几分秋天的凉意。   蒙恬看着还在努力寻找猎物的阿政,劝道:“天色晚了,阿政,我先送你回宫吧。距离秋狝还有十几天的功夫,这十几天里我陪你好好练习,你总能有进步的。”   阿政无奈射出最后一箭,应了一声好。   -   此后数日,阿政和学宫的博士们告假,带人到上林苑练习骑射。   不过这几次,蒙恬都没有再继续开弓了。   阿政觉得奇怪,问蒙恬是不是想要把猎物留给他来射。   蒙恬笑道:“你想多了,我才不是把猎物让给你呢。只是我又不愁吃穿,那日猎得的东西已经够府上的人吃上几日了,何苦再浪费我的箭羽。”   他嘴上正这样说着,却猛地射出一箭,正好射中了一只狐狸,那只狐狸毛色极好,是炽热的红色,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禁军的士兵将狐狸和箭取过来的时候,只见箭羽从狐狸的眼睛里穿过,没有损坏一点皮毛。   阿政不觉叫道:“好箭法。”   身边跟着的几个禁军也跟着喝彩。   蒙恬接过这只毫无杂色的红狐狸,笑道:“若是这样的狐狸再来四五只,倒是正好做件皮袄,这样单单的一只,倒是送不出手。”   阿政立刻明白蒙恬是想给他未婚妻凑到一件红狐袄,开口道:“我记得这样的狐狸皮秦王宫里也还有几件,等回宫了我让人给你送去,也当是这些日子你教我的谢师礼了。”   蒙恬也没有和阿政客气,直接道:“若是最后凑不齐皮毛,到时候我再来和你要。”   说到这里,阿政干脆问道:“蒙恬,你什么时候成婚啊?到时候朕给你送礼。”   蒙恬见眼前的小孩故意把自称改成了朕,无奈摇头:“还没开始走六礼呢。”   阿政回忆了一下普通人昏礼的流程,问道:“成婚送礼是不是还要准备大雁,不然干脆我们今天去猎大雁吧。”   蒙恬想着这几日阿政的骑射确实有进步,至少从一根毛也摸不到变成能射中兔子腿了,干脆应道:“好,那去湖边吧。”   上林苑中是有水的,泾河、渭河的水从苑外流入,在中心地带形成了一个小湖泊,又逐渐从苑内流出。   而湖边,正是大量水鸟的栖息地。   阿政几人要找的大雁也经常在这片湖边沼泽栖息。   此时已经临近傍晚,霞光倒映在整片水面上,波光粼粼,各色的水鸟在落日时分归巢,在湖面上自由自在地游动,倒是呈现出几分别样的安宁。   因为六礼要用的大雁得保证它们的存活,伤势不能太重,为此捕捉起来极为麻烦。   考虑到七个人一起行动动静太大,容易惊扰到这些鸟雀,几人干脆分头行动狩猎大雁。   阿政和那名伍长一组,在他的指点下,两人深深潜伏在湖边的草丛里,屏住呼吸,慢慢地靠近湖边一无所觉的大雁群。   身体慢慢地挪动……   一步,两步,三步……   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只听见身边一声爆吼,一只利箭直直冲着阿政的命门射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入秋了,大家记得多穿点衣服,不要像这个笨蛋作者一样感冒了。 第37章遇刺   那名伍长连忙拉着阿政就地一滚,躲过了那只利箭。   利箭深深插在泥地上,羽尾微微颤动,可见这只箭的力道之强。   伍长拉着阿政一路躲进一人高的茅草从里,同时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响亮又悠长的口哨。   不一会儿,湖的另一边也传来了口哨声的回应,意味着余下的禁军正在往这边赶来。   两人都蹲在高高的草丛里,伍长让阿政背对着湖,自己挡在他身前,一边解开衣襟一边道:“王上,我们换一下衣服。”   阿政知道这是多了多加一层保险,没有多问,直接和伍长换了衣服穿,顺道问他:“我们要一直躲在这里,等着蒙恬他们来吗?”   伍长小声回答:“王上,目前还不知道刺客的数量,所以还需要小心为上。”   阿政应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阿橘在脑中问他:“崽,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躲在茅草丛里,我差点找不到你。”   阿政的回答言简意赅:“阿橘,我们遇到了刺客,你能帮我把他们找到吗?”   “好的。”林橘回答得利落,不就是找茬嘛,她可擅长玩这种找人游戏了。   让她来看看,可爱的小刺客们都藏在哪里呢?   咦,树上有一个,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个,湖对面有两个,林子上还藏着三个。   “崽,我找到了七个刺客,他们分别藏在这些地方哦。”林橘对自家小少年详细地描述了这几个刺客和崽崽之间的相对位置。   阿政表示理解,借着泥地将几个刺客的位置画给领头的伍长看,问他:“你对付树上那个,草丛里那个交给我。”   伍长虽然对王上突然能知道刺客的确切位置感到奇怪,但对此没有多问,只表示:“王上对那个刺客有把握吗?”   毕竟,经过这么多天跟着王上游猎,对于王上菜到抠脚的游猎水平大家早已心知肚明。   阿政露出藏在里衣里的手-弩:“我有这个,射程五十步。”   伍长于是点头应下,和阿政分头行动,在高大的芦苇丛中随着风吹拂的轨迹艰难缓慢移动,尽量不让刺客发现他的动静。   伍长离开了,阿政躲在茅草丛里,调整好装在手臂上的手-弩,问林橘:“阿橘,草丛里那个刺客距离我还有多远?”   林橘借着游戏的数据计算了一下,答道:“在崽崽右手边八点钟方向,距离崽崽大概有……唔……八十个崽崽那么远。”   阿政:“……阿橘,下次你可以换一个计算方式的。”不用把他的身高当做计算单位。   阿政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他和刺客之间的距离,俯下-身一点一点往那个方向挪动,终于,他看到那个刺客了。   刺客背对着他,似乎也在等待时机。   阿政将手-弩对准了刺客——   林橘默默把手-弩的方向调整了一下:“崽,你刚才方向歪了,这样才是直线。”   阿政:“……”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紧张气氛完全被破坏,阿政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按下机关——   精巧的铁箭穿过刺客的喉咙,扎破了他的气管,大动脉一下子喷涌出大量的血液,刺客只微微挣扎了两下,脖子里发出“嗬嗬”的两声,仰面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林橘拉近刺客查看了他的身体数据,转回到阿政这里对他肯定道:“崽,一杀完成。”   “阿橘,你能帮我看一下其他人那里的情况吗?”   “没问题。”林橘转换视角查看了伍长那里的情况,他已经成功把树上那个刺客射杀了。湖对岸那边,蒙恬也和两个禁军把那边的刺客干掉了,现在只剩下躲在树林里的三个刺客了。   阿政为此松了一口气,他往自己白净的脸上抹了一把泥,缓缓地向树林的方向移动:“阿橘,帮帮我,帮我指引方向。”   在林橘这个上帝视角作弊器的帮助下,阿政成功干掉了树林里的三个刺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等到众人最终处理完刺客聚头时,发现王上居然凭借一己之力射杀了大部分的刺客,对此十分佩服。   蒙恬大力往阿政肩上拍打了一下:“不错嘛,阿政,你射猎物不怎么样,找刺客还挺厉害的。”   阿政心中知道,若不是有阿橘的帮助,他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么多刺客。况且,他看了一眼从众人聚合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伍长,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对他能得知刺客位置这件事起疑心。   蒙恬踢了一脚众人从各处拖出来的刺客尸体,皱着眉头道:“可是,是谁会来刺杀阿政呢?”这些刺客身上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   阿政保持沉默,那个伍长却突然开口道:“王上来上林苑游猎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只要是有心人都可以打听到,需要筛选的范围很大。不过,臣找到了一点线索。”   蒙恬连忙问道:“是什么线索?”   伍长指着其中一个刺客的尸体,像变态一样凑近刺客的嘴边闻嗅,又仔细检查了他的牙齿缝隙,肯定道:“这个人的牙缝里还粘着肉丝,闻味道像是东市那家酒坊里肉饼的味道。”   蒙恬也学着那个伍长的样子凑近那个尸体,使劲吸了吸鼻子,好像确实闻到了肉饼的味道,但完全无法分辨是哪家的肉饼,他看了一眼伍长,感慨道:“小子,你属狗鼻子的,这也能闻出来?”   伍长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解释道:“臣和几个弟兄巡逻结束之后经常去那家店吃肉饼,所以才能闻出来。那家店的老板娘做饼时喜欢用一种她家乡特制的香油,整个咸阳城只有那家店才有这种香油,所以做出来的饼味道十分特别。”   一旁站着的几个禁军纷纷点头,附和伍长的观点,似乎对他们的这个小头领十分信服。   蒙恬有些头疼,知道这个线索去问那个老板娘,应该能弄清楚这几个刺客的身后,到时候再查站在他们背后的人就容易了。只是他是不是运气不好,怎么每次和阿政待在一起都要遇到刺客,这次回去之后肯定又要被阿父打一顿了。不对,阿父跟着大父出征了,所以这次揍他的应该是阿娘……   想到这里,蒙恬登时打了一个激灵,他立刻站在阿政面前,对着阿政大义凌然:“王上,为了防止再遇到刺客,这几日我陪你住在章台宫吧。”   阿政红唇微张,送给蒙恬一个“滚”字,他看向那名伍长:“你叫什么名字?”   禁军伍长单膝跪地,拱手行了一个军礼:“臣下王翦,拜见王上。”   阿政看向他:“王翦,你以后跟在朕身边侍奉。”   王翦一直沉稳的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大声应道:“是。”   林橘在阿政脑中吹了声口哨,赞叹道:“咦,从这个角度看,这个王翦看起来还挺帅的。”成熟男人的魅力铺面而来。   阿政的脸黑了一瞬,声音也变得冰冷,问王翦:“你今年几岁了?”   王翦心里觉得奇怪,难道在王上身边侍奉还要看年龄吗,他老实回答:“臣今年刚过而立之年。”   阿政在心里对林橘道:“阿橘,他过了年都三十一了,老男人一个,你别喜欢他。”   林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崽崽,你好可爱哦。”   阿政慢慢红到耳朵尖。   -   从上林苑回秦王宫的这一路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波折,或许背后之人也不敢在咸阳城卫兵严格的巡逻下行凶。总之,他们平安回到了秦王宫。   回到章台宫之后,一番简单洗漱之后,阿政命人去召见吕不韦、掌管宫门卫屯兵的卫尉和负责掌管刑狱司法的廷尉,向他们告知了自己遇刺的消息。   众人大惊。   吕不韦连忙问道:“王上可有受伤?”   阿政摇头,仔细观察了在场众人的神色,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继续道:“朕无碍,朕已经命咸阳城卫兵把刺客的尸首送往廷尉府,你们仔细检查,早日破了此案,找出背后行凶之人。”   众人应是。   吕不韦道:“王上此次突然遇刺,刺客还没有排查清楚,之后的秋狝是否要延期举行?”   “不,秋狝如期举行,难道朕还要为了几个小小的刺客,错过这么一场盛大的仪式?”阿政看向众人,“朕相信诸位爱卿的能力,不过是几个小小的刺客,诸位爱卿应该能把这次刺杀事件的幕后主使调查清楚吧?”   几人面露难色,此时距离秋狝只有五天的功夫了,但面对少年国君的殷切期待,只好苦着一张脸勉强道:“臣等必将接近全力,早日查清此案。”   “对了,”阿政指着一直安静呆在角落里的王翦对卫尉道,“此人在朕遇刺之时表现极佳,我已经把他调到章台宫了,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把王翦的存录改一下。”   卫尉连声应是。   阿政挥手让众人自行离开,正准备用晚食,却听到宫人通传,王太后此时正等在宫外。   阿政连忙起身出宫迎接赵姬。   赵姬见到阿政,抱着他浑身上下乱摸一通,没有在儿子身上发现什么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政儿,阿娘刚才不明不白地听人通传你遇刺的消息,真是担心死了。”   阿政脸上浮现出几丝愧疚:“是孩儿的不是,让阿娘担心了。”   赵姬拉着阿政往章台宫内走,嘴里道:“千错万错都是刺客的错,阿娘怎么会怪你?只是章台宫里的宫人越来越没规矩了,刚才怎么回事,连我都不许进来?”   阿政脸上的愧疚之意微收:“阿娘,刚才我在和朝臣商议政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一下我可爱的预收文《和龙太子谈恋爱》,两个小傻子的恋爱日常,超甜。   (随便,可不可以收藏一下可爱的作者,QAQ,对手指,jpg)   -   作为一只小猫妖,白小橘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吃不完的小鱼干。   为了帮小橘实现这个梦想,舅舅给白小橘扒拉出一个未婚夫,据说高大帅气还抗揍,最重要的是他家承包了好大一片鱼塘。只要娶了他,白小橘就有吃不完的小鱼干。   白小橘:有亿点点心动。   ·   某日她在海边捡到一个好看的少年。   少年有个神奇的能力。   摸一下头掉出小金鱼。   拉一下手掉出小海豚。   搂一下腰掉出小乌龟。   少年握住白小橘的手:“亲我一下,请你吃海鲜大餐。”   ·   敖戊是东海龙太子,作为新时代龙的传人,他拒绝包办婚姻拒绝嫁人,毅然而然逃出东海。   他不喜欢那个传闻中的霸道未婚妻,他只喜欢香香软软的白小橘。   敖戊:“我们要和包办婚姻做斗争,我和我未婚妻退婚,你和你未婚夫退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白小橘纠结得手指乱缠:“可是舅舅说他家承包鱼塘,家里有好多好多小鱼干。”   敖戊拉住不坚定的小女友:“我家在东海,论小鱼干谁也没我多。”   白小橘看了一眼心爱的少年,委委屈屈点头:“那好吧。”   ·   于是,敖戊成功和未婚妻退婚。   退婚当日,他终于知道了未婚妻的名字叫白小橘。   敖戊:!!!!!!等等~搞错了重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嘛!!!(尔康手——   ·   笨蛋吃货美人X憨憨龙太子   ------- 第38章秋狝   阿政脸上的愧疚之意微收:“阿娘,刚才我在和朝臣商议政事。”   赵姬听了阿政的话,愣了一下,继而冷笑:“怎么,政儿和朝臣商议政事,我这个摄政太后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吗?”   阿政抿住下唇,一张小脸紧绷:“阿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姬看着眼前的儿子,叹了口气:“罢了,你年纪渐长,阿娘管不了你了,我这次来章台只是想要看看你的平安,既然政儿无事,那阿娘就先回去了。”赵姬说完转身离开。   阿政站在原地,目送赵姬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不知道是些什么滋味。   进入内殿,阿燕来向他禀报王太后最近的动向,王太后收到了不少赵国商人送给他的名贵珠宝玉器。   阿政奇怪道:“阿娘素来极其厌恶赵人,怎么突然与赵国的商人亲近起来了?”   阿燕立在原地,答道:“奴不知。”   “罢了,继续派人盯着王太后宫中的动向,随时向朕禀告。”   “是。”   “你去把王剪唤来。”   王翦很快就被叫过来了,他站在阿政面前,向他行礼:“臣参见王上。”   阿政看着王翦,道:“我把刺杀的案子交给文信侯等人督办,限他们在秋狝之前查出背后指使,但是,朕还想要你暗地里再去亲自侦办此案。”   王翦也没问为什么,直接应是道:“臣必将竭尽所能,为王上查出幕后真凶。”   阿政补充道:“选你觉得可信的人手去调差,若是人手不足,你去蒙府找蒙恬要人,尽快查出真凶。”   “臣领命。”   -   王翦离开,整个大殿一片死寂,宫中还没有点上灯,殿内昏昏暗暗,像是冰冷的坟墓。   阿政想到赵姬,想到吕不韦,又想到华阳宫中的华阳太后,不免觉得一阵头疼。   他咳嗽了两声,吩咐宫人:“点灯吧。”   宫人轻声轻脚地提着灯烛走进殿内,为殿内的每一盏灯都添满火油,点上火,一片寂静之中,整个宫殿慢慢地亮堂起来。   阿政走进侧殿的书阁,随手抽出一卷书看了起来。   林橘悄声问道:“崽崽,你心情不好吗?”   阿政脸上露出一个笑:“为什么阿橘会这样觉得?”   林橘捏住阿政的脸使劲往两边扯了一下:“崽,如果你不想笑,那就不要勉强自己笑,这样一点儿也不可爱。”   阿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我只是想不通一些事情,有点苦恼罢了。”   林橘:“比如呢?”   阿政:“比如,我原本以为我和阿娘回到秦国,登上秦王宝座,我们母子会和从前一样融洽,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娘却总是和我渐行渐远。”   “我以前总觉得吕阿翁是个可亲的伯父,睿智博学,充满巧思,但现在,我已经弄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我既想要权利,又不希望失去阿娘的关心和疼爱,我真是个可笑的人。”   林橘揉揉阿政的脑袋:“崽崽,这一点也不可笑,我们是人,人总会希望自己拥有更加美好的结局的。崽崽,打起精神来,向前看,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就什么烦恼都没有啦。”   阿政忍不住笑出声:“阿橘,你的想法好像小孩子哦。”   林橘捏住阿政的脸:“臭崽崽,我那么费尽心思地安慰你,你居然还敢嘲笑阿妈?”   “哈哈哈哈哈哈。”   -   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吕不韦等人和王翦都交出了对刺杀案的调查,出人意料的,两方调查的方向截然不同,但结果却基本一致。   吕不韦通过查寻最近出入咸阳城的陌生人口,发现这些刺客是借着伪装成赵国商人的身份混入咸阳的,怀疑是赵人的报复行为,而王翦查到的结果更加细致,他发现这群伪装成赵国商人的刺客曾经秘密拜见过在秦国做人质的赵国太子佾。   阿政手指敲着桌子,赵国太子佾刺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之前,秦赵两国缓和关系,双方各自派遣质子,赵国作为弱国,为了表示诚意,送到秦国来的质子是赵国太子佾。他好好地待在秦国,阿政也没有派人折磨他,赵国太子为什么要刺杀他?还有阿娘,她之前也召见过赵国商人,虽然和这批刺客不是同一批人,但她在这场刺杀中到底有没有发挥作用,阿政不得而知。   阿政想不通,王翦也没有找到赵佾和刺客有关的直接证据,不能将他直接定罪,干脆命人在秋狝的名单里也加上了赵佾的名字。   第二日就是秋狝之日。   咸阳城的公卿们齐聚上林苑,各色人马搭好帐篷,准备开猎。   阿政作为国君,需要射出秋狝的第一支箭。   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   阿政直接上马拉弓搭箭,对准在空中盘旋的老鹰,利箭飞出,刺穿老鹰的翅膀,老鹰一声长长的哀鸣,直接掉落在地上。   “王上善射!”一旁的公卿们纷纷喝彩。   吕不韦坐在一旁的席位上眯起了眼睛,他竟从来不知王上的箭术居然如此之高。   阿政坐在王位上对着两边的王公贵族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初箭已开,让朕看看我大秦子民的勇武——”   “喝——喝——喝——”   随着一声令下,禁军、御林军、卫军中最优秀的人才齐身上阵,跨上骏马向上林苑深处进发。   秋狝与其说是一场狩猎,倒不如说是一场巨大的军事演习。   借着狩猎的机会,各路不同的军伍把野兽们从森林中赶出,彼此作战配合默契,对野兽们发起进攻。一时间,上林苑各处纷纷响起熊虎狼豹声势壮大的烈吼声。   不过半日的功夫,将士们就带回了各式各样的猎物,豺狼虎豹样样不缺。   阿政笑着对表现最出色的队伍进行了嘉奖。   各大军伍的表演赛之后,是各家子弟的秀场,虽说这些公卿子弟可以依靠父辈的爵位入朝为官,但若是能在王上面前表现出彩,自然也是极好的事情,诸如蒙恬之流已经摩拳擦掌,就等着阿政一声令下,骑马冲进森林打猎了。   阿政拍了拍掌,宫人带着一个狭长的木盒子走到公卿们前面,盒子打开,是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引来众人惊叹。   阿政笑着解释道:“此乃名匠欧冶子所铸名剑湛卢,多年来藏于秦王宫内,未见天日。朕怜惜宝剑封尘,特意命人将它拿出来作为此次秋狝的彩头,宝剑配英雄,若是谁拔得头筹,朕便将把这柄湛卢剑赐给他。”   在场年轻的公卿子弟纷纷发出一阵欢呼。   有了这个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众人纷纷骑马上阵,预备夺得头筹,拿下宝剑。   在场的年轻人纷纷离去,阿政看向坐在后面角落里的赵国太子佾:“赵国太子怎么不跟着这群年轻人一起去试试看,是对湛卢剑不感兴趣吗?”   赵佾见秦国这个年少的国君向自己问话,连忙起身回礼,答道:“回秦王,宝剑虽好,但吾箭术不佳,还是不在众人不献丑了。”   一旁的秦国公卿嘲讽道:“秦赵两人皆有尚武之风,没想到你这个赵国太子居然能承认自己箭术不佳,真是丢了你们赵人的脸面。”   他身边的人附和道:“赵人本来就都是软骨头,哪里的什么脸面?你也太瞧得起他们了。”   “哈哈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来来来,喝酒——喝酒——”   众人于是又宴饮起来。   赵佾站在原地,听到在场众人对赵国的嘲讽,脸上却丝毫不见窘迫,仿佛自己根本就不是赵国太子。   阿政看向赵佾:“朕最近听说了一个有趣的消息,不知道太子佾知不知道这件事?”   赵佾平视着坐在原处王位上的少年秦王,手指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佾不知,不知王上所为何事?”   阿政看向一旁的吕不韦:“相邦替朕说说最近赵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吧。”   吕不韦慢慢捋顺自己的胡子,用一副非常遗憾的语气对赵佾道:“不久前,秦国收到消息,赵孝成王,哦,也就是赵太子你的父亲,在不久前薨逝了,如今赵国即位的新王是你的弟弟赵偃。”   赵佾捏紧了拳头,他身为赵国太子,在秦国当质子,但父亲去世之后,即位的却不是他这个太子,而是他那个一无是处的弟弟。   老天何其不公,秦国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能坐上王位,而他,名正言顺的赵国太子,却只能苟活在异国他乡!   老天何其不公!   赵佾站在原地,而一旁饮酒作乐的秦国公卿们却哈哈大笑,对他极近奚落:“这赵国太子没有当上赵王,那这个太子名头还有什么意义?赵太子,你说呢?”   赵偃一言不发,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阿政看着他这幅样子,倒是渐渐懂得了他派刺客刺杀自己的动机。   一是因为嫉妒,二,若是他这个赵国太子能够成功杀了秦王,他或许还有翻盘当上赵王的可能。   只是,这次,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   秋狝结束之后,阿政和吕不韦等一众公卿开始商议起对赵偃的处置,赵姬也明晃晃地坐在一旁。   阿政向众人询问:“爱卿们觉得,秦国应该把赵偃放回赵国吗?”   吕不韦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虽然如今新赵王已经即位,但这位赵太子极为聪慧,他一旦回到赵国,势必会给秦国造成麻烦,还是应该把他留在赵国。”   赵姬提出反对意见:“本宫不同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39章成婚   章台宫的众人一致看向赵姬。   赵姬轻蔑一笑,道:“吕相只考虑到赵太子的聪慧,所以不愿意放他回赵国。本宫却看到,如今的赵国新君无道无能,若是秦国将赵国太子放回赵国,那么势必会引起赵国的混乱。秦国可以凭借此次机会,趁机对赵国攻城掠地,一举拿下赵国。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敛下心思想了想,觉得赵姬说的也有道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阿政开口道:“可是那赵国太子在秦国隐忍多年,若是他当真回国,伺机劝赵王攻打秦国,那又该如何?”   赵姬笑道:“政儿还是过于天真了!你以为一国国君是那么容易被人夺走王位的吗?更何况,就算赵国要攻打秦国,难道秦国还会怕他们吗?”   赵姬说的有道理,吕不伟说的也有道理,众人一时间难以抉择,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吕不韦干脆下令,等明日大朝会时再与众公卿一同商议。于是来参加章台宫参加议事的众人纷纷离开,只剩下了吕不韦,赵姬和阿政。   阿政看向赵姬,问她:“阿娘,你让赵国太子回到赵国,真的没有你的一点私心吗?”   赵姬道:“政儿,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私心?”   阿政沉默不语,没有把赵姬和赵国太子私下联系的事情说出来,他还想要维系和阿娘的这一份亲情。他害怕,若是他一旦将这件事情说出,事情就再也不可挽回了。   赵姬看向一直沉默的吕不韦:“你也不支持我的看法吗?”   吕不韦安静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我只是觉得那个赵国太子不是这么简单的人。若是我们真的要利用他来攻击赵国,做有利于秦国的事。还得将这块璞玉细细琢磨,使他对赵国恨之入骨才好。”   赵姬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阿政突然道:“阿娘,我有些累了。今天的讨论就先到这里吧!您和吕相请先回去休息吧。”   赵姬有些担心,仔细观察了阿政的脸色,见他并没有什么生病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好,阿娘就先回宫了。政儿你好好休息,对这些事情不要操心,太过,累坏了身子。”   阿政只点了点头,似乎疲惫到了极点。他没有起身,只目送吕不韦和赵姬离开。   最终,第二天的大朝会上。经过众卿商议决定,还是将赵国太子滞留在秦国几年,利用他的身份好好在赵国进行挑拨。   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过去,没过几天,阿政就迎来了极好的消息——蒙骜攻打韩国,拿下了韩国的十三座城池。   朝中上下为此感到极为高兴,阿政为此特意重新拜蒙骜为上卿。   这次,吕不韦也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   除了阿政之外,对蒙骜取得如此大胜利,最高兴的人就是蒙恬了。   蒙氏一族因为曾经是齐国人的关系,在秦国虽然受到重用,但是在隐约之间,还是能感觉到秦国人对他们的不信任。尤其是在异人当秦王的时候,这种感觉极为明显。蒙骜当时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异人只对他进行了最简单的封赏,这与蒙骜所取得的功绩是极为矛盾的。   好在这一次,蒙骜终于得到公平的待遇了。   除了这次开疆拓土的重大胜利之外,蒙恬拥有的喜事还有一件,他终于能和阿卜成婚了。   对此,他巴巴地跑进章台宫里,请阿政把那几条上好的红狐狸皮赐给他。   阿振从善其流,不仅皮草赐给他,还给了他额外的赏赐,以全他们俩之间的朋友之情。   蒙恬成婚的时候,蒙骜和蒙武已经回到咸阳,参加了蒙恬的婚礼。   作为咸阳城中的上层新贵,蒙恬的婚礼邀请了咸阳城中的不少公卿参加。阿政身为一国国君,居然也到了婚礼现场,向蒙恬讨了一杯喜酒喝。   等亲自见过了身着玄衣的蒙恬和新娘,阿政便启程回宫。   因为他今天喝的有点多,便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林橘上线玩游戏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番场景。   崽崽的脸红扑扑的,仰面倒在玄色大床上。长长的头发散落开来,给阿政添了几分脆弱之感。阿政的鼻息微微的触动,他的呼吸声很轻,仿佛博物馆中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就会碎开。   从阿政喝醉睡着的角度看他,林橘才觉得他有几分少年人的样子。若是平时和他对话,只觉得他是个成熟老练的大人。   林橘忍不住用手指往崽崽脸上戳了一下,阿政眉头微蹙,把头扭到了一边。再戳一下,再次扭头。   林橘看着散落开来的崽崽的长发,忍不住升起了恶作剧的念头,她将崽崽散落开来的头发均匀地分成三股,一股一股缓慢交错叠加。   于是,等阿政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头发——   被梳成了很奇怪的辫子的形状。   阿政心知肚明,章台宫的宫女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他做这种事情,那唯一会对他作出这种事情的就只有阿橘。   “阿橘?”   “阿橘?”   “你别不出声,我知道是你做的。”   林橘苦着一张脸:“崽崽,你这样子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阿政有些无奈:“头发对我们这里的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碰的。”   林橘立刻道歉:“崽崽,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阿政摇摇头:“我没有生气,对了,阿橘你的头发是梳成这个样子的吗?”   林橘解释道:“我有时候会这样子做头发。这种梳头发的方法叫麻花辫,我们这里在很早的时候流行过这种,等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流行这种邻家小姑娘的发型了。”   阿政点点头,现在他只是到阿橘是个女孩子,有时候会梳这样的头发,若是有一天阿橘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真的能认出阿橘吗?   阿政有些不确定。   秋狝之后再过几个月就是新年,阿政即位的第一年,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蒙骜蒙武在参加完蒙恬的婚礼,没有在咸阳待多久就重新返回了战场,继续展开对韩国的攻势。   战事进行地如火如荼,一个坏消息传来,老将王齮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少,忏悔中…… 第40章阴谋   老将王齮死了,这对秦国来说是个坏消息。   王齮历经秦昭襄王,秦庄襄王和阿政三代秦国国君,是秦国最著名的老蒋之一。他的去世,对秦国来说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如今蒙骜在对韩作战,王齮负责守卫边防,两人相互配合,一个负责对外进攻,一个负责守卫边疆。如今王齮去世,秦国边防就出现了漏洞,让吕不韦和阿政极为头疼。   两人正为派谁去守卫边防而苦恼,屋漏偏逢连夜雨,十月的新年刚过,秦国爆发了一场巨大的蝗灾,同时瘟疫在全国蔓延开来。   不得已,吕不韦和阿正只能命令蒙骜停止进军回防边疆,防止邻国入侵,同时竭尽所能灭蝗消灾。   秦王宫中缩衣减食,为灾情筹措资金。   阿政听从林橘的建议,下令全国各地捕蝗灭蝗,让各地的百姓在夜晚点燃篝火吸引蝗虫,同时命人隔离了严重的疫区,对当地参与救治的医者给予奖励,确保疫情不再蔓延。   这样一通操作下来,阿政深觉疲惫,一下子病倒了。   阿政的病来势汹汹,就连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也一时间无法诊断。高烧多日不退,吕不韦和赵姬忧心忡忡,毕竟阿政的存在是他们能执掌秦国权力最大的保障。   为此,赵姬日夜守候在阿政身边,而吕不韦也紧急令人去各地寻找医术高明的医者。   朝中的公卿也得知了阿政病重的消息,不由感慨秦国国君命运之多舛。前前任国君只继位三天就薨逝,前任国君继位三年薨逝,现在这位年少即位,秦王之位不过才做满一年的秦王政,难道也要延续前两位国君的命运,从此与世长辞吗?   众人不得不考虑,若是秦王政真的夭折,秦国的下一任国君该是谁。如今数遍秦国宗室,最具有继承人资格的恐怕就是长安君成蟜了,他同样是秦庄襄王的儿子,同时母亲楚姬出身楚国宗室,身份高贵,一旦秦王政薨逝,他是最适合的下一任秦王人选。   同时,因为吕不韦频繁出入秦王宫内廷,朝中也逐渐起了些风言风语。吕不韦察觉到这些流言,只好逼迫自己减少进入宫廷的时间。   林橘每天登上游戏,看到的就是崽崽这副高烧不退,虚弱疲惫的样子。那个永远在诱使人氪金的商城,这次却没有出现任何药品。林橘一时间无能为力,不知道该如何帮助自家崽崽。   这日林橘登录上游戏,发现崽崽居然睁开了眼睛。她不由问道:“崽崽,你现在觉得还好吗?”   阿政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到了极点。他想要抬起手臂,却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儿力气。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声音,微弱到林橘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崽崽,你现在发不出声音,觉得累就不要说话了,等身体好转一点再说话吧。”林橘道,“你不知道你这几天有多凶险。我还在那个破商城里根本找不到能治好你病的药。阿妈真的好担心你呀。”   阿政虚弱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   赵姬得知阿政醒过来的消息,表现得极为高兴,她连忙派人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吕不韦。   吕不韦趁着这个机会,向朝臣宣布此事,同时也在秘密派人调查,到底是谁在传播他和赵姬之间的流言。   又过了半个月,阿政的病终于好了,秦国朝中又重新恢复了吕不韦、阿政和赵姬三人共治的局面。   转眼过了两年。阿政已经十七岁,距离他真正掌握秦国国政大权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当年的那场蝗灾和瘟疫已经顺利度过,秦国又开始了对外扩张之路。   此时的燕国,国力衰微。在十几年前的长平之战后,燕国曾经想对国力衰落的赵国趁火打劫,却被赵国的大将蒙恬反攻回去,为此丢失了不少城池,实力进一步衰落。燕王唯恐秦国对燕国下手,连忙送来燕国太子丹作为秦国的质子。   阿政正式会面燕国太子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十年前,阿政和燕丹同为流落赵国的质子,而如今他们一个已经成为秦国国君,一个却沦为秦国质子。   燕丹看着坐在高台上的阿阿政,只觉得内心无比彷徨。他不过从赵国刚回燕国没几年,凑巧兄长病逝,被封为太子,而如今却又成了秦国的质子,何其可笑。   他看着昔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玩耍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成为了秦国国君,一时间感慨万千,也不知道阿政还会不会记得当年他陪他一起玩耍时的情谊。他听说当年的赵国太子就算弟弟已经当上赵国国君,如今也还是留在秦国,他不希望自己也落到这个境地。   阿政看着眼前对他俯首相拜的燕丹,心中却没有丝毫波动。他当然还记得他和燕丹年少时的情谊。若是燕丹能乖乖在秦国做个质子,他也必然会善待他。若是燕丹还想要别的妄想,那他也不会因为年少时的情谊对他网开一面。对阿政而言,燕丹唯一留给他的记忆,只剩下那颗鎏金蹴鞠球了,虽然华丽却毫无用处。   阿政为燕丹安排了客居之所,但却并没有格外召见他,这让燕丹感到极为失落。   阿政却不知道燕丹的感受,他每日忙着处理各地的政事和边疆传来的军报,完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   林橘忍不住问他:“崽崽,你每天处理公务,难道就不觉得累吗?有时候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自己,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一下。”   阿政愣了一下,蒙恬在一年前已经跟着父亲蒙武前往边境守边。至于蒙毅,他虽然也和他相处的比较好,但到底不如和蒙恬之间关系亲密无间。至于旁的朋友,阿政很认真的想了想,他好像没有其他朋友了。   至于燕丹,他毕竟只和他在年少时相处了那么短短的几年,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阿政由此反问道:“阿橘,为什么人一定要有朋友呢?我现在这样每天处理政事,也依旧过得很充实。”   林橘深深觉得这个崽崽已经彻底没救了,他就和她妈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魔。   阿政见林橘实在是想让他放松一下,便说道:“阿橘,我还没有带你参观过整座秦王宫,今天我带你去看看吧。”   林橘应了一声好。   阿政于是派人准备了车马,让人一边驾车,自己一边为林橘介绍。   车子行到偏僻处,角落里突然冒出一个孩子来,险些撞到了他。   孩子身后跟着的宫人们纷纷向跪在地上向阿政请罪,那个险些被车撞到倒在地上的孩子,却用好奇的眼睛看着阿政。   宫中这个年纪这个大小身后又跟着这么多宫人的孩子,也只有长安君成蟜了。   阿政没有想到一晃多年,当年那个小小的还不太会说话的孩子,竟然已经长到这么大了。这些年,宫中虽然会举办宫宴,但华阳太后似乎是不太放心这个孩子,从不让他见外人。阿政当然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什么兴趣,也不会特别去关注他。   阿政赦免了照顾成蟜的宫人,让他们起身带着成蟜离开。   成蟜却不愿意走,他好奇的看着阿政,问道:“大母说我的阿兄是秦王,你就是我的秦王阿兄嘛。”   阿政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他和楚姬长得并不相似,相反他长得更像当年的异人。但阿政无论对楚姬还是对异人都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对于成蟜,他既不会格外厌恶他,也不会对他表示喜欢。   成蟜执拗地看着阿政,问道:“阿兄,我可以来找你玩吗?我一个人在宫里好寂寞啊,大母总是让宫人们陪我玩,可是他们一点也不好玩。”   阿政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不可以。”   成蟜反问道:“阿兄,为什么我不可以来找你?你不喜欢我吗?”   阿政不知道成蟜是故作天真,还是果真如此痴傻,只问他:“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又知道朕的母亲是谁吗?”   成蟜奇怪地问道:“我和阿兄的母亲,不就是阿娘吗?”   成蟜身后跟着的宫人连忙跪下请罪,向阿政解释道:“回禀王上,太后娘娘并没有对小公子说出实情,他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啊。”   阿政冷笑道:“他知不知道和朕有什么关系?”这些年,他虽然因为需要借助楚人在朝堂中的势力,和华阳太后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是打心底里,他还是不相信华阳,总觉得华阳所做的一切背后都藏着阴谋。   阿政对成蟜道:“朕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总之,朕不会把你当成弟弟看待,你也别痴心妄想把朕当作兄长。”说完便命人驾车离开。   成蟜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嘴里小声嘟囔:“神气什么,你不把我当弟弟,那我也不要再理你了。”   此时的阿政和成蟜都不知道,一场阴谋正在展开。   --------------------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41章甘罗   次日,吕不韦向阿政汇报了最近的战事进展,蒙骜已经攻下韩国十三城,韩国覆灭在即,如今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秦国在韩国的作战即将结束,吕不韦向阿政建议,下一步先攻打赵国。吕不韦建议秦国先攻打赵国,有自己的私心在。吕不韦被封为文信侯,他的封地在洛阳一带,若是秦国下一步攻打赵国,他就能伺机扩大自己的封地范围。   于是他向阿政建议道:“王上,如今韩国已经拿下大半,韩国和赵国距离秦国最近,我们得提前准备攻打赵国的计划了。赵国经过长平一战,国力大为衰落,如今趁着如今这个机会攻打他,正是拿下他的最好时机。”   阿政点点头:“既然如此,文信侯可想出了什么主意,能让秦国兵不血刃地拿下赵国?”   吕不韦笑道:“臣没有办法能够兵不血刃拿下赵国城池,但是臣今日却想向王上推荐一个人选,出使赵国,以图攻赵。”   阿政来了点兴趣,问道:“是谁?”   吕不韦道:“此人已经等在秦王宫外,还请王上召见。”   阿政便吩咐章台宫的人把他带进来。   来人的身材相貌,让阿政大吃一惊,他居然只是个看上去未成年的孩子。   阿政倒不会觉得吕不韦在愚弄他,只是感到奇怪,问那个孩子:“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来人跪在地上行礼:“臣下甘罗,拜见王上。”   阿政看着眼前这个孩子那张略微熟悉的脸,不由问道:“朕以前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甘罗垂头应道:“臣年幼之时,曾被纨绔戏耍于坊市之中,承蒙王上和蒙小将军相救。臣无以为报,深感惭愧,愿出使赵国,以报君恩。”   阿政想起来了,他确实救过这个孩子一次,还把他送到了蒙恬家中救治,只是甘罗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难道泱泱秦国,居然要派一个孩子出使赵国?   阿政看向吕不韦:“这就是文信侯给朕推荐的人选?”   吕不韦捋着胡子,笑道:“王上有所不知,此子虽然年幼,但生来聪慧,颇有巧思,擅长口舌之辩。王上若派他出使赵国,必定会旗开得胜。”   阿政看向甘罗:“朕记得你是甘茂的孙子?”   甘罗应道:“回王上,臣之大父确实为此名。”   阿政冷笑道:“朕还记得,甘茂为叛秦之人,先是投靠齐国,后又出使楚国,最后死在魏国。朕问你,你是齐国人,楚国人还是魏国人?”   甘罗答道:“甘氏一族原为蔡国豪强,后来蔡国亡于楚国,蔡王迁都后成为下蔡,近乎亡国。大父为振兴甘氏门楣,来到秦国,效忠秦惠文王,平定汉中。后来他惨遭奸人陷害,不得已投向齐国。我大父确实有错,可当时的秦王、朝中的奸臣难道就没有任何问题吗?”   甘罗直视阿政:“王上问我是哪国人?臣生于秦国,长于秦国,学于秦国,忠于秦国,臣自然是秦人。”   阿政看向他:“既然如此,倘若朕真的派你出使赵国,你将如何?”   甘罗自信笑道:“愿与蒙骜将军同。”   “真是好大的口气,蒙骜将军拿下韩国十三城,难道你也能也能拿下赵国十三城?”阿政自从当上秦王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口出狂言了,不由笑道,“好,如果你真能如同蒙骜将军攻下韩国一样拿下赵国城池,朕就封你为上卿。”   甘罗:“那就请王上拭目以待。”   甘罗被宫人领走之后,吕不韦不由得问阿政:“若是甘罗的话真的能实现,难道王上真的要封他为上卿吗?”   阿政应道:“如此攻城略地之功,既然蒙将军能封为上卿,甘罗又如何不能封?”   吕不韦道:“王上用人,不拘小节,实在为秦国之幸。”   吕不韦走后,围观了整一场谈话的林橘,忍不住向阿政吐槽道:“甘罗不是吕不韦推荐给崽崽你的吗?怎么又说崽崽你擅长用人?感觉好像他在暗地里夸自己哎。”   阿政忍不住笑了,应和她道:“对,阿橘,你说的是。”   林橘:“不过,刚才那个小朋友真的好可爱呀,和崽崽你小时候好像哦。”   听到林橘夸别人可爱,阿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哪里可爱了?和我一点也不像。”   “那个小朋友真的很像崽崽呀。”林橘道,“他和崽崽一样,总是用冷漠来伪装自己,但其实是内心非常柔软、非常可爱的孩子。”   “哦。”阿政的耳尖慢慢红了。   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反驳道:“我十七岁了,在秦国的法律算来,已经成年了。阿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崽崽,你的十七岁生日还没过哦。而且在我们那里,十八岁才算成年人。况且——”林橘笑道,“崽崽,你在阿妈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不过林橘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崽崽优秀的、英俊的脸,小孩子长得好快啊,居然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她看了一眼下方的任务进度条,登上秦王之位的任务进度目前为87%,看来这个任务果然和崽崽完全掌权有关,随着崽崽逐步掌握权力,进度条也在慢慢上涨。   她忍不住问道:“崽崽,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秦王啊?”   阿政道:“周礼规定,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为嫁。”   “咳咳咳,”林橘咳嗽出声,“不会吧,难道吕不韦和你阿娘要在你三十岁之后,才让你做真正的秦王?”   阿政冷笑道:“谁知道呢?不过周朝早已灭亡,这世间还有哪国遵循周礼?这些话,不过是糊弄人罢了。”   林橘道:“吕不韦在朝中的权势越来越大,朝中的公卿肯定会反对他的。崽崽,你是秦国国君,你上位更加能符合朝中公卿的利益,他们肯定会帮你的。比如秦国宗室的人,他们肯定希望是秦氏子弟继承王位啊。崽崽,你要利用好手里的资源,努力早点正式成为真正的秦王。”   阿政笑道:“好,阿橘陪我一起努力。”   但是在第二天的大朝会,阿政不仅没有得到秦国宗室的支持,反而得到的是一大推的质疑。   阿政看向站在下方振振有词的公子傒,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不由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公子傒冷笑道:“我说你这个秦王,不过是王太后和吕不韦的野种罢了。一个卑贱商人的儿子,怎么能登上秦王之位?你不配做秦王。”   阿政被激怒,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朝臣:“还有谁是这么想的,站出来。”   秦国宗室的队伍里晃动了几下,晃晃悠悠地站出来几个人。   阿政心中怒意越盛,脸中笑意越盛:“你们也觉得,朕不配当这个秦王?”   其中一人走出队伍道:“不,我们是觉得你身份存疑。孤儿寡母流落赵国多年,谁知道你这个秦王到底是不是先王的种?”   阿政走下位置,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面前。   每前进一步,那人的心肝就颤动一下。   阿政笑道:“朕刚才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那人只好把刚才那些话结结巴巴的再重复了一遍。   阿政拔出身上的佩剑,一剑插入了那人的心脏。   鲜血喷涌出来,溅到了阿政的脸上。   他又看向旁边站出来的宗室,问道:“你也把你的观点说一遍。”   那人被刚才这一幕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好顺着阿政的意思说:“王……王上,臣只是觉得您的身世尚且存疑……”   阿政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他再次看向另一个人:“你呢?”   那人疾言厉色,面上惶恐不已:“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秦国宗室……”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政踹倒在地,铜剑扎入胸膛。   他随意用袖子擦去脸上尚且滚烫的鲜血,环顾朝中的众位公卿,最后看向公子傒:“这把剑,是当年大父赐予朕的佩剑,原为秦昭襄王所用。朕八岁时回到秦国,当时大父尚在人世,他没有否认朕的身份,还赐给朕先王佩剑。阿父即位之后,立朕为太子,他同样承认朕的身份。你公子傒,一个贱奴之子,居然敢怀疑朕的身份,你算什么东西?”   公子傒道:“你身为秦国国君肆意残害忠良,不遵秦法,不配为王。”   “秦法?什么是秦法?朕就是秦法!”他吩咐道,“来人,公子傒今日不尊王道,行谋逆之举,车裂,尸身弃于市!”   尽管公子傒拼命挣扎,但还是摆脱不了禁军的控制,最终被拖下殿去。   阿政看向朝中众人,慢条斯理地用巾布擦着手上的长剑:“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意见?”   只听吕不韦跪倒在地,三拜叩首:“王上英武——”其他沉默的朝臣连忙跟着一起跪拜。   阿政问道:“可还有其他要事要报?若是无事,那就退朝吧。”   等到众人纷纷离开章台宫,阿政慢慢看向手中的剑,剑上的鲜血还没擦拭干净,尚且留着余温。   这是他第三次杀人,第一次是在初入秦国边城之时,反杀刺杀他的刺客。第二次是在上林苑反杀刺客。前两次杀人,皆为自卫,乃正义之举。   可是这次他却亲手杀了人,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如果阿橘知道这件事的话,应该会讨厌他吧。毕竟阿橘喜欢的是当初那个内心柔软的孩子,尽管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内心柔软过。   他擦干净佩剑上的鲜血,重新佩戴在身上,坚定了内心。   --------------------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臣”这个字最开始和“奴”一样,都是奴隶的意思,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谦称吧。 第42章火药   阿政擦干净剑上的血,重新将剑佩戴在身上,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寝宫。   他命宫人准备了热水,脱下被鲜血弄污的衣服,一步步走入浴池沐浴。   今天的事着实发生得蹊跷,公子傒和那些秦国宗室无缘无故就污蔑他不是异人之子,而是吕不韦之子,这背后必然有什么缘故。   这种事情根本解释不清楚,越解释越乱,阿政只能快刀斩乱麻地解决这件事,在朝臣公卿之间形成威慑,让他们不敢再对这件事情提出质疑。   可这种事情又不是空穴来风,阿政心里怀疑会不会和吕不韦频繁进入宫廷有关。   想起吕不韦和阿娘,他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想必此时吕不韦心中也在懊恼,到底背后是何人所为,他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结束。   洗干净身上、脸上和头发上凝结的血块,阿政从浴池中站起来,一步步慢慢走出浴池。   他慢条斯理地用干布擦干净自己身上的水,换上了宫人为他准备的衣物。   如今秦国的国政大权依然掌握在吕不韦和阿娘手中,阿政虽然可以对这些政事发表意见,但最终的结果定夺还是要依靠吕不韦和阿娘,当他和吕不韦的意见相同时,吕不韦会装作顺从他的意见,但当他和吕不韦的意见相左时,吕伟便会请出赵姬。   吕不韦门下门客众多,有非常多愿意为吕不韦出主意的人,他该从何处寻找突破口呢?   阿政取出原本脏衣服中的东西,是一个朴素的黑色容臭。   容臭打开,里面是一盒经历了长久岁月的火柴。   阿政想了想,从这个陈旧的火柴盒中取出了一根火柴,擦亮点燃。   明黄色的火焰燃烧起来,温暖了阿政的指尖,但很快火焰便越来越小,渐渐熄灭,最终只剩下一根烧黑了的火柴梗。   林橘的声音突然出现:“崽崽,原来你还留着这盒火柴呀,你为什么突然要点燃这根火柴呢?是为了方便许愿吗?”   阿政愣了一下,不解道:“许愿?火柴和许愿有什么关系?”   林橘便向他解释:“崽崽,我们那里有一个童话故事,讲的是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很穷,她依靠卖火柴而生,后来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她快要冻死了,于是她点燃了手中的火柴,看到了食物、圣诞树和去世的奶奶。所以,崽崽,火柴是可以用来许愿的哦。”   阿政道:“这个小女孩看到了她的奶奶,说明她是死前出现幻觉了吧,这怎么能叫做许愿呢?”   林橘:“崽,这是童话呀,童话!你可不可以稍微有一点浪漫主义的细胞啊?”   阿政愣了一下:“细胞是什么?”   林橘:“……”   林橘:“……细胞就是组成生命体的基本结构和功能的最小单位,病毒除外。不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说回火柴好吗?”她一点也不想给崽崽上生物课了。   阿政小声嘟囔道:“明明是阿橘先说火柴能许愿的吧”   林橘的声音一下子提高:“崽,你说什么?”   “咳咳,没什么。”阿政连忙把话题撤回来,“阿橘刚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点燃火柴,对吧?”   “对。”   “我在想,如果要造火柴的话,我能不能让将作少府办到呢?”阿政犹豫了一下,“可是如今家家户户炉中都会留有余火,而若是军队行军,也必有人看守火塘,除非是置身野地的人,否则似乎很少有人用到火柴。”   “火柴本来就不是生活必需品呀,崽崽你如果真的想造的话,还不如做火药呢。”   阿政问道:“火药是什么?是一种药材吗?”   林橘道:“也可以这样说吧,但是火药是不可以吃的,它总的来说算是很多不同材料混合在一起的化学试剂或者是成分,能够起到巨大的爆炸威力。”   阿政无法想象那个画面:“比投石车和重弩的威力还要大吗?”   林橘反驳道:“不是那种威力,嗯,崽崽,我就这么跟你解释吧,火药在我们这里的主要用途呢,是开山造路,填海搭桥。”   “开山造路,填海搭桥。”阿政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被这八个字形容出来的画面震惊了,“这难道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神力吗?”   林橘:“在我这里,一般专业的工程设计师就可以计算出火药开山造路的用量了,虽然不是说人人都能做到,但至少没有到神仙那么夸张的程度吧。”   阿政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往里握了握,他舔了舔下嘴唇,心跳跳得极快,他有些急切问道:“阿橘,那这种火药要怎么做出来呢?”   林橘犹豫了一下,像火药这种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足以让崽崽所存在的冷兵器时代进入热兵器时代,死亡人数会大大增加,可是这又只是一个养崽游戏,死去的也不过是游戏中的数据,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橘道:“崽,我只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炭,火药的具体做法我也不太清楚,等待会儿我帮崽崽查点资料,过一会儿再告诉你,好吗?”   阿政脸上露出一个笑:“好,谢谢阿橘。”   “咳咳咳。”林橘看着崽崽脸上充满魅惑的笑容和因为领口太松而露出的大片腹肌,不由得咳嗽了起来,“崽,记得把衣服穿好,会着凉的。”   “哦。”阿政依言把衣服穿好。   林橘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崽,好男孩要守好男德,千万不要随便露出腹肌呀。咳咳,当然偶尔给阿妈看一下还是可以的。”呜呜呜呜,她感觉她的母爱要变质了。   阿政觉得,阿橘又开始说莫名其妙的话了,他刚想问男德是什么,就听到阿橘紧急下线,说道:“崽,我去帮你查资料了,一会儿再来。”   没办法,阿政的心里只好又多出了一个关于男德的疑惑。   等待阿橘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阿政正准备再看点书充实一下自己,便听见宫人来报:“王上,夏太后请你过宫一叙。”   夏太后是异人的母亲,阿政的祖母,自从异人死去之后,她就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地呆在她的宫殿里,从不出门,也不许外人来打扰,整个宫里虽然没有缺少夏太后的吃穿用度,却也把她当做隐形人一般。   阿政每个月会按照礼仪去看望夏太后,夏太后虽然是个很慈爱的老人,但因为阿政和她之间并不熟悉,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交流,这还是夏太后第一次派人来找他。   阿政于是命人进来为他整理着装,乘车前往夏太后所居的宫殿。   此时正是秋季,夏太后所住的宫殿,是一个偏僻但又精致的所在。   远远的还没走进宫殿,阿政就闻到了一股秋桂的浓香。等到他随着宫人的指引走进这座宫院,眼前的景象让他看呆了。宫院内的空地上种满了金黄的麦子,一阵风吹过,传来麦子特有的芳香。一边的角落里还有几株已经发黄的豆菽,豆荚已经裂开,地上散落了微黄饱满的豆粒。另一边金桂飘香,秋海棠和她争奇斗艳,走廊下的一排小陶盆里种了一些阿政辨认不出来的药材。整座宫殿充满了秋日收获的气息。   宫殿前用砖石铺就的一小块空地上,一座纺车正在立在那里,夏太后正坐在纺车前慢慢地纺线,身边几个伺候的宫女正在为她帮忙。   阿政走上前拜见这位慈祥的老人,不禁问道:“大母,难道将作少府没有为您提供食材吗?需要您亲自在宫殿内种植这些粮食?”   夏太后慈祥地笑道:“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自己,我自己想种些东西罢了。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这种隐居南山之情,何尝又不是一种乐趣呢?”   看着阿政脸上一脸茫然的样子,夏太后道:“你们年轻人,自然是不需要感受这些的。”   阿政和夏太后话了一会儿家常,不由问道:“今日大母命人来寻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给孙儿去办吗?”   “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性子也太急了些。”夏太后叹了口气,“我听说,今日朝会公子傒公然质疑王上的身份,可需要我这个老太婆帮忙出面澄清?”   阿政心中一暖,摇头道:“多谢大母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我已经自己解决了。”   夏太后笑道:“那便好,那便好。”然后又慢慢细致地纺起线来。   阿政看着夏太后慢慢悠悠地纺线,心中的燥怒也消减了不少。   夏太后纺了一会儿线,停下来对阿政道:“对了,王上如今也该十七了吧,不知赵姬可有为你物色王后人选?是哪家的贵女呀?”   阿政摇摇头道:“大母,我如今尚未娶妻。”   夏太后的眉头皱起来,似乎觉得有些不解,但想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松开:“那大母改日召你母亲过来,和她好好说说,你十七了,也该早日娶妻了。”   阿政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正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对着夏太后没头没脑道:“姑祖母,我不想再去当医者了,那些伤患血肉模糊的实在太恐怖了。姑祖母,你和我阿翁说说,不要再让我去学医了好吗……”   话还没说完,这个人就发现了跪坐在夏太后身边的阿政,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一下子安静如鸡。   阿政道:“大母,这个人是……?”   夏太后笑道:“这是我娘家侄孙儿,夏无且,一个医术平平的医者。”   夏无且立刻反驳道:“姑祖母,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吧。”   夏太后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夏无且:一个平平凡凡的晕血少年罢了。   ----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七月》 第43章实验   夏太后指着夏无且对阿政道:“王上不知道,这个孩子素来顽劣,最怕些污血脏肉,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医者?”   夏无且低下头讪讪道:“我怕那些东西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是人天生的,又不能怪我。”   夏太后纺着线骂了他一句:“没本事便是没本事,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夏无且只好嘟囔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了。   阿政在一旁对夏无且道:“你若不想见那些污血脏肉,不若到朕身边来伺候如何?”   夏无且抬头看了眼阿政,又看向夏太后,一时间犹豫不决。   夏太后沉吟道:“这会不会太麻烦王上了?”   阿政笑道:“大母,不麻烦,只是让他跟在我身边罢了。”   夏无且站起身,认认真真地行礼谢恩:“多谢王上。”   阿政起身对夏太后道:“大母,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他回章台了,改日再来拜见您。”   夏太后应了一声好,目送着他们俩离开。   阿政乘上车,夏无且跟在伺候的人身边,马车缓缓前进,慢慢回到了章台宫。   回到章台宫,阿政吩咐人给夏无且安排住的地方。之后他用过晚食,便拿着一卷丝绢回到了房间。   等待阿橘给他回复的这段时间里,阿政忍不住笑了笑,虽然今日夏无且的出现似乎只是一个巧合,但是在夏太后向他施恩之后,夏无且就出现,不得不说,其中必有深意。所以他顺从夏太后的意思,把下午且带回了章台,就算夏无且医术不精,留在章台也能让他名气大增。   阿政并不讨厌这样的利益交换,向夏太后这样明明白白表示自己的来意,阿政反而觉得放心。只是他自嘲一笑,这世间果然没有绝对无条件的关爱。   “崽崽崽崽崽,你是不是等我很久了呀?”林橘的声音响起。   阿政摇摇头:“也没有很久。阿橘帮我找资料找得很辛苦吧?”   “哼哼,给崽崽帮忙不算辛苦啦”林橘哼了哼,“不过如果崽崽想要我,把怎么制作火药告诉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哦。”   阿政心里有些漠然,口中道:“阿橘想要我做什么?”   林橘道:“崽崽你必须答应我,每天留出一些锻炼身体的时间。崽崽你一直在处理政务,一点都不去运动,不仅会胖,而且还会生病的。”   阿政张了张嘴,许久才道:“阿橘你就是想要我做这件事?”   林橘:“对呀,崽崽要保持锻炼,让身体健康。”   阿政为自己刚才的丑恶内心感到一丝愧疚,他开口道:“好,我会每天去练习骑射的。”   “那现在让我们开始吧。”林橘拿出手中的资料,“因为崽崽你这里的条件有些落后,所以我告诉你一些制作简单的火药的办法。首先,火药的材料中最重要的是……火药这样制作,它的爆炸原理是……火药制作好之后需要用到的保存方法……崽崽,这些你都记下来了吗?”   阿政停下手中的笔,点点头:“但是我不知道这些材料秦国有没有。”   “那我来和崽崽说一下硫磺和硝石的主要分布地点,以及提纯的方法。”   “嗯。”   ……   等到阿政将林橘告诉他关于火药的一切消化吸收,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好了崽,你该上床睡觉了。”   阿政想了想,还是道:“阿橘,我已经十七岁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崽了?”   “可是崽崽听起来很可爱呀。”林橘委屈巴巴,看着阿政那张已经接近成年的脸,她只好妥协,“那好吧,那我叫崽崽你什么呢?嬴政?秦政?阿政?阿政这样称呼听起来好像也很可爱。”   阿政点点头:“好,那阿橘以后就叫我这个吧。”   和林橘做好约定,阿政洗漱上床睡觉。   第二日一早,阿政看着案桌上那份写好的火药配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让谁去处理。   若是直接将它交给将作少府,难保吕不韦和其他朝臣不会从中作梗;但若是要阿政自己命人秘密研究,他一时间竟找不出几个能用的人来。   朝中的大臣主要分为四派,一派是跟着吕不韦的,一派则是以华阳太后为代表的楚国人,还有一派在吕不韦和阿政之间两不相帮,只关心朝政,最后一派则是忠于阿政,比如蒙家的蒙恬,他自己提拔起来的王翦,但第四派人数实在太少,不足以和前两派抗衡。   阿政看着手中的火药配方,一时间陷入沉思。   “崽,你在想什么呀?”林橘的声音突然出现。   阿政解释道:“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这份火药配方并加以利用呢?”   林橘帮他出了个主意:“崽,秦国的人迷信吗?”   于是阿政直接在大朝会上拿着简化过的火药配方宣布:“昨夜,昭王入朕梦中,赐神兵利器,以壮我大秦国威,夺天子之位。”   朝臣们对这种梦中所赐之事议论纷纷,吕不韦率先出列道:“不知昭王所赐是何等神兵利器?”   阿政笑道:“此乃一份药方,有开天辟地之威!还需将作少府将其细细琢磨,早日将其研制出来。此外,此乃秦国先祖所赐之物,还需保密,故廷尉需派兵把守,严令任何工匠泄漏密封,违者株连。”   将作少府和廷尉连声应是。   此后朝中并无大市,阿政便宣布退朝。   退朝之后,吕不韦来找阿政,询问关于梦中赐物的事:“王上之前在朝中说昭王所赐之物,这件事可是真的?”   阿政看向吕不韦:“怎么,吕阿翁不相信朕?”   吕不韦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世间虽有鬼神之说,但却谁也没有见过鬼神。谁知道这件所谓的先王赐物,是不是眼前这个孩子为了在朝臣之中获得威望,故意这么说的。   只是吕不韦当然不可能承认这种想法,他只好道:“王上,既然此物如此紧要,又何必在朝中肆意宣扬,若是被其他六国得到消息可怎么是好?”   阿政笑道:“吕阿翁放心,既然此物是秦国先祖所赐,那这世间便只有秦国才能制造如此神物。”   他让王翦挑选了可信赖的禁军也去进入工坊去参与火药的制作,在至关重要的步骤上,用的都是他可以信赖的人。而且他听取阿橘的建议,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个人会得知完整制作火药的方法。   吕不韦见阿政如此说,只好讪讪地离开章台宫。他心里想着,这也许只是眼前这个少年国君成年前的一次反扑吧。   然而,一个月后的火药试验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一个月后,上林苑。上林苑是是秦国王室的私人打猎园,这里少有人来,正好试验火药的威力。   阿政已经命人在空地上搭建好营帐,朝中公卿贵族皆在此围观。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用层层垒土叠放一座小山。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阿政看向王翦:“开始吧。”   王翦向远处一挥旗,只见一个小兵跑过去将长长的引线点燃,然后撒丫子腿往营帐这边跑。   众人正奇怪这小兵竟如此没有规矩,却不想,霎时间——   地动山摇,雷震山谷,那座垒土堆成的小山早已被炸飞,岩壁上的滚石纷纷落下,巨响轰鸣。   上林苑中的鸟儿,一时间被这巨大的震动惊飞,纷纷飞向远处,林中的豺狼虎豹、鹿兔狐貂,以最快的速度向四面逃散,努力逃离那巨大的、从未见过的危险。   而在营地里,除了阿政、王翦和几个禁军及时捂住了耳朵,没有受伤之外,剩下的公卿要不抱头鼠窜,像禽鸟一样逃离此地;要不就是直接被吓到,晕倒在地上,至于像吕不韦和李斯之流,也觉得耳聋眼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阿政叹气摇头,命几个禁军,把那些逃走的公卿给抓回来,让身边跟着的夏无且为那几个晕倒的公卿整治。   然后,阿政看向吕不韦,笑道:“吕阿翁觉得这先王所赐神兵利器,威力如何?”   吕不韦晃了晃眼睛,他只能看到阿政似乎张嘴对他说了话,但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声音。他看着这爆炸威力巨大的火药,又看向眼前的阿政,突然想起了之前那次关中大旱,眼前的小国君为百姓祈雨水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阿政年纪甚至比现在还小,却已经有了神之助力,为咸阳百姓所仰望。而如今,眼前这位小国君又从手中拿出了此等神兵利器,不管所谓的先王梦中所赐到底是不是借口,已经没有人会去深究那些了。所有人都能看到这种武器巨大的威力,它对秦国赢得天下之主之位又是何等的重要。   眼前的小国君,已经彻底坐稳了秦王的位置。   阿政看吕不韦只看着他,却没有回答,便猜到,应该是阿橘和他说过的爆炸过后导致的暂时失聪。这种临时性失聪过一段时间便能恢复了,所以阿政也没有过多的理会。   夏无且确实不擅长治血肉模糊的外伤,但对内伤却有独到之处。他在那几位晕倒的公卿身上按了几个地方,那些公卿便渐渐的苏醒过来。至于那些逃走的胆小鬼,也已经被禁军抓回来了。   阿政等到所有人都恢复平静之后,才对众人道:“此等利器,赐予秦国实乃秦国之幸。终有一日,秦国将踏平六国,成为天下之主。”   吕不韦带着众人跪拜:“王上必为天下之主。”   之后,阿政又命几个好奇的公卿亲自去看看那堆已经被炸飞了的小土山,众人啧啧称奇,对火药这种东西有了更深刻的畏惧,对那位年幼登基的小国君也有了更深的敬畏。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糖炒山楂,好好吃~   ---- 第44章冬雷   经过这次火药实验,秦国公卿们对火药的威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同时也更自信能够打赢其他六国。   阿政命工匠加紧制作,争取早日将火药投入战场。   而在咸阳城质子府中,燕丹也在火药释放那日听到了上林苑那边传来的巨响。通过燕国潜伏在秦国的间谍,他知道秦国研制出了一种威力极大的神器。绝不能让这种东西被秦国用于战场,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看来是时候实行第二个计划了。   另一边阿政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除此之外,他还收到了来自边关的捷报。将军蒙骜攻打魏国,如今已经拿下二十城。   而离开咸阳半年之久的甘罗,也终于从赵国传来了消息。   甘罗和赵王商议,将燕丹送回燕国,而赵国会将河间的五座城邑献给秦国。   区区一个燕丹,当然没有赵国的五座城池重要,阿政和吕不韦听到这个消息,当下就同意了。只是阿政有些不解,赵王用赵国的五座城池来换取燕丹回燕国,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难道这一届的赵王和之前一样脑子都不好使吗?   他想不通,便将这件事情扔在一边,因为对此时的他来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他十七岁的生日。   在秦国判断一个人是否成年,首先要看身高。若是身高达到六尺,并且年满十五岁,那他就算成年了。等到十七岁的时候,这个人便会被正式的纳入户籍,正式到官府登记户口,成为一个完完全全真正意义上的成年人。   但是这样重要的一个生日,秦王宫中不论是吕不韦、赵姬还是华阳太后、夏太后都没有一个人提起。   不过这三个人倒是一起商议起了阿政的王后事宜。华阳太后身为楚女,当然希望阿政迎娶楚国的王姬,她给阿政传了消息,若是阿政迎娶楚女,所有在秦国为官的楚人都会竭尽全力为他所用。   而赵姬则希望阿政能迎娶秦国贵女,进一步巩固在秦国的地位。   夏太后两不相帮,只看着华阳太后和赵姬争论不休。   阿政对三人的这些争论深感无趣,如今他已经是秦国国君,难道他的权势、他的地位还需要靠一个女人来帮他维护吗?   生日这天乃是大朝会,朝中公卿禀报完最近发生的政事,向阿政表示生日祝福之后,全都利索地离开了,似乎生怕阿政提出让吕不韦和赵姬还政的事。   林橘对此深表不解:“崽崽——不是,阿政,明明你才是秦国的国君,为什么他们不向着你反而向着吕不韦呢?”   阿政笑道:“自然是在他们心里,吕不韦的权势比我这个秦王要大。”   林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安慰阿政:“崽,不说这些丧气话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去过生日吧。生日快乐呀,崽崽。”   阿政无奈叹气,阿橘又开始自然而然地喊他崽了,他在阿橘心里到底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呢?   就像之前每一次林橘为阿政过的生日一样,阿政避退众人,林橘为崽崽准备了蛋糕,点燃了蜡烛:“好了,崽,现在吹灭蜡烛吧。”   阿政依言吹灭了蜡烛。   林橘:“崽,这次生日你许了什么愿望?”   阿政笑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想要和阿橘见面。”   林橘不得不为崽崽的这份执着表示动容,但又觉得深表无奈,因为他们这辈子都是没有可能见面的:“崽崽,这次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哦。”   “是什么?”   “将将将将——是一本书,名字叫做《各色金属冶炼大全》,可以帮崽崽的工匠们打造更加精良的武器,我觉得崽崽你应该会喜欢。”   “嗯,我很喜欢,谢谢阿橘。”   阿政的生日在愉快的气氛中度过,很快就到了这一年的冬天。   这年的冬天,天气似乎格外的严寒,前线对魏国的进攻已经逐渐止步,阿政已经命人紧急去为前线的战士们准备御寒之物,但还是有士兵冻死的消息传来。   腊月十八的晚上,这一夜,咸阳城上响彻了一整晚轰鸣的雷。   次日,阿政紧急命太卜对这件事进行卜筮。   龟甲和蓍草的结果显示,冬日天雷为大凶之兆。   阿政沉着脸不说话,太卜只好静静地跪在一旁。   片刻之后,阿政召来吕不韦,继续向他询问前线御寒之物的准备工作。   吕不韦道:“衣匠坊的人已经在连夜紧急赶制,但如今城中衣料价格大涨,还望王上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阿政只好摆手,让众人都下去。   林橘对阿政道:“崽,你的判断没有出错,冬日打雷确实是极严寒天气到来之前的征兆。”   阿政点点头,沉默不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趁着冬日严寒,秦军御寒装备不足,韩国、魏国、赵国、魏国、楚国,五国组成联军一起进攻了秦国。   由于五国攻势太猛,又是趁着攻击秦国边防薄弱之处,蒙骜被流矢射中,受了重伤,蒙武将军为了避免秦国遭受更大的损失,且战且退,最终秦国失去了寿陵邑。   面对这种危机时刻,阿政紧急召开大朝会,询问在场众人:“谁愿领兵前往抗敌?”   一时间朝中鸦雀无声。   秦国早年的武将,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而如今年轻一代还没有被锻炼出来,一时间朝中有能力带兵的将领,竟然到了青黄不接的程度。   阿政再次询问:“谁愿领兵前往抗敌?”   还是没有人回答。   突然,他身边传来了一道声音:“王上,臣愿意领兵出征。”   阿政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禁军王翦。虽然这些年阿政把王翦叫到身边,但也只是用他替代了出征的蒙恬,帮他处理一些事务。至于王翦的领兵能力如何,阿政全然不知。   阿政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派王翦前去,可是朝中又实在无人可用。   吕不韦见阿政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人愣头青突然跳出来,觉得这是一个打压阿政威望的好机会,干脆建议道:“王上,既然这位王小将愿意领兵,您就让他去吧。边关毕竟还有蒙骜和蒙武将军在,想必不会出大事。”   --------------------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明天去笔试了 第45章洗澡   王翦领兵之时,阿政特意命他带上了近期紧急赶制出来的装满火药的大铜球,只盼着他能得胜归来。   进攻的五国联军里,韩国、魏国和卫国都已经被秦国打得七零八落,不足为惧。唯独赵国,虽也国力损失大半,但强兵仍存,而楚国更是兵强马壮,是为大敌。   阿政正为前线的战事苦恼,赵姬却突然命人请他过去。阿政不知阿娘所为何事,于是放下手中的笔,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阿政进入赵姬的宫殿时,闻到了极为浓烈的香料的味道,不由觉得鼻子有些不大舒服。   赵姬跪坐在小木几前,命人给阿政上茶点。   阿政此时正巧饿了,他一边随手用筷子夹起茶点送到嘴里,一边问赵姬:“阿娘,你唤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赵姬美目轻挑,细眉微皱,她开口道:“前些夜里,本宫梦见了你阿父。”   阿政愣了一下,不由也想起了异人,异人不算一个太坏的人,但也不算一个好人。他的阿父懦弱、胆怯、犹豫不决、缺乏责任心,实在称不上是一位好父亲,好丈夫,好国君。时间一晃而过,距离异人的薨逝,居然已经有四五年的功夫了。除了每年过年时的宗庙祭拜,他几乎不会想起这位父亲。   阿政见赵姬提起异人,不由把话接下去,问道:“阿娘,那阿父对您说什么了吗?”   赵姬摇摇头叹气道:“我只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身影,想去追却怎么也追不到。这个梦做得蹊跷,所以本宫想着,这个冬天去雍城宗庙住上一段时间,也好为我儿和大军祈福祷告。”   雍城曾经是秦国旧都,嬴氏宗庙所在。赵姬身为王太后,想去庸城住上一段时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阿政有些犹豫道:“若是最近有紧急政事要处理,需要加盖太后印玺,阿娘不在咸阳,文书传递加印倒是有些不方便。”   赵姬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把太后印玺放你那儿便是了。我儿如今已经十七,也该学会自己亲自掌事了,只是你毕竟还年轻,多听听吕相和其他朝臣的意见,不可妄下定论。”   阿政应道:“是,我知道了,阿娘。”   赵姬似乎真的很想尽快赶到雍城宗庙,她命人收拾了过冬的衣物,没等阿政和她告别,就匆匆离开了咸阳。   赵姬走得悄无声息,但前线的战事还在胶着。   因为赵国也参与了联军,阿政不得不担心甘罗在赵国的安全。因为赵国正在和联军一起攻打秦国,所以之前答应的用燕丹回燕国,作为交换三座城池的条件,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至于兵强马壮的楚国,明明与秦国互为姻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参与围秦之战,实在令阿政大为恼火,对华阳太后和在朝中为官的楚人也更多了一份警惕。   他手上的人还是不够啊。   这日,咸阳城中下起了大雪,王翦带去的兵马,暂时缓解了五国进军的压力。王翦在发回来的战报上说,他已经和蒙骜蒙武等将军商议好了如何用火药一举击灭敌军的办法。   阿政见他们已经想出了主意,心下稍微安定下来。他命人推开章台宫的大殿门,刺骨的西北风席卷着大量的雪花飘进殿内,阿政从章台宫的高台上向远处望去,整个咸阳城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整片天地都仿佛被这无边无尽的大雪给覆盖了。   阿政深深呼出一口气,不免觉得心情畅快开阔。   趁着这满天雪色,他叫来几个禁军,陪他一起比划手脚,锻炼一二。   等到几人摔跤搏斗,闹出满身大汗,阿政干脆地回宫,令人准备洗浴。   他慢条斯理地取下腰上挂着的长剑和容臭,解开腰间的带子,先除掉外衫,再脱掉里衣,露出瘦削但紧实的肌肉,然后是鞋履,最后解下长裤,露出修长的充满力量感的大腿。   林橘上线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知不觉,面红耳赤。   阿政脱完衣服,正准备下浴池洗浴,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不由问道:“阿橘,是你在吗?”   林橘没有回答。   阿政又仔细的分辨了一下声音,只有门窗紧闭之后,屋外风雪哗哗的沉闷声。   他想,大概是他听错了吧。   他干脆地下了水,用豆澡搓泥,洗掉身上的汗味,然后又解开发带,用一捧桶中的清水冲洗了自己的长发。等到洗得差不多了,他一步步走出水中的台阶,拽过一旁挂着的干布擦拭身上的水珠,从锁骨,到胸膛,一路向下……   林橘的脸变得更红了。   阿政用干布擦干了身上的水,随意往身上披了件衣服,穿了条裤子,便往书房方向走。他对着守在浴池屏风外的两个宫人道:“你们进去收拾吧。”   两个宫人应声道:“是。”   阿政到了书房,取出之前还没看完的那卷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林橘这时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阿政突然在脑中道:“阿橘,刚才果然是你。”   林橘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崽崽,你说什么呀?我才刚刚来呀。”   阿政用肯定的语气道:“你刚才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林橘立刻反驳:“崽,你别胡说,那么平的胸有什么好看的?”   “哦——”阿政调笑道,“阿橘,你没偷看,怎么知道我的胸长什么样?”   林橘急中生智:“上次你没穿衣服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才没有偷看阿政你洗澡呢。”   “那上次偷看我洗澡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林橘立刻反驳,“崽,你要相信阿妈的人品,阿妈不是这种会偷看别人洗澡的人。”   为了避免阿政继续问下去,林橘赶忙转移了话题:“崽,你在看什么书呀?”   阿政笑道:“一部写满了天真事故的书罢了。”   林橘看着阿政手上那厚厚的一卷竹简,突然想起一件事:“崽,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没有纸呀?”   阿政知道纸,在他最开始遇到阿橘的时候,阿橘变出了一箱泡面给他,那箱泡面的外包装就是用纸做的,他记得阿橘曾经说过,纸可以用于书写、包装,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用处都非常大。   他奇怪道:“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林橘兴奋道:“崽,你想要学造纸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注明,本文游戏背景,从秦国开始打仗开始,本文的时间和历史时间线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请勿当成真实历史。   ----   笔试一轮游,下次再接再厉。   ---- 第46章李斯   阿政见林橘提出教他造纸的事情,有些心动,但他唯二所见过的纸制品只有之前泡面的包装箱和火柴盒的纸壳,虽然确实觉得纸这种材料比竹简轻便,但对于它的书写能力还是表示怀疑。   阿政不由道:“用纸作为书写材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林橘先问他:“崽,嗯……阿政,你现在是用什么材料进行书写的呀?”   阿政便把桌上的那卷竹简书展示给她看:“大多数的书籍是用竹简或者是木片书写的,有些特定的文书是用锦布或者是麻布书写,如果是用于祭祀或者是其他更加重要的用途的话,会用铜铁或者龟甲骨片书写。”   之前的那箱泡面包装箱为了避人耳目早已经被阿政烧掉了,他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火柴盒,用手指摩挲着已经差不多被磨光了的硬纸面,用毛笔蘸了墨汁,在纸盒上写了几个字,墨汁很快晕染开来,变得模糊不清。   阿政道:“用这种材料书写确实比竹简木片要来的轻便,可字迹也不甚清楚,倒是各有优缺。”   林橘连忙反驳道:“崽,我说的只不是这种纸。这种硬纸是作为包装用的,而书写的纸比较光滑,墨迹也不容易晕染开。”   林橘正烦恼于该怎么和阿政解释,许久未有系统提示的游戏商城便冒出了新消息。林橘点进去一看,这次刷新出来的商品是牛皮笔记本,还附赠了一只0.5的中性黑笔。   林橘连忙把这唯一一本正在售卖的笔记本买下来送给崽崽,放在崽崽面前向他展示:“崽,我说的书写用的纸是这种纸哦,你可以用附赠的那支笔写写看。”   阿政试探性地拿起了那支中性黑笔,阿橘指的笔应该就是这个吧。他将这支笔拿起来左右瞧了瞧,轻轻一拔就拉开了笔帽,尖细的笔尖划过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刺痛,并且在手指上留下了一道细细长长的黑色的痕迹。   阿政有些不熟练的拿起这支笔,翻开牛皮笔记本,在上面书写了起来。   书写过程出乎意料的顺滑,而且墨迹似乎干的特别快,写出来的字既能保证小巧,又能保证清晰度,而且这样的一本厚本子不知道能写多少字,这样看来确实是方便书写的材料。   他又用桌上的毛笔蘸墨,在牛皮笔记本上书写起来,比起中性笔,毛笔在牛皮笔记本上的字迹虽然也清晰,但墨迹似乎更加不容易干透,而且前一页写出来的字迹已经讲墨渗透到了第二页。   他问阿橘:“阿橘,你要教我做的就是这种纸吗?书写起来确实轻巧,又方便。只可惜容易渗墨,书写的时候得在下面垫些东西才行。”   林橘道:“这种纸是专门针对这种中性笔进行书写的,如果崽崽你想用毛笔书写的话,我们这里有特定的毛笔书写的纸张,待会儿我去帮你找点资料。”   “好,谢谢阿橘。”阿政拿起桌上的那支中性笔,“阿橘可以教我怎么做这种笔吗?”   林橘愣了一下,回答道:“崽,制作这种笔,需要用到塑料和笔尖里的那颗金属小珠子,以崽崽你所在的社会的生产水平,几乎是不可能达成这种条件的。不过如果是蘸水笔或者是竹笔的话,或许还有制作的可能。我看崽崽你用的那只毛笔,看起来也不是特别方便,我待会儿帮你找点更好的毛笔的制作方法。”   阿政应了一声好,突然想到:“阿橘,制纸和制笔这样珍贵的技术真的能随便交给我吗?不会对阿橘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吗?你们那里的官府不会因为阿橘你泄露这种需要保密的方法而把你抓起来吗?”   林橘开心地搓搓阿政的脸:“崽,你放心好了,像这种治疗都是公开资料,不算什么机密,所有人都可以学的。”   阿政想起林橘以前和他说过,她所在的国家没有国君,只有隔几年就要换的领导人,她所居住的地方繁荣富强,有吃不完的美味食物。阿政无法想象这样的国家是怎么运行的,他越发觉得好奇,阿橘到底生活在怎么样的一个国家里?只是,他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他有点隐隐的有所感觉,阿橘似乎对他隐瞒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阿橘不会害他。既然阿橘不想让他知道,他还是不要问出口了。   林橘去帮阿政查资料,暂时离开了游戏。   阿政许久听不到阿橘的声音,便重新研究起了那本牛皮笔记本和那支中性笔。   此时书房门外传来侍女阿燕的事:“王上,吕相有急事求见。”   “知道了,你先让他等着吧,朕换完衣服就出来。”阿政拿出一个木匣子,把火柴盒、笔记本和中性笔藏好,用铜锁锁好,将钥匙放进随身携带的容臭袋里。,这才换好便服,往议事殿走去。   议事殿中,吕不韦已经跟几名朝臣在那里等着了。   阿政进去之后直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吕不韦脸色沉重,开口道:“王上,燕国太子丹逃走了。”   阿政皱起眉,燕丹是燕国派遣在秦国的人质,这个人说重要是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反正不管燕丹是不是在秦国,燕国肯定是要打的。但因为燕国距离秦国遥远,气候又极为严寒,所以阿政和吕不韦等人采用范雎提出的远交近攻之法,先攻打韩国、魏国、赵国这种距离秦国比较近的诸侯国,与燕国、楚国、齐国等国交好。   这次燕王畏惧秦国攻打燕国,才特意把燕国太子送到秦国做人,若是燕丹真的逃走了,这倒也是一个攻打燕国的借口。   只是攻打燕国是一回事,燕丹逃走又是另外一回事,这表明秦国都城咸阳居然能任由一个他国质子逃走,其防备之松散,可见一斑。   阿政直接吕不韦,语气平静:“你们是何时发现燕丹逃走了,可有派人去追?”   吕不韦拱手行礼回答道:“回王上的话,负责看管质子府的官员来报,因为这些日子燕丹一直闭门不出,且多次命城中巫医上门,那名官员也去看望过燕丹,发现他确实病得厉害,还特意命人给他准备了药材。只是不曾想,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燕国太子丹,真正的燕国太子丹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为此臣恳请王上发布政令,命各地郡县长官严格查看出入各地的外来人员,以便及时发现燕丹的下落,这是臣草拟的文书。”说完将一卷丝绢呈到阿政面前。   秦国对人口的流动极为敏感,如果一地出现生面孔,而没有带秦国官府批准的通行证,就会被当地百姓举报。吕不韦建议阿政下这个命令,也不过是为了提醒各地官员更加谨慎陌生面孔罢了。   阿政点头道:“朕知道了,待会儿看完了文书就命人给你回复。除了燕丹逃走这件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吕不韦和其他朝臣互相看了一眼,问道:“王上,燕国太子丹逃离咸阳,那咸阳城中剩下的那位赵国太子又该如何处理?”   那位赵国太子说是太子,但实际上已经名不副实。他的父亲早已去世,如今的赵王是他的弟弟。就算他回到赵国,也不可能成为赵国国君。这样一个人,实在是食之无用,弃之可惜。   阿政看向吕不韦:“那吕相觉得应当拿那位赵国太子如何?”   吕不韦建议道:“既然那位赵国太子留在秦国已是无用,不如放他归去,让赵国重新派一个质子来吧。”吕不韦想,他说这句话,也算对得起那个人送给他的那些金银了。   阿政问吕不韦:“那个赵太子如今对秦国如何?对那位赵王又如何?”   吕不韦笑道:“他在秦国旅居多年,自然是亲秦国而厌赵王。”   阿政道:“既然如此,那就等王翦打赢这场仗,再把那位赵国太子送回赵国搅局吧。”   吕不韦身后跟着的李斯感到奇怪,忍不住出口:“王上觉得,此次王翦将军能赢得五国联军?”   阿政笑道:“边关不仅有王翦,还有蒙骜、蒙武、蒙恬,这群人加在一起难道还打不赢一群乌合之众吗?”   李斯只觉得阿政过于乐观,虽然五国联军之中,其他三国兵力确实弱,但赵国和楚国的军队却十分强悍。敌军数量又数倍于我,他只觉得能守好边防便是一大幸事了。   李斯作为阿政曾经的老师,阿政对待他也比对待其他人要更宽容些,他只道:“等过些日子,李郎等着看结果便是。”   李斯应了一声是。   阿政看着眼前的李斯,只觉得自宫学停办以来便许久未见他,问道:“李郎,如今在何处任职?”   李斯小心的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前的吕不韦,谨慎地回答道:“回王上,臣如今为文信侯府中长史。”   阿政笑着叹道:“以李郎的才华,区区长史之位,确实是屈才了。”   李斯看了眼吕不韦,又小心地看一下阿政,只尴尬地笑笑。这种情况他怎么回答都是错,无论回答什么必将会得罪吕不韦和阿政中的一人。   吕不韦捋了一把胡子,看向身后跟着的李斯:“既然王上看上了李郎,不若就让李郎跟在王上身边如何?”   阿政一口应下来:“既然阿翁如此说,那朕就横刀夺爱了。”   吕不韦笑笑:“臣等不过都是为大秦办事,为王上分忧罢了。”   李斯站在一旁,后背冷汗直流,心中又是畏惧又是兴奋。   --------------------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47章献策   李斯是个相当有野心的人。他原本只是楚国上蔡的一个小吏,日子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和平安乐。   但是他不甘心,天下大变在即,他却无法参与其中,他不甘心只做一个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小吏,为此他特意拜荀卿为师,学习帝王之术,来到七国之中最为强盛的秦国,渴望一展宏图。   李斯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激动,望向那个身着玄衣的少年国君,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阿政和吕不韦三言两语之间就决定了李斯的去留,没有一个人询问过他的意见。对于吕不韦来说,把李斯留在秦王政身边,正好可以让李斯帮他监视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而对于阿政来说,李斯既是楚人又是吕不韦的门客,如果用好了他,可以一举多得。   只是李斯最后到底听谁的话,那就看他御人的本事了。   阿政看完吕不韦递交的关于下令各地搜捕燕丹的文书,命人拿出秦王印玺和太后印玺,干脆利落地盖了章。   吕不韦看向阿政手里的两个印章,眼神微微发怔,没想到赵姬居然把王太后印玺交给了这个孩子,她是打算彻底放权了吗?在阿政抬起头之前,吕不韦即使将眼睛看向别处,不让阿政察觉到他的动静。   阿政盖完章,将文书交还给吕不韦审核,笑着问道:“对了,阿翁,朕许久没有听到郑国的消息了,不知道他修水渠修的怎么样了?”   郑国来到秦国也已经三年了,每次送回到咸阳的信件只管要钱要人,虽然秦国也派了官员在一旁监督,但秦国像郑国这样精通的水工人才少,若是郑国真的耍什么心眼,恐怕那跟在他身边的官员也看不大出来。   吕不韦拱手回答道:“回王上的话,目前已经在挖第一阶段的水渠了,等到今年年底,第一段水渠就能通水,到时候便能看看水渠通水的效果了。”   阿政点点头,问道:“那水渠那边可还需要再命人征调劳役?”   吕不韦:“若是人手越多,水渠自然能越快修好。”   还没等阿政说上些什么,治粟内史苦着一张脸上前答道:“王上,目前边关还在打仗,修渠那边的人力已经过多,国内的劳役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若是王上想要再增加人力,只能延长百姓劳役的时间了。”   “居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因为朝中的大小事务都是先汇报给吕不韦这个相邦,再由吕不韦传达给阿政,他对朝中之事只了解大半,竟不知道劳役已经缺乏到这个地步了。这些年来秦国一直在打仗,出生的人口远远没有死掉人口多,若是增派劳役,势必会加重国人的负担。   他无奈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罢了。若是水渠那边实在缺人,那就先从骊山墓那里调遣死囚和奴隶去修水渠吧。”   治粟内史见阿政居然愿意延缓自己陵墓的工期来修建水渠,口中直呼:“王上仁善——”   吕不韦带人将事情禀报完,阿政摆了摆手,众人离开了章台宫。至于李斯,阿正还没有想好要让李斯做什么,便只给他在咸阳城中赐了宅院,让李斯随时准备着召见。   等到众人离开后,阿政才回到书房,与林橘在脑中交流起来。   林橘把自己查到的资料告诉阿政:“崽崽,我特地帮你找了古法造纸的方法,用到的材料由麻、树皮、竹子等等,如果崽崽你想要大规模造纸的话,可以让人把各种材料都实验一下哪种最好用。如果全国各地都想要造纸的话,可以让当地官员根据当地的植被分布情况选择材料。至于纸浆需要的粘合剂,崽崽你也可以让工匠们探索一下。现在我要开始讲具体步骤了,崽崽你记好哦。”   “好。”   根据林橘的讲述,阿政不仅记录的造纸的步骤,而且还根据她的描述画了相关的草图,再进行不断地更正修改。   只是造纸的方法得到了,该派人来监督造纸呢?   王翦蒙恬都在边关,阿政手上一时间居然无人可用。比起火药的显著威力,只是用于书写的纸张看似温和,实则用处更大。阿政已经能想象等这种神奇的书写工具传出去之后在各国之间引起的巨大轰动了,那些一生沉迷于著书立说的各家学派的人,知道世界上居然有纸这样轻便的东西,难道不会蜂拥来到秦国吗?   -   第二日,李斯得到了秦王政的召见。   李斯双手紧握,藏在宽大的衣袖里,内心满是忐忑。   他最开始来到秦国时意气风发,听说吕不韦与当时的秦国太子异人私交甚笃,便拜在吕不韦门下,做了一个门客。他原以为能向当时的太子异人讲述自己的主张,却不想异人是如此愚钝胆小之人,他在吕不韦门下碌碌无为,一度想过离开秦国。   后来吕不韦派他去赵国迎回太子妃和小公子,他也只是把这件事当做自己上升的跳板。他虽然教了那位小公子几日,觉得他上位的可能性比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公子成蟜要高得多。但他没有想到那个孩子登上秦王之位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他还没有好好和那个孩子建立关系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君臣之别。   虽然后来他又入秦王宫教了太子政几次,但这些已经不能和最开始的教学同日而语。   阿政看向李斯,这个他曾经的老师,曾经的李斯眼中满是意气风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野心,而现在的李斯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光芒毕露,变得内敛深沉。   阿政问道:“朕听说,李郎是楚国上蔡人?”   “是。”李斯回答,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但臣如今是秦人。”   阿政笑了一声,对他这个回答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李郎既然不远万里从楚国来到秦国,可有何良策献于秦国?”   李斯;“臣有三策,愿献王上。”   阿政:“说来听听。”   李斯:“其一,王上当尽快灭韩,以恐他国。”   秦国虽然将韩国打得差不多了,出于道义,但并没有杀死韩国宗室,为此韩王不断迁都,蜗居一小城。这次五国联纵抗秦,韩国也不过只在韩王的号召下出了极少数的兵马。   李斯解释道:“此次五国联合抗秦,韩王派人在曾经的韩国故地如今秦国的领地上四处煽风点火,导致各地纷纷抵抗,致使边疆不稳。必须彻底铲除韩国宗室,若是王上担心引起各国非议,不如将韩国宗室带到咸阳来当质子,牵制当地的庶民。”   阿政点点头:“其二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停电了,笔记本快没电了,看看这周末能不能把上次的那一更补上 第48章灭韩   “其二,拉拢占领地的豪强,与秦人共同管理所占领的城池。”之前秦国打下各国城池之后,都是直接派秦人前往管辖。但因为各国语言文化各异,风土人情不同,被攻占的城池的百姓总是与派往当地的官员产生矛盾和冲突。   阿政对此不置可否。   午休时摸鱼的林橘上线登上游戏,正好听到李斯的这一段话,吐槽道:“这不就是所谓的羁縻政策的变体嘛。”   阿政不禁在脑中问她:“羁縻政策是什么意思?”   “所谓羁縻,就是用武力镇压控制,用物质利益安抚,让当地人管理当地人。李斯说的是让秦人和当地豪强共管,比起羁縻政策不就只多了一个监督的秦人官员嘛。这样的办法虽然短时间内有利于政权巩固,但按照长期结果来看,其实并不利于中央对地方的控制,也不利于各地区之间的交流融合。”林橘补充道,“崽,这种方法只能短期使用,而且造成的后果你应该也可以预料到。”   阿政自然明白林橘的言下之意,采用这种方法,虽然能暂时稳定局势,但一旦真正达成这种局面,后患无穷。这就像当年的周天子分封各大诸侯国,虽然看上去坐拥整个天下,但实际上真正掌握在手里的也只有镐京那一片地方罢了。而看如今,只能去地下去周天子了。   李斯见阿政对第二个计策久久没有做出回应,便知道他是不满意这一点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阿政耳边突然没有听到李斯的声音,从沉思中抬起头看向他:“李郎,你觉得秦国为何要攻韩攻赵?意在何为?”   李斯漠然,沉默了片刻,答道:“大秦意在天下。”他一瞬间就明白了阿政的意思,秦国意在天下,秦王政想要的不是当地百姓一时的稳定,而是想要所有人对他俯首称臣,他不能接受这种妥协性的对所占地的管理方法。   阿政道:“正好如今秦国劳役短缺,李郎不若好好为朕想想,该怎么拆分这些人力而又不让他们联合起来作乱。”   李斯拱手,应了一声是。   阿政看向他:“第三策也一并说完吧。”   李斯:“其三,用间。用兵虽本于仁义,然其取胜必在诡诈。秦兵虽强,但若是能离间各国君臣,何必损兵折将?”   阿政点点头:“那李郎可想好该如何用间了吗?”   李斯登时愣住。   林橘笑道:“崽,你这样太过分了,李斯只是想要出点主意你怎么还让他上交具体方案啊?太恶魔了吧。”   李斯张了张嘴,没有发声,章台宫内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阿政看向他:“李郎是楚人,想必对楚国最为熟悉。朕给你五日的时间,好好想想如何用间于楚。”   李斯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国君居然现在就已经想着攻楚了,难道他这么自信远在边关的秦军能打退五国联军吗?   但他既然已经来到秦国谋官,对于秦国会攻打楚国这件事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拱手应道:“臣下领命。”   阿政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林橘奇怪道:“崽,我还以为你把李斯从吕不韦那里抢过来,是为了让他帮忙监督造纸呢,没想到你是真的让他来出主意的。”   阿政笑道:“李斯是楚人,又一直跟在吕不韦身边,我怎么可能把造纸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至于造纸,我已经想好人选了,是——”   “等等等等,崽崽你先别说话,我先来猜一下,是蒙毅对不对!”毕竟崽崽信任的朋友就那么几个人了。   阿政:“……不对。”   “那那那就是之前和你一起读书的人。”   “不对。”   “……你的侍女阿燕?”   “更加不对,阿橘,你还要继续猜下去吗?”   “最后一次机会,等等,让我好好想想,”林橘努力想阿政这些年来还有什么信任的人,蒙恬、蒙毅、王翦、阿燕,难道趁着她没有登上游戏的时候,崽崽又交了什么新朋友,“唔,不会是夏无且吧?崽崽你和他这么熟了?”   阿政:“……”   阿政:“阿橘,你是怎么做到越猜越离谱的?”   林橘:“呜呜呜我不猜了啦,崽,快点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阿政笑道:“是蒙恬的夫人卜香莲。”   金鱼脑林橘一下子愣住:“咦?她是谁来着?”   “阿橘你忘了,我们之前不是还去参加过蒙恬的婚礼吗?”阿政提醒道。   林橘假装恍然大悟:“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是她呀,她是什么样的人啊?”呜呜呜完全没有印象了肿么办。   阿政听阿橘的语气就知道她又在骗人了,他无奈道:“卜香莲是农女出生。听他弟弟蒙毅说,蒙恬小时候去河边玩,不小心掉进了水中,恰好卜香莲在水边浣洗衣物,便跳下水把他救了上来,打这之后蒙恬就缠上卜香莲了。”   林橘兴奋道:“美女救英雄的反套路版本我喜欢。然后他们俩就这样顺利成婚了吗?中间没有什么波折吗?比如蒙家嫌弃卜香莲农女出身身份太低,棒打鸳鸯,甩出一箱金子让她离开他们家儿子之类的剧情?”   阿政:“……”有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阿橘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总是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摇头道:“这些事情我没有听蒙毅说起过,应该是没有发生这种离谱的事吧。”   林橘奇怪道:“古代不应该很看重身份阶级之类的吗?”   阿政道:“虽然各国贵族之间的婚姻娶嫁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但其实也没有这么绝对,主要还是看个人意见吧。比如现在的赵国王后,她就是歌女出身,但因为赵王喜欢他,就废掉了原来的王后立这位歌女为新王后。”   林橘表示了解:“所以虽然有约定俗成的某种规则,但是遵不遵守就看个人心情了。”   阿政点头:“可以这么说。”   林橘问道:“那崽崽你的王后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阿政想了想,道:“不知道,而且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尽快掌握整个秦国,至于秦王后的人选,想想就很麻烦。”   果然崽崽是和她妈妈一样的工作狂呢,不过如果崽崽真的娶妻生子,她大概就弃游了吧,虽然现在的崽崽已经和养崽游戏几乎没有关系了,但她还是能坚强地欺骗自己这是一个养成类游戏。   林橘不愿意去想这些事,她干脆利落地转移了话题:“刚才李斯第三点说用间谍离间各国君臣,反过来想,崽,秦国朝中是不是也有其他国家派来的间谍呀?”   阿政无奈叹气:“有啊,秦王宫里不就有很多吗?”   林橘:“是谁啊?华阳太后吗?”   阿政:“华阳太后算其中之一吧,不过我身边最明显的间者,是阿燕。”   林橘:“!!!!崽,你不是一直很信任她吗?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   阿政答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林橘彻底迷惑了:“我记得阿政你和那个侍女阿燕第一次见面应该还是在赵国吧,她好像是李斯送给你照顾你生活起居的人,怎么就说她是间谍了?”   “她说她是因为家中贫穷,才被卖给达官显贵为奴的。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肤色很白,给我涂抹羊脂的时候双手光滑细腻,一点也不像贫民出身。”就算是当时的阿政,也为了要养活自己,进山砍柴捕猎,双手长满了冻疮。   林橘立刻就找到了阿政推理中的漏洞:“可是,她在派来照顾你之前,是李斯的女仆,会不会是她在李斯那里得到的待遇比较好,所以原本很糟糕的身体被养好了呢?”   阿政道:“后来燕丹来赵国驿站拜访我,当时我并没有在暂居的府中,但阿燕却直接让燕丹进门等候了。”   林橘有些迷惑:“可是如果一直让客人等在门外的话不是很失礼吗?”   阿政继续道:“阿橘,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怀疑阿燕就是庆轲和阿离要找到的那个妹妹。庆轲和阿离气度不凡,他们的身份肯定不低,尤其是阿离。如果阿燕不是被意外拐走,那就只剩下入秦为间这一个结果了。”   林橘还是想不通:“崽崽,当时你只是秦国太子的儿子,谁能保证你就是将来的秦王呢?就这样把间谍派到你身边,会不会太随便了。”   阿政道:“第一,正是因为我当时身份不高,所以才更方便派遣人手混入其中。第二,我之前听李斯说过,阿燕其实最开始是跟在吕不韦身边的,是吕不韦将阿燕送给了李斯,李斯又把阿燕送给了我。她虽然是间谍,但身份只是个女奴,并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和去向。”   林橘还是想不通:“太离谱了,崽,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吧。”   阿政点头。   林橘:“既然你觉得阿燕是间谍,那为什么不把她送你身边赶走呢?”   阿政道:“有这么一个显眼的又被我重用的间者,不是更容易掌握他们的动向吗?”   “哦——所以崽崽你在钓鱼执法呀!”   阿政虽然不知道钓鱼执法这个词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根据阿橘的语气也能猜出大半:“对于阿燕的身份,我也只是猜测。若她真的是间者,也可以向别国传些假消息;若她不是间者,那自然更好。庆轲和阿离于我有恩,我自然也不会亏待阿燕。”   阿燕到底是不是间谍,阿政也不清楚,但有一个人的间谍却已经证据确凿,那个人就是正在为关中修筑水利的郑国。   边关传来战报,王翦联合蒙武蒙恬等人,利用火药的威力,在一处狭隘的山谷中伏击五国联军,五国联军将士伤亡惨重,多数葬身谷道,其余残兵四处逃窜。   蒙武让蒙恬收缴残兵,派王翦继续攻韩,本意只是让王翦给联军的五国一个威慑。   没想到火药威力太大,王翦放飞自我,直接攻下韩都,拿下韩王。本来王翦是打算直接拿下韩王首级的,毕竟秦国一直是用敌军首级换军功,幸好蒙武即使赶到,这才保住韩王一条命。   但郑国是韩国派往秦国间谍的事,也彻底败露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郑国:喵喵喵?发生什么事了?   ------   1.历史上,韩灭于秦王政十七年,嬴政30岁的时候。本文的阿政现在只有十七岁,   2.卜香莲是传说人物,史记无记载。相传是她改进了毛笔的制作,然后托名蒙恬。 第49章郑国   郑国是韩国派往秦国间谍的这件事,震惊了阿政。   郑国于秦王政元年入秦,拜于吕不韦门下,经吕不韦推荐成为替秦国修筑关中水利的人才,当时的阿政不过十四岁。   今年是秦王政四年,阿政十七岁,郑国来到秦国已经有四年的功夫。   在这四年里,为了能尽快修筑关中水利,阿政和吕不韦竭尽全力满足郑国的要求,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只盼着郑国能尽快把水利修好。   结果,战报上居然说,郑国是韩国派来的间谍。   阿政几乎快要气疯了。   他立刻命人去把郑国带回来,同时诏令吕不韦进宫,把边关传来的战报摔在他脚下:“不知吕相对此有何解释!”   吕不韦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缓缓弯下腰,将地上的战报捡了起来,慢慢看起来。吕不韦越看越心惊,并不仅仅是郑国是间谍这件事,还有他对朝政的掌控力。   为什么这份战报没有送到相府,而是先送进来章台宫让眼前的国君过目?   难道赵姬一离开,他对朝政的掌控就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心中不免忐忑,紧紧握住手中的战报,双手却不由地颤抖。   阿政厉声问他:“不知吕相要对此事如何解释?”   吕不韦合上战报,将它重新卷好送还到阿政手中,这才退后两步,膝盖重重跪在地上,五体投拜,嘴唇颤颤巍巍解释:“此事是臣识人不清,还请王上降罪。”   见吕不韦认错认得这么干脆,阿政一时间倒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了。   吕不韦确实手握大权,把守朝政,可他同时也是阿政和秦国朝中联系的纽带,阿政此时对朝中之事还没有彻底熟练掌握,若是一时间贸然撤掉吕不韦,不仅会引起朝中震荡,等他下台之后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新权臣呢?再加上朝中还有楚系人马、宗室人马虎视眈眈,一时间还不能让吕不韦离开朝堂。   阿政想了想道:“郑国是韩国间谍这件事,倒也不能全怪吕相,但郑国毕竟是吕相举荐的,他如今命人修筑的水渠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便罚你罚俸三年,将这三年的食邑所得用于奖赏此战诸将士,吕阿翁可服气?”   三年的食邑虽然让吕不韦觉得肉疼,但到底不至于伤筋动骨,他长拜不起,口中称颂:“臣下谢王上仁厚。”   阿政看了他一眼,竟然在吕不韦的发顶看到了几丝白发,心中叹道:“罢了,你起来吧,召集群臣商议此时究竟该怎么办吧。”   -   关中的一片野地上,灰头土脸的郑国面对着即将通水的一期工程,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还对远在咸阳自己间谍身份暴露之事一无所知。   此时仍是春寒料峭,但修渠的工事边却是一番火热景象。   阿政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牛皮水囊正打算喝口水歇一歇,不远处便有一个同他一样灰头土脸的小吏向他跑来:“郑工,前面挖着挖着土又塌了,这该怎么办啊?”   郑国连忙把水囊拧好,咽下口中含着的水,道:“别、别急,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领路。”   “哎哎——”小吏连忙应道,巴巴地替郑国引路。郑工领着他们修水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这个朝廷派来的郑工虽然人长得白白净净、说话结结巴巴,但对修渠这事儿确实精通,无论中间遇到什么问题他都能解决。   关中苦啊,不是旱就是涝,全年的收成只能勉强果腹。国中又要四处打仗,征粮纳税,关中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   小吏身在此地长在此地,他只在心里盼着水渠能快点修好,那样地里有水就能长出庄稼了,他的父老乡亲也不用过得那么苦了。   郑国跟着小吏到了塌方的地方,他下了水渠,趴在地上仔细观察土质,又上了水渠看了周围的土质,又继续走远观察附近的地形,和施工的劳役们说出来该如何解决此事。他不像那些官大人们只会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经过他的解释,这些没读过书不识字的山野村夫一下子就知道该怎么做了,立刻又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   一天都忙碌结束,郑国回到了自己住的帐篷,秦国派来照顾他的仆人已经去为他准备水食了。   用过晚食,洗漱过后,郑国躺在低矮的榻上,看着榻边放着的用木头和粘土捏造的水渠模型,不由叹了口气。自从他来到秦国为关中修渠以来,就再也没有得到过来自母国韩国的消息了。韩王命他为秦国修渠,用修渠这样消耗人力巨大的工程来削减秦国的实力,以作疲秦之计。   对于想出这个计策,对此洋洋得意的韩王,郑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是做事极为认真的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并不会因为自己间谍的身份便放低了对工程的要求。他家祖上世代为各国修陵修渠修路,当那些宏伟的、庞大的工程完整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一种自豪感便油然而生。   他也想要和他的先祖们一样,在这世间留下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算在这世上白来一遭了。   郑国又想起他在咸阳时见过的那位年轻的秦国国君,比起已经垂垂老矣的韩王,那位少年的眼中满是朝气和一些他所不了解的东西。正如这些年他在关中之地行走见过的那些秦人,比起被不断压榨眼神麻木的韩人,秦人的眼中更多出一些对未来的希望。   他曾经听到过那些不过总角的小孩子,兴致勃勃地要向他们的父辈母辈一样走向战场,封侯拜相,建立不世功勋。比起永远一尘不变的韩国朝中的那几家大姓,秦国确实更让人觉得向往。   郑国又叹了一口气,这是今天他第三次叹气了。什么时候韩国也能出现像历代秦国那样贤明的国君呢?   还没等郑国把这个美梦想清楚,帐篷外便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郑国只以为水渠又出了什么事,连忙披上衣服往帐篷外走,却被前来捉人的禁军一把拿下。   --------------------   作者有话要说:   郑国:喵喵喵? 第50章归秦   在被禁军擒拿住的那一刻,郑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了眼周围包围过来的为水渠做工的百姓,又看了一眼连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跑出来的自己,很认真地问擒住自己左右胳膊的两个禁军:“两两两位军士,你、你、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前来抓人的禁军见郑国这样子镇定自若,不由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抓错了人。领头的禁军仔细看了看文书上写的“身长七尺、皮肤白皙、面无斑印、无须”这几个字,再仔细看看眼前这个被抓起来的皮肤黝黑、胡须满脸、衣衫不整的男人,不由也有点怀疑。   郑国松了一口气:“你们、果然、是抓错人了,你们、是来捉、什么逃犯、的、吗?我叫郑国,是秦王陛下、派我、来关中、修水渠的,肯定、不是、你们、要抓的人。”   领头的禁军听到郑国的名字,一下子就有了精神:“你确定你是被王上派来修渠道郑国?”   郑国点点头,指了指正从另一个帐篷里钻出来的派来监督他的秦国官员:“他他他能证明我的身份。”   领头的禁军看了那人一眼,向他身后的几个禁军挥了挥手:“将那人一并带走。”   “是。”   那人懵了,郑国也懵了。   负责修渠道小吏和劳役们眼见着郑国被带走,连忙追上去询问:“军爷,这水渠还没修好,怎么就这么把郑工抓走了呀?他是犯了什么错,能不能给个宽限啊?”   领头禁军抽出腰间挂着的剑,冷漠道:“我等奉王上之命前来抓人,切莫多问。”   小吏不敢问了,这些禁军能这么大晚上的一路从咸阳赶到这里来,必然是经过了蹭蹭盘点,身份上肯定没问题,没见他们这个小县的县令都只能点头哈腰地跟在后面嘛。   只是郑工一走,这渠该怎么修啊?   小吏不敢问禁军头领,只好问郑国:“郑工,接下来这水渠要怎么修啊?”   郑国一边被几个禁军压着走,一边扯着嗓子回答小吏:“第一段工程已经修好了,再过些日子就是春汛,正好试试水,你们记着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千万别忘了。”   小吏连忙七嘴八舌地应答。   前来抓人的禁军头领奇怪地看了郑国一眼,这种时候他居然就不结巴了,真是奇怪。   围观的人被当地的县令和县兵驱赶走。   郑国和那个前来监督他做工的秦国官员被这群人高马壮的禁军拎上马,横腰趴在马背上。只听那领头的禁军一声令下,这些健壮的马儿长吁一声,在这旷野里飞奔起来。   郑国的肚子被这不断颠簸的马背弄得翻江倒海,登时吐出来几口酸水,他此刻不由感到庆幸,还好今晚他吃得不多,不然就得吐到马上了。   也不知道被颠簸了多久,郑国终于被从马上拎了下来。他眼睛迷迷糊糊地睁不开,抱着路边的一棵树大吐特吐起来。   领头的禁军吩咐手下:“在此地休息一个时辰,人吃点干粮,让马去吃草。”   几个禁军分别牵着自己的爱驹到河边喝水,从马褡子取出蜜饼来,让自己嘴里塞一块,往马嘴里塞一块。马儿吃了这些还不知足,扒拉开厚厚的雪层吃底下新长出来的嫩黄的鲜草。   那边抱着树的郑国终于把肚子里的酸水吐干净了,领头的禁军把身上的水囊递给他:“喝点水吧。”   郑国连忙道谢,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水,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深达胃底,他总算觉得身上不那么难受了。他喝饱了水,把水囊递给身边的秦国官员。   那个被派来监督郑国的秦国官员跟着喝了口水,终于有机会把问题问出口了:“几位军士,你们为什么要抓郑工啊?”而且单单抓郑工也就罢了,抓他干什么呀?他可是秦人,他除了天天看着郑国,可什么都没干啊?   禁军依旧是那副回答:“我等奉王上之令捉拿水工郑国及其党羽,其余的无可奉告。”   那官员连忙为自己辩解:“郑工犯什么事了?这可绝对不干我的事啊,我可什么都没干,能不能放我走啊?”   禁军头领撇了他一眼:“这些话你到王上面前去解释吧。”   他让已经休息好的一个手下来看着两人,自己也做到河边走走散散,靠在树边休息一会儿。几个手下捧着用小陶锅煮出来的肉干糊糊送到头领面前,也有些好奇:“头儿,咱们这两天赶路赶得这么匆忙,就为了抓这两个人,他们究竟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呀?”   禁军头领吃着肉干喝着糊糊,把手上的糖饼塞进手下嘴里:“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别多问,这是王上亲自下的令。”   他是王翦将军从禁军选出来送到王上身边服侍的人。那日王上匆匆命人把他召到章台宫来,脸上怒气冲冲,只叫他把郑国抓回来,却也没告诉他究竟为什么要抓人。   他看了眼不远处狼吞虎咽吃着干粮的两人,其实心里也满是不解,但他是大秦的兵士,只要服从王上的命令就好。别的事,与他无关。   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领头的禁军让手下把郑国两人的双手再次用粗绳捆起来,拎到马上,继续快马加鞭往咸阳城飞去。   -   另一头,咸阳城,章台宫。   战报从边关传回来已经有两天的功夫了。阿政终于从被郑国愚弄的愤怒心情下走出来,有时间陪着林橘闲聊了。   林橘感叹道:“郑国真的是间谍吗?会不会是搞错了呀?”主要是她实在难以想象,崽崽世界里的间谍门槛这么低嘛,这年头连可爱的小结巴都能当间谍了。   阿政手上拿着之前传回来的那份战报:“这是王翦等人亲自审问韩王,翻阅了韩国朝中文书之后得出的的结论,不会有错的。”   林橘又问:“那韩王派郑国来秦国做什么呀?他探听到了哪些重要情报呀?”   阿政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没有。”   林橘:“???”   林橘:“猫猫迷惑行为,那郑国来秦国做了什么呀?”   说起这个,阿政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郑国……他……修了水渠?”   “这也算间谍吗?”   阿政:“修水渠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削减了秦国国力,算、算吧。”   看来崽崽也搞不清楚,林橘想。   林橘和阿政正讨论着郑国的事,便听见宫人来报,郑国已经被押送进咸阳了。   阿政当机下令:“命人把郑国带进章台宫。”   郑国灰头土脸地被禁军压了进来,跪倒在秦王政面前。   阿政开口对郑国说的第一句话是:“韩国已灭,韩王被俘,随战报一同押送至咸阳。郑国,你要见见这个亡国之君吗?”   郑国呆呆地跪坐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韩国、韩国就这么没了?”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韩王信誓旦旦的疲秦之策,居然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这实在是太可笑了。笑着笑着,泪水便从眼角流出来,韩国没了,他没有家了。   林橘忍不住叹息:“小结巴哭得好惨哦。”   阿政看向郑国:“郑国,有人同情你,朕愿意给你留个全尸。说说吧,你想选择什么死法?”   郑国深吸了一口气,用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语气坚定:“王上,臣不想死。”   阿政被气笑了:“身为韩国细作,你凭什么觉得朕还会留你一命?”   郑国冷静下来,直言道:“王上,关中渠未成。始,臣为间,然渠成,变秦之利也。韩王愿以此渠疲秦,为韩国延数岁之命,然于秦国,却建万世之功。如今韩国既灭,若是王上执意要取臣性命,臣恳请王上允臣修完关中渠。”   阿政犹豫了一会儿,修渠本来就是秦国打算做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把修渠这件事交给郑国。   郑国看出来阿政的犹豫,他道:“王上,关中渠第一段已经完成,等春汛之后便可开渠。臣虽然为韩间,但这三年来,臣于修渠之事从未马虎懈怠,王上自可命人前去查看。”   阿政一时间无法决断,他问林橘:“阿橘,你觉得呢?”   林橘道:“崽崽,你既然现在问我,不就意味着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吗?”   阿政愣了一下,吩咐道:“来人,先把郑国押解下去,等过些日子再做处置。”   禁军上前把郑国带了下去。   阿政问那个禁军头领:“朕听说,除了郑国,你们还带回来一个人,是谁?”   于是那个倒霉的被派去监视郑国的秦国官员被带了进来。   他一进殿就哭喊冤枉:“呜呜呜,王上,臣不知道郑国是韩国细作啊,臣与此事无关啊王上。”   阿政被他吵得有些头疼,这到底是谁选出来的活宝,他厉声呵斥:“给朕住口——”   那人立刻就闭了嘴,鹌鹑似的缩跪在那里。   “朕问你,郑国在修渠这件事上表现如何?”   那人刚要哭喊,看见王上的脸色,一下子就蔫了,唧唧歪歪地为自己辩解:“那个郑国最会伪装,整日跟着劳役们下工事,测土方,算高差,若不是这人伪装得这样勤勉狡猾,臣一定早就能看出他是韩国派来的细作了。王上,臣真的和细作这件事没有关系啊!……”   阿政没等他说完,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郑国将关中渠修得如何?”   这人愣了一下,苦恼道:“大体上看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郑国乃是韩国细作,谁知道会不会动些歪脑经,王上,臣……”   “好了,你先回去吧。”阿政赶紧让他滚。   了解完郑国在修渠时所做的事,阿政对此事也有了大概的判断,若是春汛之后水渠通畅良好,那便让郑国继续修渠吧。   他吩咐身边跟着的郎官:“给蒙武将军回复,让他们尽快平定韩都,顺便把郑国的家人找出来送到咸阳来。”   “是。”   -   半个月后,蒙武镇守边城,蒙恬王翦带着受伤的蒙骜将军得胜而归。   攻下韩国这样的大喜事,自然值得庆贺。   阿政早就命人去雍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太后,请她回咸阳参加庆功宴。   谁知派去雍城的宫人回来禀报,说王太后这些日子病了,身子不舒服,恐怕无法即使赶回来,只让人带了赏赐的礼物回来。   阿政对赵姬还存着一份慕孺之情,听说赵姬病了,连忙让宫人带着精通医术的侍医前去。原本阿政还打算亲自前往雍城探望,但跟着回到咸阳的赵姬身边的宫女却说:“王上莫忧,太后娘娘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天气忽冷忽热,衣物饮食不当,这才有些不舒服。娘娘特意嘱咐奴转告给您,切莫为了她放下国事。”   既然赵姬让人这么说,想来应该病得不严重。   眼前的庆功宴更为谨要,阿政想了想,还是放下了去雍城的心思。   转眼便来到诸位将士回咸阳之日,阿政亲自赶到咸阳城外迎接。   只见远处的大军浩浩汤汤,人数之多让地面都微微震动起来,路上尽是扬起的漫漫黄沙。玄色旗帜高高扬起,大军得胜归来。   大军行过渭水,只见远处临时垒起的高台下站着公卿,高台之上一玄衣青年正在等待他们归来。   王翦和蒙恬催动队伍行进速度,快马加鞭,待到距离高台十丈远处下马,行阿政行了一个军礼:“王上,幸不辱命!”   身后的众将士气盛高喊,声音震天:“韩都破,秦国兴——”   --------------------   作者有话要说:   始,臣为间,然渠成,变秦之利也。——《史记》   -------- 第51章大夫   阿政亲自走下高台,扶起了王翦和蒙恬:“秦国有此良将,朕之幸矣。”接着便问道:“蒙骜将军何在?”   蒙恬回答道:“大父伤势过重,此时还在昏迷之中,多谢王上赐下良医良药。”   阿政拍了拍蒙恬的肩膀,权作安慰:“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就先随我入宫,蒙骜将军就先回蒙府修养吧。”   于是带着两人同乘六架马车,令人整顿医治归来受伤的士兵,带着一众人等浩浩汤汤进入咸阳城。   与国君同乘乃是极大的荣誉,守卫在国君车架两边的将士羡慕地看着车上的王翦和蒙恬。   车架一路驶进秦王宫,阿政带两人乘车进入章台,令人去准备今日的晚宴。   战报毕竟无法尽数描述战场的战况,两人又详细向阿政汇报了这几月来的战事,蒙恬看着坐在前面的阿政,一时间感慨万千。   阿政笑着对他道:“你家中一切都好,等会儿趁着晚宴还没开始的功夫,你先回家看看吧。”   蒙恬向阿政拱了拱手:“多谢王上体谅。”   王翦在一旁道:“王上,如今韩王被俘,该如何对他进行处置?”   “这事不急。等到朕与群臣商议之后再做决断,王卿不必担心。”   王翦听说阿政称呼自己为王卿,一时间满脸惊喜,立刻行礼谢恩:“多谢王上。”   阿政扶他起来,笑道:“这是你的战功所得,又何必言谢?只是朕虽给了你爵位,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排你,韩国已灭,但天下之大,还需王卿去开疆拓土,为我大秦更添功绩。”   王翦立刻答道:“臣定不负王上所托。”   阿政点点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等到晚宴时我们君臣三人再相聚。”   王翦和蒙恬两人行礼离开章台宫,林橘忍不住出声问道:“崽,你为什么只给王翦封赏,而不给蒙恬封赏呢?”   阿政解释道:“一来,蒙恬所做功绩并不如王翦,我对他也有封赏,只是没有封得像王翦这样高罢了;二来,蒙氏一族中,蒙骜蒙武在军中势力已经极大,若是再封蒙恬,未免有些不妥,不如再压一压,等到他建立更大的战功再进行封赏,才更能服众。”   林橘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她还以为是崽崽和蒙恬起了嫌隙,崽崽故意压着蒙恬呢,看来是她误会崽崽了。   因为晚上是庆功宴,阿政提前命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浴池里水气腾腾,阿政解掉身上的配饰,解下腰带,特意问了一句林橘:“阿橘,这次你要偷看我洗澡吗?”   林橘登时变得气鼓鼓的:“崽崽你什么意思嘛,难道你以为阿妈我是这种会被男色迷惑的好色之徒吗?”   阿政认真地看了一眼铜镜中自己尚且还可以说是英俊的脸,坚定回答道:“你是。”   “崽,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侮辱我的尊严。”   阿政笑道:“阿橘,这次我允许你偷看。”   “哼,你以为阿妈是这种软骨头的人吗?说偷看就偷看。”呜呜呜呜,是的,她就是这种人,崽崽的美色真是惑人啊。   阿政脱了衣服,一步步走进水池中,腾腾的水汽掩盖了他的胸膛,让他在其中变得若隐若现,更加让人觉得面红耳赤。   阿政很快用宫中特制的香料头和澡洗完,赤-裸着身子走出水池,用一旁架子上挂着的干布擦干净身上和头上的水。   林橘咬着衣角发出感慨:“这种不打马赛克的美色也是我等凡人能够看到的吗?呜呜呜呜呜。”   阿政听到了林橘的话,有些奇怪地问道:“马赛克是什么东西?”   林橘哼哼了两声:“马赛克是世界上最反人类最邪恶的发明,人们用它把一些美好的东西掩盖起来,实在是太坏了。但是这个不重要,崽崽你不需要了解的这么清楚。”   既然林橘这么说,阿政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林橘看着崽崽身上的八块腹肌,深深感到游戏设定的不合理:“在像你这样每天忙着处理政事,都没有时间出去玩的小可爱,身上怎么会长出八块腹肌呢?这不公平,我天天去健身房还是一条马甲线都没有。”   虽然还是对阿橘的有些名词不太了解,但阿政还是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他道:“但是我有空的时候会去练拳和骑射啊,阿橘没有进行这样的锻炼吗?”   林橘哼哼两声,众所周知,现代人的健身卡都是用来当做洗澡卡的。   时间很快过去,晚宴到来。   阿政坐在上首。   坐在下方的群臣,举杯恭贺:“秦军灭韩,立下不世战功,贺王上。”   阿政同样举起酒杯:“与卿同乐。”   所谓庆功之宴,自然是饮酒作乐,欣赏群舞。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献俘。   被捉拿的韩王亲自被侍卫押上大殿,跪倒在这个曾经和他一样是一国国君的秦王面前。秦国公卿看到此幕,顿时欢呼雀跃起来。阿政封韩王为笑命侯,宣布将俘虏的韩王及一众韩国宗室囚禁于咸阳城,不得再回韩国故土半步。   同时派人设在韩国故地设立郡县,派秦国的官吏进行管理,将韩国的青壮派去修建道路以便更好控制韩国,自此韩国从世界消失。   宫宴结束之后,阿政回到章台宫正准备洗漱休息,便见少府永巷令前来问事。   永巷令归属少府,负责后宫诸事,只是之前王上一直没有妃妾,他这个永巷令自然也就无事可做,如今韩国被灭,韩王的妃妾王姬尽数收入章台宫,他这个永巷令也终于有事可做了。   只听永巷令问道:“王上,不知新收纳来的美人该如何处置?”   阿政听他这样说,不由想起了当年异人还在时,他去逛御花园时见到的那几位被俘虏来的妃妾,那些美人是赵姬处置的,赵姬并没有让她们为异人殉葬,而是把她们全都赶到了王陵附近的村庄里,让她们在村子附近为异人守孝。   阿政想了想,问永巷令:“王翦送进宫有几个人?”   永巷令答道:“宫女不计其数,姿色容貌上等的有一百零八人。”   阿政吩咐他:“那些身份不重要的宫女,便赏赐给在此战中战绩突出的将士吧。至于和韩王身份密切的妃嫔王姬,暂时在秦王宫找个角落让她们住下来,等之后朕再想想该如何处置他们。”   永巷令震惊地看了一眼阿政,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呐呐不言,王上这意思到底是会临幸这些美人还是把她们撂在角落里不管呢?他摸不准这位王上的脾气,只好按照吩咐退下办事了。   因为蒙骜将军伤势严重,阿政亲自出宫前往蒙府,命人带了赏赐前去探望。在蒙府中遇到了蒙恬的妻子卜香莲,不由向她问起造纸之事进行的如何?   蒙恬见阿政突然突然问起造纸之事,不由奇怪道:“纸是什么?”   阿政和卜香莲都没理他,只蒙毅在一旁了解过此事,细细地为蒙恬解释。   卜香莲命人从房中取出一个木匣,递给阿政:“王上,臣正要向您禀报此事,这是最新产出的纸,纸面光滑细腻,从不晕墨,只是这种这样的好纸所得极少,工匠们还需要运气才能制成。”   阿政抚摸着卜香莲递给他的纸张,不由觉得惊喜,这纸虽然比起阿橘送给他的纸还要更粗糙些,但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能够制成这样已经颇为不易,阿政极为满意:“你在造纸这件事上做的极好,想要什么奖励?”   阿政确实事先将试纸的方法告诉了卜香莲,但工匠不识字,需要在卜香莲的一遍遍解释之下才能完成造纸的步骤。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根据几句话,几张模糊不清不精确的图纸,将一件她从来未曾见过的东西制造出来的。卜香莲光是在粘合剂这一地方上,就经历了无数的失败,能成功造出如此光洁的纸张实属不易。   卜香莲道:“臣为秦国子民,为王上做事本就是份内之事,不敢奢求奖赏。”   阿政想了想,道:“造纸乃不世之功,既然如此,朕封你为大夫,如何?”大夫是二十级爵位中的第五等爵位,已经有入朝为政的资格了。   阿政此话一说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阿政之外都懵了。   蒙恬在一旁一脸懵,他都还没得到大夫爵位呢,妻子已经先比他得到爵位了,好丢脸哦。   蒙毅此时比起蒙恬,更是个白身,他只皱着眉头觉得此事有不妥之处,但却没有开口。   卜香莲被秦王政所说出的话惊了一下,她有些期待但想了想还是推辞道:“王上,此前从未有过女子做大夫的先例,这件事……”   阿政笑道:“既然秦国此前没有女子为大夫的先例,那你便来开这个先例如何?”   卜香莲胸腔之中热血沸腾,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叩拜谢恩:“多谢王上。”   蒙恬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悲哀的地发现,家里除了大父、阿父,爵位最高的就是他媳妇儿了,他和蒙毅的地位竟然是在家中最低的,这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阿政吩咐卜香莲:“你让工匠尽量多造出些纸来,装订成册,朕想让整个秦国都用上这便利之物。”   卜香莲应声道:“是,王上,臣遵旨。”   卜香莲封为大夫之事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莫说秦国,便是六国之中,也从未有女子封爵为官的先例,王上到底是少年人,做事怎可这样鲁莽不知轻重。   等到阿政将装订成册的纸张给每个人发了一本,朝中公卿都在翻阅着从未见过的神奇之物,一时间竟没有理会卜香莲之事。朝中公卿都是聪明人,看到此物,自然知道它有多大的用处。当阿政宣布此物为卜香莲带领工匠制出时,所有人都沉默了。虽然还有几人想要对此提出质疑,但在阿政的坚持之下,封卜香莲为大夫之事,还是在朝中被通过了。   吕不韦看着手中轻便洁白的纸张,久久没有作声。   --------------------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秦朝确实好像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宫中女官不算),但汉朝有封女侯的先例,刘邦除了封他的嫂子为女侯以及去世的功臣的妻子为侯外,还封了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是许负。   许负是个神棍,据说算命很灵,(私以为如果真的有穿越的话,她肯定是穿越大军的一员啊),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查一下她的资料。   so推荐一下我可爱的预收,《我在秦末当神棍》,女主是许负   【文案】   问:不幸穿越到古代是种怎么样的体验?   答:谢邀,人在长安,刚封女侯。   刚陪刘邦打完天下,张良是我扛把子,薄姬和我姐妹相称,下下任皇帝刘恒是我干儿子。   一句话,不要慌,就是干。放心大胆当神棍,财富会有的,爵位也会有的。不说了,我得去哄家里的小奶狗了。   *   穿到秦末,许负只想安安稳稳苟过一生,什么陈胜吴广、楚汉相争都与她无关。   直到有一天,她那个便宜师父领着一个美貌瘦弱小哥哥对她说:“阿负,认识一下,这是你师兄,张良张子房。”   许负:!!!!!!!!!!!   然后她发现,一直给她家送礼的吕商有个女儿叫吕雉,教她跳舞陪她玩的两个小姐姐一个姓虞,一个姓戚。   等到有个五十多岁的叫刘季的老头路过温城向她阿父借兵的时候,许负已经默然。   许负:谢谢,寄居蟹搬家,蚌不住了,本神棍今日正式出山。   *   许负开启神棍模式之后:   见刘邦:此乃天命之人。   见薄姬:汝为天子之母。   见周亚夫:三年封侯,八年拜相,九年饿死。   -   一张巧嘴定天下,莫问前程莫问君。   ----- 第52章韩非   因为纸的方便快捷,很快,各地的文书都用纸来传递消息,比起以前用竹简传递消息时行程的笨重,纸的轻便大大加快了消息传输的速度。一时间,咸阳城中的达官显贵都开始大规模风靡用纸,倒是造成了咸阳纸贵的局面。   另一头,韩国被灭的消息传遍了五国,火药这种特殊的武器也进入了各国国君的视野,他们纷纷为这种神器所恐,天下一时间流言飞起,说这种神器是仙人授予秦国,乃是秦国兴盛之兆。各国国君惶恐不安,但上次五国联军进攻秦国,却被火药打得落花流水,一时间也不敢再组织兵力攻打秦国,只好向秦国割地求和,以求一时安稳。   这半年来,秦国攻下韩国,又夺取了不少魏国的城池。士兵们打了不少仗,也需要好好休息调养。再者,春日不宜兴兵,于是阿政命蒙武严守边防,勤于操练士兵,以备大战。   春汛期很快来临,春天的大雨给关中之地带来了甘霖雨露,同时,郑国派人修建的那一小段水渠,也有了充足的水源,能够供给周围的农田土地。阿政派人仔细验查,并没有发现那段水渠有什么蹊跷之处,于是给郑国在咸阳城中赐了宅邸,将他的家人安置在那里,派他继续去修渠。   这日,阿政正在处理公务,便听见宫人来报:“王上,李郎求见。”   阿政点点头,吩咐道:“让他进来。”   李斯走进殿内,向阿政行礼问安:“王上,之前您让臣想出在楚国行间的方法,臣已经写好了文书,还请您过目。”   阿政接过李斯传递上来的纸质文书,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李郎确实有一番巧思,只是依照你的计划,恐怕实现还需要有一段时间。”   李斯道:“用时间和几个人手来换取大量秦国将士的生命,岂不是极为划算的买卖?王上意下如何?”   阿政点头道:“既然是李郎想出来的计划,那边由李郎找人实施吧,朕会令人拨给你足够的钱财。”   李斯拱手道:“臣多谢王上信任。臣今日来章台宫,除了向王上展示这个计划,还想向王上推荐一个人。”   阿政从手中的文书中抬起头来,有了点兴趣,不由问道:“哦,那个人是谁?人现在在哪里?”   李斯道:“此人名为韩非,乃是韩国的宗室子弟,此时正随着韩国宗室一起被俘虏至咸阳。他曾与臣同拜荀卿为师,乃有大才。”李斯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递给阿政:“此乃韩非所作《五蠹》,特呈阅与陛下。”   阿政现在是真的来了兴趣,李斯此人孤高自傲,虽然言语间没有表达出来,但却总给人这样的感觉。如今他居然愿意向阿政这样极力推荐一个人,想必此人定有独到之处。   阿政接过李斯呈上来的《五蠹》,仔细看了起来。   看到开头“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阿政只觉得此人引经据典,颇为无趣。   等读到“……其有功也爵之,而卑其士官也;以其耕作也赏之,而少其家业也……”阿政渐渐皱起了眉。   最后,当阿政看到韩非把著书立说假仁假义的学者、招摇撞骗的纵横家、触犯国家禁令的游侠刺客、逃避兵役的懦夫和囤积居奇谋取暴利的商人称为危害国家的五种蛀虫时,他忍不住拍案叫绝,只觉得韩非这些话都写到了他的心坎里。   像吕不韦这种囤积居奇的商贾,成为秦国的相邦,到处收敛豪财,卖官鬻爵,可不就是秦国的蛀虫吗?   他立刻对李斯道:“此人在何处,将他找来,朕要与他彻夜畅谈。”   李斯答道:“这正是臣想要禀告给王上的,韩非此时尚在狱中,和韩国宗室们关在一起,还望陛下能重用人才,将韩非放出。”   阿政笑道:“这是自然,朕现在就写下手书,你去从狱中将他带出来,亲自带到朕面前来,正要和他好好谈谈。”   李斯应答:“谢王上,臣这就去办。”   李斯接过了阿政递给他的释放韩非的手书,跟着阿政派给他的禁军,前往韩非所被关押的监狱。   监牢内,在狱卒昏暗的油灯的照应下,李斯看到了一个虽然浑身散发着恶臭,但依旧把自己的头发胡子整理得整整齐齐,保留着贵族礼节的年轻人,眼前的这个人便是他的师弟韩非。   李斯眼中忍不住闪过了一丝嫉妒,他拿着手书,命人打开了监牢。他弯下腰,走进了这间狭小的牢房:“师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处于长久的黑暗中,一下子见到光亮的韩非,忍不住眼睛闪了闪,被刺激着流下了泪水,他很快将这失礼的一幕擦去,辨认出了李斯的声音,不由笑道:“原来是李师兄,我在此地一切安好,不知师兄又为何来到了这里?”   李斯蹲下来,和眼前的这个半瞎子平视:“师弟,我向秦王举荐了你。”   因为现在眼睛看不清楚,韩非的听力也变弱了,他努力想听清李斯说的话:“师兄,你刚才说了什么?”   李斯无奈,监牢中恶臭难闻,他已经忍了许久。李斯干脆命人拉起韩非,乘车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府上。   车上,韩非一直闭着眼,保持沉默。   回到自己府上之后,李斯命仆人为韩非准备洗漱用的热水和好克化的食物,对着眼前的半聋半瞎之人再次说了自己刚才的话。   韩非一下子来到如此明亮的环境里,眼睛更加睁不开了,不过此时的他倒是能听清楚李斯说的话了,听到李斯说他向秦王举荐了他,韩非愣住半晌,才道:“师兄,你是想让我这个亡国之臣向敌国之君叩首吗?”   李斯冷笑道:“师父曾经说过,你有济世之才,难道你要把你的这一身才华掩盖,在那黑暗无边的监牢里寥过此生吗?”   韩非没有说话,只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仆人来报,已经烧好了热水。   李斯让仆人为韩非洗漱,自己隔着屏风和韩非说话:“师弟,不管你想不想为秦王效力,我已经向秦王举荐了你,你之所以能够从那监牢中出来,也是因为秦王看了你的文章,对你很感兴趣。等会儿你洗漱整理干净,我会带你进宫见秦王。”   屏风后的水声停了半刻,传来韩非一声低低的应答:“好。”   李斯听着他这不情不愿有气无力的声音,不由握紧了拳头,想起了初见韩非时的往事。   当年,荀卿在齐国稷下学宫讲学,他对荀卿仰慕已久,却因为小吏出生,身份低微,无缘得见。   当时,韩非出身韩国宗室,姬姓贵族,意气风发,有了韩非的帮助,他才得以拜入荀卿门下,成为他的弟子。而在拜师过程中,荀卿却一眼相中了学识才高的韩非,也将他收入门下。   屏风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李斯对往日的遐想。韩非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怒马鲜衣,虽已不是少年人,却还保留着当年那个姬姓贵族的风采。   李斯道:“我带你去面见秦王,可还需要我为你准备些什么东西?”他记得,这些贵族子弟每次出行,必要带上玉环玉佩,香囊容臭。李斯一时间没有想起为韩非准备这些东西,现在想起来了,倒是多问了一句。   韩非摇了摇头:“不必了,师兄,我已是亡国之臣,哪里需要这些外物装点?我们走吧。”   李斯点点头,看着走在前方的韩非的背影。不管韩非面见秦王的结果如何,他已经回报了当年韩非的举荐之恩,自此两不相欠。   章台宫内,阿政看到韩非,果然惊喜万分。   虽然韩非因为久困狱中,容颜憔悴,但仍不失为容色俊美,与阿政说起治国之事,也是侃侃而谈,言之有物。倒是送韩非入宫的李斯,反而被两个兴致勃勃谈论政事的人忽略了。   阿政确实很喜欢韩非,他虽已经成为秦王多年,但对治国理政之事还是懵懵懂懂,尚且理不清思路。和韩非今日的这番对话,倒是让他豁然开朗,对朝政该如何治理也更有把握了。   阿政忍不住道:“我命人在章台宫收拾屋子,你今晚住下来和我继续聊,如何?”   韩非蜷缩了一下手指,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国君,比起昏庸无能的韩王,秦国有这样求贤若渴的异国之君,又有传说中的神器相助,难怪能那么快就打败韩国。韩国灭在这样的人手里,倒也不算冤枉。   韩非拱手行礼道:“臣多谢秦王厚爱,只是君臣有别,若是秦王还想与臣谈论,不如等到明日如何?”   阿政听到韩非称呼自己为秦王,眉头微微皱了皱:“既然如此,那朕也不便多留,韩君在咸阳可有住所?”   韩非看向李斯,向他拱手:“臣在咸阳并未置产,恐怕要麻烦师兄一段时间了。”   阿政道:“既然如此,那韩卿就先住到李郎那里吧。朕会命少府为你修筑房屋,以便居住。”   韩非行礼谢恩:“多谢王上。”跟着李斯离开了章台宫。   韩非离开之后,阿政看着手上韩非的文章,不由心生感慨,怎么秦国就没有这样的人才呢?   林橘忍不住插话道:“崽崽,你想要人才,当然就要办学校啦。”原来刚才阿政忍不住把心里话在脑子里想了一遍,被林橘听到了。   “学校?”阿政想了想,道,“阿橘你说的,是像齐国那样的稷下学宫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一下,发现文中的时间线,荀卿还活着,惊!   -------   1.古言和部分翻译引用《五蠹》   2.嬴政见《孤愤》《五蠹》之书,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若是能和这个人交往,死也甘愿了,嬴政真的好夸张)   3.话说张小良也是韩国人,战国韩国人才还挺多的,怎么会这么拉。   ------ 第53章驱虫   林橘有些迷惑:“稷下学宫是指什么?”   阿政向她解释道:“稷下学宫是齐威王改革时创立的一座学宫,无论国别、年龄、资历、门派,所有来到稷下学宫的学士,都可以自由的发表自己的观点,是以齐国在那段时间笼络了大量来自其他六国的人才。”   听到阿政这样描述,林橘觉得这个说法和现代的大学比较相像,都是能发表自己观点的高等学府,不过,林橘反驳道:“崽崽,我刚才和你所说的学校,包括这种高等学府,但是也包括小学中学这样只教授基础知识的学校。”   阿政大概明白了林橘的意思:“阿橘指的应该是庠序吧,只是这些年来各国战乱频发,民间确实没有兴盛的庠序了。况且,若是照着这样的法子培养人才,那耗费的时间也太久了。”   林橘道:“崽崽,教育总是一件很花功夫的事情,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你若是想要统一天下,势必需要有很多能够识文断字的官员来帮你掌管整个天下。现在早点把他们培养起来,将来等崽崽打下其他国家的时候就可以用啦。”   阿政忍不住笑道:“阿橘,你还真是对我寄予厚望,想要我一统天下。”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历史规律啊。我相信崽崽你一定可以的。”林橘道,“对了,现在秦国不是已经有纸了吗?崽崽,你不如向天下宣布,愿意帮助来秦讲学的各国人才修订出版他们的著作,我觉得凡事有稍微有些名利心的人,肯定会被这个条件吸引到秦国的。”   阿政点点头:“好,我待会儿和朝臣们商量一下。”   “对了对了,崽崽我还有一点想要补充一下。”林橘道,“崽崽,如果你想要办学校的话,可以优先考虑让那些为秦国英勇作战的将士们的孩子免费入学,肯定能提高他们打仗的积极性。如果崽崽你没有足够的钱和粮食来办这件事的话,我可以给你资助一点。”   阿政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资助?阿橘想要怎么资助我?”   林橘道:“之前大旱的时候崽崽不是缺米粮吗?我已经把五十万石米粮买下来存在商城里了。但是崽崽后来又说不需要,想要自己努力,这些粮食就一直都没有动过。如果崽崽需要的话,这些粮食应该可以换成创办学校用的钱粮。”   阿政没有想到,林橘居然真的有这样的神仙手段,能够弄到五十万石粮食,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样庞大的馈赠。   虽然以前阿橘也送过一些对他来说很珍贵的东西,比如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火柴,装饰着各色新奇水果的蛋糕,削铁如泥的匕首,等等等等。但这些东西相对来说,虽然神奇,但还是能被人握在手里,没有像五十万石粮食这样庞大的壮阔感。   这是举国之力都难以筹措出来的粮食数量,几乎能够支持一场庞大的战争。   对于阿橘对他的好,阿政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回报她。他看不到阿橘,也无法触摸到她,只能听到她对他说的话,只能接受阿橘对他的馈赠。扪心自问,他愿意对一个陌生人做出这样的馈赠吗?这是阿政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他不明白阿橘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仅仅是因为他小时候长得可爱吗?   林橘见阿政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不由问道:“崽崽,你觉得这么做怎么样?”   阿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许久,他才道:“好,那这批粮食就用于建设庠序,到时候我命人在庠序前为阿橘立碑。”   “立碑什么的,听起来好尴尬哦,怪叫人不好意思的。”不过林橘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只问道,“崽,阿政,那这批粮食要放到哪里呀?一旦粮食从商场中取出,就没法再放回去了。”   阿政考虑了一会儿道:“五十万石粮食需要一个巨大的粮仓,因为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消耗完,还需要招募小吏管理。等过些日子我把这些事情处理好,阿橘你再把粮食放进去。”   “好的呀,崽崽。”林橘轻快答道。   阿政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门外宫人来报:“王上,已经到了用晚食的时间了,可要此刻奉上?”   阿政道:“命人送上来吧。”   宫人很快就将今日的晚食送了上来,因为临近开春,倒是比冬日里成日的荤食新鲜了不少,不仅有鲜笋禽肉,各色酱肉,还有一尾大鲤鱼拔了鳞片做成了鱼生。   他询问宫人:“这样的鱼宫中可还有?”   宫人答道:“回王上的话,如此硕大的鲜鱼难得,宫中只余下不足十尾了。”   阿政问道:“宫中的两位太后那里可有鲜鱼?”   等到得到宫人的肯定答案,阿政吩咐道:“剩下的鲜鱼,让少府的人送一半到雍城献于王太后,取两尾送至蒙府,一尾送至相府,一尾送至王翦宅邸,最后剩下的那一尾鱼,便赐给韩非吧。”   宫人应是,转头便去禀告了少府的主事。那主事一边派人去送鱼,一边心里却觉得奇怪,王上赏赐的前几个人都是朝中重臣,将珍爱之物与爱臣分享,倒也能体现王上的仁厚,可是最后的那个韩非是怎么回事,他竟从未听说过此人,还需要和宫中之人好好打听一番,才能避免得罪了人。   另一头,阿政拿起木箸,正想夹些鲜嫩肥美的鱼生蘸酱吃,却听到林橘连忙制止他:“崽崽,不要吃。”   夹着鱼生的木箸半落不落停在原地,阿政惊疑道:“为什么不能吃呀?难道这鱼肉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那倒是没有,鱼肉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游戏数据显示,这盘鱼生的寄生虫含量已经超标,所以林橘才阻止阿政吃鱼生,“崽崽,吃生肉是会有长寄生虫的风险的,你以后还是不要吃生肉了好不好?”   阿政奇怪道:“寄生虫?是一种虫子吗?可是我没有在鱼肉上看到有虫卵的痕迹啊?”   林橘给他解释道:“寄生虫的虫卵很小,是在鱼肉里面的,一般人眼是看不到的。不只是鱼肉,还有崽崽你桌子上的那些生的酱肉,吃了之后都是有寄生虫风险的。”   阿政对此半信半疑:“可是长久以来,各国贵族都是这样吃肉的,我从未听说过肉中有虫之事。”   林橘见阿政不信,开始吓唬小孩:“寄生虫很恐怖的哦,崽崽,他会爬进你的脑子里,吃掉你的脑子,那崽崽就会变成一个笨蛋了。”   阿政:“……”   阿政:“这岂不是说以后都不能吃肉了?”   “当然不是啦,崽。”林橘林橘笑道,“肉是可以吃的,只是所有的食物包括肉类也包括蔬菜,都最好洗干净,完全煮熟之后再吃。这样蔬菜和肉里的虫子就会被杀死,人也就没有感染寄生虫的风险了。”   阿政点头道:“那好吧。”   于是他召来宫人,令人把晚食中的鱼生和肉酱煮熟,这才继续对林橘道:“阿橘,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让我好好想想,”林橘突然意识道,“崽崽,你平时喝的水,是烧开了再喝的吗?”   阿政摇摇头:“秦王宫中的用水一部分是上林苑群山中的泉水,还有一部分是就地打出的井水。泉水清澈甘甜,可以直接饮用,并不需要浪费柴薪。”   林橘叹气,话语间充满了深深的担忧:“崽崽,无论那些水看上去有多干净,里面肯定是有细菌和寄生虫的。现在也没有办法补救了,崽崽,你以后要喝水,记得一定要叫人烧开了再喝。”   听到林橘言语中满满的关切之意,阿政点头道:“好,我以后都听阿橘的。”   等到宫人重新送上了煮熟的鱼肉和肉酱,阿政才终于又重新吃上了晚食。   想到阿政体内可能有寄生虫,林橘忧心忡忡,不由自主地又打开了万能的游戏商城,成功在商城里刷新到了“糖丸”——也就是俗称的打虫药。   林橘忍不住吐槽,这个破游戏果然是在监控游戏进程,时时刻刻想着让人氪金。   阿政吃完晚食之后,林橘就把打虫药交给了他:“崽崽,这个是打虫药,对人体没有太大的伤害,如果你体内有寄生虫的话,吃了药就会把它们排出来了,如果没有的话,当然万事大吉。”   阿政对林橘送给他的东西没有任何怀疑,利索地把药给吃了,等尝到味道,又不由笑道:“这个药居然是甜的。”   “当然是甜的啦,这种打虫药就是为了那些像阿政这样不肯乖乖吃药的小朋友发明的。”林橘哼哼出声。   阿政嘴角露出一抹笑,没有反驳,走进书房,写起了今日和韩非之间的所思所得,还有从阿橘那里学到的新的知识。   第二天,阿政果然又召见了韩非,让韩非继续讲解他对治国的主张。   阿政就这样让韩非接连讲了一个多月,有空便召他进宫找他说话。朝中群臣议论纷纷,对韩非这样一个亡国之臣能够得到秦王如此的重用,感到深深的嫉妒。   韩非心中却越来越觉得焦躁不安,他在秦王这里得到了一个博士的职位,每日便是为秦王讲解自己对治国的理解。可是像博士这样的官职,虽然听着身份高,但在秦国没有任何实权,远远比不上师兄的那个郎官。秦王看似重用他,却也闲置他,他要何时才能复国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么么哒 第54章还政   这一日,阿政像往常一样召见了韩非,问他:“如今咸阳纸传遍六国,价值千金,朕决定仿照齐国稷下学宫建咸阳崇文学宫,集齐天下文书,以纳天下英才,韩卿以为如何?”   作为新鲜上任的秦国博士,韩非自然知道纸在能在文化传播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若是咸阳真的出现了这样一座能够供天下学士阅览书籍、自由辩论的学宫,天底下的英才必然会涌向秦国。   韩非实在提不出反对的意见,只好道:“若是王上果真建了这样一座学宫,实乃天下学士之福。”   阿政笑道:“朕已经命人重新整理了咸阳城外的旧宫,将其改造为学宫,韩卿觉得,应当由谁来担当这学宫博士祭酒?”   博士祭酒,是博士之首,博士中最有才华的存在,若是秦国真的修建了这样的一个学宫,那祭酒便是整个学宫的管理者、主办者。这样重要的人选,自然轮不到韩非这个外人插手。   韩非不解其意,只好含糊回答:“秦国人才济济,博士中多有才者,王上可择优挑选。”   阿政道:“朕听说,你和李郎的老师荀况,曾为稷下学宫祭酒,多有学论。朕听说他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兰陵令,整日在那穷乡僻壤著书立说、收徒授业。不如你去信兰陵,邀荀况过来主持学宫大事,如何?”   原来秦王政今日请他过来,是想要让通过他邀请他的老师。韩非心中明悟,回应道:“臣这便去信兰陵,只是兰陵距咸阳山高水远,老师年事已高,是否能应召前来,臣也未曾得知。”   阿政笑道:“这倒是无妨,朕已经亲自准备了一百人马前往楚国帮你送信,必能将荀况早日平安带回咸阳。”   面对秦王政这霸道的不容置疑的举动,韩非为老师感到气恼却又觉得无可奈何,今日他本来想求秦王政允诺他去看望被封为笑命侯的原韩王,只是见眼前的秦王政这个样子,他倒是一时间不好提了,只能先向秦王请辞离开。   阿政了却一桩心事,拜拜手让韩非离开。这几日国中并无大事,风调雨顺,四海升平,为了防止秦国再次将攻打目标转向本国,魏王、赵王、燕王纷纷献城献地以求安稳度日。   自从火药在灭韩之战中发挥了如此大的作用之后,原本困在赵国的甘罗和被送回赵国的赵国太子相互配合,不知怎么忽悠的赵王去攻打燕国,又将攻下来的燕国土地也献给了秦国。燕王对此恨得牙根痒痒,但燕国国小力落,为保和平只能不断妥协。   正因如此,阿政这些日子过得甚是舒心。秋收将近,有了那修成一半的关中渠的水源补给,粮食高产;边防稳固,没有损失一兵一将只凭借着使者的几句话就得到如此多的城池,阿政只等着甘罗回咸阳便封他为上卿了。   吕不韦这些日子似乎老实了许多,将所有的政事按照轻重缓急详细地向阿政汇报,阿政手握秦王印和王太后印,真正有了成为秦王的真实感。   韩非走后,阿政遵照和阿橘之间的约定,放下笔,准备前往宫中林苑看看风景,放松一下眼睛。   宫中的林苑是可以跑马的,只是场地没有上林苑那般开阔舒朗罢了。   他命人牵了马,叫上几个陪他练拳的禁军,一同前往宫中林苑赛马。   阿政和几个禁军跑了几圈马,热出一身汗,正准备喝点水休息一下,便听到不远处人工堆砌的小山上传来悠悠的歌声,那歌声婉转悲怆,似乎想勾起人心中最伤心的往事。   阿政皱起眉,叫来身边侍奉的宫人,吩咐道:“去问问,是谁在那边唱歌,把人给朕带过来。”   宫人答应一声,往歌声处寻去,不一会儿便带回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生得极美,皮肤白净,眉眼弯弯,明眸皓齿,本该是极活泼端庄的长相,但此时的她却细眉微微蹙起,满目愁容,让人忍不住抚平她的眉眼,帮她解决心中的愁苦之事。   几个禁军都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一个个面红耳赤,默默转过身牵起马离这名女子远了些。   阿政审视着眼前的这名女子,质问她:“你是何人?为何在那里唱歌?”   女子红唇微张,声音柔柔道:“回王上,妾住在这儿附近,见秋风萧瑟,不由生出思乡之意,惊扰了王上,还请王上恕罪。”   阿政却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只问道:“朕问你是谁?”   女子红了半张脸,眼眶中泪珠滚动,半落不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阿政身边的宫人小声提醒道:“王上,这是新入宫的韩国王姬,被永巷令安排住在这附近。”   靠近宫中林苑的地方是秦王宫中最偏僻的角落,毕竟林苑里树多水多,蚊虫越多,住在这附近就是喂蚊子的,像是夏太后,华阳太后,王太后等人的宫殿根本就不会在这附近。由此可见永巷令是认真执行了阿政的命令,把这群韩国来的女子,丢在了这个角落里。   经过宫人的提醒,阿政倒是想起来眼前的女子是什么人了,就是那群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韩王的妃妾和王姬,这群女人要么和韩王关系非浅,要么身上流着韩王血脉,阿政也不敢轻易把她们赏给军中有功之人,以免泄露出什么要紧的秘密,只能暂时把她们安置在秦王宫的角落里。这秦王宫还是太小,看来还是得命人修片更大的宫殿。   “原来是韩女,”阿政看着眼前的女子冷笑道,“韩国已灭,你哪来的什么家乡?秦王宫中不许有哀乐,这次便先饶了你,若是再有下次,你就住到刑狱里去陪笑命侯吧。”   这女子涨红了脸,羞愧难当,说不出一句话。   阿政继续道:“既然有闲心唱歌,看来还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来人,命人给这群韩女每人送一架纺车,每天织出一匹布来,若是没有达成的,便送去打扫掖庭。”   宫人应是,那女子已经苍白了脸,只用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阿政,乞求他收回成命。   阿政看得烦躁,让宫人把人带回去,叫来几个禁军,又跑了两圈马,这才回到了章台宫。   韩非给荀况的信送出去还没多久,荀况就来到了咸阳求见秦王政。原来荀况在楚国看到了咸阳商人贩卖的纸张,对纸张极为感兴趣,便辞了官,决定跑到秦国咸阳来看看。   此时的荀况头发花白,年近古稀,但仍旧精神熠熠,头脑清醒。   阿政听说荀况求见,很快就把他召进了章台宫,和他交谈起来。   阿政自豪问道:“长者以为,秦国如何?朕还记得长者曾应昭王聘,西游入秦,如今的秦国比之当年的秦国,如何?”   荀况道:“老夫当年入秦,曾说秦国百吏肃然,治之至也。而今一见,却觉大不如前。”   阿政嘴角下弯,有些不高兴,他原以为就算荀况不会使劲夸他灭韩的功绩、夸耀秦国的强大,却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贬低秦国的话来,他的语气中难免带了些出来:“不知老者何以见得如此?”   荀况道:“老夫经过某地时,田中硕果累累,五谷丰收,然而守在一旁的农人却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田中累果,农夫饿死,昭王在时,老夫从未见过此等景象,不知秦王以为如何?”   阿政皱起眉,心中满是疑惑,不由问道:“朕从未听朝臣提起如此景象,不知老者所说某地,乃是何地?”   荀况见秦王政果不知情,便也认真答道:“这是老夫经过秦国河间郡的时候看到的景象。”   河间郡是吕不韦的封地所在,阿政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打算改日再让人去河间郡仔细探查。他看向眼前的荀况,问道:“朕听闻老者曾为稷下学宫祭酒,近日咸阳也要修建学宫,不知老者可愿担任祭酒一职?”   老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若是老夫为祭酒,在纸张方面可能得到便宜些的价格?”毕竟现在的纸是真的贵,而且作为秦国垄断商品,其余五国只有少量的纸张售卖,荀况虽然曾经是稷下学宫祭酒,后来又担任了兰陵令,可也囊中羞涩,没有这么多闲钱去买纸。   阿政笑道:“长者放心,您想要多少纸都有。”   虽然咸阳学宫还没修好,但荀况还是安心接下了祭酒一职。   而另一边,韩非听说被封为笑命侯的原韩王处境艰难,便买通狱卒,给他送了不少东西悄悄接济他。可这在秦国又是不被允许的,韩非整日坠坠不安,总担心被秦王政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就算知道荀况来了咸阳也只是匆匆前往拜见。   荀况虽然出看出了弟子的心不在焉,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就在韩非的坠坠不安之中,时间来到了十月,新的一年开始,阿政年满十八岁。   阿政十八岁的生日终于不再像去年那样草草了结,王太后亲自从雍城祈福归来,各国也纷纷送上了贺礼。   在阿政的寿宴上,回到咸阳养伤的蒙骜将军从群臣宴席中出列,向坐在上手的王太后和秦王政拱手行礼,出言道:“去岁,天助国威,秦得火药而灭韩,得白纸而传道,今秦国之强盛皆赖于秦王,臣请王太后还政于朝,望秦王早日亲政。”   此言一出,宴会上众人议论纷纷。以蒙骜为首的武将纷纷出列,请求赵姬还政。   而另一边,文臣公卿却还在悄悄打量吕不韦的脸色。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的全勤没有了呜呜呜呜 第55章疑惑   所有人都知道,秦王政已经成年了。   早在去年十月,阿政年满十七岁,身高也达到秦律标准,就意味着他已经成年。但是,所有人都当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一年前,吕不韦尚且如日中天,朝政一直掌握在相邦吕不韦和王太后赵姬的手中,秦王政虽也入朝议事,但所有的事情最终的决定权还是落在吕不韦和赵姬手中。   朝臣们都在猜测,吕不韦和王太后将在何时将朝政归还少年秦王。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短短一年时间,秦王突然有如神助,在梦中得到火药和纸张的做法,灭掉了韩国,拿下了魏国、赵国和燕国的大部分土地。群臣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秦王便已经在军中和国中获得了极大的威望。   作为一个以武力称雄的国家,少年秦王在军中得到的支持足够他掌握全国绝大部分的权利。只是,自庄襄王秦异人即位以来,到少年秦王政即位,这几十年来,秦国的国政大权一直都有吕不韦掌控,朝中大臣无不与吕不韦交好或者直接是他手下的门客上位。   所以,蒙骜此时提出让王太后赵姬还政秦王,朝中的公卿大臣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当然,因为吕不韦的商人出身,秦国国中自然也有瞧不起他的,比如御史大夫冯劫。   冯劫是韩国上党郡守冯亭的后裔。   当初秦国攻打上党,韩王本意将上党献与秦国以求平安。最开始的上党郡守是靳黈,靳黈不肯献城,于是韩王罢免了靳黈,让冯亭去接任上党郡守之位。但出乎人意料的是,冯亭做事靳黈更加狠烈,他和靳黈一样不愿意把上党献给秦国,然后干脆就将上党送给了赵国,祸水东引,引发了秦国和赵国之间的长平大战,而冯亭最终也战死沙场。   冯亭死后,他的族亲后裔四散,冯劫和族兄冯去疾都来到秦国任职。虽然此时已有国别之分,各国之间人才流动非常频繁,对于这些世家贵族的子弟来说,他们的心中所想还是振兴自己的氏族。冯劫和冯去疾来到秦国时,异人还活着,他对于这些名门之后前来投靠自然是乐意之极,不顾吕不韦的反对当即便给了两人朝中要职。而这些年来,冯劫和冯去疾在秦国朝中兢兢业业,和咸阳各家又互相结为姻亲,为此步步高升,冯劫甚至坐上了三公之一御史大夫的位置。   只见冯劫起身道:“王上自继位以来,兢兢业业,勤于政事,为民求雨,西出灭韩,当国君之责,臣亦请王太后还政,请王上早日亲政。”   有了冯劫的领头,朝中和他利益相关的宗亲都站出来请王太后还政。而秦国朝中的楚系势力,这些年来多被吕不韦和赵姬打压,自然也希望秦王能早日亲政即位。   至此,秦国朝中一大半的公卿朝臣都支持秦王政早日亲政。   面对这样的场面,吕不韦自知压制不住,他想起眼前的少年秦王身上发生的种种神异之事,再加上这两年来他和赵姬的关系渐行渐远,与与其执着于压制眼前的少年国君,不如顺其自然,为彼此之间保留几分颜面,于是也起身出列道:“臣请王太后归政于王。”   赵姬看着眼前的这群大臣公卿,又看向她逐渐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问他:“政儿,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阿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抿了抿唇:“我并不愿意为难阿娘,阿娘自己做决定就好。”只是,话虽然这样说,赵姬早就把太后印也交给了阿政,阿政除了要受到吕不韦的牵制,其他时候早就已经手握大权。   赵姬看向眼前这群像被捏住了脖颈的鸭子一样的群臣,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依卿等所请。奉常早日让手下的人选出吉日,为秦王政举行冠礼。”   奉常出列道:“臣领命。”   众人请命之后,歌舞继续,只是这时的群臣心思已经没有放在饮酒赏乐上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秦王政举行冠礼之后正式亲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秦国将来的命运如何,全都掌握在眼前这个少年国君的手中,如何更好地拉近和国君之间的关系,才是现在的他们想要考虑的事。而拉近关系最快的方法,自然便是姻亲。如今王上的后宫之中除了几个不受重视的韩王的妃妾和王姬,似乎并无其他女子,未来秦王后的人选自然是国之重事。   阿政尚且不知道眼前的这群大臣已经打起了他的王后的主意,寿宴之后,他跟随赵姬回到了赵姬所居住的宫室。   赵姬把阿政拉到身边,对他道:“既然政儿即将举行冠礼,那就真的长大成人了。你要担负起一国国君的重任,不要让臣民对你失望。”   阿政握住赵姬的手,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和赵姬母子亲密无间的样子,他笑着应道:“我知道的,阿娘。”   赵姬脸上便也露出一抹母性的温婉的笑,她伸手摸着儿子的脸:“那便好。我们母子——”   赵姬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是她身边的侍女便匆匆闯了进来,对着赵姬面露难色,显然有些话想对赵姬说但又因为有阿政在场而不敢说。   阿政体贴道:“若是阿娘有事,便先去处理吧。儿子明日再来看您。”   赵姬拍拍阿政的手背:“如今秋风渐起,却还带着夏日的闷热,你别贪凉,还得命身边的人及时为你添衣才好。”   阿政欣慰与母亲的体贴关照,笑着离开,回到章台宫。   只是,乘车返回章台宫的路上,阿政却想不明白赵姬到底有什么急事,而且阿娘宫中的宫女似乎也太没规矩了些,见到他这个秦王也没有行礼,阿政虽然因为赵姬的关系能容忍这些小事,却也难免对赵姬身边发生的事产生好奇。   可惜,没等阿政第二天前往赵姬宫中请安时向她询问,赵姬又匆匆返回了雍城。   这下,阿政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在忙招聘,短小君拔毛谢罪   -- 第56章科技   虽说雍城是秦国的宗庙所在,意义非凡,但那毕竟只是秦国百年前的旧都,肯定比不上咸阳的繁华,阿政想不明白为什么赵姬一定要回雍城。   之前赵姬去雍城的理由是她梦到了异人,想要为阿政和在外出征的秦军祈福。可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秦国灭掉了韩国,正在紧急消化到手的城池和土地,秦国境内也没有发生什么天灾人祸。赵姬还要执意回到雍城,甚至是在阿政生日的第二天便返回雍城,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忍不住询问好久没有出现的林橘:“阿橘,你说阿娘为什么执意要去雍城呢?那里有什么能吸引她的特别之处吗?”   对于这种问题,林橘比阿政还不清楚,她只好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回答:“会不会是你阿娘觉得待在雍城比较自由呢?她是王太后,如果一直待在咸阳的秦王宫里,为了保证安全,很难找出机会外出;但是如果去雍城的话,她还可以乔装打扮一下,到城中逛一逛。”   阿政觉得林橘说的有道理,便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结,只问林橘:“对了,这些日子似乎没有听到阿橘的声音,阿橘最近很忙吗?”   林橘看着屏幕里眼巴巴的盼望着自己陪伴的崽崽,一直苦恼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她向阿政抱怨道:“崽崽,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可辛苦了,不仅要忙着工作上的事,还要被我老爸逼着去相亲,实在是太可恶了。哼,我爸说什么我朋友太少,认识几个新朋友,还不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可恶,本少女还不到三十岁,他怎么可以为我安排相亲呢!”   阿政听着林橘的就一通抱怨,大概能理解相亲的意思,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放低了声音问道:“阿橘如今已经到了要成婚的年纪吗?”   林橘哼了一声,语气不屑:“开玩笑,本少女四十岁之前绝不恋爱,崽崽你这么可爱,我干嘛要找别人谈恋爱呀?”纸片人才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呀。   听到林橘的话,阿政既欣慰于她不会和别人相亲,又对林橘说的四十岁之前不恋爱充满了不解和迷惑。四十岁,在秦国已经是当祖母的年纪了,阿橘到那个时候还不决定成婚吗。   在秦国,为了保证有足够的人口用于生产和战争,若是男女到了一定的年纪还不成婚,官府就会举行一场大型的相亲会让男女相识相爱,若是在相亲会之后还不成婚,未成婚的男女就要被罚钱甚至劳役加倍。听阿橘话语中的意思,她所在的国家似乎并没有限制男女成婚的年龄,真是奇怪。   阿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阿橘可以到四十岁都不成婚吗?”   林橘笑道:“当然可以啦。”   “可是,如果所有人都这样做的话,国家不就没有人了吗?”他又担心阿橘会对这个问题感到冒犯,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没见过六国之中有这样的规定,所以觉得很奇怪,希望阿橘不要觉得不舒服。”   林橘自然不会在意崽崽的这点小事,她向来觉得崽崽虽然看上去很聪明,但每次接触到现代社会的知识时,就变成了一个小笨蛋和好奇宝宝。她向阿政解释道:“嗯,这个问题要怎么说呢?首先,崽崽,你刚才说的所有人的这个条件就不可能成立。其次,如果一个国家的生产力的发展只是依靠人口的话,那不就变得很可悲吗?”   阿政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国家只有有了人,才有人去种地,去织布,去打仗,去修运河水渠,如果没有足够的人,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会强大呢?”就像现在的秦国,因为秦法过于严格,有不少秦民逃往了其他国家定居,导致各行各业的人手不足。阿政只能让人去打仗,得到更多的人和土地,才能让秦国变得更加强大。   对于这个问题,林橘很认真地回答阿政:“崽崽,首先我所在的国家和你所在的国家情况是不一样的。我所在国家的人民拥有充沛的资源,他们并不需要为了衣食住行而担忧,只是有好坏优劣之分罢了。而崽崽你所在的国家,有些人甚至吃不饱饭,为了让他们吃饱,就需要有更多的人来开垦更多的土地。但是崽崽,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阿政:“什么问题?”   林橘道:“原本一亩土地上只能长出两石粮食,如果用了更加先进的耕作方式,用了更加高产的种子,对土地施加更加合适的肥料,那么这亩土地上它就会长出四石,八石,甚至是十石粮食。可是对于耕种这亩地的人来说,人口并没有变多,而粮食的产量却增加了。”   阿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让郑国在关中之地修建水渠,就是为了让作物得到足够的浇灌,从而增加作物的产量。可是,如果人越多,开垦出来的土地不就也越多吗?”   林橘觉得,自己又成功被崽崽绕了回去,她晃了晃脑袋,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不对,我刚才那段话的重点是,要发展科技啊,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阿政又开始遇到新词汇了,他不解地问道:“科技是什么?”   林橘开始苦恼:“科技呢,就是科学技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崽崽你解释的东西,就像我之前教崽崽的火药和造纸,就属于科技的一部分。”   阿政有些理解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就像韩国擅长制造兵器的那些工匠,他们手里所掌握的技术,阿橘,对吗?”   “嗯嗯。”林橘道,“如果崽崽需要什么技术的话,我可以给崽崽帮忙哦。”   阿政只觉得一座巨大的宝库在自己眼前打开,他指尖微颤,问道:“无论什么方面都可以吗?”   林橘道:“只要是我能找到的资料,我都可以提供给崽崽,崽崽你就放心问吧。”   于是阿政问道:“那我要怎么才能让粮食产量提高呢?”   林橘:“这个问题涉及到土地、农药、化肥和种子,崽崽你具体想问哪方面呢?”   阿政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橘,我都想知道,可以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我全都要   ----- 第57章良种   面对崽崽的这个请求,林橘自然不会不同意,只是:“崽崽,我希望你能认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就算我告诉你某些技术知识方面的资料,但在科技没有完全发展的情况下,你想要把它研制出来也是很难的。土地土质的改良过程非常漫长,化肥和农药涉及到化工领域的知识,种子的培育也是一项需要长期进行的过程,有些东西就算我告诉崽崽你要怎么做,你也可能很难实现。”就像告诉古人制作电脑所需要的原料和步骤,但他们也完全不可能提炼出纯净的硅单质。   阿政点点头:“阿橘,我知道的,当初就算火药的所有配置比例都已经告诉了工匠,他们还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真正研制出来,能够成功燃烧发生巨大爆炸的火药武器。只不过,我还是想要尽我最大的能力去努力一把。”   林橘摸了摸屏幕上一脸乖巧的崽崽,十八岁的阿政尚且青涩,却已经有了几分成人的矛盾感:“那好吧,我会尽量帮找崽崽找你所在的时代能够实现的技术的。”   时代。   阿政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第一次从林橘嘴里听到这个词,但是从这个词的字面意义上去理解,时代似乎是一个和时间有关的词。   阿政回忆起林橘向他描述过的她的国家,她送给他的美味的食物和锋利坚硬的匕首,以前他以为阿橘是神仙,可是阿橘又说她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他原以为这是因为阿橘和他所在的地方不一样,才有了那些神奇的事物,可是从这句话上看,他们似乎都不处在一个世界一个时间。   阿政感受到脸上温热的触感,却还是没有在眼前看到任何人,那他要怎么样才能见到阿橘呢?   林橘见阿政又开始莫名其妙地发起呆来,揪了揪他的衣角:“崽崽,你刚才在想什么呀?”   阿政恍惚间回神,随便找了个借口:“之前,阿橘不是说要用五十万石粮食来建造教育战争遗孤的学校吗?现在粮仓已经建好了,阿橘要怎么把那些粮食放进去呢?”   林橘之前还真的认真研究过这个问题,主要是游戏系统太坑,之前在游戏里买的东西,只要一买下来就会出现在游戏里面,无法暂时保存。因为五千万的额度太大,她还分了好几次才把这笔钱成功冲进游戏,可能这个游戏系统也想不到谁会这么傻氪金五千万,之前买用五千万买的那些粮食,暂时还存在游戏的商城中,只要崽崽指定一个地方,就可以把这些粮食放出来。   林橘:“崽崽,我需要你走到那些粮仓里面,才能把那些粮食放到指定的位置。”   阿政问道:“就像阿橘从前送我东西的时候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吗?”   林橘:“差不多就是这样。”   阿政有些犹豫,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在群臣中搞出些神迹出来,可是,这毕竟是阿橘带给他的,而不是他自己的力量,想了想,他还是把这个想法放弃了。   只不过,他带着禁军前往城中修建好的粮仓时,还特意命人召来了吕不韦。   吕不韦听到阿政派人传来的诏令,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但还是依照命令前往了新修建的粮仓。   他先拜见了站在一排巨大的粮仓前的阿政,看着眼前这些大门紧闭的粮仓,心中满是疑惑。这些粮仓,是眼前的少年秦王一个月前派人修建的。当时的朝中公卿包括吕不韦都不明白秦王为何要下这个诏令。咸阳城中的粮食已经有足够的粮仓用来储存了,修建这些粮仓有没有足够的粮食来装,大臣们实在想不明白秦王为什么要突然命人修建这些。只是修几个粮仓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只当是秦王一时兴起,或者是要增加咸阳城中的粮食储备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此时,秦王政却将吕不韦召见到这些粮仓前。   阿政看向吕不韦,笑道:“朕一个月前有所感悟,梦见了一些有趣的事,今日特地召相邦前来,便是为了印证此事。相邦可否帮朕,将这些粮仓的门打开?”   吕不韦不解其意,但还是行礼应答,接过了禁军手中的钥匙。冰冷的铜质钥匙插入锁芯,传来机关清脆的声响,吕不韦推开厚重的铜制大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粮仓里面居然堆满了如山般的金黄色的稻谷。吕不韦忍不住走上前,抓取一小把,粒粒饱满充实,乃是最上等的良种。   吕不韦忍不住转过头回看站在门外的少年秦王,太阳在他后面,少年秦王的身上仿佛笼罩了一身耀眼的光亮。   吕不韦忍不住颤抖起双手,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信这世界真的有神仙会给眼前的少年带来奇迹,但眼前的少年国君一定用了他所不知道的手段将这些粮食秘密运送进了粮仓里。可是,这么大规模的粮食运输,他身为相邦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差距,他对朝政的掌控力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阿政和身后的几个禁军也被粮仓里这如小山般堆着的稻谷惊呆了,这种庞大的事物的冲击力和阿橘以往带给他的那几个小蛋糕完全不一样,阿政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   吕不韦握紧手里的那一小把稻谷,不太自然地向阿政行礼:“微臣敢问皇上,其他粮仓里装的也是这样的良种吗?”   阿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露出合适的微笑:“这排粮仓的钥匙都在相邦手上,相邦将粮仓的门打开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吕不韦深吸了一口气,向着不远处的另一个粮仓走去,阿政和几个禁军跟在他后面,看到了第一个粮仓相同的一幕,如山般的金黄色的稻谷。   一个又一个粮仓被打开,里面装着的都是同样的满满的谷物。吕不韦忍不住推翻自己之前的揣测,这样大规模的上等的粮食,秦王到底是如何收集,又是如何秘密将它们运进咸阳的?这世间难道真的有什么神仙手段吗?吕不韦忍不住产生了一丝畏惧。   他克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走到阿政跟前,询问道:“王上打算将这些良种种在哪里呢?稻粮多长于南地,楚国多有种植。如今关中渠已经修筑大半,稻粮喜水,倒是方便。另外,蜀郡太守李冰,也在蜀川之地修建了不少水利,那里的气候大约也适合稻粮的生长。”   阿政得了吕不韦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些稻谷是可以当做优质良种使用的,若是真的能种植成功,这样好的种子长出来的水稻收获一定不差,只当做粮食吃未免太可惜了。但他不能在吕不韦面前露出端倪来,只淡淡吩咐身边的宫人:“此事,朕自有主张。这些稻这样直接堆在粮仓的地上未免不妥,去把少府的人叫来,让他们把粮食装袋轻点清楚。”   吕不韦听到秦王政让人叫的是少府的人,而不是治粟内史,眼眸不禁闪了闪。少府处理的是国君的私事,包括衣食住行乃至国君的私库,而治粟内史掌管的才是国家的谷帛财货,各地税收。秦王政让人叫来少府的人处理粮仓中的粮食,看来是默认这些是他的私产了。   原本阿政把吕不韦叫过来,只是想要震慑他一番,但他现在突然意识到这些粮食是可以当做种子使用的,他急着回章台宫向阿橘询问这件事,便让吕不韦离开,自己匆匆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上,阿政端坐其内,看似面无表情,内心却在疯狂地询问林橘:“阿橘,这些粮食可以作为种子吗?”   林橘没有回答,似乎不在他身边。   阿政只好暂时放下心事,耐心地回到宫中。   回宫之后,他让人取来粮仓里的稻和平常日子里食用的楚稻,对比两种稻的样子,发现两者之间有不小的差别。   阿橘送给他的稻,颗粒更大,更加饱满,整体呈现金黄色,而楚稻细长,表面是带着灰色的黄色。剥开稻衣,阿橘送给他的稻米晶莹剔透,外形是可爱的椭圆形,而楚稻更加的细长,只有阿橘送给他稻米的一半大。   阿政让人紧急舂米,蒸熟了两碗不一样的稻饭。他品尝了一下味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味道似乎也是阿橘送给他的稻米更加香甜可口些。他叫来身边侍奉他的几个禁军,让他们也来尝一尝两种稻米的味道。   阿政问道:“你们觉得,哪一种味道要更好些?”   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第一种,觉得第一种稻饭更软更甜。   阿政看着眼前的两碗稻饭,不禁陷入思索,第二种稻饭用的是楚稻,因为华阳太后是楚人,她想念家乡的味道,每年都要派人到楚国收购最上等的稻米。楚国最好的稻米都及不上阿橘送给他的稻,若是这种稻真的能够种植,就算只能在秦国的一小部分土地上种植,也会大大增加秦国的粮食。   “崽崽,你在吃饭吗?我怎么没怎么看到配菜呀。”林橘的声音出现。   阿政惊喜万分,连忙问她:“阿橘,你送给我的粮食可以当做种子吗?”   林橘也不清楚:“崽崽,你等一下,我去看一下商品的简介。”还好这个游戏还没有做到最坑,所有买过的东西都能看到原来的商品简介。   林橘看完回来,向崽崽详细描述了这种稻米:“崽崽,这种稻米是粳稻,抗寒能力强,一年两熟,经过基因改良之后在某些温暖的区域甚至可以做到一年三熟。亩产大概是一千公斤,换算成崽崽你这里的单位的话,大概是二十石左右吧。”   听到这个数字,阿政的心变得火热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是用一石100斤计算的,但秦国的一石是27斤,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傻孩子到底多给了多少。   --------------   亩产一千公斤是根据超级稻的数据来的。   ----   找了一下新闻,2020年的时候袁隆平爷爷的超级稻亩产最高是4年亩产超2200斤,已经超过一吨了。 第58章奶茶   阿政问道:“阿橘,你知道我这里一亩地能产出多少粮食吗?”   林橘自然不知道这个答案,猜测着回答:“一亩十石粮食?”她都已经把结果砍半了,应该不会再少了吧。   阿政摇摇头,叹气道:“远没有阿橘你想的那么多,一般来说,一亩地里大概可以长出两石粮食,像是蜀川之地那样气候适宜,土壤又肥沃的地方,一亩地里大概可以长出五石粮食。”   林橘感慨道:“可是地里如果只能长出这么点东西,人们要怎么吃饱呢?他们岂不是要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   阿政解释道:“秦国并不种植稻米,百姓多以粟米为食,除此之外,还有麦、黍、稷和不好吃的菽,再加上一些菜蔬和肉食,一天吃两顿的话也勉强能够活着了。”   林橘回忆了一下现代社会的主食就是水稻和小麦,其他的都只能称为粗粮,不仅营养含量没有水稻和小麦高,而且味道也更难吃。林橘有些心疼地看着崽崽:“那崽崽,你能够吃饱吗?”   阿政一下子就被她逗笑了:“阿橘,我是秦王,是一国之君,若是连秦国的国君都吃不饱饭,秦国又怎么可能打败其他国家呢?你放心吧。”   林橘小小地松了口气,想去商城里刷新出点吃点送给崽崽,结果今天的商城居然有奶茶限定版,而且还可以自己选择添加各种配料。林橘想了想,帮崽崽点了一杯桂花冰酿麻薯奶茶:“崽崽,请你喝奶茶。”   阿政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奶茶有些不知所措,他摸了摸塑料的硬质杯,杯壁上还透着清凉的水汽。他拿起和奶茶一同出现的吸管,发现外面套着一层纸制的外壳,想了想,他把纸外壳撕掉,里面露出了一根如同芦苇管一样的长管子。阿政又看向奶茶盖上的那一个小孔,将管子插入其中,试着吸了一下,一股混合着桂花香味的冰凉的口感连带着小小的柔软的口感进入了口中,没怎么咀嚼就被他咽了下去。   阿政喝完一口奶茶,有些惊叹道:“好好喝,阿橘,这里面居然有冰块。”现在还是秋天,咸阳城中夏日的暑气还未消散,落日的余晖通过敞开的窗户进入屋内,一口冰凉的奶茶下去,一下子消解了这些暑热。   秦王宫的夏天自然也是有冰块的,少府的官员们会命令努力在冬天的时候从冰湖里凿出巨大的冰块,藏进深深的地窖里,等到夏天的时候再拿出来解解暑气。   只是阿政从未想过,原来冰块和这些吃的东西这样组合起来是如此的可口。   林橘原本以为,按照她养崽多年观察到的崽崽的性格,他应该是对甜食不感兴趣的,尤其是像奶茶这种花里胡哨又小女生的东西,但没想到,从崽崽的表情上看,他似乎对这杯奶茶很感兴趣,真是意外的反差萌。林橘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阿政的小秘密。   林橘在屏幕外看着崽崽喝奶茶,自己也有点嘴馋,干脆也给自己点了一杯,继续和崽崽讨论那批水稻的事情:“崽崽,你是不是想拿那五十万石粮食作为种子呀?”   阿政放下手中的奶茶杯,点了点头:“那批粮食,原本是阿橘想要用来建学校的,但是因为它的高产,我想把他们作为种子拿去种植。至于筹建学校的粮食,我会再从其他地方调用。阿橘,我这样做你会生气吗?”   林橘笑了笑:“当然不会啦,崽。那批粮食本来就是给你的嘛,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只是,崽崽,我想提醒你一点,你最好一开始的时候不要让人太大规模的种植,因为气候、土地、肥力、水分等等因素的不同,可能你种下去之后得到的并不是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所以崽崽,你最好先找几个适合水稻种植的地方进行实验才好哦,千万不要盲目大规模的种植。”   阿政点点头:“阿橘,你放心,我知道的。”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林橘叹道,“刚才我不是帮崽崽找资料去了吗?我找到了一些不用工业手段也能得到的制造肥料的方法,虽然比起工业氮肥磷肥这些高精度的肥料效果要差一些,但也能产生肥田的效果了。崽崽你记一下啊,第一种是氮肥,材料是不能吃的豆类豆荚、烂花生、瓜子皮、荨麻、果皮、菜叶放进一个坛子里加满水,密封起来,放在太阳底下让它尽快腐熟,按照一定的比例调试就可以用了。第二种是磷肥——”   “阿橘等一下,花生和瓜子是什么?”阿政感到迷茫,“是一种花和一种瓜吗?”   林橘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算了,崽崽,花生和瓜子都是非常好吃的零食,看来你这里是没有这两种作物了。总之,所有肥料的制作方法,都是把各种容易腐烂的东西放在一个密封的高温的地方,让他们更加快速的腐烂。除了之前讲到的这些植物,还有那些吃剩下的牛骨啊,羊骨啊,鱼骨啊,贝壳啊,各种内脏啊,都可以蒸一蒸捣烂了放在里面发酵,等腐烂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拿出来用了。重点是一定要密封并且温度要高,才能制作出更好的肥料。”   阿政点点头:“阿橘,谢谢你帮我查这么多。”   “没事,谁叫你是我家崽呢。”林橘伺机捏了一下阿政的小耳垂,崽崽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好可爱哦。   阿政尽量忽略了耳朵的酥麻异样感,他喝完手上的奶茶,把杯子处理掉。蜀郡能够种植水稻,关中渠还没修好,就先不拿关中之地试验了。按照阿政的想法,天下最适合种植水稻的地方自然是楚国,只可惜秦国才刚刚灭掉韩国不久,正在消化韩国的领土,而楚国距离秦国太远,实在不是秦国下一步的作战目标,真是遗憾。   他正这样想着,便听见宫人通传,奉常和他手下的太卜太祝太史求见。奉常掌管宗庙祭祀礼仪,他自然知道,眼前还未真正亲政的秦王对能够真正掌握秦国大权渴望已久,为此,他手下的人一算出合适的及冠日期,就立刻带着人前来面见秦王。   --------------------   作者有话要说:   1.上章发现了一个误区,秦时一亩地相当于现在的0.3亩。秦朝的一石是27斤,现在的一石是100斤,具体的换算大家自己来吧。   2.秦没有大范围流行饮茶,茶多作为药用,饮茶这个习惯多出现在楚国和韩国   3.肥料制作来自百度 第59章日期   太史不仅要记载史事,编撰史书,还要负责观测星象,计算天文历法。   他为阿政提供了几个合适的及冠日期,分别是下个月的甲子,次年的二月丙寅和次年的九月乙丑。   阿政渴望亲政已久,自然选择了离得最近的下月甲子日。因为雍城是秦国旧都,宗庙所在,所以阿政的亲政及冠典礼需要在那里举行。作为负责掌管宗庙祭祀礼仪的奉常,自然需要带领手下众人提前前往雍城准备典礼事宜。   得知了秦王政选定的日期,奉常正准备带着手下几人离开,却被阿政叫住:“等等——”   奉常拱手行礼:“不知道王上还有什么吩咐?”   阿政道:“王太后此时尚且在雍城修养居住,你们几人带人前往雍城时,记得向她问安,顺便派人回咸阳送消息时别忘了将王太后的近况告知政。”   奉常应是,却步倒退着离开章台宫。   立在奉常身后的太史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上官的眼神示意之下还是没有张开口。   等离开章台宫有了不远的距离,奉常才看向跟着他一起前来复命的太史:“你刚才在殿中想要说些什么?”   没等手下回答,奉常接着冷笑道:“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都把这些东西埋在心底别说出口,一国国君的怒火,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太史能够承受的。”   太史垂下眼,满是不解:“可这些事,王上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那就等到了那日再说,你不准去出头。”   太史看着严厉的上司和跟在身边沉默的同僚,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   另一头,阿政在回忆太史看向他的那个表情,充满了怜悯和叹气。阿政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的太史身上看到这样复杂的表情,自己身为秦国国君,手握大权,难道还需要一个小小的太史怜悯吗?阿政先不明白,只当时是自己当时看错了。   他整理好阿橘给他提供制作肥料的资料,考虑着该叫谁来做这件事,人才难得啊。说到人才,也不知道咸阳学宫组建地怎么样了。   阿政干脆命人传来荀卿,想要询问一番。   荀卿很快就来了,阿政走下座位向他请教:“敢问老者,咸阳学宫中可有擅长农事之人?”   荀卿没想到眼前的秦王政居然会向他问出这个问题,他答道:“因为学宫愿意收尽天下之书,确实有不少农家子弟前来。”   “农家子弟?他们可擅长农事?”   荀卿笑了:“比起经验丰富的老农自然要差一些,但比起学宫中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各家学者却要好上许多。王上若是想要找擅长农事之人,为什么不诏令全国,让各郡县的长官把擅长农事的老农请到咸阳来呢?”   阿政皱起眉:“那些老农并不识字。”   荀卿道:“这倒是不妨碍,王上想要让人做些什么,只管叫人吩咐清楚就好,他们总不至于听不懂话吧。”   “此言有理,多谢老者为政解惑。”阿政向荀卿行了一礼。若是有擅长农事的老农和有理论基础的农家弟子一起合作,肯定会事倍功半。“此外朕还有一事,想请老者帮忙。”   荀卿倒是难道见到秦王政这样乖巧有礼的样子,语气缓和了半晌:“不知王上所谓何时?”   阿政解释道:“秦兵战亡,世间多留遗孤。朕想要在各地修建学校,专门教养这些孩子。一时间却找不出人接受此事,所以想问问老者可有推荐的人选?”   荀卿一双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秦王。他一直觉得秦法重视刑法吏治,严苛太过,又轻视对百姓的教化。秦国虽强于诸侯,但也只是莽夫之国,待到他日,国祚不会长久。可是,眼前的少年秦王居然和他说要收留遗孤,教化百姓,这显然和他之前了解的历代秦王截然不同。   荀卿道:“老夫经过魏国时收了一个小弟子,叫张苍,聪慧非常,是秦相张仪的后人。王上觉得如何?”   “张仪的后人,”听上去倒是合适,只是阿政问道,“老者的小弟子有多小?”   荀卿笑道:“他今年十四岁。”   听着这个年龄,阿政未免有些恼火:“十四岁?老者是在戏耍我吗?”   荀卿道:“老夫听说,那位被派往出使赵国的甘罗,年纪也是这般大,怎么王上能用甘罗,却用不了张苍吗?”   阿政肯用甘罗,除了甘罗见他之日确实才思过人之外,更重要的是甘罗的家人都留在咸阳,而张苍不过是孤身一人跟在荀卿身边罢了。   他不肯给荀卿留面子,直白道:“朕要的是擅长教化的人才,老者觉得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已经有资格去教化别人了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荀卿这样说,不过是试探秦王政罢了。他认真向阿政推荐了几个他在咸阳学宫中看到的好苗子,接着补充了一句:“老夫听说,文信侯手下门客众多,他是秦国相邦,您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阿政没有回答,只让人送走了荀卿。   他自然知道吕不韦手下门客多人才多,可他对吕不韦有着天然的不信任,现在他亲政在即,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去派人找吕不韦呢?   他曾经的吕阿翁,此时与他,不过是陌路人罢了。   -   一天的事情终于处理完,阿政用过晚食,召来阿燕:“华阳宫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阿燕摇摇头:“呆在华阳宫的眼线并没有传回什么特别的消息,但是据说长安君最近学习非常刻苦,华阳太后特意为长安君延请了朝中公卿教导学问。”   “是吗?你说华阳太后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阿燕摇摇头:“奴不知。”   阿政看向眼前一直照顾他长大的宫女:“燕丹已经逃回了燕国,你说,朕再让燕王把他送到秦国来做质子,怎么样?”   阿燕睫毛颤了颤:“王上,奴不懂这些事。”   阿政叹了口气:“算了,朕不想为难你,朕最后问你一次,你想回家吗?”   阿燕摇摇头:“奴侍奉您长大,秦王宫就是奴的家。”   阿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希望你不要后悔,不然,朕就杀了你。”   “是。”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在准备笔试的时候突有所感(都那么忙了还要胡思乱想),写了一个特别矫情的文案,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收藏一下。女主可能没有文案那么可爱。   ·   《她在后宫思将军》   依奴是漠北草原上一个小小的羊奴,每日只想着能在寒夜抱着羊羔入睡。   等到中原大军击溃了草原王庭,她才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比羊羔更暖和的东西。   救她出狼窝的中原小将军,给她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教她读书识字,明辨是非。   后来,小将军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姓。   只可惜,还没等她把自己的答案告诉小将军,就被中原的皇帝虏进了后宫,小将军一家也被贬到了边关。   后宫诡谧,所有人都长着两张脸孔。   依奴不喜欢这里,她想念她的小将军。   为此,她一步步爬上高位,从美人到贵妃,再到皇后。   她亲自把药灌进了中原皇帝的嘴里,她的儿子顺利登基成了新的皇帝。   这下,她终于能和她的小将军在一起了。   -   霍屏江从没有想过,当年他救下的小羊奴会成为一国太后。   就像他从没有想过,他会成为小羊奴的裙下臣。   心甘情愿。 第60章解剖   林橘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崽崽对阿燕说出威胁的话,有时候她会觉得,一边处理文件,一边这样悄悄地看崽崽的活动,也很有趣。   就像看电视剧一样,旁观了一个孩子从最开始谨小慎微地面对陌生人,到性格逐渐变得开朗,交上自己的好朋友,再到现在成长一个还稍显青色的少年国君。   林橘玩这款养崽游戏也有几年的功夫了,她记得这款养崽游戏的出品方是次元游戏,想了想,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喂,妈妈,你现在忙吗?”   一个清冷成熟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刚谈完一场并购案,现在不忙,宝宝有什么事吗?”   “嗯……妈妈,我想问一下,公司是不是有次元游戏的股份啊?”林橘捏紧手机,“我最近对他们旗下的一款游戏很感兴趣,可以请妈妈帮忙联系一下次元游戏,我想见见这款游戏的开发团队。”   “可以呀,妈妈待会儿让小刘联系一下。”女声顿了顿,“上次你爸给你介绍的那群朋友,谈得结果怎么样呀?”   说起这个,林橘就忍不住吐槽:“爸爸明明知道我和物理不共戴天,结果介绍的男生全是学物理的,虽然也有长得好看的,可是我一听他们说话就忍不住想起高中物理老师,一想起物理老师就想睡觉,爸爸怎么这样呀。”   女声笑笑:“你爸爸他能认识什么人啊,还不全是研究所的人,他下次再给你介绍男生,你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自己开心最重要。对了,你工作的杂志社还没倒闭吗?我记得很早之前经营状况就不好了吧。”   林橘哼哼两声:“我投资了,现在杂志社还没有破产。”所以作为半个老板,她才能光明正大地摸鱼呀。   女声无奈:“自己一个人住,记得照顾好自己,不会做饭就别进厨房,定时请钟点阿姨上门,点外卖记得点自家酒店的,吃得放心一点。不要总是待在家里,记得和朋友们出去玩……”   林橘耐心地听妈妈说完所有的叮嘱,这才回道:“我记得了妈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哦。”   挂了电话,处理完手头的稿子,林橘再次看向游戏。   -   章台宫内,阿政收到了派到雍城做事的奉常等人的回信。   信中写道,他们去王太后居住的地方请安,但王太后并没有见他们,除此之外,在雍城为阿政准备的及冠典礼一切事宜都已经安排好,请阿政不必担心,提前三天从咸阳出发即可。   阿政握着手中的信纸,心中满是不解,阿娘为什么不肯见他派去的奉常等人呢?是又生病了吗?   他命人唤来夏无且:“朕记得,上次你也去雍城为王太后诊脉了,母后到底是什么病症?”   夏无且站在阿政面前,低着头,悄声回话道:“太后并无大碍,不过是身上有些妇人的病症罢了。”   “妇人的病症又是什么病症?”阿政追问道。   夏无且抬起头,不敢看阿政的眼睛:“所谓妇人病症,自然是妇人身上特有的病症。”   “嗯?说清楚些。”   夏无且没想到秦王还会对此刨根问底,只好无奈解释道:“王上可知,女子与男子的身子长得是不一样的?”   阿政点头:“妇人有乳,能哺育幼童,男人没有。”   夏无且:“……”   夏无且:“王上,我这样和您说不清楚,我屋中有图,不如我把图起来,和您仔细说说?”   阿政点头:“你去吧。”   夏无且很快把图取来,这图是在丝绢上绘制的,看起来有些时日了。他将丝绢图展开,于是阿政人生第一次看到了男女□□图,还是带内脏器官的那种。   阿政倒不觉得这图画得吓人,只觉得它怪异,问夏无且:“这上面画得是什么?”   夏无且指着图道:“王上,这是人身上的各个不同的器官,您看,这是心,主生血,这是肺,主呼吸,这是胃,这是肝……您看这,这是男人身上的,这是女人身上的,因为男人和女人的身体长得不一样,所以得的病也不一样。像王太后,就是因为这里生出了病灶,所以才……”   阿政大概明白了夏无且的意思,只是他还有一个疑惑:“你怎么知道人身体里面长这个样子?难道说你剖过人?”   夏无且小声嘟囔:“我倒是想剖呢,可也找不到尸体让我练手啊。”   阿政厉眼看向他,抬高了声线:“你说什么?”   夏无且连忙为自己解释:“不是不是,王上我是说我是看了宰杀的牛羊猪狗的剖出来的脏器,根据这些牲畜的脏器的样子,依样画葫芦画了人的。”   “可猪狗牛羊又不是人,怎么能把他们身上长的东西移接到人的身上?”不过仔细想想,夏无且也确实很难得到人尸。现世之人讲究入土为安,就算是被处死的死囚的尸体,若是家里人还活着的就被家里人带回去掩埋,若是没有家人的,就要被狱卒拉倒乱葬岗去就地掩埋。那儿有人看守,依照夏无且的性子,想要偷到一具完整的尸体确实有些困难。   阿政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他看向夏无且:“朕记得,大母将你送到朕身边来,是因为你吃不了脏乱血污的苦,怎么,看那些牲畜的尸身就不嫌弃脏了?”   夏无且万万没有想到秦王政居然在这里等着他,他想了半天找不到借口,只好低着头,跪在一旁等待受罚。   “算了,朕看你画得这幅图有些意思,对你的谎言就不再追究了。”阿政笑了笑,“只是这图到底画得还不够精确,我让廷尉把咸阳城中的死囚留给你,你可敢用?”   夏无且满脸惊喜:“多谢王上。”   “好了,你下去吧。”   -   转眼便到了前往雍城的日子。   阿政乘上象征着天子的六马车架,铁甲禁军护卫左右,后面跟着一众公卿大臣。   随着一声嘹远的号角声,车队缓缓向前。   阿政坐在车上,看着前方为他驾车的王翦,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登上这辆车时的往事。   那时候他不过是阿父的其中一个孩子,当时的秦国国君是他的大父,大父邀请他和阿父坐上这架象征着天子的座驾,问天子在何处。他记得他说,九鼎在秦,天子在秦。如今韩国已灭,还剩下五国,他什么时候才能用上象征天子的九鼎呢?   赵国如今有赵太子和甘罗,魏国国力衰微,至于楚国,不知道李斯的离间计什么时候生效。还有燕国和齐国……   想到这里,阿政吩咐坐在前方为他驾车的王翦:“王翦,典礼结束之后,你和国中几位将军商议一下,秦国下一个进攻的目标。”   “是,王上。”   --------------------   作者有话要说:   招聘四杀,再次失败,谢谢小可爱们的体贴和鼓励,么么哒。   -----------------   1.上一章提到的张苍(张仪的孙子,荀子的学生),历史上他曾经是秦朝御史,后来犯罪逃走,跟了刘邦,成了汉朝丞相。 第61章宦者   雍城外,驻守雍城的嬴氏宗亲和当地的官员跪地,静静等待着秦王政的到来。   秦王车架缓缓行至城前,没有停留,径直向蕲年宫驶去。   雍城是秦国旧都,蕲年宫是秦惠公修建的秦国旧宫,虽然历时多年,但因为雍城涉及宗庙祭祀,秦国国君还是会在每年祭祖之时回到雍城居住,为此蕲年宫保存得极好。   阿政进入主殿稍加打理自己,便让人领着往王太后居住的宫室而去。   等阿政进入宫室内,便见赵姬跪坐在苇席上。他向阿娘行礼之后,便也跪坐在一旁,关切道:“阿娘在雍城的这些日子过得好吗?我看您的脸色倒是红润了不少,您的病好了吗?”   赵姬宽慰地笑道:“政儿别担心,我的身子没有大碍。”   阿政点点头,一时间和赵姬相视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姬似乎看出来阿政的窘迫,拍拍他的手背,让宫女取来两件里衣:“这衣服是我前些日子做的,已经叫人浆洗过了,你回去之后试一试,若是不合适,阿娘再帮你改一改。”   阿政摸着手上的两件衣服,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道:“这些事情交给宫人去做就好,阿娘又何必亲自动手?”   赵姬看着阿政笑笑:“这些事情,等政儿以后为人父母就该知道了。对了,再过几日,及冠之后你就真的长大成人,政儿心中可有秦王后的人选?”   阿政摇摇头:“孩儿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   赵姬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总得有个王后的。不过你的王后是谁,但绝不能是楚女。”   阿政点点头:“阿娘,我明白的。”他的阿父,大父,乃至前几任秦王,后妃之中必有楚女,甚至好几代楚女还成了秦王后,自从楚女入秦之后,秦国朝中公卿也多有楚人的身影,楚人对秦国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你明白就好。”赵姬看着阿政,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这个孩子小时候就不爱与人亲近,等他被她父亲待到了不知名的去处,重逢之后这孩子就更加显得冷漠了。等到他日渐长大,当了秦王,赵姬越发觉得孩子和她的疏远。她只好退一步,努力搞好母子间的关系。只是现在她有事瞒着他,倒不好让他多待。   赵姬只好道:“政儿坐了一天的车,想必也累了,回去洗漱一番,用过晚食,早些休息吧。”   阿政愣了一下,站起身行礼:“那孩儿就先告退了。”他还以为,阿娘会留他一起用晚食呢。   阿政带人正要走出赵姬居住的宫室,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宦者。那人见阿政走来,连忙低下头跪到了道路一边。   阿政见那宦者身材高大,若是从军倒是一把好手,心中不免觉得可惜。他走到那名宦者跟前,问他:“你是因为什么罪入了宫的?”   宫中的宦者不是罪臣之后,便是自宫入宫,阿政见这人这般高大,便下意识地觉得他是犯了事的。   只听那宦者粗声粗气地回答道:“回王上,奴家中穷,孩子有多,奴的阿父养不活这么多孩子,便把奴卖进宫做了宦者。”   阿政没想到自己猜错了,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他对一个小小的宦者也没什么兴趣,于是干脆道:“那你好好服侍王太后吧。”   他提脚离开了种着各色花木的庭院,走到车前正准备上车,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看向身边伺候的宫人:“你说句话来听听。”   那宫人一时不解,只尖着嗓子道:“王上想要听些什么?”   阿政立刻了悟了两者的区别所在,他吩咐身边的宫人:“将刚才那个青衣宦者拿下。”   众人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立刻冲了进去,将刚才的那名青衣宦者钳制住手脚用腰带绑了出来。   阿政看着眼跪伏在地上的青衣宦者,又看了一眼赵姬居住的宫室,坐上了车,吩咐宫人:“将他带回去。”   那青衣宦者见自己要被人带走,立刻努力挣脱着大喊:“放开我,太后救我,太后救我——”   阿政嫌他烦躁,还没等他吩咐,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宫人就率先用巾帕堵住了青衣宦者的嘴。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主殿,阿政匆匆下了车,命人送上凉水。   他握着陶杯,双手竟不由颤抖起来,他猛地喝下一整杯水,长吁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几个抬着青衣宦者的宫人才回到了主殿,等着秦王政的吩咐。   阿政平静将水杯放回到漆质托盘上,转过身看向跪伏在眼前的青衣宦者,吩咐宫人:“验一验他的身份。”   听到这话,青衣宦者立刻瞪大了眼睛,开始拼命挣扎。   伺候阿政的宫人自然明白王上口中的验一验指的是什么,只见几人按住青衣宦者,一人伸手在那人身上几处摸了摸,越摸下去,宫人的表情越奇怪。   宫人跪在阿政面前答道:“王上,此人并未净身。”   阿政笑道:“宫中除了禁军,怎么还会有未净身的男子,想来必是刺客无疑。把他上面那条舌头和下面那条东西都给切了,关起来,等大典之后,命人将其车裂吧。”   那青衣宦者听了这话,顿时挣扎地更厉害了,见宫人要将他拖下去,顿时裤-裆处流出来污秽之物。   阿政本来还想问他几句话,见了此情此景,赶紧挥手命人将他拖下去,把殿内打扫干净。他闷着气进了寝宫,看见榻边两件叠得整齐的里衣,恨恨地将它们挥落在地。   这般还不解气,阿政干脆吩咐宫人:“去取火盆来。”   宫人应声取了火盆放在阿政面前。   阿政抓起其中一件里衣,放在火盆上空,不知道该不该放手。   这时候,他迫切地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阿橘,你在吗?”   “在,怎么了崽崽?”刚上线就被崽崽牵挂,好幸福哦,她看着阿政的动作,有些看不懂,“崽崽,你在做什么呀?”   阿政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迷惑和不解:“阿橘,如果和你关系很亲近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呢?”   林橘想了想道:“这要看那个人和我的关系到底有多亲密,以及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下定论。”   阿政想了想,委婉地说道:“嗯,我有一个朋友,他的阿父死得很早,他从小和阿娘相依为命,然后有一天,他发现他阿娘和一个身份很低贱的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阿橘,如果你是他的话,你会怎么办呢?”   林橘心里不免觉得好笑,原来像崽崽这样想来冷静早熟的人有一天也会开始“我有一个朋友”啊。   她想了想道:“崽,这个问题我不能帮你,咳,你的朋友回答。因为在我这里的话,女人死了丈夫之后就是自由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清楚崽崽你那边的情况,所以不好回答。像这种问题,其实在崽崽的朋友心中产生犹豫的时候,其实他心中就已经有答案了吧。”   阿政看向手中的里衣,他心中有答案吗?他松了手,里衣在火盆中熊熊燃烧,很快就化为灰烬。   良久,他召来宫人,拿起另一件里衣交给他:“将这件衣服送到王太后手上,告诉王太后朕穿着不合身。”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我有一个朋友   林橘:了解 第62章愣住   林橘并不想干预崽崽的决定,他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考和选择。   而对于阿政来说,他一直等着赵姬来找他要人或者是来找他说些什么,但一直没有。她既没有派人来询问宫中少了一个伺候的太监,也没有将那件退回去的里衣还回来,赵姬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样,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复。   很快就到了举行冠礼的日子。   号角在远处吹响,秦国公卿肃穆而立。伴随着编钟作响之声,一辆六匹白马拉着的华盖车缓缓驶入蕲年宫前的大殿广场。   阿政束起长发,穿上冕服,佩上玉环,戴上旒冕,一步一步独自走上那至高之位。他转过身,望向跪在下方的群臣,抬了抬手。   一旁的奉常高喝:“拜——”   众臣齐声:“拜见王上。”   阿政压下手,奉常喝:“起——”   群臣入殿。   随着那块由和氏璧制成的秦王玺落入手中,阿政真正有了手握大权的真实感。   -   林橘看着这一幕,还在为崽崽高兴,她查看了一下任务进度,发现帮崽崽成为秦王这个任务完成度是98%。奇怪,难道崽崽亲政之后还不算成为真正的秦王吗?   林橘无法理解这个游戏的逻辑,正在这时,她妈妈的秘书小刘给她来了电话,询问她想去次元公司参观的时间。   对林橘来说,自然是越快越好。于是秘书干脆就把时间安排在了今天,同时也把次元公司的地址发给了林橘。   林橘和主编请了个假,开车前往了次元公司。这家做出这样一款火爆全网的游戏的公司,地址居然位于一个小小的居民楼内,不由让林橘觉得奇怪,这样的风格未免也太不搭了吧。   开车进了小区,等真正走进这家公司,林橘的违和感倒是没有那么重了,虽然看上去只是个小破作坊,但相应的设施还是有的。   林橘面见了游戏负责人,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的游戏角色互动程度那么高,明明可以做成更高智能的AI,为什么要把它应用在游戏领域呢?”   游戏负责人坦然答道:“林小姐,这自然是因为我们只对游戏感兴趣。”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糊弄住林橘,她继续问道:“据说《云养崽崽》这款游戏,每一个玩家抽到的崽崽的剧情和设定都不一样,这需要消耗极大的存储,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虽然这个公司的设备看上去很先进,但眼前的这个小破作坊显然无法满足储存大的数据量。   游戏负责人僵住了脸,收敛了笑容,答道:“林小姐,虽然林氏集团是我们的股东之一,但这个问题属于我们的商业机密,恕我无法正面回答你。”   林橘皱起眉,手指敲着桌面,半晌才道:“那这个游戏有终点吗?”   “只要玩家愿意,可以一直玩下去。”   林橘想了想道:“上季度的流水总额是多少,作为股东,这我总可以知道吧。”   “这是自然。”   次元游戏的负责人让人送来了上季度的流水报表,林橘随意翻看着,问道:“这个游戏的玩家氪金意愿还蛮高的嘛。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情,但我看其他养成类游戏似乎都对高氪玩家会有某方面的支持,这款游戏有吗?”   负责人在一旁笑道:“林小姐,请您放心。游戏对高氪玩家经常会有一些回馈活动的,毕竟也要保证玩家对游戏的粘性嘛。”   “哎,这样呀,那到目前为止,氪金总额最高的玩家是氪了多少啊?”   负责人回忆了一下,沉吟道:“高氪玩家还挺多的,我记得最高的那位有几百万了吧。”   林橘握着报表的手微微一僵,她笑道:“那我今天就先了解到这里,如果次元公司接下来还有什么项目的话,欢迎和林氏集团合作。”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我们也希望林氏集团能在技术方面多给予我们这种小公司一点支持。”   婉拒了负责人的晚餐邀请,林橘一个人开着车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区。她进了楼按下电梯,电梯叮了一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林橘。她回到自己家前,按下指纹,进了门,关上门。   客厅里,扫地机器人正在按照原来设定的程序勤勤恳恳地工作,林橘将食材放进自动料理机里,等着今天的晚餐。   她躺在沙发上,拿出装载了那款游戏的平板,还是皱着眉。游戏负责人不至于在入账流水这种事上和她说谎,可是她又确确实实往游戏里充值了五千多万,远远高于那位高氪玩家。难道说,她出现幻觉了吗?   她打开银行转账记录,收款人确实是次元游戏公司。她又打开游戏,查看了游戏的制作公司,也是次元游戏公司,那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林橘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如果次元公司流水真的有问题,林氏集团的财务部肯定能查出来。她将这个情况反映给小刘之后就不管了,反正钱已经花了,而且都买成粮食送给崽崽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还是继续看可爱的崽崽吧。   为什么成为秦王的任务进度会是98%呢?   是因为崽崽的权利不够吗?   -   另一边,蕲年宫。   及冠典礼之后,阿政一直等着赵姬的回应,但却一直没有等到。   见到这个情况,阿政干脆地命人把上次见到的那名青衣宦者以刺客之名车裂,并诏告天下。   赵姬此时终于有了反应,命人将阿政请入自己居住的宫室。   她看着迎面走来已经真正长成大人的孩子,不免叹气道:“政儿,你做事未免也太冲动了些。你身为秦王,真正亲政之后,本应该进行大赦,怎么能及冠之后没多久就先以酷刑示人?”   阿政跪坐在赵姬面前,看着她,只执着于自己的答案:“阿娘,就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赵姬看着眼前的孩子,温婉一笑:“政儿想要阿娘和你解释什么,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你若是不喜欢,那处置了也无妨。”   阿政当场愣住,他不知道赵姬竟然是这样一个反应。 第63章一样   赵姬见阿政愣住,温柔地看向阿政:“政儿便是因为这件小事生气吗?”   阿政不明白,原来这件事对阿娘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吗?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姬笑道:“如果说政儿是在气恼于我对你阿父的不忠,那便大可不必。忠诚对人来说从来都是相互的,男人对女人忠诚,所以女人也对男人忠诚。君王善待大臣,所以大臣就将忠诚献给君王。你的父亲,并不值得我对他保持忠诚。”   阿政没有说话,他想不明白,他不喜欢抛妻弃子的异人,但对于赵姬的所言所行,他一时间又难以接受。   赵姬又道:“政儿还记得那名在亡夫灵堂前与人苟合的女子吗?当地官员判她为不孝罪,但经过朝中复审,改判她无罪。政儿以为那名女子有罪还是无罪?”   那个案件已经结案,女子已经无罪释放。阿政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那人在蕲年宫如此大摇大摆,不知掩饰,恐怕已经被人看出了端倪。”   赵姬眉眼一挑,柔柔一笑:“那又如何?我是秦国的王太后,我儿是秦国的国君,难道连这点小事都需要听那群朝臣唧唧歪歪吗?”   阿政觉得赵姬这话说得对,又好像哪里说得不对。   没等阿政想清楚,赵姬问道:“政儿,若是阿娘想要匈奴的胭脂,你可愿为阿娘夺得?”   阿政点头道:“这是自然。”   赵姬又问:“若是阿娘想要匈奴的骏马,你可愿为阿娘夺得?”   阿政道:“当然。”   赵姬再问:“若是阿娘想要匈奴的男人,你可愿为阿娘夺得?”   阿政犹豫了一下,道:“我听说匈奴人相貌甚丑,恐怕不符合阿娘的心意。”   赵姬笑了起来:“政儿,对我来说,不管是胭脂、骏马还是男人,这三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你既然已经亲政为王,就不该关注这些小节,国中大事才是你需要去关心的。”   “阿娘……”   赵姬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那件里衣,放到阿政面前:“阿娘帮你修改过了,你再回去试试看,若是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便让你宫中的人修改吧。”   阿政看着那件里衣,最终还是接了过去:“及冠典礼已经结束,阿娘要随我回咸阳吗?”   赵姬摇头:“我还是在这儿住的舒服。”   -   咸阳,章台宫。   正式亲政的第三天,阿政回到咸阳之后召见了一个人,御史大夫冯劫。   阿政对他道:“冯卿,我想要让你去查一个人,那个人叫……”声音渐渐隐去。   冯劫立刻明白了阿政的意思:“还请王上放心。”   送走冯劫之后,阿政打开了王翦送来的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关于先攻赵还是先攻魏,军中一直没有定论。较实力而言,赵国稍强于魏国,但就距离而言,赵国距离秦国更近一些,发动战争所需要的军备也会消耗的更少一些,况且,赵国国内还有赵太子和甘罗在,有了内应里应外合,打起来也更容易一些。众人商议之下最终还是决定,先攻赵。   只是现在还是冬日,不宜开战,此时只好勤练兵马,等到来年春天再开战。   趁着这个冬日,阿政让人在蜀中和关中的部分地区为水稻良种做准备工作。   因为最近朝中除了备战,没什么事儿干,于是朝臣们开始关心起了阿政的后宫问题。   一人道:“国君以社稷为重,王上如今尚无子嗣,恐为国之隐忧。”   阿政趁着人不注意悄悄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像是巴不得他早死似的。   又一人道:“秦王后人选至今未定,臣推选蒙将军之女。”   “武将之女岂能为后,自然应当迎娶他国贵女,以结两姓之好。”   众人争了半天,有说楚女的,有时候齐女的,又有说朝中几位公卿之女,甚至还有人提到吕不韦的女儿,一时间争不出结果。   阿政只等着朝会的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人宣布退朝,回到后殿。   结果不一会儿,宫人来报,蒙恬求见。   阿政对此诧异,看向蒙恬:“你也想让朕娶你妹妹为王后?”   蒙恬给国君面子,没有翻白眼,只道:“吾家小妹尚未及笄,不劳王上操心。”   阿政让人送了蜂蜜水调成的点心,是阿政让人模仿阿橘送给他的蛋糕做的,只是怎么也不是那个味道。   他和蒙恬边吃边聊:“既然不是想让你妹妹当王后,那你来找我干嘛?”   蒙恬道:“下次出兵,王上要派谁前往?”   阿政:“王翦。”   蒙恬叹气:“果然又是这样。”   阿政笑了笑道:“朕让王翦为主帅,你为副将如何?”   “真的?”蒙恬一脸惊喜,“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阿政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近来无聊,陪朕去冬猎。”   “是。”   带上几个禁军,阿政轻装上阵,和蒙恬直奔咸阳城郊。小心穿过被冻住的农田,几人进了南边的群山。   既然是冬猎,自然是寻找各自的猎物,虽然几个禁军紧紧跟在阿政身边,但渐渐地还是分开了距离。   一盏茶过后,阿政发现身边没了人,而他迷路了。   但他也不怎么着急,几人身上都带了传递信号的飞火药,若是倒是真的遇到危险,再依信号行事便可。   阿政正追寻着一只野鹿的痕迹,却听见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婴孩的哭声,想了想,他皱起眉,往哭声的方向寻去。   等到哭声附近,他却没有看见孩子,只有眼前茂密的丛林。   阿政下马在附近找了找,在一个藤蔓隐蔽处发现了一处小山洞,他弯腰进去,在山洞中看见了一个赤-裸着身子、面色发青的婴孩,正在小声地哭泣,冰冷的空气已经让这个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小,阿政连忙解开衣服,将这孩子放进怀内取暖。   正在这时,蒙恬等人也听到哭声找了过来。   他见阿政如此笨拙地抱着一个孩子,便也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从阿政怀中接过那个孩子,将孩子用外衣裹了起来,又让禁军去取他刚猎来的母狼的奶水。   阿政见蒙恬抱孩子的手法如此娴熟,不由问道:“蒙将军怎么连这个也会?”   蒙恬无奈道:“王上,臣已有妻女,您问问在场的这几位禁军,谁不会抱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蒙恬:这里就你一只单身狗   --- 第64章谋反   阿政送给蒙恬一个白眼,但毕竟是他少年时代的好友,他身为秦王宽宏大量就不治他的罪了。   他在一旁看蒙恬熟练地抱着小孩,接过禁军取出的母狼的奶给孩子喂奶。虽然此时还没有落雪,却也已经是初冬时节,天气严寒,小婴儿的皮肤冻得发青,小孩一边喝着奶水,一双圆骨碌碌的眼睛专心注视着蒙恬。   阿政十八年来很少看见这么小的看起来还未满周岁的小孩,他年幼时在赵国见到的赵国宗室里的小孩,至少也有三四岁大,已经学会欺负人了。眼前的这个孩子,看起来比他以往见过的那些孩子要听话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人遗弃在这里。   等喝饱了狼奶,小婴儿的皮肤看起来没有原先那么青白了,这个小婴儿至少在野地里冻了许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冻出什么毛病来。   冬猎自然没有一个婴儿的命重要,阿政和众人商议了一下,骑马下山。   蒙恬原本想着将这个婴儿带回蒙府,却不想阿政居然把这孩子一路带进了章台宫。等到侍医检查过后确定这孩子并没有非常严重的冻伤,只是饿的厉害,几人终于放下心来。   几个侍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只剩下了蒙恬和阿政对着小婴儿。   阿政看着蒙恬:“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等着朕给你留晚食?”   蒙恬看了看小婴儿,又看看阿政,不确定道:“王上不会决定收养这个孩子吧。”   阿政道:“我已经命人去寻他的父母,若是寻不到的话,这孩子也是秦人,朕身为秦国国君自然要将他抚养长大。”   蒙恬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阿政:“王上后宫无人,难道您要亲自教养这个孩子,您养过孩子吗?不如把这孩子交给臣,臣家中尚有幼子,亦有乳母在侧,能照顾好孩子。”   阿政冷笑:“不就是几个乳母吗?难道少府还会找不出人来用?你别操心了,天色不早,你赶快出宫吧。”   蒙恬无法,只好带着无限的担忧出宫。   阿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意要把他带进宫。或许是因为这孩子是被他捡到的吧,就像孩提时他冒着大雪去赵国山中砍柴的时候,也希望有个人来帮帮他吧。   阿政命少府的人唤来备用的乳娘带来照顾孩子,在章台宫给她们收拾了住的地方。   小婴儿吃饱喝足,悠悠然然地躺在温暖的床铺上。乌黑发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阿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阿政轻轻掐了一把小婴儿的脸,这小孩也没哭,还是冲着阿政笑。阿政嘴角也忍不住现出笑意,这大概就是阿橘常说的可爱吧。   林橘上线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温馨的一幕。   她简直要被眼前显示的画面惊呆了,她家那么大一个崽,什么时候有的小宝宝。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她这个阿妈?   林橘:“崽崽,这是哪里来的孩子?”   阿政笑道:“我在山里捡的,大概是他的父母把他遗弃了吧。”   林橘迟疑道:“遗弃自己的孩子,在秦国不算犯罪吗?”   阿政收敛了笑意:“秦律规定,遗弃健康的孩子是犯罪,遗弃身体有残疾的孩子不算犯罪。”   林橘道:“怎么会有这样不人道的法律,那这个孩子身体有残缺吗?”   阿政点头:“也不算残缺,但是这个孩子他一只脚有六根脚趾,在秦国,这算不祥之人。”   “啊?怎么会这样?那崽崽你打算养他吗?”如果崽崽也觉得这个孩子是不祥之人,那岂不是要被丢掉?   阿政点点头:“我凭本事捡的小孩,当然要归我养。”   “崽崽,你好可爱哦。”   阿政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   寒冬刚过,春日来临。趁着春耕之时,秦国对赵国的战事正式打响。   阿政并不担心前线的战事,毕竟秦军兵强马壮,又有神器在握,再加上赵国国内有赵太子和甘罗的理应外合,攻下赵国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而朝中,又开始争吵起秦王后的人选。   这次有人居然说若是阿政迟迟不愿意立秦王后,不如先立长安君成蟜为皇太弟,以免国事不稳。   阿政看向提出这个意见的官员,出乎意料的是这人居然并不是楚系人马,而是吕不韦提拔的人。   阿政看向吕不韦:“相邦以为如何?”   吕不韦出言道:“此人所言实乃无稽之谈,只是,长安君既为秦国公子,却从未为秦国做出丝毫功绩,举目六国之中,从未有这样无能的公子。王上既为兄长,当教养幼弟,使其成才。”   看来吕不韦是打起了联合华阳太后以及楚国人马的主意。阿政笑了一声:“哦,既然这么说,那便派长安君去督战吧。相邦以为如何?”   众人一时间愣住,长安君的年纪比王上还要小三岁,派秦国公子前去督战,确实是对长安君寄予厚望,可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秦国便再无公子了。   吕不韦也跟着笑道:“王上做事,自然是深思熟虑。”   阿政见吕不韦不接招,便命朝会继续。   等到秦王下令长安君前往秦赵两国边境督战的消息传回华阳宫,华阳太后脸上露出一抹笑。年轻人还是太过意气用事,你以为只把长安君赶出咸阳你就能作为你的秦王宝座吗?   华阳太后笑着向跪坐在她面前的长安君成蟜招手:“孩子过来,大母和你说的事你可记住要怎么做了吗?”   成蟜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最终还是握紧成拳:“大母,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您放心。不报母仇,誓不为人。”   华阳太后欣慰地拍拍成蟜的手:“好孩子,你心里明白就好,一个混淆王室血脉的孽种,怎堪为秦君?你才是秦王的真正人选,好孩子,别心慈手软,去夺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其他的事情,大母都会帮你的。”   成蟜想起兄长对自己的冷漠,想起先生们的教导和期待,想起他那被关在黑屋子里的母亲,他暗暗下定了决心:“秦王的宝座是属于我的。”   华阳太后一直担心成蟜性格太过软弱,难成大事,如今见他有了这番决心,颇感欣慰。自从那个让人厌恶的少年政即位以来,她做事处处受人制肘,就连原本与她联系的几个楚系官员,也暗自投向了秦王政,不再向她传递消息,暂时令人厌烦。   而如今,那个讨人厌的秦王政,终于快要消失了。   华阳太后慈爱地拍拍成蟜的手背:“好孩子,去见见你阿娘吧。”   “是。”成蟜应了一声,走出了大殿。他走进华阳宫一处僻静的小院,命令守卫在小院外的宫人打开那挂在院门上的厚重门锁。   厚重的锁链重重落地,溅起一层灰尘,成蟜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这个荒芜寂寥的小院,这个小院里住着他从不见天日的母亲。   此时已经是春日,小院内却还是藤蔓枯萎,一片死寂,一点也没有春天已经来临的气息。   成蟜走到房门前,定了定,沉声道:“阿娘,我进来看你了。”   成蟜推开了房门。   没有人回应,只在窗边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   成蟜知道,那是楚国的民间小调,曾经是楚国最流行的歌声。   一个女子静静地坐在窗户前,慢慢的梳理着她长长的落在地上的头发。她背对着成蟜,成蟜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乌黑厚密的头发,听见她口中传来悠悠的楚歌。   成蟜看着楚姬的背影,悄声道:“阿娘,阿兄,不,是秦王政,他命我前往前线督战。”   楚歌戛然而止,屋内一片死寂。   成蟜继续道:“阿娘,这是我掌握兵权的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我会让那个对您做出如此残忍之事的人,付出他应有的代价。阿娘,你等我回来,我会让您成为这世间最快乐的王太后。”   说完,成蟜转身离开了小院。   他没有听到楚姬的那一声微弱到嗓子眼里的“不要去……”。   他不知道,那个一直在梳理自己长发的女人,早已经泪流满面。   ……   虽说阿政派成蟜去做督军,但大军早已出发,他所跟着是樊於期率领的另外一队人马。阿政命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进攻赵国。   结果不想,成蟜和樊於期率兵行至屯留,居然率领大军和屯留百姓,起兵谋反。   消息传回咸阳,众人大惊,而秦王政却面不改色,看向武将中的一人:“张唐将军,你可否替朕拿下叛军?”   只见那虎背熊腰的将军出列道:“还请王上放心,臣既然不负王命,斩杀逆贼,报效国君。”   阿政微笑道:“将军办事,朕自然放心。”又出言道:“冯御史,朕前些日子叫你去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御史大夫冯劫道:“王上,臣亲自前往河间探查,查实,文信侯吕不韦侵占良田万亩,逼迫当地官员将赋税尽数上交,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其罪当诛。” 第65章双杀(18号补更)   朝中霎时间安静下来,殿内弥漫着肃穆又令人紧张的气氛。   阿政看向站在最前方的相邦吕不韦,冷声问道:“对于冯御史所言,相邦可要为自己解释几句?   侵占良田,收缴赋税,驱赶百姓,这一切可是相邦所为?”   吕不韦沉默了一会儿,冯劫既然能说出这些话,必然是已经查到了他确实的罪证。吕不韦只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坐在前方的秦王政,声音有些沙哑:“王上命张唐将军出兵拿下逆贼长安君和樊於期,可是早就知道他们会起兵谋反?”   阿政看着吕不韦,眼中满是自信,没有从正面回答,只道:“乱臣贼子,不足为惧。我泱泱大秦,难道还拿不下几个作乱的小人吗?”   吕不韦拖长了声音,明白了阿政的回答,他只问道:“向王上告密的人是谁?”   阿政道:“相邦何必问这许多,难道长安君谋逆之事与你有关?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如何为自己狡辩占地收税之事吧。”   “哈哈哈哈哈——”吕不韦狂笑起来,“王上,臣认输。臣愿意赎铜抵罪,只求免于一死。”   朝中的官员也纷纷劝谏起来。   “王上,相邦毕竟于国有功,还请赦免其死罪。”   “相邦若死,亦会寒了天下人之心啊,王上。”   “臣等还请王上三思。”   阿政看着满朝为吕不韦求情的大臣,忍着怒气,只道:“既然如此,那便罚吕不韦赎铜抵罪,免去相邦之职,收回封地,其与家属徙往蜀地。”   “谢王上。”   “王上仁善。”   ……   阿政带着怒气回到了后殿,虽然他已经命人将吕不韦流放到蜀地,但吕不韦身边还有那么多追随他的门客,实在让他心有不安。只是如今既然已经贬谪了吕不韦,就只能慢慢行事,不能操之过急。   他敲了敲桌子,一个弯着腰的老太监从宫殿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阿政问道:“华阳宫那边情况如何?”   老太监道:“回王上的话,臣已经命人严守华阳宫,并不会让华阳宫里的人闹出乱子来。只是,有一件事事关阿燕姑娘,臣不知道该不该说。”   阿政突然觉得有些遗憾,他只道:“你说吧,她做了什么?”   老太监道:“阿燕姑娘这几日悄悄去见了那几位住在宫苑角落里的韩女,给她们送了不少衣裳首饰。这本只是一件小事,只是臣手下的人发现阿烟姑娘送过去的衣物都浸泡过黄花棘豆浸泡过的水。”   “黄花棘豆?”阿政皱起眉,“这是什么东西?”   老太监道:“回王上的话,这是一种生长在草原上的毒草,若是牛马吃了这草,便会痴呆中毒,乃至不育,牧民多厌之。臣一时不察,竟不知阿燕姑娘何时将这样的毒草带入了宫中,若不是这几次阿燕姑娘行事蹊跷,这才察觉出来。臣有罪,还请王上责罚。”   阿政摆摆手:“朕恕你无罪,把这件事查清楚,看看毒草到底是从哪里流进宫中的。至于阿燕,你先让人把她抓起来,慢慢审理吧。”   “臣遵命。”   “退下吧。”   等到老太监离开,阿政深深叹了口气,他虽不至于为阿燕的背叛感到悲伤,但心里到底有些不好受。   正在他暗自感伤之际,林橘的声音突然出现:“崽崽那个老太监是谁呀?我以前怎么没在你身边见过?”   阿政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笑着解释道:“他是从前大父身边的旧人,在宫中管理内侍,不常待在我身边,所以阿橘你大概没怎么见过他。”   “是这样呀。”林橘对此也不怎么在意,只兴奋道,“崽,我们去看看小宝宝吧,他有没有长大一点点?”   阿政无奈,只好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照顾孩子的侍从把孩子的摇车也抬了进来,小孩躺在摇车里,睁着大眼睛注视着大殿顶部的纹路。   阿政把手指伸到小孩面前,小孩立刻用他热乎乎湿热热的小手抓住了阿政的手指,嘴里发出一声怪叫:“啊呀呀——”   林橘:“崽,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呜呜呜呜呜,我好爱他。这个小朋友几岁了呀?”   阿政一边逗弄着小孩,一边在心里道:“之前刚刚捡到他的时候,我和蒙恬都以为他未满周岁。但据有经验的乳母所说,这孩子大概有两岁了。只是以前他的家人大概没怎么照顾好他,让他看起来只有这小小的一个,话也还不会说。”   “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可怜。”林橘叹了一句,“那崽崽你有找到他的家人吗?还是说以后就这样把他养在宫里?”   阿政笑着用手包紧小孩的小拳头,任由小孩挣扎:“我让人秘密去找了,但是没有找到他的家人,干脆就把他养在宫里了。对了,阿橘,我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扶苏。”   “扶苏?这个名字听起来真好听,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阿政沉默了半晌,才放柔了声音:“‘扶苏’是从诗里取的名字,‘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这句话是说山上有茂盛的扶苏树,池里有娇嫩的荷花。”   林橘表示了解:“崽,所以扶苏是一种茂盛的树木的名字吗?你在冬天见到他,却希望他能长成春天里的树,这个寓意很好唉。崽崽,我说的对不对?”   阿政愣了一下,想到阿橘可能并不知道这两句诗的出处,便应道:“阿橘,你说得很对。”他看向睡在摇车里的孩子,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   一个月后,将军张唐率军击溃叛贼逆军,长安君成蟜在万军之中被乱箭射死,樊於期不知所踪,其余参与谋逆的军民皆被拿下,等待秦王发落。   消息传回咸阳,阿政大喜。   与此同时,华阳宫内闻得这个消息,华阳太后当即摔了一只玉环。   侍奉的宫女连忙上前拾捡玉环,询问太后是否命人修补。   华阳太后冷笑道:“既然玉环已碎,便是拿金子去镶它,也修不回原来的样子了。罢了,就让它碎着吧。”   宫女心中惴惴不安,正打算悄悄地退出殿去。不想身后竟来了一人,险些与他撞上,宫女定睛一看,居然是秦王,连忙跪伏在地。   华阳太后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抬眼望去,看到了走进来的秦王政,冷冷一笑:“王上今日怎么有空到本宫的宫中来,是来向本宫这个大母请安的吗?”   阿政道:“在进华阳宫之前,朕在想一件事,太后知道是什么事吗?”   华阳太后反问道:“难道王上不是在想要如何来奚落我这个老太婆吗?”   阿政笑着摇摇头:“朕既非稚子,又怎么会做戏耍太后这般无聊的事。朕只是在想,长安君已亡,若是华阳太后和楚姬接连亡故,这朝中会有多少大臣提出质疑?只要一想到那些大臣在朕耳边唧唧歪歪,朕便觉得头疼。太后,您说朕是应该一劳永逸,还是应该徐徐图之?”   华阳太后登时变了脸色:“放肆,你居然想杀我?我是你大父的正夫人,是秦国的太后,你如果杀了我,必会遭到全天下人的指责。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阿政一步一步向华阳太后走近,他脸上看起来像是纯粹的疑惑:“太后居然觉得一个曾经毒害过我的人居然也能称为我的大母吗?太后恐怕误会了,我的大母姓夏,是秦人,而非楚人。”   华阳太后色厉内荏,她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秦政,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我,你便是不忠不孝之徒,你就不怕全天下人的谩骂吗?”   阿政假意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太后,朕不在乎。”   华阳太后眼睁睁看着她宫中的宫人被拿下,看着阿政身后的宫人手持白绫一步步走向她,她终于开始感到害怕了,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不,秦政,你不能杀我,你忘了是我命人帮你渐渐手握朝中势力的吗?我是你的大母呀,我们俩之前合作的那么愉快,你怎么能先杀我?成蟜谋逆完全是他一人所为,和我无关啊……”   “是吗?可惜我现在不在乎。”阿政看向身边的宫人,“处理干净些,别落了痕迹。”   宫人应道:“是,王上。”   阿政不顾身后传来的动静,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出了华阳宫,他抬头望了望天,只觉得天空无比晴朗。   长安君被乱箭射死这个消息传回咸阳的第二天,华阳太后被人发现在宫中上吊自缢,同时在宫中查出了华阳太后参与谋逆的罪证。至于楚姬,似乎是接受不了唯一的孩子身亡的消息,用金簪刺破了自己的喉咙。   第三日,押送吕不韦及其亲属宗族的官吏传回消息,逆臣吕不韦在前往蜀郡的途中喝下酖酒,服毒自尽。   阿政看着送回来的奏报,只觉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没有追究押送官吏的责任,只命令他们继续押送吕不韦的族亲。至于参与谋逆的成蟜部下,尽数斩首处死,参与谋反的屯留百姓则流放到临洮放牧开荒。   与此同时,林橘游戏中的帮助崽崽成为秦王这个任务进度也达到了100%。她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任务终于完成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奖励。   游戏界面显示:【任务完成,请玩家选择您喜爱的身体】   下面是三张不同小动物的图片,有软乎乎的小橘猫,胖滚滚的黑白竹熊,巨大的黄金蟒。   林橘歪着脑袋,“选择您喜爱的身体”,这是什么意思啊?是这个游戏要开发什么宠物小精灵了吗?林橘想了想,排除了黄金蟒,在小橘猫和黑白竹熊之间犹豫不决,养哪个小动物比较好呢?   算了,随便选一个吧。   点、名、点、下、指到谁我就选谁——   林橘在小橘猫的图片上点了一下,她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好像被电了一下,倒了下去。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66章穿越   林橘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无比真实的梦,自从她选了那个小橘猫图片后,她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小橘猫,有着灵敏的耳朵和一条长长的好玩的尾巴。   林橘抬着小猫爪子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好像处在一间高大的屋子里,屋内点着蜡烛,屋顶很高,上面是各种各样复杂的花纹,地板是黑色的,很滑,搞不清楚是什么材质。屋内竖立着几根高大的柱子,柱子上也是她看不懂的花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环境有些熟悉。   “嘎吱”一声,门口传来响动,林橘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了柱子后面。   一个穿着黑色大袖子衣服的男人走进来,坐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林橘歪着脑袋想了想,她觉得这个人也长得有些眼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是她的梦,她却对周围的一切环境都充满了陌生和恐惧,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男人一直在看书,没有离开屋子,林橘也只好一直躲在柱子后面。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是漆黑一片。   她不熟练地伸了个猫腰,觉得自己有点饿了。另一间屋子里传来男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另外几个人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一个什么东西轻轻地倒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   闻着这个味道,林橘觉得更饿了。   等等。   这不是铁锈味,这是血腥味。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血腥味?   林橘毛茸茸的猫耳朵动了动,有些想不明白,难道这个梦是个恐怖的梦?   不管了,她已经在男人睡觉的那间屋子里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她要进去吃东西。小猫咪对黑暗无所畏惧,柔软的猫垫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悄无声息。   林橘跑到了那间屋子门前。   咦?门竟然是开着的?   她灵巧地跳过高大的门槛,正嗅着食物飘来的味道向那个方向冲去,却一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那个被她撞到的东西吓了一跳,一脚踩住了林橘的尾巴。   “喵——”林橘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尾巴好痛啊!   床上,阿政被这声音惊醒,他立刻明白了不对劲,拉响了床边的一根绳子,很快,沉重的钟声响遍了整个秦王宫。   几个刺客立刻明白情况有变,拿起短剑就向床上刺去。阿政用床边的铜剑抵挡,尽力争取一线生机。而林橘,被几个刺客不断地踩在脚下,发出痛苦的哀嚎。阿政便顺着声音,提剑往这几个方向劈去。   很快,宫中的举着火把赶到,拿下了几个刺客。   屋内终于被点起了灯,负责宫中守卫的禁军统领跪下向秦王请罪:“臣竟然让刺客混入宫中,还请王上降罪。”   阿□□下身轻轻抱起了躺倒在地上的小狸猫,口中道:“居然让刺客混入宫中,你确实该罚。朕给你一个将功抵罪的机会,查清这几个刺客的来源,严惩不贷。”   禁军统领顿觉热泪盈眶:“臣定不负王上之命。”   老太监在此时赶来,连忙道:“臣已经请了夏侍医来,王上可有受伤?”   阿政看向呆在角落里的夏无且,把小狸猫放到床上,对他招了招手:“朕没受伤,倒是这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小狸猫伤得不轻,你快来看看它要怎么医治?”   夏无且一时间无语,只好仔细查看了小猫的情况,口中道:“王上,这狸猫没出什么事,只是尾巴尖被踩了一下,看着有些充血。待会儿臣取了药来,为它包扎好,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阿政这才放下心来。   趁着阿政和夏无且说话的功夫,老太监已经和进军统领统计出了今晚章台宫守夜宫人的遇害人数,并且重新安排了禁军守夜。   老太监向阿政禀告道:“王上,今夜守夜的宫人尽数被杀。臣已经重新安排好人手,还请王上放心休息。”   阿政点点头,让夏无且给小狸猫上了药,自己亲自手给小狸猫的尾巴上扎上蝴蝶结,这才关上门让人离开。   阿政看着躺在床上的小狸猫,伸手揉揉揉它的肚子,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从哪跑进来的,居然误打误撞救了他一命,那就好好养在身边吧。   林橘蒙着一双眼睛,听完了那一连串的“王上”和“臣”,仔细看了看男人的脸,看着好像确实像崽崽的脸,只是二次元平面纸片人和三次元真人之间总有些区别,林橘这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眼前的是崽崽,那她就不担心了。   “喵~~”崽,阿妈饿了,快点去给阿妈准备吃的。   阿政轻轻揉着小狸猫的爪子,不为所动。这小家伙看着还挺乖巧的,肚子上的毛软软的更好摸。   “喵~~”你这个逆子,居然敢摸阿妈的肚子,逆子,逆子,逆子。   无奈语言不通,阿政撸猫撸得更起劲了。   可恶,林橘从崽崽那双恶魔之手下跑出来,直直跳向食物所在的位置,我跳我跳我跳,咦,居然够不到?   阿政走过去顺手将架子上的那盘肉干取了下来,拎着小狸猫抱进怀里,撕开一些肉丝,递到小狸猫嘴边:“原来你是饿了啊,吃吧,小东西。”   可恶,崽崽居然对阿妈这么没有礼貌。林橘看着递到嘴边的肉干嗷呜一声咬了下去。   半盏茶后,林橘吃饱喝足,小奶猫的身体折腾了这么久,精力耗尽,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阿政见状,拎起小狸猫晃了晃,把它放到了自己的枕边,也闭上眼等着天亮。   林橘睡了好舒服的一觉,昨天她约好今天要陪妈妈吃饭,她还得好好想想要穿什么衣服和鞋呢。   林橘睁开眼,却发现眼前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简约风格的房间,这里没有她的电脑桌没有她的投影仪,根本没有她的梳妆台,她睁眼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林橘被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吵醒了一旁刚刚入睡的阿政。   阿政转过头看见莫名其妙在床上跳来跳去的小狸猫,捏住它的后颈把它抱进怀里,声音充满刚睡醒的沙哑:“小家伙,听话一点,不要吵。”   林橘莫名被人抱进怀里,开始拼命挣扎,一口咬住了来人的手指。   “嘶——”还好小狸猫牙刚刚长出来,被咬了也不怎么疼,阿政抓住小家伙的脖子,往肚子上撸了几下,“怎么突然这么疯?是尾巴开始痛了吗?”   尾巴?   开玩笑。   人哪来的尾巴?   等等,身为一个成年人,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人抱进怀里?   林橘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根毛茸茸的猫尾巴,又抬起手看见了毛茸茸的猫爪,一时间陷入沉默,难道她还在做梦?这个梦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吧,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   阿政看见小狸猫安静下来,松了口气。   他起身取来昨晚夏无且留下的药膏,拆开小狸猫身上的绷带,重新在尾巴上给它上了一遍药,又重新用干净的纱布系上了一个小蝴蝶结。阿政捏捏小狸猫的脖子:“乖乖在这呆着,我让人去给你准备吃的。”   林橘看到伸到面前的尾巴上的蝴蝶结,一脸懵逼。她抬起猫爪子,放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嘶,是真的疼。   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变成猫了?而且还穿越到了游戏的世界里?这也太离谱了吧。   林橘虽然看过几本穿越小说,但她自己并不想穿越,自恋一点讲,她父母双全,感情又很好,生活经济压力不大,每天的咸鱼生活让她很快乐,实在是没有穿越的必要啊。   既然穿越过来了,林橘就要好好想想怎么穿回去的事。人总是要怀有梦想的,没准一觉醒来她会发现这又是一个梦呢?   林橘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上物理课的时候没有好好听,作为爸爸是理论物理方面的教授的女儿,她完全没有继承父亲学理科的天赋,每次物理考试都是低分飘过,那她现在要怎么穿回去呢?   穿越的事情一时间无法解决,林橘心里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要不要和崽崽相认。可是,她顶着一只小橘猫的身体,崽崽真的能认出她这个阿妈吗?并不是说名字里带个橘字,就真的能把她当成小橘猫。   啊啊啊啊,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阿政给小狸猫端着鲜肉回来,看见这只小猫又在发疯,不禁摇头笑了笑,把盘子放在它跟前:“好了,小家伙,你是不是饿坏了,快吃吧。”   林橘往盘子里嗅了嗅,没有认出盘子里是什么肉,但一定能知道的答案是盘子里全是生肉。吃生肉有感染寄生虫的风险,她现在还不确定死一死能不能穿越回去,所以绝对不能吃生肉。   林橘把头扭向了一边,嘴里疯狂分泌着口水,坚决不回头一步。   阿政看不明白眼前小狸猫的举动:“你为什么不吃呢?是不是肉块太大了?我向宫中的宫人问过了,你这么大小的小猫,已经可以开始吃肉了,不用喝奶了。”   阿政捡起一块肉放到林橘面前晃了晃:“小家伙,你真的不吃吗?”   林橘远离了那只充满诱惑力的手,跳下床,跑到昨晚装着肉干的架子旁,转头对着架子喵了一声,又对着阿政喵了一声。崽,希望我们母子之间能心有灵犀,你能明白阿妈的意思。   阿政看向架子,昨晚剩下的肉干都已经喂给小狸猫了,它还跑到那儿做什么?   这只猫,是不是有点傻?   难道他养了只笨猫?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   林橘:你才笨,你全家都笨—— 第67章游戏   事实证明,猫和人之间确实是存在语言壁垒的。   等到阿政彻底明白了林橘的意思,林橘觉得自己已经已经快被饿死了。好不容易解决了早饭的问题,阿政把小狸猫抱进怀里去前殿处理昨晚的刺客之事。   老太监和禁军统领经过一夜对刺客的紧急审问,将结果呈上向阿政汇报。   阿政看着呈现上来的口供,上面写着刺客是吕不韦的门客,他们怀疑吕不韦的死并不是服毒自杀,而是秦王政下的手,为了报答吕不韦的知遇之恩,所以特地前来刺杀秦王。   阿政将文书轻轻地放在桌上,问面前的进军统领:“刺客可有交代,吕不韦的族亲有没有卷入刺杀之事?”   禁军统领摇头道:“回王上,他们只说是自己想为吕不韦复仇,并没有言及其他。另外,臣通过这几个刺客的口供,找到了秦王宫中不少与吕不韦曾经有牵连的人,还请王上处置。”   阿政轻飘飘道:“你们俩再去仔细查查,宫中朝中还有没有其他牵扯进来的人。至于已经查明罪行的人,依律株连,为首犯车裂,将其首级传遍诸郡诸县,以警世人。”   “是。”   两人离开,阿政接着处理政事,他见怀里的小狸猫乱动得有些厉害,便顺着它的脖子到背安抚了几下。   林橘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那双上前带着温度的手,只觉得全身的猫毛都要炸开了来。从前玩游戏的时候她虽然知道崽崽是一国之主,但却只觉得崽崽天真可爱,等崽崽养大了又觉得他男色诱人。   可是,当她在现场亲耳听到崽崽如此轻飘飘地决定夺走其他人生命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感受到一丝恐惧。她并不是不能接受罪犯受到惩罚,而是崽崽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漫不经心,她恐惧的是将手放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对生命的漠视。   她有点想家了,不知道妈妈没有在约定好的餐厅等到她会不会生气,爸爸大概还是像以前一样执着于让她认识新朋友,她开始想念能让自己自由自在摸鱼的杂志社了。   林橘将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尾巴,睡了过去。   等到阿政处理完今日的文书,发现放在腿上的小狸猫已经蜷缩成一团睡着了。他嘴角浮现出几丝笑意,却又觉得有些落寞,阿橘今天还是没有出现。她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吗?   阿政将小狸猫捧在手心里,仔细看它,也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小家伙,看上去倒是乖巧,如果阿橘出现了的话,肯定会喜欢的吧。   他轻轻捏了捏小狸猫的肚子,抱起它去看了扶苏,吩咐几个乳娘照顾好他,便回了寝宫休息。   夜里,因为白天睡得太久,林橘醒了过来,耳边传来一道轻微的呼吸声。   毛茸茸的小猫耳朵动了动,林橘跳上阿政的胸膛,仔细看他的脸,崽崽长得是真的好看。她忍不住伸出毛茸茸的猫爪,一爪子贴到崽崽的脸上。   阿政只觉得胸口像是放了一块大石头,沉闷得喘不过气来,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好不容易睁开眼,发现眼前两只在夜里发光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他吐出一口长气,原来是小狸猫跑到他身上来了。他将小狸猫抓下来,重新放到枕边,用手轻轻压着它躺下来,轻声道:“你睡这儿,不要调皮。”   “喵~”   “不行,不可以睡到人的身上。”   “喵~”   “你听话一点,明天我让人给你准备好吃的。”   “喵~”   “好啦好啦,不要叫了,乖乖睡觉。”   阿政一下一下,慢慢顺着小狸猫的背脊,顺得它终于软下身子趴在枕头上,这才安心闭上了眼。   等到屋内重新回归安静,林橘睁开了眼,她看着阿政的侧脸,心里满是不解。崽崽他对小猫咪还是很温柔的,之前她的想法是不是错了呢?一个人对猫和对人的差别有那么大,这是由时代造成的,还是由人本身造成的呢?   林橘啃了一口自己的小猫尾巴,如果她一直穿越不回去,那她就要一直做一只小猫吗?虽然小橘猫真的很可爱,可是她是一个人啊。   【主线任务二:帮助崽崽成为统一六国】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游戏界面光屏,林橘突然想起她是在任务一完成,选择动物图案之后突然穿越的。她查看了一下任务二的进度条,已完成28%。   如果说任务一的完成是让他穿越到这个游戏里的话,那任务二完成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再说回帮助崽崽统一六国这个目标,开玩笑,她现在只是一只柔弱的小猫咪,她是能帮助崽崽搞发明创造还是能帮助崽崽出主意啊?   林橘又在游戏界面上各处点了一遍,努力寻找穿越回去的办法。她发现这个游戏界面光屏和她之前在平板上玩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只好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游戏客服,她点进去,艰难地用小猫爪子打字发送消息,打了半天全是乱码和错别字,她又不断的删删改改,终于把内容发送了出去:   【客服小姐姐我想跟你求助,请问穿越到游戏里要怎么穿越回来】   【很抱歉,人工客服的工作时间是每天9:00-21:00。请您于工作时间再次联系,感谢您的理解。如您还有疑问,可向服务助手提问,获取帮助。】   林橘:……   众所周知,所有游戏的服务助手都是人工智障。没办法,林橘只好等第二天客服上线了再想办法传递消息。也不知道明天她遇到的人工客服会不会把她当成傻子看待。   好不容易出现了游戏界面,林橘点开商城,发现原本商城里随机出现过的东西,现在都明码标价的出现在了商城里,同时商城里的东西也在不断刷新。林橘之前往游戏里充了不少钱,她想了想,给她家崽买了一个小蛋糕。   小蛋糕出现在阿政的枕边,林橘跳到被子上,也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阿政一觉醒来发现了枕边的小蛋糕,他不免有些惊喜,在脑中问道:“阿橘,这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喵~”   没有人回答他。   阿政又问了两遍,除了那只睡在被子上的小狸猫发出的喵喵声,他没有听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他无奈叹了口气,漱了口,趁着宫人还没有进来打扫之前,将小蛋糕吃掉,用火盆将包装处理干净。   伺候阿政起居的章台宫宫人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王上,您醒了吗?”   阿政应了一声:“你们进来吧。”   一瞬间,门打开了,端着铜盆、布巾、青盐等各色洗漱用品的宫女鱼贯而入,侍奉国君。   阿政将自己打理好,换好衣服,用过早食,依旧前往前殿处理政务。这次他没有带上小狸猫。   几个宫女为林橘布置了一个有软垫制成的小角落,拿出几个布玩具在她面前逗弄,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林橘:……   林橘身为一只脸上长满了毛的小猫咪,点开光屏,开始努力和游戏客服取得联系。在几个照顾她的宫女看来,就是王上新养的小狸猫,对布娃娃不感兴趣,只在垫子上发疯。她们对此也不在意,只要这只小狸猫不在屋子里乱跑就好。   林橘艰难地用小爪子发送消息:【客服客服,我穿越到游戏里要怎么穿越回来】   另一头,次元娱乐游戏公司客服部,新入聘的客服小李看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都2038年了,怎么还会有人玩这么无聊的游戏来调戏他这个苦哈哈的打工人客服。   他回复道:【亲爱的玩家,很抱歉关于这个问题客服也没有办法解决呢。】   过了很久,对面的游戏玩家才回复道:【我没有在骗你,我是真的穿越了,你们快想想办法。】   客服小李:【亲爱的玩家,关于这一点客服也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呢。】   面对此等阴阳怪气,林橘只觉得自己猫爪子硬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应该换一个更好一点的提问方式。假设她真的是穿越了,那现实世界和游戏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吗?如果是一样的,主编发现她两天没来上班会报警吗?还有妈妈,没有等到她一起用晚餐,会不会到她的公寓去看一看。如果妈妈去看她,是会发现她的身体倒在地上,还是会发现她彻底消失?   林橘想了想,继续提问客服:【请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虽然这个问题看起来还是在耍他玩,但小李凭借着职业素养,还是认真回答道:【亲爱的玩家你好,今天是2038年11月21日,星期天,祝您在游戏中度过愉快的一天。】   11月21日。   她记得,她最后一次登录游戏是11月21日,难道时间没有改变吗?也不知道游戏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中的时间流速是不是匀速的,等明天再问一下这个客服吧。   她继续问客服:【你喜欢吃余干的猪肉脯吗?】   客服小李只觉得眼前这个玩家大概是无聊到想要有人陪她聊天:【不,我比较喜欢他们家的果脯,特别是新出的那一款芒果干芋泥夹心,很好吃。】   芒果干芋泥夹心是余干公司最近出的一款新品,而余干公司是林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如果排除掉巧合的话,证明和她对话的客服确实存在于现实世界。等明天再看看客服的时间还会不会改变,她总能想出回家的办法来的。   另一边,章台宫前殿。   王翦等人传来捷报,大军已经包围赵国邯郸城。 第68章喜欢   这是秦国第二次率军包围赵国邯郸城。   第一次是在十几年前,秦国将军王齮奉秦昭王之命围攻邯郸。当时身为质子的异人极其妻儿赵姬阿政皆在邯郸城内,赵王想要杀异人泄愤,异人便抛下妻儿买通守城的官吏逃到了城外的秦国大营,只剩下赵姬带着阿政在邯郸城中四处躲躲藏藏,躲避赵王的追杀。   如今,十几年过去,秦军再一次围攻了邯郸。   阿政攥紧前线送回来的捷报,向左右下令:“朕要亲眼看邯郸城破。”   国君亲自前往战场前线可是件大事,新上任的相邦王绾连忙对阿政劝谏道:“王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前线刀剑无眼,王上万金之躯怎么能轻易冒险,一旦出了什么乱子,王上将秦国置于何地?”   更重要的是,王上如今并无子嗣,如今长安君已亡,其他嬴氏宗亲与王上关系甚远,无权继承大统。若是王上真的出事,秦国可谓后继无人啊。   阿政看了王绾一眼,只道:“朕心意已决,相邦无需多言,只管和太尉去准备出行军马即可。”   “可是……”王绾看了眼少年国君的眼睛,不敢再劝。   在成为相邦之前,他不过是个负责接待各国来使的典客。秦国远强于他国,典客府便没有什么要事,顶多就是管管他国派往咸阳的质子,亦或接受各国送来讨好秦王的礼物。他也乐得在典客府中养老,每天看看礼单,日子悠闲又自在。谁成想一朝变天,相邦吕不韦成了阶下囚,又在流放途中服毒自尽,国中相邦之位空缺,王上居然选中他做这个新相邦。   这也就罢了,从富贵闲人更进一位也没有什么不好,可偏偏王上少年即位,大权常年被王太后和吕不韦攥在手里,如今一朝亲政,大权在握,固执己见,不肯听人劝谏,他这个相邦有名无实,哪里有吕不韦当年的风光?   既然王上主意已定,王绾劝过一次之后也不再多劝,离开章台宫去和太尉等人商议,看看要如何安排随行的兵马才能保障王上的安全。   阿政继续看着手上的捷报,邯郸二字何其刺目,他年少时的所有屈辱都来自那里,可邯郸于他也不全是不堪的回忆,他还在邯郸城外认识了阿橘。说起阿橘,他似乎真的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虽然早上在他枕边放了一个小蛋糕,可是阿橘为什么不等他清醒的时候送给他呢?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阿政心下担心,可从来都是阿橘单方面联络他,他永远不知道要怎么找到阿橘,还是说,是她窥见了他的所作所为,不理他了吗?   “喵~”   阿政抬起头看见蹦跶进殿内的小狸猫和诚惶诚恐跟着小狸猫身后的宫女,笑了一声,将宫女挥退:“小家伙你怎么从屋子里跑出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喵~”   阿政弯腰将小狸猫捞进怀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只橘色的小狸猫,心情就变得好起来了。阿政手捧着小狸猫,眼睛注视着它:“说起来,朕好像还没给你这只小狸奴取名字,小家伙,该叫你什么好呢?”   “喵~喵~”   “你想叫喵喵吗?”   崽崽,你笨死了。林橘用小猫爪爪往崽崽手心里轻轻踩了一下,抱着自己毛茸茸的长尾巴展示给他看,怎么样,这个提示够明显了吧。   阿政皱起眉:“你想叫尾巴?这个名字不好听。”   “喵——”崽,你笨死了。林橘猫猫耳朵动了动,舔舔尾巴上的毛毛,笨蛋,看清楚了嘛,尾巴是什么颜色的?   “橘……”看着小狸猫的动作,阿政迟疑了一下,很快把心里的想法抛掉,“我有一心悦之人,她的名字是橘。小家伙,我不能让你和她同名。”   林橘的脸一下子爆红,心跳得飞快,只可惜,隔着一张毛茸茸的猫脸,谁也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崽崽怎么会喜欢她呢?她可是阿妈呀!咳咳,虽然好像一直是她单方面这么认为。   阿政捏捏僵住的小狸猫的肉垫,笑叹道:“我今天真是糊涂了,居然和一只小狸奴说起话来。罢了,反正宫中也就养了你一只小狸奴,想来也不会把你和其他猫搞混,取名字的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林橘没有听清楚阿政后面的话,她自从听到崽崽的告白起就晕晕乎乎的。崽崽怎么会喜欢她呢?她和崽崽都没有见过面,崽崽只听到过她的声音。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就喜欢上这个人呢?难道崽崽是个声控?可是她的声音也就普普通通,就是正常女孩子的声音啊。还是说,崽崽被她的小零食贿赂了,是个吃货?   林橘怎么想也想不通,看到怼到面前的小肉干,她想也不想,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阿政一边给小狸猫喂肉干,一边在心里下了定论。这只小狸猫果然是傻的,从刚才起发了那么久的呆,如今肉喂到嘴边,却又知道吃了,真是有趣。   接下来的几天,林橘打开游戏系统和游戏客服进行联系,结果发现,无论她怎么问,客服永远回答今天的日期是2038年11月21日,如果回答她的客服真的是真实世界的游戏客服,那就证明她被困在了穿越的那一天。这让林橘勉强有点安慰,如果将来有一天真的穿越回去了,她还可以向身边的人假装无事发生。   对怎么穿越回去,林橘没有什么头绪,虽然她爸爸是理论物理学家,但她的物理水平也就勉强通过高中会考,等上了大学她就和物理说拜拜了。如果不从物理的角度,而是从神秘学的角度来解释穿越,那就更加解释不通了。毕竟她至今为止除了携带一个智障游戏系统之外,身上还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算了,不想了,就这样吧。   林橘想不通,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她和崽崽又睡在一张床上了。   崽崽睡得很斯文,手规规矩矩地叠起来放在被子上。林橘爬上被子,踩在崽崽的胸口上,观察崽崽的脸。崽崽的睫毛很长,像小扇子一样,鼻子挺而翘,嘴唇很薄,就算是睡着的时候,也紧紧得闭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眼前的这个人很年轻,才十八岁,介于一个少年和一个男人之间,但已经是一个国家的国君了。崽崽说,他有心悦之人,名字是橘。   崽崽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睡梦中,阿政只觉得有什么重重的东西压在自己胸口,逼的他喘不过气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是什么……好重……   ---------   史记上写:十八年,……,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坑之。   (秦王亲自到邯郸,凡是他曾经生在赵国时曾与母亲家里有仇怨的,全部坑杀。)   --------- 第69章扶苏   阿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胸口越来越沉,他终于睁开了眼,直面一张毛茸茸的小猫脸。   “喵~”小狸猫无辜地对他叫了一声。   阿政没有办法,只好把小狸猫塞进被窝里侧着睡觉,他一边顺着小狸猫的脖颈往下滑,一边哄道:“小家伙,你乖一点,乖乖睡觉。”说完自己又闭上了眼。   因为被崽崽抱进怀里,林橘的小猫爪爪有机会接触到崽崽散落下来的长发,她把几根头发攥进爪爪里,打了个小哈欠,也慢慢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阿政轻轻放开怀里的小狸猫,起身命人进屋为他穿衣洗漱,今日他要乘车前往邯郸。他转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狸猫,往它脖子上撸了一把,离开了寝宫。   等到林橘醒来的时候,殿内只留下了两个守殿的宫女,崽崽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橘跳到两个宫女面前,对她们喵了一声,崽崽去工作了吗?   只可惜两个宫女都听不懂林橘的喵言喵语,她们只知道眼前的这只小狸猫是王上的爱宠,便连忙唤来殿外的人为她准备食物。   林橘认真梳洗了脸上的毛,美餐一顿之后便打算去前殿找崽崽玩。她跳出高高的门槛,往崽崽经常呆的那个大殿跑去,两个照顾负责小狸猫的宫女连忙跟了上去。   等林橘跑到崽崽经常呆的那个大殿前,却发现殿门被落了一把重重的锁。她伸出小毛爪拍了拍殿门,厚重的大门没有给她一点回应。   林橘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宫女,不解地喵了一声,崽崽到哪里去啦。   两个宫女自然听不懂林橘说话,但大概也明白小狸猫是在寻找主人,也不管小狸猫听不听得懂,蹲下-身子认真解释道:“神猫大人,王上今日离开咸阳前往邯郸了,要好久好久才能回宫呢。”   林橘喵了一声作为回应,崽崽去邯郸了,可恶,为什么她不知道这件事。既然崽崽离开了秦王宫,那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游戏的第二个任务是帮助崽崽统一六国,虽然她有游戏商城,但是一只小橘猫要怎么帮助崽崽实现这个目标呢?之前第一个任务完成之后,她变成了一只小橘猫穿越进了游戏里,不知道完成第二个任务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就在这时,游戏光屏突然弹出:【为鼓励玩家积极完成游戏任务,任务二统一六国完成之后,玩家将得到人类躯体奖励】   这条突然出现的游戏通知就知道林橘的内心所想一样,她连忙对着这个游戏光屏说道:“我到底为什么会穿越,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家,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光屏闪烁了一秒,重新浮现了几个字:【请玩家认真完成任务,获得奖励】   林橘冷笑出声:“我拒绝完成任务,我凭什么要听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话,谁知道这个任务完成之后会不会让我的处境更加困难,不把事情和我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去做什么狗屁任务的。”   游戏光屏又开始剧烈的闪烁起来,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考。   林橘很有耐心,她就站在原地,等着光屏回答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戏光屏出现了新的文字:【亲爱的玩家你好,本游戏由高维空间开发,旨在通过时间和空间模拟实验,探究人类的发展进程。当所有实验完成之后,我们将送您回到原来的时空。】   “模拟实验。”林橘笑了,她很快就想到了之前去次元公司所感受到的种种不合理之处,为什么一个藏在居民楼里的小破公司,居然能开发出数据如此庞大的游戏,“所以次元公司所谓的每个玩家都能匹配到独一无二的崽崽和独一无二的世界观,是因为游戏背后其实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对吧。”   游戏光屏闪了闪,没有回答。   “还有,之所以我没有查到我在次元公司的那笔大额流水,是因为你们确实用那笔钱为崽崽购买了大量的粮食送到这个世界。游戏商城中物品的标价和现实中物品的价格几乎是完全一样的,是因为你们并不能凭空变出大量货币来扰乱一个正常世界的经济秩序。”林橘顿了顿,“你们是没有能力做这件事还是不愿意做这件事?请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将从中判断你们对世界是否存在善意。”   【亲爱的玩家,蓝星是我们过去的母星,还请您相信我们对您并不抱有恶意,在一切的实验结束之后,我们将会送您回到穿越前的那一刻。】   林橘呵了一声,声音更冷:“你们没有能力破坏蓝星,但你们有什么资格用其他的世界做实验,你们不觉得你们的行为既卑劣又可耻吗?”   【……】   光屏又是久久未亮,终于,它又浮现了新的文字。   【亲爱的玩家,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所有未来发生的事情即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祝您在这个时空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之后,不管林橘再怎么挑衅,再怎么冷嘲热讽,游戏光屏上都没有再出现文字,就好像这个游戏光屏最开始出现一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游戏光屏。   既然穿越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林橘只能好好想想要怎么样帮助崽崽统一六国,她总不能一直做一只没心没肺的小橘猫。   林橘以前和阿政闲聊的时候,谈起过这天下局势,在周这一统治范围内,最强大的有七个国家,秦国,韩国,赵国,魏国,楚国,燕国,齐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依附于这七国的小诸侯国,大约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六国之中,韩国已灭,秦军已经攻打到赵国都城邯郸,赵国的覆灭近在眼前。魏国国力衰落;剩下的楚国,燕国,齐国和秦国距离太远,其中,楚国虽强但国朝内政不断,燕国国力衰弱,但距离秦国太远,地处北方,天气寒冷,而齐国是这些国家中算是数得上的大国,但齐国与秦国向来交好,所以在攻打其他几国时,暂时可以不用担心齐国偷袭。   林橘并不懂排兵布阵,她一只小橘猫也不可能真的跑到战场上去打仗。手里握有游戏商城,她唯一能帮崽崽做到的应该就是加大战时储备。   战争需要人口、粮食和武器,除此之外还需要药品、御寒的衣物以及其他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林橘想了想,在人口上她帮不上什么忙。粮食的话,崽崽已经命人开始试种她送给他的水稻种子,这一点不需要她操心。武器的话,崽崽已经学会用火药了,冷兵器无法对抗□□,在这一点上秦国的赢面应该很大。林橘最多就是想办法找一些资料提高金属的冶炼效率,也不知道在游戏商城中能不能找到。剩下的药品和衣物,林橘能想到的就是减少细菌感染的方法、青霉素、织布机和棉花,而这些都得看游戏商城给不给她面子。   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要依赖游戏。而且她现在只是一只小猫,崽崽都听不懂她说话,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传达自己的意思。   林橘晃了晃头,从今天开始每天刷新游戏商城吧。   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打算回到原来的房间。两个宫女呆呆地跟在小橘猫的后面,看着这只小狸猫一会儿喵喵大叫,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儿又一声不吭,不得不感慨,王上养的猫真是个性十足。   林橘正要回到原来的寝宫,却见迎面踉踉跄跄跑来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一把把林橘抱进了怀里:“猫猫——”   那小孩身后跟着的乳母吓得连忙劝导他:“小公子,这是王上养的神猫,您可不能抱啊。”   小孩只开心地咧开嘴笑,狠狠地往林橘脸上亲了一口,将怀里的小猫展示给乳母看:“猫猫——”   跟在小孩身边的乳母和两个宫女都左右为难,一边是王上养在宫中的小公子,一边是王上的爱宠,不论是哪边受的伤,他们都逃脱不了干系,只能盼望着小孩子下手不要太重,免得伤了神猫,也免得神猫发狂伤了小公子。   林橘从那个充满奶香的亲吻里回过神来,认真看了看眼前抱着她的小孩,居然是小扶苏,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啊,应该还不到一年,小扶苏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还会跑会说话了。   她记得扶苏刚刚被阿政捡回来的时候,不过小小的一只,起初他们都以为这孩子还没满周岁,但实际上乳母却根据经验判断,这孩子大概有两岁多了,只是之前一直吃的不好,所以看起来才这么小。   现在扶苏大概是三岁,居然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秦王宫的伙食居然有这么好吗?   小扶苏抱着林橘,一步一步蹦哒回自己的小房间,转过头对乳母道:“吃吃——”   照顾他的乳母连忙让人为他准备辅食,扶苏把林橘放在低矮的桌案上,又把辅食放在一边。他用小手舀起一勺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糊糊,伸到林橘嘴边:“吃吃——”   小朋友这么可爱,林橘很给面子地把勺子里的东西吃完了,嗯,大概是什么肉泥。   小扶苏又用勺子舀了一口辅食,对林橘甜甜笑了笑,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又舀起一勺,送到林橘嘴边。   好,好可爱,原来这才是养成幼崽的快乐,林橘一下子就心动了。   就在这快乐的你一口我一口中,一整碗辅食都吃完了。   至于统一六国这种小事,算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虚假的幼崽:嬴政,示敌以弱,善于伪装   真实的幼崽:扶苏,喜欢猫猫,亲亲猫猫   ·   ·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赫拉克利特 第70章早教   因为小扶苏一直缠着小狸猫不放,所以晚上的时候也是抱着小狸猫一起睡的。王上养的狸猫虽然看起来颇为通人性,但到底还是畜生,几个照顾扶苏的宫人想要阻止,但却还不过小扶苏水润润的眼神,只好答应了,时刻在一旁警醒着避免狸猫伤人。   林橘很满意的被奶香奶香的小扶苏抱在怀里,小朋友的呼吸总是热热的,他会轻轻的用湿漉漉的手摸她背上的毛。   “猫猫——”   “喵~”   “猫猫——”   “喵~”   “猫猫——”   “喵~”   林橘对小朋友很宽容,小扶苏不厌其烦地叫她,林橘每次都耐心地回答一声作为回应。小扶苏怎么叫着叫着不知不觉又笑起来,抱起邻居送上两个奶乎乎的亲亲。   照顾扶苏的乳母在一旁劝道:“小公子,如今已经晚了,您和猫猫都需要睡觉啦,乳娘把你们送到床上玩好吗?”   小扶苏点点头,一手抱着小狸猫,另一只手冲着乳母打开:“抱抱——”   乳母依言把小扶苏送上床,帮他脱掉外衣,盖上蚕丝填充的轻软的被子,又将火盆移得稍微远了些。   她一只手拍着小扶苏的背,口中唱起不知名的歌谣,歌声温柔,催人入睡。   听着乳母给他唱的歌,怀里抱着猫猫,小扶苏缓缓闭上了眼睛。   趁着小孩睡着,乳母本想将小狸猫从他怀里拿出来,谁想乳母刚碰到小猫,小扶苏又睁开了眼。乳母无奈,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夜深之后,屋内只留着几盏必要的灯,光线变得昏暗起来,乳母也躺上放在旁边的床榻休息。   林橘被小朋友抱进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奶香,心里却有点担心。   小扶苏现在应该已经三岁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他掌握的词汇量是不是稍微有点少啊?她记得她三岁的时候,好像已经上幼儿园了,能自己独立看童话书,说一点长串话。但是林橘以前在现实生活中也没有怎么接触过其他小孩,也不确定扶苏这样的表现到底符不符合正常小朋友应该有的表现。   话说回来,小朋友的体温是真的高啊,身为一只猫猫,她真的觉得好热。   第二天醒来,乳母给小扶苏准备辅食和羊奶,小扶苏依旧拿着小勺子和林橘分享。吃过朝食之后,乳母把小扶苏抱进一个木质围栏里,围栏里放了软垫避免小扶苏受伤,还有木雕的玩具、鎏金的铃铛和各种布娃娃。   乳母拿起一个布娃娃递给小扶苏,小扶苏便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乳母给小扶苏喂了吃的,继续让他在围栏里玩。   等到中午的时候,小扶苏又吃了一顿辅食,之后乳母带着他睡了一会儿午觉,在小扶苏睡醒之后,带他到外面逛了逛,便又把小扶苏放回到那个木质围栏里。   期间,林橘一直被小扶苏抱在怀里,她终于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虽然几个乳母一直非常耐心地照顾扶苏,给扶苏喂食,可是,这样的照顾方式,和照顾林橘这只小橘猫的几个宫女有什么区别?   一样是喂饱饭,进行适量的活动,保证身体健康。但是扶苏和现在的林橘不一样,他不是猫,他是活生生的人啊,而且还是一个正处于成长期,需要和别人沟通,需要学会说话的小孩。   可是这一天下来,几个乳母虽然对扶苏言辞间颇为尊重,但实际上几乎没有交流。林橘虽然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怎么教养一个小孩,但是至少要教会小孩说话吧。如果不陪小孩说话,扶苏要怎么才能学会和人正常交谈呢?养小朋友又不是养小动物。   “猫猫,”小扶苏放下布娃娃,用两只手托举着林橘抱进怀里,往林橘耳朵上亲了一口,一边亲还一边夸自己,“亲亲猫猫。”   乳母就在一旁看着,等看着到用晚食的时间了,就把小扶苏从木质围栏里抱出来,给他喂辅食。   晚食之后,照顾扶苏的宫人抬来热水,准备给扶苏洗澡。   等到这时候,乳母微笑着对小扶苏道:“小公子,猫猫怕水,现在先把猫猫给我好吗?”   小扶苏歪着头想了想,伸手把林橘放进了乳母的手里,然后自然地张开双手,等着乳母给他脱衣服。   另一位乳母上前,耐心的解开小扶苏的腰带,帮他把衣服脱下来,只是,当乳母想要脱掉小扶苏的袜子时,她的手竟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只好闭着眼,将小孩的袜子脱掉,然后抱起小孩放进一旁冒着热气的木盆里。   小扶苏洗澡很乖,任由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小胸膛,只是乳母总不敢去碰他的脚,匆匆洗了一遍之后,就连忙为他裹上了厚布巾。   林橘在一旁观看了全程,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这群乳母害怕小扶苏的脚,长着六根脚趾的小脚丫。   这种封建迷信问题几乎是无解的,而林橘现在只是一只无能为力的小猫猫,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帮小扶苏才好。只能等阿政回来之后,尽量给他一点提示帮助小朋友了。   林橘打开商城,以往买过的商品无法解决这次的问题,她刷新了界面,新商品页居然出现了一台幼教家教机,似乎是为了方便适应古代世界,里面的所有语音和文字都已经转化为秦国所用的文字,而且这东西居然还是太阳能的。   林橘:“……”   这个操作,是真的骚。但是,这玩意儿就算出现了又有什么用啊,几个乳母都时时刻刻看着小扶苏,难道要让小扶苏晚上学习吗?   林橘先将家教机买了下来,又刷新了游戏界面,发现这次出现的商品是助眠喷雾。   林橘:“……”她合理怀疑是游戏背后的人在搞事情。   只是这些东西确实有用,等到晚上,守夜的乳母睡着之后,林橘对她用了助眠喷雾,然后收回到自己那个几乎没有用过的一平方小空间里。又跑到小扶苏睡着的床上,把他叫醒,取出家教机。   小可爱,我们先来听一个睡前故事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回宫之后。   宫人:王上,宫中闹鬼了!   阿政:??? 第71章脑补   自从林橘在扶苏的卧房里用了家教机之后,宫中便渐渐出现了章台宫闹鬼的传言。阿政安排房间的时候,特意将扶苏安排在了章台宫的侧殿,以免宫人对他疏忽照顾,方便自己对他时时查看。   林橘虽然用助眠喷雾将守夜的乳娘陷入沉睡,但宫中还是有四处守卫的人,总能从屋中听出一点隐隐约约的动静。那声音呜呜耶耶,等凑近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章台宫的宫人不免人心惶惶,报告给管事的老太监。   老太监亲自来查看了,却什么也没发现,只以为这群宫人做事不用心,想出了偷懒的借口。宫人们没有办法,因为这声音是在王上走了之后才出现的,他们现在只能热切地盼望着王上尽早从邯郸回到咸阳。   三个月后,在章台宫宫人的热切等待中,阿政终于回到了咸阳。   此次回到咸阳,阿政更是意气风发。王翦将军俘虏赵王迁,邯郸城破赵国向秦国投降,赵国彻底灭亡。阿政下令俘虏了所有赵国宗室及其妻妾子女,带回秦国。本来赵王迁的嫡兄公子嘉还想要在代郡称王,却被秦军及时发现,也一并抓回了秦国。   与赵国宗室一同被运往秦国的除了赵国历年来的各种珍稀宝物,还有让阿政的先祖秦昭襄王愿意用十五座城池和照顾进行交换的和氏璧。   林橘知道阿政回宫之后,打算立刻去主殿找阿政聊一聊小扶苏的教育问题。小扶苏看见身边乖乖待着的猫猫跑了,也立刻迈开小腿追了上去。   于是阿政刚进殿门,就和一只小橘猫和一个小朋友撞了满怀。他先抱起小狸猫,又看向跟在两个小家伙后面跪了一片战战兢兢的章台宫宫人,摆手向他们示意:“今日恕尔等无罪,下去做事吧。”   “是。”宫人缓步退到角落里。   阿政正要坐回到自己的王座上,却觉得脚上有些行动不便,他低头看了一眼,小扶苏正用两只小手扒拉着他的小腿,抬起头冲他笑笑:“父父——”   阿政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他这个随手收养的孩子居然会叫他父亲。他想了想,用另一只手把小扶苏也抱了起来,抱着一人一猫一起做到了王座上。   “抬上来吧。”阿政道。   一个巨大的木匣子被宫人抬着送到了阿政面前的案桌上,宫人掀起木盒子,小扶苏不由发出一声惊叹:“亮亮——”   一块硕大的晶莹剔透毫无杂色的玉石豁然出现在眼前。   阿政随手撸了一把小扶苏柔软的发顶,笑着向他解释道:“扶苏,怎么样好看吗?这是阿父心得的战利品。”   小扶苏大力地点头,睁着大眼睛看向阿政:“想摸摸。”   阿政笑了一声,将石头移得离小孩近了些:“你摸吧。”   小扶苏伸出小手往玉石上摸了一把,他趁着阿政不注意伺机悄悄得往玉石上舔了一口,吐了吐舌头:“不甜。”   “噗——”这下阿政是真的笑了,他伸手捏了一把小孩肉嘟嘟的脸颊,“笨死了。”   小扶苏的词汇库里面还没有出现过笨这个字,他只歪了歪头,张开小手,理所当然对着阿政道:“父父抱。”   阿政觉得小孩子有点黏人,不应该这样哄着他,但想着这才是他回宫的第一天,便顺其自然地将小孩抱起。   这时宫人来报:“王上,王相邦求见。”   “让他进来。”   王绾进殿之后,立刻就发现了王上怀里抱着一个小孩,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满是疑惑,王上到底什么时候有了小公子,他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这位小公子的母亲又是谁,是后宫中的那群韩女吗?看来朝中某些人的算盘是要打空了。   王绾丝毫没有让人察觉到他心中疯狂跳跃的心思,认认真真地向阿政汇报这三个月来王上不在秦国时,秦国国内发生的事情以及他的一些处置方案。虽然阿政在邯郸时也收到过来自王绾的上奏,但到底不如当面回复说的详细,便也耐心的听他说起来。   等王绾说的差不多了,阿政也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只等着他说完让他离开。   王绾说完了这些日子来的政事,迟疑地看向阿政怀中的小公子,犹疑道:“王上,小公子看着倒是康健,是否应该让宗室记入册中?”王绾想起,这年头幼儿多夭折,确实有不少人家等到孩子看着长成了,才公布他的存在,想来,王上也是因为这个才隐藏大公子的存在吧。   阿政:“……”   阿政知道王绾应该是误会了扶苏的身份,他想了想也没多加解释,与其让朝臣们硬要给他选出一个秦王后,闹得朝中局势混乱,不如干脆假意承认了扶苏是他的长公子,这样那群人也不会整日纠结他的继承人问题。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等到以后再说吧。   阿政摇头道:“这孩子如今还小,等再过几年再记入册吧。”   王绾见阿政这样回答,便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想,只是又见王上不愿将小公子记录宗谱,不免感慨王上的拳拳爱子之心,口中道:“请王上放心,臣一定不会将小公子的身份泄露出去。”   阿政:“……”   阿政:“王相也不必如此,只顺其自然便好。时辰不早了,我让人送你出宫。”   王绾向王上行礼道谢之后,便跟着引路的寺人离开了章台宫。走在宫道上,王绾忍不住和身边的寺人打听:“你可知道王上身边的小公子年岁几何?”   寺人手里紧紧攥着王绾递来的小香包,觉得这个问题倒没什么好隐瞒的,只道:“奴回相邦大人的话,小公子如今已满三岁了。”   王绾心中大惊,居然是三年前便出生的孩子,王上居然将这个孩子藏得这般好。不过也难怪,三年前,王上即位不到两年时间,当时是王太后和相邦吕不韦掌权,王上手无大权,为了保住自己的子嗣,出此下策,倒也能够理解。   王绾又问寺人道:“那这小公子的母亲又是何等人物?你可曾见过?”   那寺人道:“这……奴就不知道了,奴只知道,小公子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章台宫的,至于小公子的母亲是谁,奴从未听王上提起过。”   没打听到生下王上长子的女子是谁,王绾感到颇为遗憾,但小公子一年前出现在章台宫,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想,一年前吕不韦被流放服毒自尽,王上终于手握大权,这才敢把孩子接回章台宫,至于小公子的母亲,恐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王·秦第一脑补帝·绾 第72章哄人   阿政完全不知道王绾会莫名脑补出这么多东西,王绾走后,他陪小扶苏用了晚食,就让照顾小扶苏的乳娘把他抱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准备抱着小狸猫再去书房看会儿书。   谁成想他不过离开几个月,他的猫就已经变了。   小扶苏一只手牵着乳娘,另一只小手冲着小橘猫招手:“猫猫,来——”   小狸猫甩了甩尾巴,看了阿政一眼,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轻快地跳进了小扶苏怀里。   阿政:“……”这是我的猫。   林橘嗅嗅小扶苏身上的奶香味,回头对着阿政喵了一声,崽崽,我还要给小可爱上早教课教他说话呢,你是大人了,记得自己玩啊。   小扶苏心满意足地抱住猫猫亲了一口,抬起小脑袋看向乳娘:“走吧。”   乳娘看着王上沉下来的脸色,又看看开心地抱着猫亲热的小公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王上,这……”   阿政沉着脸,到底不好和小孩子计较,他走到小扶苏跟前,蹲下来,对着小狸猫的眼睛:“小家伙,过来。”   林橘对他娇娇地喵了一声,然后一头扎进了小扶苏怀里。抱歉哦,崽,我现在更爱小可爱。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小扶苏看看乳娘,又看看父父,最后亲了亲怀里的猫猫,一脸懵懂地看着阿政。   阿政现下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能对着乳娘道:“赶紧将小公子带走。”   乳娘弯下腰向王上行了一礼,连忙带着小公子和小公子怀里王上的爱宠离开了。   阿政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书房,忍着心中的躁意处理之前留下来的公文。他长叹了一口气,解下身上挂着的一个容臭,解开容臭的绳子,从里面取出一盒陈旧的火柴。   他盯着这盒表面沾了墨迹的火柴。   良久,他又小心翼翼地将火柴收回到容臭袋子里,小心地收好。   阿政命人传来掌事的老太监:“朕不在的这几个月,宫中可有什么异动?”   老太监弯着腰答道:“回王上,宫中一切皆好,只是夏初的时候,太后娘娘受了凉,侍医看过之后煮了些药草,如今娘娘的病虽然好了,但身子却大不如前。”   赵姬长住雍城,华阳太后已死,老太监此时说的宫中太后自然是指阿政的祖母夏太后。他点了点头:“朕明日去向太后问安,可还有其他事情?”   “旁的倒也没了,只是章台宫中起了些谣言,奴已经狠狠惩戒过这批宫人了,还请王上放心。”   阿政抬起眉,看向他,问道:“谣言?什么谣言?”   老太监先向阿政郑重地行了一礼,才继续禀告道:“有巡夜的宫人在夜间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声响,便传言说宫中闹鬼。奴已经亲自去查看过了,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想来是这群人为了偷懒编出来的幌子。”   阿政心中忽有灵光闪过,继续问道:“那声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老太监道:“据传是从偏殿附近。小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带着神猫一起睡觉,那声响也许是猫儿发出来的吧。”   听这老太监前后颠倒的话,便也知道他对这事必然是心有疑虑,所以才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阿政想到今日扶苏去舔和氏璧的奇怪举动,宫中从来没有像玉石质地一样能吃的东西,扶苏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这样子做想必是见过和玉石长得类似但又能吃的东西,这才把和氏璧误认做食物了。而那样又好看又好吃的东西,阿政只在一个人哪里见过。   阿橘!   他立刻起身,往小扶苏住得偏殿走去,老太监连忙跟在了后面。   走到偏殿附近,挥退了守在门外的两个宫人,阿政站在门口仔细听,果然听到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   他看向身后的老太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老太监摇摇头。   阿政看他两鬓斑白,想来也是年纪大了,所以听力大不如人,难怪听不到什么声音。他干脆得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角落里点着角灯,隐约透出些光亮,阿政绕进扶苏的小房间里,之间乳母睡在一边的榻上,小床上,扶苏和夜间两眼发光的小狸猫正专心致志地听着一个发光的薄砖,那薄砖中还传来声响,听起来像是一个故事。   林橘被突然闯入的阿政吓了一跳,虽然猫咪的听觉很灵敏,但她还是习惯用人类的方式去听声音,直到阿政走进屋子她才发现,这下把家教机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小扶苏显然也察觉到了阿政的存在,他兴奋地对着阿政喊了一声:“父父——”   阿政随意地应了一声,盯着那个发光发声的薄砖,吩咐身后已经被眼前这一幕惊呆的老太监:“你去把灯点起来。”   “是……”   老太监点了灯,这是睡在一旁的乳娘也终于被吵醒了,她揉着脑袋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王上,吓得立刻趴在地上请罪,以为自己没有用心照顾小公子被王上发现了。   阿政没有理她,只吩咐老太监将乳母带出去,他盯着老太监的眼睛:“今晚之事——”   还没等阿政把话说完,老太监连忙接口道:“奴绝对不会外传一个字。”   “嗯。”   阿政看着老太监把迷糊的乳娘拖走,亲自锁上了门。   他回过头坐到扶苏的小床上,拿起那片“薄砖”,“薄砖”到现在还发出声音,阿政随意在那光滑的砖面上点了一下,声音停了。   他看向小扶苏,一脸严厉:“扶苏,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扶苏看看身边的猫猫,又看看父父,张开小手比划:“哇的就出来了——”   阿政皱起眉,捏着那块“薄砖”:“它是突然出现的?”   “嗯嗯,”扶苏把一旁的林橘抱紧怀里,兴奋道,“给宝宝讲故事。”   阿政看着小孩子一脸纯真,心里有些微微泛酸,他把“薄砖”递给小扶苏,“和阿父说说,这东西要怎么用?”   只见小扶苏在“薄砖”上点了一下,这块奇怪的“薄砖”又发出了声音,:从前,有个小朋友叫司马光。有一天,他和其他小朋友在院子里玩……   随着声音的讲述,“薄砖”原本漆黑的表面也真的出现了一群活动的小人,阿政边听故事边看画面,觉得这声音和会动的图画是结合在一起的。听完司马光砸缸的故事,阿政越发确定这样神奇的东西肯定是出自阿橘之手。   他拿起那块“薄砖”,照着小扶苏的样子按了几下,果然又出现了其他的故事。他一本正经地对着小扶苏道:“扶苏,这个东西是阿父的,你还给阿父好不好?”   小扶苏显然被阿政的无耻给惊呆了,他没想到阿父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立刻用小手紧紧拽住家教机的另一端,眼眶里滚动着豆粒大的泪珠:“宝宝的。”   见扶苏这样,阿政一点也不心虚,认真地向扶苏解释道:“扶苏,这应该是阿橘送给我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你手里了,你还给阿父好不好?”   小扶苏呆了呆,小手慢慢松开,小脸却满是迷茫:“……是宝宝的。”   阿政耐着性子哄道:“是阿父的。”   小扶苏更加怀疑自己了,他歪着脑袋:“……宝宝……父父的……”   眼看着扶苏的家教机要被阿政哄走,林橘快要被阿政的无耻惊呆了。这才几个月没见,她家崽怎么沦落到要哄骗小朋友的东西了?难道阿政真的觉得家教机是她送给他的?   “喵——”你们不要争了,这是小可爱的家教机。   只可惜,在阿政的忽悠下,小扶苏已经乖乖把家教机交给了他,全无回手之力。   “父父。”   “嗯?”   “听完故事睡觉觉。”   阿政想了想,干脆连娃带猫裹在被子里一起抱起来,带回自己睡的主殿。   阿政把裹得像蝉蛹一样的小扶苏扔在大床上:“睡——”   小扶苏眨眨眼,闭上了眼睛。   阿政坐在窗边,还在研究那块“薄砖”,刚才他已经琢磨清楚音量键,把声音调到最小,不会打扰小孩睡觉。   他研究了一下这块“薄砖”,发现它能给小孩讲故事,教小孩识字写字,里面还有一些音乐,听起来也是哄小孩子的。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模块,上面说要密码,阿政怎么点也点不开。这东西好像真的是送给扶苏用的。   阿政看看身边已经睡成一头小猪的扶苏,忍不住戳了戳,阿橘为什么要给扶苏送东西,就凭他可爱吗?   他将“薄砖”放在一边,躺上了床。小扶苏感受到热源,自动滚进了阿政怀里。阿政想不通这件事,终于还是闭上了眼。   黑夜中,林橘睁开了眼,看向阿政,崽崽是不是吃小可爱的醋了?明天看看商城里有什么东西哄哄他叭。   第二天醒来,阿政睁开眼,发现胸口横放着一把短刀。他先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查看小扶苏和小狸猫,见他们俩都睡得香甜,这才松了口气。   他坐起身,仔细看那把短刀,和阿橘很久之前送给他的一把刀有些相似,但这把刀看起来似乎更长更方便一下。   他掀开被子下床,又仔细地小孩捻好被子,拿着刀离小孩远了不少,这才抽开刀鞘看刀。刀面寒光凛凛,削发如泥,远胜之前的那一把。   这刀,应该是阿橘送给他的吧。   既然这样,那他把那块破砖还给小孩好了。   林橘悄悄睁开眼,看到崽崽嘴角浮现的笑意,不由感叹,无论是大可爱还是小可爱,真好哄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指指点点 第73章燕丹   阿政收到阿橘送来的礼物,心下稍安,但他还是不懂阿橘为什么最近不出来和他说话了,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她是不是需要他帮忙,但是因为一些原因而无法说出口?   自从华阳太后死后,秦王宫中的楚巫皆被驱逐,宫中一时间找不到能弄这些神神鬼鬼的人,看来还要命人寻一些能人异士才是。   他在心里做了打算,回头见床上的小孩还是像头小猪一样睡着,便换好衣服,轻手轻脚走到另一个房间洗漱。林橘想了想,跳下床跟了上去,她得好好想想,身为一只小橘猫要怎么和崽崽说清楚小扶苏的教育问题。   用过早食,阿政依旧回前殿处理之前留下的公务,赵国虽灭,但打下的地盘如何设置郡县,如何派遣官员,还需要他好好考虑。   此时,永巷令前来求见:“王上,新入宫的那批赵女该如何安置?”赵国覆灭,赵国宗室被押送入咸阳,赵国宗室女子也被送进来秦王宫,这次总不会和之前的韩女一样就放在秦王宫角落里不管了吧。   “怎么处置?”阿政想了一下,随意道,“一人一架纺车,和韩女安置在一处吧。对了,将她们的住处和秦王宫隔开,不准她们随意走动。”   永巷令“啊”了一声:“王上,这……”您这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阿政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还有别的事?”   永巷令连忙摇头:“无事无事,臣告退。”   阿政见他离开,便继续处理公务。韩赵已灭,剩下的几国中魏国燕国不足为惧,楚国和齐国倒是麻烦了些,但毕竟距离秦国太多,倒还需要好好谋划一番,不知道李斯的离楚之计过了这么些年,有没有生出效果来。   “喵~”一声细柔的喵喵声吸引了阿政的注意,他看向跳上案桌的小狸猫,原本还为它昨晚毅然决然选择了小扶苏有点生气,但又觉得自己和一只猫计较未免也太幼稚了些,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猫耳朵:“没良心的小东西,我不过离开几个月你就不要我了,现在倒是来找我了。”   林橘想了想,伸出猫爪爪扒拉了一下阿政的手心,崽崽你这个小气鬼,我是来找你商量小朋友的教育问题的。   “喵喵~”虽然有家教机,但小扶苏还是需要和真正的人学习说话比较好哦,崽崽你要不要给他找个负责点的老师教他说话。   阿政揉了揉小狸猫的下巴:“怎么了,饿了吗?我让宫人给你拿点吃的过来。”   林橘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崽崽听不懂她的喵喵叫,那要怎么向他传达她的意思呢?也不知道游戏商城出品的家教机有没有文字语音转化功能,晚上的时候试试看吧。   结果还没等林橘尝试成功,阿政就已经命人寻来蒙毅。   蒙毅看向面前的秦王,还是对王上刚才的吩咐感到惊讶:“王上是说,让臣做小公子的老师?臣年岁尚浅,怕是没法给小公子讲太多东西。”   阿政道:“这倒是无妨,扶苏尚幼,你每日抽点时间给他讲点东西就好,倒也不必讲得太难。剩下的时间,到前殿来给朕帮忙。”   比起在军中立功的兄长的蒙恬,蒙毅此时在朝中不过是个小小的郎官,如果能随侍国君左右,自然是好事,蒙毅平静应道:“臣必不负王上所望。”   “嗯,来人,将小公子带出来见过蒙郎。”   小扶苏很快就被带出来了,他虽还不大会说话,但模样看着乖巧,倒是惹人怜爱。   蒙毅心中稍稍诧异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竟从来不知王上何时有了这么大的长子,朝中竟无一人提起。   阿政站起身,拉住扶苏的小手走到蒙毅面前:“扶苏,这是阿父给你找的老师。”   蒙毅弯下腰对着小扶苏微笑了一下:“臣下蒙毅,小公子安好。”   小扶苏看到陌生人有些紧张,不由将阿父的手攥紧了些,又看看蒙毅脸上好看的笑容,有些含羞地冲他笑笑。   蒙毅心下松了口气,这孩子虽然看着羞涩了些,但好在并不担小,想来教这个孩子应该问题不大。   阿政放心地将扶苏交到蒙毅手里,任由他们进行师生交流。   自己则接着回去处理政务,赵国已灭,按理应当论功行赏,他要好好想想怎么封赏犒劳将士。还有甘罗,当年阿政许诺甘罗若是有夺城之功,便奉他为上卿,如今甘罗在新建立的邯郸郡处理战后事宜,上卿之位倒是好封,只是接下来要怎么安排甘罗,阿政暂时还没想出主意。   林橘没有想到,自己还什么都没有说,阿政就已经被扶苏安排好了一切。她绕着蒙毅转了一圈,仔细看他,嗯,长得这么好看,应该能教好小扶苏的。   -   赵国覆灭的消息传遍天下,齐国对此不以为意,楚国国中乱作一团,对秦国之举感到深深恐惧的只有魏国和燕国。而其中燕国尤甚,因为他们原本应该待在秦国咸阳做质子的太子丹居然偷偷溜回了燕国。   秦王虽然没有派人前来诘问,但燕王心中却惴惴不安,唯恐秦国以此为借口攻打燕国。   为此,他特意和朝臣商议,打算把燕丹送到秦国去,再割让十座城池给秦国赔罪,这样秦国出师无名,大概就不会再攻打燕国了。   消息传到燕国太子丹耳中,他既为王父的懦弱感到愤恨,又深深恐惧秦军的强大。燕国上下靡费之风盛行,燕军绝对不是秦军的对手,他得想个办法。   住在燕国太子府上的游侠荆轲见太子丹如此焦虑,不由为他出了个主意:“若是太子信任某,某愿意为太子效专诸之行。”专诸是几百年前有名的刺客,当时吴国尚存,刺客专诸为吴国公子光刺杀了吴王僚,闻名于诸侯。   “你是说刺杀秦王政!”燕丹大惊,但考虑片刻之后,他又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若是荆轲能成功刺杀秦王政,燕国头顶的噩梦将不复存在。   他深深向荆轲行了一礼:“燕丹多谢先生相助燕国,壮士若有任何需要,皆可告知孤,孤定会竭尽全力为先生办到。”   --------------------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从秦始皇十七年韩国灭亡,到秦始皇二十六年齐国覆灭,只用了十年。   (当然,前面赵姬和吕不韦掌权的时候也陆陆续续在打仗) 第74章刺秦   荆轲看着太子丹,安然受了这一礼:“某却有两件极其重要的东西,希望君上为某取来,只是不知道君上舍不舍得?”   燕丹忙道:“先生可是需要什么神兵利器?孤一定命人竭力搜寻。”   荆轲摇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某年少时游历诸国,曾偶遇一少年,得一神兵,削发如泥,极为锋利,倒是不需要君上再为某准备。某说的是另外两件东西。”   “先生请讲。”   “第一件东西是督亢图。”   太子丹顿了顿。燕国地处西北,气候严寒,作物难生,督亢是燕国最重要的粮食产地,督亢之于燕国,便如同关中之于秦国,是万万不能割舍的存在。   荆轲见太子丹犹豫,便道:“秦王政坐享关中,如今又占了韩国和赵国,夺了魏国的诸多城池,他什么稀世珍宝没有见过?某听说就连和氏璧也已经被送入秦王宫中。若是君上真的下定决定要让某刺杀秦王政,不拿出让他心动的东西又如何让某接近刺杀?”   太子丹沉默了许久,终于道:“好,孤会想办法从王父那里得到此图。先生想要的第一件东西是督亢图,那第二件呢?”希望荆轲不要在说出让他难以办到的要求了。   荆轲一字一顿缓缓道:“某想要向君上要的第二件东西,是秦国将军樊於期的项上之物。”   燕丹大为吃惊:“你居然想要樊将军的首级?可樊将军走投无路前来投靠我,他信任我,我怎么能杀了他?”大概是太过吃惊,燕丹连孤的自称都顾不上了。   荆轲的语气依旧平静:“樊将军与长安君率军叛变谋反,秦王大怒,如今长安君亡于乱箭之中,叛军皆被流放,只有樊於期将军侥幸逃脱。秦王政深恨樊将军,许以千金万户来买樊将军的项上人头。若是某拿着樊将军的首级和督亢图去求见秦王政,他必然会见某,太子以为呢?”   燕丹满脸痛苦,不知该作何选择:“樊将军是信任我才来投靠我,我怎么能置他于死地?若是这样的事传出去,天下人又该如何看我?”   荆轲看向燕丹,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只道:“于太子而言,樊将军与燕国,哪个在您心中地位更重呢?”   燕丹:“……”   荆轲道:“某言尽于此,若是太子真的下定决心,让某刺秦,便带着这两件东西到高宅寻某吧,告辞!”   徒留燕丹痛苦地跪在地上。   荆轲离开燕丹的居所,一路快马直奔好友居所。   琴声袅袅,高渐离正在院中抚琴,见他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连忙让仆人递上巾帕:“我听仆人说你去了太子府,你去见那孩子做什么?”   荆轲道:“我要去刺杀秦王。”   “嘣”的一声,琴弦断了。   高渐离看向荆轲:“你疯了——秦王政身为一国之君,他身边的守卫有多严苛你没有想过吗?你靠什么接近他……”   高渐离的话还没说完,荆轲便道:“我向燕丹要了督亢图和樊於期的人头。”   高渐离沉默了。   许久,他叹了口气:“即便如此,难道你就能杀了秦王吗?”   荆轲道:“大丈夫在世,总要做出点轰轰烈烈的事。若是我成功了,我便是第二个专诸。”   “那你可知道,专诸虽然成功刺杀了吴王僚,但他也被吴王僚的手下当场杀死?”高渐离冷笑,“你要做第二个专诸,便是想去死吗?”   “那又如何,至少全天下都知道有一个人叫专诸,他杀死了吴王僚。我也要让全天下知道,有一个人叫荆轲,他杀死了秦王政。   “秦国已经攻下韩国和赵国,意图天下,战乱四起,生灵涂炭。总有人要来结束这一切的。”   眼看着阿离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荆轲顿了顿,“只可惜,原本我还答应要帮你找妹妹的,结果妹妹还没找到,我就要食言了。”   高渐离叹道:“她自愿入秦为间,你大概是找不到她了。我已经失去了骨肉血亲,你还想要我失去此生知己吗?”   荆轲顿了顿,没有说话,他知道,他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就在此时,一仆人走入院内,对高渐离道:“公子,太子命人送了东西过来。”   高渐离愣住,终是叹了口气:“你让人把东西拿进来吧。”   仆人起身离开,不一会儿送进来一个方木匣子和一轴图卷。高渐离让人把匣子放在案上,亲手打开。   里面果然是一颗裹了石灰的人头,眼睛瞪得滚圆,头颈处还渗着血,看起来极为新鲜。   高渐离叹道:“我原本以为,他是燕国宗室中唯一干净的孩子,如今看来,倒是和我那无情无义的父兄一样,不过如此罢了。”   荆轲:“倒也不必这样说,他毕竟是燕国太子,做事总要为燕国考虑,哪能像我们游侠一样?各国上层皆是如此,他已经算是有情之人了。”   高渐离对此不再评价,只道:“有了这两样东西,你要如何刺杀秦王?”   “自然是先将樊将军首级献给秦王,趁着他愉悦放松紧惕,再献上督亢图,图中藏匕,匕上涂毒,图穷见匕。”荆轲笑道,“当年从那个孩子那里得了那样一柄利刃,宝刀封尘,如今总算可以重见天日了。”   见他这样说,高渐离忍不住道:“你不知道那孩子的身份吗?”   荆轲“啊”了一身,答道:“他不是一个流落民间的秦国宗室子吗?对了,听说秦王政为人残暴,毫无人性,之前斩杀了一大批反对他的秦国宗室,也不知道有没有牵扯到当年的那个孩子。你怎么突然提起当年那个孩子了?”   高渐离见他这样说,只好道:“罢了,只是突然想到,和你提一句而已。”他只希望是他猜错了吧。   ·   一个月后,咸阳城,秦王宫。   今日,燕国使臣将为秦王献上一份大礼。   阿政穿着朝服,安排下九宾大礼,等待燕国使臣到来。   几日前,中庶子蒙嘉前来进言,称燕王愿意燕国上下皆为秦民,贡纳赋税,只希望能保留燕国宗庙,为此特意派来使臣,送上樊於期的头颅和燕国督亢一带的地图,作为纳土称臣的诚意,希望王上能够收下。   既然燕国如此上道,阿政自然欣然笑纳。虽然秦国攻下燕国并不困难,但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得到燕国的俯首臣称,自然更好。   为此他特意沐浴更衣,设下九宾之礼,等待燕国使臣的到来。   在秦国公卿大臣的等待之中,燕国使臣终于来了。只见一人捧着一个方木匣子,一人捧着一长条木匣,缓缓走进大殿,向秦王政俯首行礼。   阿政大喜,燕国使者向他跪俯,可不就相当于整个燕国的臣服。他向两名使臣道:“将礼物献上来吧。”   两个使臣端着木匣缓缓走近坐在高台上的秦王,只见拿着方木匣子的那名使臣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走着走着一个崴脚,竟然将木盒摔倒在地,一个圆鼓隆冬的人头跟着从盒子里滚了出来。   朝中众臣见这名燕国来使如此狼狈,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阿政也不由笑道:“这位燕使怎么脸色如此苍白,莫不是病了?来人,去将夏侍医召来。”   荆轲心中暗道不好,他旁边的人叫秦舞阳,据说是燕国的勇士,十二岁就面不改色杀了人,是燕丹特意找来帮他的,没想到竟然会如此不堪。   他连忙向秦王政解释道:“王上,此人胆小,见了王上如此威严,竟然连手上的东西都拿不稳了,还请王上恕罪。”   听了荆轲的这番解释,殿内的秦国大臣更是大笑起来。   阿政嘴角带笑:“原来如此,那就不必麻烦夏侍医。放心,朕恕尔等无罪。”   此时,樊於期的头颅已经被人捡起来重新放回了木盒里,秦舞阳将手上的木盒交于秦王政身边的老太监后,便往后退了两步。   荆轲一步一步走进秦王政,口中道:“王上,臣手中便是督亢图,还请王上允许臣下亲自为王上展开此图。”   阿政见此人瞧着颇为面善,一时间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好,你将图打开吧。”   荆轲打开木匣,一点一点将督亢图展示在秦王政面前。   阿政见图上水网密布,心道难怪此地能成为燕国粮仓,将来收下此地,倒是可以命人学学此地的水利建设。   他正想着要如何命人改进水利,突见图卷中闪出一道寒光,一把匕首直面他面门而来。   阿政一时间愣在原地,想要站起身躲避,却发现怎么也站不起来。朝臣都没有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等变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在这危急时刻,一旁的夏无且连忙解下身上的药袋砸向荆轲的头颅,同时大喊:“王上快跑——”   阿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下王座。荆轲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两人绕着殿中大柱,一人跑,一人追,旁边的大臣竟没有一人上前帮忙。   阿政心道再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抽出一旁木架上的装饰的铜剑,往身后之人刺去。   这时朝臣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会武的上前帮忙,其余的出去叫殿外守卫的禁军。   阿政手中乃是长剑,荆轲手中是短刃,长短相交,短刃自然敌不过长剑,荆轲登时被秦王政刺中了好几下,负伤在地。此时禁军及时赶到,夺下荆轲手中刀刃,擒住荆轲,这场闹剧这才结束。   阿政在一旁喘息,见禁军将两个燕国使臣用绳索束缚,这才松了口气。他余光瞥见一道寒光闪过,连忙对着拿着凶器的禁军道:“等等,拿来给朕看看。”   这匕首,似乎似曾相识。因为前不久阿橘才送给他一把相似的匕首,所以阿政对这把匕首记得很清楚。   他看向今日来刺杀他的燕国使臣,眉头紧皱,口中缓缓道:“你是庆轲?”   荆轲愣在原地。   --------------------   作者有话要说:   王负剑就不写了吧,我怕阿政晚上来找我。大家晚安,么么哒。 第75章城破   荆轲愣在原地,呆呆地看向秦王政。   庆轲?   他有多少年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他是齐国大父庆封的后裔,自从庆氏被灭族,他便多以假名行走于江湖,知道他真名的不过只剩下那么几个人。   他看着眼前的秦王政:“秦王政,政,你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他的神情没落了一会儿,“难怪阿离会那样说,你当年送我的这把匕首,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你的手上。看来我今日之败,乃是天意。”   擒住荆轲的禁军见王上与这名刺客似乎是旧时相识,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不要把他压下去。   阿政早已不是当年的弱小无助的孩童,自然不会沉浸于这一点回忆之中,他吩咐缉拿的禁军:“拖下去,严加审问。等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便给他留个全尸吧。”   荆轲双手被人擒住,对着阿政哈哈大笑:“那臣就多谢王上了。”   两个刺客被拖了下去,大殿之上一片混乱,阿政经过夏无且诊治,并无外伤,只是受了一点惊吓。殿中朝臣静立,默默等待王上的怒火。   燕国居然敢派使臣刺杀秦王,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虽然王上看上去似乎认识那名刺客,但这也代表不了什么。秦王的怒火就在愤怒的边缘。   阿政坐回到王座上,看着朝中的公卿大臣,刚才他狼狈地被庆轲追着跑的时候,眼前的这群人居然没有一个敢于上前阻拦。   他哼了一声,殿中的大臣集体抖了抖,显然也想到了刚才的事。阿政道:“中庶子蒙嘉何在?”   蒙嘉颤颤巍巍出列,跪倒在阿政面前:“王上,臣实在不知道那两名燕国使臣居心剖测,居然敢来刺杀您。王上,臣对刺杀之事一无所知,还请王上恕罪。”   蒙嘉和蒙恬蒙毅一样,都是蒙氏子弟。因为蒙骜祖孙三代的关系,阿政对蒙氏子弟总是多有信任,所以蒙嘉说燕国来投靠,他也便信了。虽然这其中他识人不清的缘故,但蒙嘉所为也着实可恶,他吩咐廷尉:“将蒙嘉和两个刺客的关系查清楚,依秦律处置。”   廷尉出列拱手:“是,王上。”   阿政看着眼前这一群看见他刚才丢脸的大臣,却不好将他们全都处置了,只道:“今日秦国受到此等奇耻大辱,朕势必要踏平燕国。王绾——”   “臣在。”   “尽快筹备兵马粮草,传令王翦,拿不下燕都,他就别回来了。”   “是。”   “退朝——”阿政气哄哄地走了。   殿中徒留众臣,王绾出列道:“好了,众位爱卿,到我府上去商议灭燕事宜吧。”王上发生了这么丢脸的事,这些日子还是不要跑到王上面前碍眼了。说起来,王翦将军也实在是辛苦,听说他打完赵国之后正在筹备攻打魏国呢,这下又要被派到更冷的燕国去了。   -   阿政刚回到居住的后殿,便看着小狸猫正乖乖地趴在他的案桌上睡觉,阳光从窗外溜进来照在它身上,一切显得安详又宁静。   阿政忍不住走上前,把脸埋在毛绒绒的毛肚子里狠狠吸了一口,总算将心中的郁闷排解了一些。   林橘被人打扰了清梦,甩甩尾巴,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沉浸于吸猫的崽崽,有些无奈。崽,我知道我很好吸啦,但是不要打扰我睡觉嘛。   阿政抓住小狸猫晃来晃去的尾巴,忍不住对它倾诉:“今天有一个人想要杀我。”   林橘被崽崽的惊天之语吓了一跳,喵喵两声,崽崽,你没事吧。   阿政捏捏小狸猫的猫垫,神情有些落寞,“他算是我小时候的朋友吧。他要杀我,禁军抓住了他,我命人给他留了全尸。”   “喵呜~”   “我是秦王,我不可能放过一个打算刺杀秦王的人。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阿政犹豫了一下,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他会选择放过庆轲吗?   他不知道。   他摸出多年之前送给庆轲的匕首,叹了口气。   ·   一个月后,秦王政遇刺的消息传遍诸国,举世震惊。   各国国君既感慨燕王命人刺杀秦王的大胆和不知死活,又遗憾于秦王居然没死成。这个燕王,都有胆子找刺客去刺杀秦王了,怎么也不找一个剑术好一点呢。即便不能正中秦王胸膛,砍胳膊砍腿让他受个重伤也好啊。像现在这样,秦王政不但毫发无损,而且必然会加强秦王宫的防卫,以后就算其他诸侯国想要派人刺杀秦王政,难度必然大大增加呀。这个燕国,真是害人害己。   其他国君还有心情嘲讽燕王损人不利己,而远在燕都的燕王,听到秦王遇刺的消息,却是惊鄂连连,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只是让燕丹派使臣为秦国国君送礼求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来人,去叫寡人那个逆子滚进宫。”   燕王左右连忙派人去把燕丹请进宫。   燕丹刚刚踏入殿内,准备向王父行礼,一卷竹简便劈头盖脸地向他砸了过来。燕丹闪躲不及,正好被砸中了眼睛。   燕丹忍着左眼的模糊,向燕王行完礼,恭敬地问道:“不知王父今日召见儿臣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燕王见他这幅恭恭敬敬、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更气,走上前一脚踹中燕丹的胸膛:“你还敢问寡人什么事?想想你做的好事,你怎么有胆子敢派人去刺杀秦王?”   燕丹跪伏在地上,依旧恭恭敬敬地回答:“王父,韩国、赵国已灭,秦军已经在攻打魏国,燕国危在旦夕。您派人向秦国割地献城,只会助长秦军的野心。王父,唯有秦王政死了,燕国才有活路啊。”   燕王又狠狠踹了燕丹两脚,他肥胖的身躯颤抖着喘着粗气,厉声道:“那我问你,秦君死了吗?”   “秦国那个该死的秦政他死了吗!”   “没有——”   “他活得好好的,毫发无损——”   “你派出去的废物非但没有伤到秦政一根汗毛,反而激起了秦国对燕国的怒火!”   “这下,秦国更加有借口攻打燕国了!”   燕丹双手颤抖,满脸震惊:“这怎么可能,荆轲、荆轲他居然失败了,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燕王见状,更是狠狠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踹倒在地:“寡人当初就不该让你当这个太子!若是秦军进攻燕国,你就是燕国的罪人——”   燕王话音未落,一人满脸惊恐地跑进来跪倒在地:“王上,边关急报,秦军攻入燕国,已经拿下十二城!”   听到这个消息,燕王终于支持不住,瘫倒在地上。   “王上——”   “王父——”   -   另一头,易水河边,秦军正在驻扎营地,埋火做饭。   主帅营帐内,王翦忧心忡忡。   副将李信见他如此神情,不由问道:“将军可是为明日之战感到忧心?”   王翦摇摇头,笑道:“燕国兵弱,我倒是不担心攻燕之战。只是王上匆匆命我等攻打燕国,魏国那边我只担心兵力不足,延误战机。”   李信劝慰道:“将军何必为此忧心。魏国已经打下大半,那边还有蒙恬蒙武两位将军在,听说因为兵力不足,王上特意往那边多调运了一批火药,想来蒙将军等人必定能顺利拿下魏国的。”   提到火药,王翦心中倒是放松了些,这东西有惊天之威,只要使用得当,必能克敌制胜。   “命人打起精神,准备明日大战。”   “是。”   ·   秦国国中的粮草源源不断地运往两国前线,眼看着就要到捉襟见肘之际,秋收到了,秋梁可以收了。   治粟内史一脸惊喜地来向阿政禀告:“王上,这真乃神种啊!一亩地的收获竟然足足有五十石之多啊!”   原本的各色种粮,一亩地能收获五石便可以说是风调雨顺,老天爷赏饭吃了。没想到王上命人偷偷在关中和蜀中之地种下的稻粮,一亩地竟然能收获五十石,是可是足足翻了十倍的收成啊。再加上稻米比起其他粮食更加耐饥,足可谓是神种。只可惜,神种到底对水还有需求,不能种到全国各地,也算是其中的美中不足之处了。   阿政同样大喜,他没有想到阿橘送给他的种子,最后的亩产量居然比他一开始算出来的又翻了一番。   他向治粟内史严格下令:“组织农人及时收割,切记,神种之事不得外传,命所有接触神种的人严加保密。”   治粟内史忙道:“臣明白,还请王上放心。”   阿政提醒他:“注意你手下的昌文君熊发,切不可让他得知神种之事。”   治粟内史心中疑惑,昌文君是秦国宗室,向来行事得体,难道他做了什么有损秦国的事,才让王上特意提起他?但治粟内史也没有多问,只道:“臣下明白。”   秦军有充足的粮草供应,有精良的武器和药品,有杀敌就能封爵的晋升之路。而魏国和燕国的士兵,吃不饱,穿不暖,是不是还要被那些贵族上官克扣军粮,这样的士兵又怎么能打得赢秦国的虎狼之师?   半年之后,蒙氏父子水淹大梁城,俘虏魏王假,魏国覆灭。   而燕国这边,王翦和李信率领的秦军,已经围住燕国国都蓟城。   燕都之内,燕王拖着疲惫的身子看向朝中公卿大臣:“如今秦军已经兵临城下,尔等可能想出什么主意?”   一燕国宗室道:“王上,燕都城破在即,咱们迁都吧。”   燕丹出列呵斥道:“迁都?燕国之地十之八九已经落入秦军手中,又能迁到哪里去?”   “自然是辽东。”   “放肆,我等姬姓血脉,岂能与蛮夷为伍!”   那宗室并不理会燕丹,只对燕王道:“王上,迁都至辽东郡,燕国尚存一息之力,韬光养晦,将来卷土重来,打败秦军,尚未可知啊。”   燕王点点头:“此言有理。”   燕丹连忙上前劝阻道:“王父,不能迁都啊!”   燕王看向燕丹,恨声道:“哼,既然太子不愿迁都,那你留在这里吧。”   三日后,大批燕国上层外逃。   与此同时,蓟都城外,秦军帐中,王翦收到了来自燕王命人送来的大量金银珍宝,同时还附赠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燕国太子丹的项上人头。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燕丹的死,史记里有两种说法。   1.《秦始皇本纪》里说,是王翦攻打燕国都城,斩获太子丹首级。   2.《燕世家》记载,燕王逃到辽东,斩下儿子太子丹的首级献给秦国。   感觉太史公也搞不清楚燕丹到底是哪种死法,小可爱们觉得呢?   ------------------   历史上,王翦攻打燕国,他儿子王贲攻打魏国,因为本文的时间线大概提前到十几年,王贲现在还是个小屁孩,所以只能辛苦一下王翦同学了。 第76章间楚   李信走进大帐内,看到案桌上摆放的燕丹首级,不禁摇了摇头:“虎毒尚不食子,燕王身为一国国君,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人。”   王翦对此没有多加评价,只道:“听说燕国太子丹才是命人刺杀王上的主谋,将他的首级连同那些金银送到咸阳去,让王上高兴一下吧。”   李信点点头,又道:“将军如今放燕王等人逃出蓟都,咱们什么时候再追上去?”   “溃兵无勇,若是放任他们四散到燕国各地,对咱们倒是一件麻烦事。如今燕王将这些溃兵召集起来带走,倒是一件好事。”王翦站起身拍拍李信的肩膀,“此战之中,你作战勇猛,只是若想要封得大夫,在战功上还有所不足。待到燕王等人逃至辽东郡,将定未定之时,你再率军攻城,将燕王首级献与王上。”   李信大喜,连忙拜谢道:“多谢将军提拔。”   ……   一个月后,咸阳,秦王宫。   林橘发现,距离她穿越不过一年多的功夫,统一六国的任务进度居然已经达到了65%,崽崽到底做了什么呀,统一六国这么简单的吗?说来惭愧,这一年多来,她除了每天玩小扶苏,吃东西,时不时给崽崽送点小礼物,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做。   猫猫的身体实在太不方便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崽崽都只是把她当做一只小狸猫,唉,可能是她毛茸茸的皮囊遮盖了她有趣的灵魂吧。   林橘在灿烂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睡饱了,去找崽崽玩吧。   林橘蹦跶进阿政处理政务的宫殿,跳上阿政的肩膀,她现在已经能熟练掌握猫猫的所有技能啦。   阿政熟练地将爬到自己肩上的小猫咪捞进怀里,放下笔揉捏起小狸猫的耳朵。   他案桌前站着一个宫人,正在打开一个木盒子,林橘好奇地跳到桌子上去看,阿政连忙想要阻止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橘清楚地看见,木盒子里装了一个用石灰腌制的人头,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两行血泪从眼角处流下来,嘴巴微张,仿佛在厉声控诉。   “喵呜——”林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阿政连忙把小狸猫抱进怀里,用手盖住它的眼睛轻轻安抚:“不怕不怕,小家伙,我在这儿,不会有人伤害你的。”一边呵斥宫人:“还不赶快把这东西处理掉。”   宫人连声应道:“是,是,王上。”   早知道他就不来接这份差事了,原本王翦将军和李信将军命人献上燕王首级是件大喜事,他原本还打算在王上面前好好露露脸,谁能想到会吓到王上养的猫儿呢,这下他恐怕得被管事太监狠狠处罚了。   阿政怀里的小狸猫还在发颤,他只能一遍又一遍不断用柔声的话语安抚:“小家伙,乖啊,不怕不怕,那人已经死了,他伤不了你的,不怕啊。”   他一边轻柔地出声安慰,一边在心里不由感慨,没想到他养的这只小狸猫胆子比扶苏还小,上次扶苏看见燕丹的首级也没有吓成这样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橘才渐渐缓了过来。只是她闭上眼,浮现的还是那张惨白发青的脸,那双滚圆的快要掉出眼眶的眼睛。   她抬起头,对着阿政“喵”了一声。   阿政对小狸猫笑笑,摸摸它后脑勺上的毛:“好了,不怕了,朕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林橘颤了颤,舔了舔崽崽的手指。她突然害怕变成人了。   阿政发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的小狸猫对他好像没有从前那么亲近了。以前,每次小狸猫睡完午觉,总会跑到他怀里来赖一会儿,现在却没有再来了。   只是,阿政现在正忙着处理收复魏国和燕国之后的问题,实在没有时间来照顾一只小狸猫的情绪。猫的脾气总是古怪的,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吧。   如今魏国、燕国已灭,六国之中只剩下楚国和齐国。   楚国兵力强盛,若是正面进攻只怕秦军要损失惨重,也不知道李斯几年前埋下的暗柱如今效果如何。   ·   楚国,寿春宫。   春申君黄歇正与楚王熊完说起秦国之事:“王上,如今秦国已经接连攻灭韩赵魏燕四国,这天下只剩下齐国和我国,秦国不得不防啊。”   楚王虽然也有些许担心,但还是安慰爱臣:“秦楚两国世代交好,楚女多有入秦宫者;再者,秦国如此才拿下魏燕,必定损兵折将,我大楚百万雄兵,他秦国焉敢来犯?”   黄歇道:“无论如何,楚国总得加强戒备,楚国的粮食不能再卖到秦国,还有齐国那边,也得好好联络一下才是。”   楚王道:“爱卿所言极是,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黄歇见楚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有些无奈,摇摇头离开了。   黄歇离开之后,楚王回到后宫找到正在佩戴珠宝的王后,和她说起今日黄歇担忧之事:“楚国虽不畏秦国,但这秦国不得不防,王后素来聪慧,可愿意为寡人出出主意?”   楚王后挑眉一笑,半靠在楚王身上,伸出修长的玉指在楚王身上画圈:“我若为王上出了好主意,那王上要怎么奖赏我?”   楚王搂住王后的细腰,暗示性地捏了捏:“那便让王后再为寡人诞下一位公子吧。”   楚王后细眉一挑,往楚王胸口轻轻砸了一下:“王上,我和你说正经事呢。”   楚王摆正了脸色:“好好好,王后请说。”   楚王后道:“王上心中担忧之事,无非是秦国会攻打楚国。若是想要一国不攻打另一国,这世间唯有两种办法。”   “哪两种?”   楚王后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楚国比秦国强大。王上觉得,楚国国力比之秦国如何?”   楚王摇摇头,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楚国虽强,但还是比不过秦国。他问道:“那第二种办法又是什么?”   楚王后道:“第二种办法,自然是两国联姻,若是成了姻亲,结为两姓之好,秦国自然没有攻打楚国的道理。如今秦王政年方二十,却尚未立后,岂不正是联姻的大好机会?”   对楚国来说,能不和秦国打仗自然是最好,只是,“自古联姻,从来都是男方求娶贵女,哪里有女方巴巴地贴上去的道理?再者,如今秦王宫中,华阳姑姑因为长安君谋反之事而亡,秦王政又处置了一大批在秦的楚人,楚国又要如何向秦国提起联姻之事呢?”   楚王后看着楚王笑笑:“王上自己心中心知肚明的事,又何必在我面前假装?您曾经的妻子,那位秦国大长公主不是还在人世吗?”   楚王面露尴尬,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当年他入秦为质,当时的秦国还是秦昭襄王在位。为了能在秦国过得更好,他诱骗了哪位秦国公主,迫使秦昭襄王将女儿嫁给她。他很喜欢那个女人,新婚后不久,他们就有了一个儿子。再后来,他的王父薨逝,一个女人哪有楚王之位重要?他逃出秦国,回到楚国,成功当上了楚王,有了现在的王后。   楚王对此有些厌烦:“这件事,等明日寡人和朝臣们商议之后再说吧。”   楚王后看着闭着眼睛装睡的丈夫,心中愤愤,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居然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实在是可恨。她想起兄长和自己所说之事,下定了决心。   三日之后,楚王出宫行猎,马儿误食了毒草发狂,将一大把年纪的楚王摔在地上,前蹄正好踏在楚王胸口。巫医们想尽一切办法让楚王熊完在榻上病病歪歪地躺了七日,七日之中楚王滴水难进,终于去了。   楚王薨逝,楚国震荡。因为秦国还在外虎视眈眈,楚国大臣们为楚王选了考烈的谥号,匆匆下葬,同时扶楚王后所出长子悍继位,成为新楚王。   与此同时,楚相黄歇入宫奔丧,楚王后兄长李园命人暗中埋伏在棘门之内,砍下他的头颅,同时又让人杀了黄歇全族。   新继任的楚王年幼,楚国的柄权皆落入楚王后及其兄长李园手中。   -   秦国,咸阳宫。   阿政陷入沉默之中。   这几个月,太史接连来报,见彗星从东方出,从北方出,从西方出,恐有恶昭,特此来报。   彗星现世,极为不祥,世人皆知。   但阿政以前听阿橘说起过,在她那个世界里,彗星只是一种比较少见的天文现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阿政年幼之时,对这些神神鬼鬼之事是相信的,等遇到阿橘之后,他对这些事既相信又不相信,不相信是因为阿橘说这世间没有神,相信是因为这世间有阿橘。   但此时此刻,对于彗星频繁出现,预示不祥这件事,他是相信的。   毕竟这几个月来,魏国、燕国接连灭亡,楚国刚死了国君,对这几国来说,难道他们还不够倒霉吗?   他召来李斯:“近几月彗星频出,楚国新君继位,你觉得应当如何?”   李斯见秦王终于想起自己,拱手答道:“臣听说,新任楚王并非楚考烈王之子。”   阿政:“哦?”   李斯道:“楚人皆传,楚相黄歇的门客李园将其妹送与楚相,其妹有孕之后,楚相将这名女子送给寿春宫,为楚王后,生一子,名悍。”   “所以新任楚王悍是楚相黄歇之子?”   李斯道:“正是。若此事为真,那这新任楚王并非熊氏血脉,岂能为王?秦楚两国互为姻亲,向来交好,岂能容许此等恶劣之事?王上当扶楚考烈王次子负刍继位才对。”   阿政看着李斯,笑了笑,拍拍他的肩。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这个剧情听起来有点耳熟 第77章乱楚   按理来说,昌平君熊启的母亲是秦国公主,父亲是楚考烈王,身上既有嬴氏血脉,又有熊氏血脉,甚至于他才是楚考烈王实际意义上的长子。但不知道为何,无论是阿政还是李斯,都一致将昌平君熊启给忽略了。   几日后,秦国昭告天下,宣布不承认楚国公子悍的楚王之位,并称次公子负刍才是名正言顺的楚国继承人。   此言一出,整个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到新任楚王悍和楚国公子负刍身上。   与此同时,楚国寿春城中,关于楚王熊悍为楚相黄歇私生子的说法愈演愈烈。   楚国,寿春宫大殿。   公子负刍领着一群支持他的公卿大臣,正在质问坐在王座上的楚王悍和新上任的楚王太后:“国中传言,王上并非先王亲生子,而是王太后与春申君所生孽子,敢问王上、王太后,这传言可是真的?”   王太后厉声呵斥道:“放肆——愚夫愚妇之言岂可当真?王上自然是先王血脉,不容辩驳。”   公子负刍笑了:“既然如此,臣弟敢问王上,您和王太后为何要在先王丧期就如此急匆匆地处死春申君呢?莫非是有人心中有鬼,所以才忙着杀人灭口?”   这正是这件事谣言四起的最大原因。春申君黄歇入宫为先王守丧,结果却毫无缘由被宫人诛杀,紧接着王太后又下令诛杀了黄歇全族。若不是因为要隐瞒一些东西,王太后等人何必杀人灭口呢。   楚王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本宫之前就说过,灭杀黄歇是先王临终遗命,先王喜爱春申君,想让他殉葬墓中。本宫担心春申君不愿意殉葬,这才命人埋伏在宫内。这是先王遗命,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遵从夫君之命。”   “简直是荒谬!”楚国大将项燕听到这里,忍不住出言道,“就算先王想要让春申君殉葬,可哪有让全族都殉葬的道理?再者,这所谓的先王遗命不过是王太后一人之言,朝中大臣可有一人曾听说过?”   殿中公卿大臣纷纷摇头,先王死的时候,只有王太后守在身边,不准其他任何人接近,他们哪里能知道什么先王遗命。   王太后怒道:“难道本宫还会说谎吗?如今秦国已灭魏国和燕国,对楚国虎视眈眈,尔等身为楚国大臣公卿,食君之禄,非但不为王上分忧,反而质疑起这毫无根据的流言,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王太后此言一出,占据了道德高地,其他大臣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王太后见此,宣布退朝。整个大朝会期间,新继位的楚王悍没有说一句话,全程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意见。   回到后殿之后,新任楚王忍不住问他的母亲:“阿娘,我到底是不是王父的生生子?还是说,我真的是春申君的儿子?”倘若他真的是春申君的儿子,那他的母亲不就杀死了他的亲生父亲?   王太后拍拍儿子的脸:“悍儿,你是谁的儿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楚王,是楚国的国君,你绝对不能让别人质疑你的身份。”   “可是——”楚王悍还想再问,可楚国太后已经匆匆离开。   楚国太后回到自己居住的宫室,她的兄长李园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楚太后:“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阿兄都听说了吗?”   李园点点头,一只手盘弄着腰间的玉环:“听说质疑声最大的人是公子负刍?”   “不只有他,还有他身后的母族,今日就连项燕也参与了进来,在朝中质疑春申君的死。阿兄,你不该那么快急着下手的。”   李园叹气道:“原本我也不想那么快就对黄歇下手,可他居然察觉到了楚王之死的真相,害得我不得不提前对他下手,造成如今这副局面。公子负刍并非你所出,身后的母族在楚国也颇有势力,他出面我倒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项氏一族不乖乖守边来搅什么局?”   楚国太后道:“阿兄,你我都是赵人,虽然在楚国经营了这些年,但势力到底比不上这些原本的楚国贵族,如今项燕又跑进来搅局。阿兄,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   李园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这个自小聪慧的妹妹:“阿妹的意思是——”   楚国太后笑了笑:“我好不容易当上太后,还没享几天清福,可不想叫一群小人给破坏了。”   李园点点头:“放心,我会去叫人处理干净的。”   三日之后,尚未回到封地的公子负刍和项燕的人都遇到了刺杀,其中公子负刍幸得有护卫守护,只受了点轻伤,在卫兵的保护下匆匆逃出寿春。而项燕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他被刺中了胸口,虽然没有当场暴毙,但没过几天也就撒手人寰。   项氏一族大怒,宣布承认公子负刍才是熊氏血脉,联合公子负刍手下的兵将一起,准备杀回寿春,拿下混淆熊氏血脉的楚王悍等人。   李园和楚国太后自然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当即宣布公子负刍和项氏谋逆造反,派出楚兵和他们打了起来。   楚国内乱的消息由秦国间谍传回了秦国,阿政大喜,让王翦和李信等人时刻戒备,随时准备出兵楚国。   而作为想出这个主意的李斯,自然也得到了秦王政的重用,被任命为廷尉,列位九卿,掌管全国的案件审判和秦律的制定。   在秦国细作的两边拱火之下,楚国的这场内乱大概还要乱上许久。阿政也终于有时间闲下来逗一逗小狸猫和小扶苏了。   因为知道最近小猫都和扶苏待在一起,阿政干脆走到扶苏房前。果然,房内,蒙毅正在给小扶苏上课,他的小狸猫正乖巧地呆在蒙毅的怀里睡觉,看着十分的和谐。   阿政莫名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刺眼,他刻意发出了些动静让屋中的人听到,这才缓缓走进了屋内。   看到阿父走进来,小扶苏立刻跑过来抱住了阿父的大腿,兴奋地喊道:“阿父——”   阿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拍拍小扶苏的发顶,“嗯”了一声。   一旁的正在讲课的蒙毅见到秦王政走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小扶苏见状,这才后知后觉,学着老师的样子行了个礼。   见到这一幕,阿政的心情立刻又不好了。他向蒙毅摆摆手,拉着小扶苏坐到原来的位置上,顺便一手捞过被吵醒的小狸猫,道:“没事,蒙爱卿接着讲课吧,朕就是近来无事走进来瞧瞧。”   蒙毅顿时觉得压力倍增,当着家长的面给学生讲课这要怎么讲,更何况这个家长还是秦国国君。   没有办法,他只好照着原本的计划继续讲下去。   “公子,今日我们继续讲字,小公子可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吗?”   小扶苏摇摇头,看向蒙毅:“我不知道呀。”   蒙毅无奈笑笑,拿过纸笔写下扶苏二字,放到小扶苏的桌案前,指着纸上的字对他道:“这是‘扶苏’二字,诗三百有言,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扶苏乃为草木繁盛之象,可见王上对小公子寄予厚望。”   只是,这首诗整体上来看乃是女子对男子戏谑而作的情诗,王上为什么会给小公子从这首诗中选名字呢?   小扶苏扯扯坐在一旁阿政的衣袖,乖巧问道:“阿父,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吗?”   阿政愣了一下,看见小扶苏清澈的眼睛,摇摇头:“并不全是,给你取这个名字还和一个人有关。”   小扶苏小声问道:“那个人是阿娘吗?”   面对着小孩这个问题,阿政沉默了一会儿,只答道:“我会把她找到的。”   蒙毅坐在一边,总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宫中秘事。虽然小公子至今还没有记入宗室,但所有朝臣都知道了小公子的存在。同时所有人也都在好奇,小公子的母亲到底是谁,是不是因为身份太低所以王上才不愿意宣扬开。只是照如今这一场面来看,小公子的母亲似乎并不在后宫之中,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林橘半梦半醒之中听到这些话,用爪子摸了摸鼻子,阿政口中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她吧,她什么时候成为扶苏小可爱的阿娘啦。嗯,肯定不是她。   房内一时间有些安静,阿政揉了两下小狸猫,抬眼看向蒙毅:“倒是我打扰蒙卿了,你继续讲吧,朕先走了。”   看着王上离开的背影,蒙毅忍不住怀疑自己,王上到底是走进来干嘛的,真的是来听他讲课的嘛,总不能是进来抱猫的吧。   阿政抱着小狸猫走在宫道上,阿橘已经有两年没有出现了,她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联系他?他有办法找到阿橘吗?   这时,老太监来向他禀报:“王上,那名奇人已经安排入宫,正在等待您的召见。”   阿政抱着猫:“走吧,去见见他。”   在一处僻静的宫室里,阿政见到了这个所谓的奇人。   他长得倒是普普通通,身高七尺,方脸长须,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这个人之所以被召入咸阳,是因为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而在十年后他的棺木被雷电劈开,此人又活了过来。当地的郡县长官听到了这件奇事,连忙上报给秦王政,也把此人送入了咸阳。   那人见到阿政,不慌不忙,并未行跪拜之礼,反而只拱手行礼道:“羽士徐福见过秦王。”   阿政看向他,问道:“你真的十年前就死了?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奇事?”   徐福缓缓道:“羽士十年前并未身故,只是云游于九天之上,家人不知,才将羽士肉身掩埋。如今羽士自九天归来,在世人眼中,自然是活了过来。”   “哦?真的吗?”阿政笑了一下,“那我命人割了你的头,你还能活吗?”   徐福缓缓愣住。   --------------------   作者有话要说:   徐福: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   放马滩一号竹简记载了十年前被埋葬的一名男子,在十年后复活的故事,但并没有提这人的名字,这个故事被命名为志怪故事。(真的好扯淡呀) 第78章皇帝   面对王上提出的这个问题,徐福一时间哑口无言。但他既然能想出招数骗过当地郡县长官,自然也是有几分急智在身上的。   他向阿政再次行了拜礼,缓缓开口解释道:“王上有所不知,羽士虽遨游于九天之上,见得一些仙法仙术,然并未真正修炼成仙,只是与常人有些不同罢了。”   阿政微笑着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你见过仙人,但并不会仙术,对吧?”   徐福见王上脸上露出了笑意,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应答道:“羽士虽未学得仙术,却从仙人那里看到了长生之道,愿炼制仙丹献于王上。”   阿政突然失去了兴趣,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记得阿橘以前和他讲治国的方法时,曾经说过有个国君追求长生之道,让方士炼丹求仙。他原本听到这个故事还很感兴趣,但阿橘却说这世间没有什么长生药,那些方士炼丹的材料全是一些毒药,吃了不但对身体无溢,反而会伤害到人的身体,缩短人的寿命。   只是,他至今为止也没有见过仙丹,不知阿橘说的是真是假,也许眼前的这个徐福真的能炼出仙丹呢。当然,他召见这些能人异士,并不是为了求得长生,而是想要找到阿橘。   阿政继续平静地问徐福:“除了炼制仙丹,你还有什么本事?”   徐福道:“羽士曾从仙人学道,习得招魂之术,王上心中可有思念之人?”   阿政沉默了半晌:“异世之人你也能召唤吗?”   虽然不知道王上口中所说的异世之人指的是谁,但徐福脸上还是露出一些装模作样的为难:“若是异世之人,总要费上更大的功夫,非数日能够达到,且必须有此人所用之物作为招魂的信物。”   阿政:“那你需要多久的功夫才能达到?”   徐福缓缓道:“招魂之术耗时巨大,臣需要让王上在宫中先修建一座摘星阁以通天地,在这之后臣至少需要一年的功夫。”   阿政点头:“好,朕朕给你修建摘星阁,也给你一年的功夫。若是一年之后朕见不到人,那朕就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十年前就死了。你若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只管吩咐此人,他会替你办到。”   阿政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老太监,说完便离开了此地。   林橘被阿政抱在怀里听完了全程,她对着阿政喵呜了一声,崽呀,刚才那个人明摆着就是个骗子,你不是挺聪明的嘛,怎么这下三言两语就被忽悠了。   阿政自然听不懂怀中小狸猫的喵喵之语,他顺了两下猫猫背脊上的毛以示安抚,随后回到了寝殿。   他在卧榻的暗格上翻找了一下,取出了一只崭新的锦绣布袋,解开布袋,从里面取出了一只陈旧的火柴盒,手里握着火柴盒陷入沉默。   林橘伸出猫爪爪好奇地推了推火柴盒,火柴盒被阿政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怎么推也推不动。她记得这个火柴是她很早很早之前就送给崽崽的东西吧,崽崽怎么还留着呀。   阿政把调皮的小狸猫拢到另一只手边,轻轻敲敲猫猫头:“小家伙,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东西,不可以给你玩。”   阿政轻轻推开火柴盒,从里面取出了一根完好的火柴,擦亮,橘黄色的明亮的火焰很快冒了出来,阿政闭上了眼。   “喵~”林橘跳进阿政怀里,用毛爪爪蹭蹭他的脸,崽,你在做什么呀?   阿政睁开眼睛,手里的火柴已经熄灭,他的眼前除了一只小狸猫,什么也没有出现。   “骗子。”阿政轻轻说了一声。   然后他将这盒火柴整理好,重新放回布袋里,再将布袋重新放回暗格里。至于那根已经燃尽了的火柴,他放到了另外一个木质的小匣子里。林橘好奇地探了探头,发现里面已经有三根火柴了,也不知道崽崽把这些火柴梗收起来干嘛,真奇怪呀。   身为秦国国君,阿政并不会让自己一直陷入这种情绪之中,他收拾好东西,抱着猫回到书房,从书架上取出一叠纸,写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林橘看着看着,打了个哈欠,在阿政怀里睡了过去。   等到阿政写完计划放下笔,看到怀里已经睡着的小狸猫,无奈地摇摇头。   -   楚国的内乱已经进行了一年了,无论是代表正统的楚王悍、李园和王太后,还是公子负刍和项氏的人马都已经精疲力竭,但公子负刍的兵将兵强马壮,再加上有项氏的帮助,最终还是杀进了寿春,斩杀楚王悍、李园和王太后,坐上了楚王之位。   他正打算论功行赏,好好犒劳一下一直追随着他的勇武之士,边关告急,秦国大将王翦李信等人率军攻楚。   还没有正式举行登基大典的公子负刍在寿春宫内发狂,他看着眼前的秦国使臣:“秦国为什么会突然攻打楚国,你们不是说好了要把我扶上楚王之位吗?难道之前一直为寡人提供粮草和兵器,都是假的吗?”   秦国使臣道:“王上,臣也是被人蒙在鼓里呀。秦楚两国一向交好,莫不是秦国国中有奸臣作祟,进了谗言,才使得我王突然下令攻打楚国?”   公子负刍急切道:“对对对对,一定是有小人作祟挑拨秦楚两国的关系。你赶快回国去为我在秦王面前好好解释,只要他愿意退兵,寡人愿意献上十座城池作为礼物。”   秦国使臣低下头,隐去脸上的笑意,口中道:“还请楚王放心,臣一定把话带到。”   秦国使臣归国之后,果然劝说了秦王政,秦国利索地收下了楚国献上的十座城池,然后继续攻打楚国。   公子负刍在寿春宫中的疯狂姿态已经无人得知。   此时的楚国在之前一年的内乱之中已经耗尽兵力,面对秦军的来势汹汹,一时间兵败如山倒。尽管楚军奋力抵抗,但三个月后秦军还是攻破了楚国都城寿春,俘虏了新上任的楚王负刍。   至此为止,韩赵魏楚燕齐六国之中只剩下了一个齐国,齐国终于开始慌了。   阿政收到楚都城破的消息后,心中虽然高兴,但面上并没有流露出来,因为夏太后不好了。   之前夏太后已经病过一次,经过侍医诊治之后一直不见好转,勉勉强强拖到了现在。如今她终是要离开了,阿政这几日除了必要的公务,都守在夏太后的床前。   对于这位虚弱的老人,阿政一直很尊敬她。她是位很慈爱的长者,比之华阳太后之流,她在宫中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从不闹事,向来尊重孙子的一切决定。唯一一件替自己族人办过的事,便是将夏无且送到了阿政身边。   夏太后此时的呼吸已经,极为虚弱,她用长满皱纹的皮包骨的手伸向阿政,阿政走上前握住大母的手。   夏太后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政儿,你如今已经坐稳秦王之位……秦军在外浩荡荡,秦国必将平定天下……咳咳……”她喘了好久的气才继续道,“只是,你身边至今没有与你同心之人……政儿,大母只担心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阿政点点头,勉强对着夏太后露出一个笑容:“孙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还请大母放心。”   听到这句话,夏太后浑浊的眼中带上丝丝笑意,缓缓闭上了眼。   夏太后薨逝。   阿政为祖母举行了仪丧,下令全国哀悼,禁宴会娱乐歌舞。   只是,夏太后的离世并没有阻挡秦军进攻的脚步,楚都寿春城破之后,秦军又将目光看向了齐国。   齐国曾经是几大诸侯国中最强盛的国家,但经过几次内乱纷争,齐国已经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齐王建,虽然名义上是齐国国君,但齐国的实际大权却掌握在他的母亲君太后手中。君太后为人谨慎,与各国交好,特别与秦国交好,在秦国忙于诛灭其他五国之时,独善其身,才使得齐国能远离纷争。   只可惜,如今五国皆灭,只剩下齐国了。   一年之后,将军王翦俘虏齐王建,齐国亡国。   自从秦国灭韩以来,不过短短六年的时间,六国皆灭,天下只剩下一个秦国。   -   阿政匣子里的火柴梗又多了两根。摘星阁已经建好,徐福却已经人头落地,两年时间过去,徐福并没有给他变出一个阿橘来。   他收好匣子,命人端入洗漱之物,穿好及冠之时所用的朝服,走进举行朝会的大殿。   今日,是六国覆灭之后的第一次秦国大朝会。   阿政坐在秦王宝座之上,俯视朝中的公卿大臣。他缓缓开口道:“如今六国已亡,天下大定,若是名号不改,便无以为成功,传后世。朕命尔等商议新的帝号,尔等这些日子以来想的如何?”   相邦王绾开口出言道:“这些日子臣与冯御史、李廷尉等人商议,王上扫六合,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功绩远胜商汤周武,五帝所不及。古有三皇,天皇、地皇、泰皇,其中泰皇最贵。臣等冒死献上尊号,王上当称为‘泰皇’。”   嬴政沉思片刻,道:“不妥,去掉‘泰’字,加上‘皇’字,采用上古‘帝’之称号,朕当号曰‘皇帝’。”   御史大夫冯劫道:“陛下为天子,当与诸侯不同,所下之命为‘制’,所下之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请陛下过目。”   “可以。”嬴政点点头,“朕听说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后以其言行选取谥号。若是长此以往,则子议父,臣议君,天下大乱。从今日开始,废除谥法,朕即为始皇帝,用计数称呼后世,二世三世乃至万世,无穷尽也。”   --------------------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君臣对话参考《史记·秦始皇本纪》   从这一章开始会同时出现嬴政和阿政两个称呼。   -------   1.阿政虽然自己不愿意这个泰皇称号,但是追封他爹异人的时候,追封庄襄王为“泰上皇”。(笑死)   2.因为秦始皇不允许别人用谥号在他死后评价他,所以中国的这么多皇帝里,只有三个皇帝没有谥号,一个是秦始皇,一个是秦二世胡亥,再加上一个溥仪。 第79章计划   天下统一之后要商议和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朝廷的礼服、旗帜的颜色、冠、车幅、马的尺寸和数量,等等等等,都需要朝中大臣和博士们进行讨论和商议,只一天的朝会是讨论不出结果的。   朝会结束之后,众人离开章台宫。阿政坐在王座之上,突然感到难言的寂寞。秦国已经统一天下,剩下要讨论的无非是些琐碎的事,那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从他成为秦王,坐上王座的那一天起,他知道他的目标是拿下吕不韦,早日亲政,而历代秦王的目标是平定六国,一统天下,现在这些事情都已经完成了,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阿政走下王座,询问身边的宫人:“小公子如今在何处?”   宫人答道:“回王上的话,今日蒙郎得知蒙将军等人归来,特意告假一天,小公子听说蒙将军府上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跟着蒙郎出宫去了。”他迟疑了半晌,继续道,“小公子之前特意和您说过一声,如今可要将他带回来?”   是了,扶苏早上的时候说过要跟着蒙毅出去玩,他当时也是答应的了,他一时间忘了,现在经过宫人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   阿政摇摇头:“不必了,让那孩子好好玩一天吧。那灵猫如今在何处?”   宫人谨慎地答道:“灵猫今日倒是一反常态,还在寝殿中休息呢。”   阿政抬脚回了寝殿,他的小狸猫果然还缩在被窝里,如今正值冬日,这猫儿越来越发的懒了。更奇的是,一般的猫儿都是趴着睡的,偏偏他养的这只小狸猫与众不同,睡得四仰八叉的,倒是和人一样。   他一时间兴致大起,用手轻轻戳了戳猫肚子。   这小狸猫显然被他扰了清梦,转头侧身背对着他睡觉,嘴里嘟嘟囔囔的,显然是在骂人。   阿政又戳了戳猫背脊骨,这小猫骂得更厉害了,但还是闭着眼不肯起床。   阿政嘴角浮现出笑意,这里戳戳那里戳戳,心里一下子就轻快了。   用过晚食之后,他又去书房看了会儿书,处理了半斤公文,这才洗漱完抱着他的猫睡觉。   半夜,林橘被热醒了,她从阿政怀里挣脱开来,点开了游戏界面。   界面显示,统一六国的进度条已经达到100%,虽然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但任务还是完成了。任务的奖励是一具人类的身体,她曾经的身体。   其实这个任务,早在一个月前,齐国被灭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只是林橘一直不知道,她到底该不该兑换自己的身体。兑换了身体之后,她又会面对什么?虽然游戏系统告诉她,等实验结束就会送她回家,可是这个游戏并没有告诉她明确的界限,到底怎么样才算实验结束,这个实验要进行多久,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还是一百年两百年,谁也说不准。老实说,做猫比做人要快活多了,如果一个人没有追求没有理想,那做猫是很愉快的选择。可是,身为人的底线又告诉她,她是一个人,她永远不可能像一只猫一样被人豢养。   但,如果她真的变成了人,她要怎么面对崽崽呢?崽崽,当她只是一只猫的时候,他会是个很温柔的主人,会无限包容猫的一切,因为他在猫面前展现出来的都是他作为人的一面。可是林橘知道,眼前这个嬴姓,秦氏,名政的人,还是秦国的国君,当然,现在他已经是天下之主了。他身为君主的一面,可以不经过审判就处死人,甚至处以极刑。奴隶制或者说封建制社会讲究人治,国家的所有权力都掌握在君主一人手中,这让林橘觉得有点不安。   她相信以崽崽的为人,当她出现在崽崽面前的时候,崽崽应该不至于虐待她,甚至还有可能对她很好,可她还是觉得害怕,这不是对崽崽的害怕,而是一个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人突然来到非法治社会的惶恐。   林橘在犹豫之间,闭上眼睛,点下了确认键。   眨眼之间,一只小狸猫消失,一个人出现在了床上。   当了这么久的猫,林橘看着五指张开又合拢,还有些不习惯。她躺在床上看阿政,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崽崽,如今已经成长成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头发散落,剑眉入鬓,鼻梁很高,嘴唇很薄,看起来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只是睡着的时候也爱皱着眉。   林橘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阿政的眉毛,从眉心顺着鼻梁往下滑,一路到达鼻翼,再向下是微翘的唇珠。她记得以前听闺蜜说过,这样的唇形很适合用来接吻。经过嘴唇再往下划过喉结,划过胸膛……   一只手突然拽住了林橘的手,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去看阿政的脸,阿政的眼睛还是闭着,看起来只是睡梦中的下意识反应。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幸好崽崽没醒。   虽然好像这是她第一次和陌生人一起睡在一张床上,话说回来崽崽好像不能完全算是陌生人,但林橘似乎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紧张。   阿政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他像抱住一个大型毛绒玩具一样紧紧抱住了林橘。   夜深了,一切都很安静。   第二天清晨,阿政醒来的时候,一只小橘猫正在他怀里睡着,他张了张手,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接连不断的朝会、讨论、议事。   因为周德为火,秦克周,水克火,所以秦为水德,一年之中冬季亦为水德,所以将十月作为一年的岁首;水德属黑,所以朝廷的礼服、旗帜的颜色皆为黑色;水德之数为六,所以天子之冠为六寸冠,天子之车幅为六尺,天子之车马为六;大河改名德水,以示秦国的统治如河水一般生生不息、奔涌向前;民为黔首,令天下举行大宴。   前面这些事儿,朝臣们基本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在如何统治全国这件事上,丞相王绾和廷尉李斯吵了起来。   相邦王绾出言道:“陛下,臣以为,如今虽天下大定,但燕地、齐地、楚地都太过偏远,难以治理,不如让小公子、宗室以及各位功臣们分封到这些地方,以便统治,还请王上采纳。”   嬴政不置可否,只看着殿中朝臣:“尔等皆为朝中众臣,觉得相邦所言如何?”   朝臣们一时间沉默,若是真如王绾所说,采用分封之制,那他们自然也能得到封地,令人心动,但依照陛下的性子,恐怕是不会同意相邦所言,所以都沉默着不开口。   唯有李斯一人出言道:“陛下,臣以为相邦之言极为不妥。”   “哦?那你说说。”   虽然陛下的语气听着只是平常,但李斯知道自己刚才驳斥王绾符合陛下的心意。   李斯出言道:“想当年,周武王分封子弟功臣,各诸侯国代代相传,逐渐疏远,彼此之间互相攻击,如今可还存有周天子?可还有周?陛下如今一统天下,在各地设立郡县长官,已经能治理天下,使其安定,又何须分封?此乃臣下愚见,还望陛下览鉴。”   嬴政点点头,为此事下了定论:“之前天下纷争不断,皆是因为有诸侯之争。如今天下大定,若是又分封建国,必然将来又会引起纷争。朕以为廷尉所言极是,天下不必分封,只需设立郡县即可。”   群臣见嬴政心中已下结论,便知郡县之事已不可改,便接着讨论起接下来的事。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将全国十二万富户迁至咸阳,以扩充咸阳城。   为了避免六国遗民再度叛乱造反,收缴六国的兵器运往咸阳,铸造编钟和十二金人。   毁掉六国都城城郭,拆除国内长城,拆毁六国诸侯的宫殿,在咸阳宫附近进行重建,让六国的后宫歌女、舞女、编钟、太鼓全都搬进咸阳附近的六国宫中。   除此之外,阿政一直觉得咸阳宫太小,他要在渭水南岸扩建咸阳城,修建灵庙、宫殿、御苑、上林苑。   以咸阳为中心,修建通往全国各地的驰道。   和朝臣们做完上面这些规划,阿政突然觉得有意思起来,接下来的几年终于又有事情可做了。   这日下朝之后,他先是陪着扶苏玩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寝宫。   在寝宫的床上,他发现了一根细长的头发,细长、弯曲、柔软,和他的发质完全不同。他召来打扫床榻的宫人,询问道:“今早你可要打理过寝殿?”   宫人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答道:“回陛下,今早您离开之后,奴已经仔细的换过了所有的被子和床垫,丝毫不敢懈怠。”   阿政相信扫寝宫人的话,以前他的床上从没有出现过头发。只是如今,这根头发却明晃晃的出现了,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睡在他的床上呢?   接下来的第二天,床上倒是没有多出头发。   但到了第三天,细长柔软的头发又出现了。   阿政命人收集了他宫中所有清扫宫人的头发,没有一个人和这根头发发质相同。而且从发丝的软硬粗细来看,这分明是女子的头发。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他的床上都出现了头发。   他的寝殿,在他离开之后,宫人在管事的注视下打扫完,并不能随意进出,且都有宫人看守。可是他的床上还是出现了细长的发丝,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进入他的寝宫的呢?   而且那人的目的似乎只是在他的床上睡一觉,至今为止还没做出其他事来。   可万一那个人是个刺客呢?   不查清楚那个脱发的刺客,阿政心中难安。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不秃,谢谢!(大声——   --------------   1.关于水德来自《史记·秦始皇本纪》   2.一般来说,古文里河、大河指黄河,在秦朝它叫德水(黄河:勿cue) 第80章相见   林橘丝毫不知道这几天她的所作所为给阿政带来了多少烦恼,对于她来说,她只是趁着中午午睡的时候,要跑回床上去睡了一觉而已。以前她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以前睡觉的时候用的是猫猫的形态,现在可以变成人了,自然是用人的形态睡着舒服。   这天,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床上午睡。冬日严寒,寝殿内生了炉子暖和得很,用来午睡再舒服不过了。   她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小可爱站在床前。   “小扶苏……你也要上床睡觉吗……”林橘顺手把脱了小孩的鞋,把小扶苏抱到床上,两只手抱着他,盖好被子,“好了……乖宝宝……继续睡觉吧。”说完自己闭上了眼。   小扶苏被陌生的女人禁锢在怀里,有些不知所措,他是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寝宫找猫猫的,可是猫猫没有找到,阿父的床上却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在睡觉。小扶苏伸出小手轻轻拽住女人的衣服,他被这个人整个抱在怀里。女人身上香香的,头发长长的,她是阿娘吗?   女人现在正在睡觉,小扶苏轻轻地将嘴贴到她的脸颊上,下一秒立马松开,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阿娘没有醒,再偷偷亲一下吧。   阿娘,原来阿娘长这个样子呀。   阿娘真好看。   他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   等小扶苏醒来的时候,阿娘已经不见了,怀里只剩下猫猫。   小扶苏撅起嘴,抱起猫猫亲了一口,有些沮丧,然后又亲了一口,这才高兴起来。   他放起猫猫,跑出门去书房找了阿父。   “阿父,阿父,阿娘去哪里了呀?”   阿政停下笔,看向走进来的小扶苏,小扶苏小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只是阿政一直给他的回答是他还没有找到他阿娘,小扶苏渐渐地就不问了。不知道他今日为何又提出了这个问题。   阿政回答道:“阿父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也许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扶苏有点迷惑,他已经八岁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好骗的小孩了。他奇怪地问道:“阿父,可是中午的时候阿娘还抱着我一起睡觉呀。”   阿政手上的笔登时掉在纸上,溅开一圈墨渍。他立刻起身,站到小扶苏面前,双手捏住小扶苏的肩膀,半蹲下看着孩子的眼睛,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扶苏,你刚才说看到了谁?”   小扶苏不知道阿父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他睁着大眼睛,认真地回答道:“我看到阿娘了呀,阿娘身上香香的,抱着我一起睡觉了。”   阿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那你阿娘现在在哪里?”   小扶苏都要被阿父的问话给搞糊涂了,明明是他来找阿父问阿娘的下落的,怎么这下阿父居然问起他来了。他委委屈屈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呀,我一觉醒来阿娘就不见了,床上只剩下我和猫猫了。”   “猫——”电光火石之间,他这一瞬间明白了一切,那只莫名其妙,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秦王宫中的小狸奴,原来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扔下小扶苏,快步跑回寝宫。   在寝宫的床上,他看到了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狸猫。   “喵~”阿政你有什么事吗?干嘛一直看着我呀。   “变成人。”阿政轻声道。   林橘后退两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阿政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这句话应该不是对我说的吧。肯定不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荒谬的相信猫能变成人呢。   他俯下身,平视着床上的小狸猫:“我知道你是阿橘,变成人好不好?”   林橘还打算装死,下一秒却听见阿政道:“我请求你。”   好嘛好嘛,变就变嘛。   电光火石之间,狸猫消失,床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   阿政立刻抱了上去,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生怕她离开。   良久的沉默……   林橘被阿政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这几年他们俩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但这么正式而热烈的拥抱好像还是第一次。林橘轻轻抱了回去,双手抱住阿政道腰,轻轻拍拍他的背:“好、好了嘛,崽,不用这么激动吧,好了嘛好了嘛,大可爱你不会哭了吧。”   阿政轻轻地松开了林橘,认真地看着,双手颤抖着抚摸她的脸。   林橘觉得有些不自在,悄悄转过头:“干、干嘛呀,崽。”   阿政很认真地用手把林橘的脸又转了回来:“你那么久没有出现,我以为你出事了。”或者说,她抛下他了。   “没没没有呀,啊,这样算起来的话也算出事吧,就变成猫了。”林橘无措地不知道该把手往哪放,“就、一直变成猫变不回来嘛,最近才能变回人。”   阿政:“我很担心你。”   林橘有点心虚:“我知道呀,谢谢你哦,崽崽。”   又是良久的沉默……   林橘终于忍不住开口:“崽,你的手、是不是可以放下了呀?就、一直这么、举着,你不累吗?”说完自己又尴尬地哈哈两声。   呜呜呜呜,这不是她想象的会面场景,怎么会这么尬呀。   阿政放下手,坐到了床上,拉住林橘的手:“那以后,阿橘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变回猫了。”   “啊?这个问题?要怎么说呢?都可以吧。”林橘见阿政的脸色不好,连忙又补充了两句,“如果崽崽你想让我变成人的话,我可以陪着你的时候都变成人。”   “好,一言为定,击掌立誓。”   这种小事还要击掌啊。“啪——”林橘干脆地和阿政击了掌,“这下崽崽你放心了吧。”   阿政像捏猫垫一样捏捏林橘的手:“阿橘现在和人一样吗?也会饿吗?需要东西吗?”   自己的手被崽崽捏在手里,感觉有点怪怪的。林橘点头:“当然啊,崽,我一直说过我是人嘛。”   阿政没有去和林橘计较正常人是不会变成猫这种事,他拉起林橘的手,“到了用晚食的时辰了,阿橘,下床吃东西吧。”   等到林橘走下床,阿政才发现她没有穿鞋,而且这时他才看见了阿橘身上穿的衣服的全貌,全身毛茸茸的,像是全部缝合在一起。   林橘注意到阿政的目光,她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有些尴尬,没办法,当时她穿越的时候穿的小黄鸭睡衣,如今穿越过来还是小黄鸭睡衣。被阿政看到穿这么幼稚的衣服,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政笑了一声,评价了一句:“很可爱。”   因为林橘脚上没有穿鞋,阿政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抱到隔壁的厅堂用晚食。   林橘被阿政放下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难道就算她没有鞋,难道秦王宫里还缺一双鞋吗?而且阿政居然那么轻松地就抱起了她这个一百斤少女,可恶,这是在向她展示他的臂力吗?   林橘正在走神的时候,晚食已经被章台宫的宫人送进来了。   他们虽然对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和陛下打闹在一起的女子感到好奇,但却没有表露出任何诧异的意思,只沉默地送上了饭菜。   阿政用食素来节俭,并不会让人送一大堆的东西上来。   今天的晚食,宫人准备的是稻米饭、炙牛肉、煮鱼、鲜笋炖肉、甲鱼汤、牛乳、和几碟看不出材质的酱肉。   林橘对桌上的饭菜有些好奇,当猫的时候她吃的一直是肉干和肉泥,反正吃来吃去就是牛肉羊肉鱼肉各种肉调换混合,也尝不出什么味道的好坏。她还真不知道崽崽吃的饭菜是什么味道的。   她拿起筷子,迟疑地看向阿政:“那我开动了?”   见阿政点头,林橘先用筷子夹了一口饭送进嘴里,嗯,是她熟悉的米饭的味道。   她又夹起一块炙烤过的牛肉,牛肉很新鲜,但是怎么说呢?这上面完全只有盐和肉的味道啊,而且吃起来还有一点点油,味道还可以吧。   阿政夹起一块鱼腹上的肉,小心挑去上面的刺,放进林橘碗里,虽然阿橘一直说她是人,但应该也像猫一样更喜欢吃鱼吧。   林橘没有辜负崽崽的心意,将鱼肉送进了嘴里,下一秒她愣住了,这个鱼,这个鱼,它怎么会这么腥,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鱼肉。林橘面露难色,为了不辜负崽崽的心意,艰难地咽了下去。   阿政一直小心观察着林橘的表情,见她这个样子,连忙问道:“怎么了,这鱼很难吃吗?”他挑起一块放进了自己嘴里,是正常的鱼肉的味道呀。   林橘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鱼,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就是这个鱼的味道和我以前吃的鱼感觉好像不太一样。”   阿政忙道:“那阿橘吃其他菜吧。”   林橘吃了鲜笋炖肉和甲鱼汤,还是和之前的鱼肉一样的问题,腥味实在是太重了,她只能勉强吃了几块笋,又不敢吃不知名的酱肉,只能就着烤牛肉和着米饭吃完今天的这一顿。   因为不合胃口,所以林橘比阿政先吃完,在一旁捧着脸看着阿政吃饭,能将这么奇怪味道的食物吃的津津有味,果然能成为天下之主、一国之君的人意志非常人可比。   林橘开始认真担心自己的以后了,她从没有想过秦国的饭菜竟然这么难吃,她应该不会是第一个饿死的穿越者吧,那也太丢脸了。   不行,为了穿越者的面子,她必须好好努力,努力研发出人能吃的东西。   吃完晚饭,林橘和阿政一起用青盐抹了牙齿,漱了口,洗了脸,回到了寝殿。   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今晚她要睡在哪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喵喵喵? 第81章睡觉   阿政见林橘愣在原地,拉过她的手走到卧榻前坐下:“怎么了?”   “啊?那个……”林橘看看自己被阿政握住的手,忍不住疑惑,他到底为什么会那么自然而然啊,牵女孩子的手那么熟练的嘛,“那个,崽崽,那个,我,那个……”   “?”阿政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阿橘你想说点什么?”   “啊,就是,那个,哦,对了,小可爱,嗯,对,我去找一下小扶苏。”林橘刚想偷偷溜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阿政拽在手里,“崽,你松一下手?”   阿政瞬间反应过来阿橘想要说什么了,他放松了眉眼,只温声道:“如今天色已晚,扶苏想来早就休息了,你若相见他,也不急于一时,等睡醒了明日再去看他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林橘脚上没穿鞋,阿政顺手把她抱上了床,自己也跟着躺上床,盖好蚕丝被,侧躺着一只手放在林橘的腰上搂住她,往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好了,阿橘,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林橘被突然亲了一口,脑子一片空白,她刚想说些什么,屋内的灯被侍奉的宫女一盏一盏熄灭,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她只能闻到烛火熄灭后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幽香。   身边阿政的呼吸被她尽数感知,阿政的一只手放在她腰上,林橘紧张得脚趾抓地,整个人绷得僵硬,事情到底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试图将阿政的手轻轻拿开,却瞬间被身边的男人搂得更紧,男性低沉的声音在封闭黑暗的环境中微微发颤,溅起林橘耳膜上的一层涟漪:“阿橘,很晚了,睡觉吧。”   林橘心中不禁呐喊,可恶,到底是谁不让她睡觉啊。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林橘侧身面对阿政,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眼睛。   林橘轻声道:“崽崽,我们这样睡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阿政搂着林橘腰的手紧了紧:“哪里不合适?之前阿橘还是小狸猫的时候,我们不是一直睡在一起嘛。嗯,睡了六年呢。”   可恶,男人用语气词很像在撒娇哎!   林橘:“崽,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只是只猫嘛,可我现在已经变成人了呀。”   阿政表示不解:“可是不管是猫还是人,那都是阿橘啊。为什么阿橘是猫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睡觉,变成人反而不行了呢?”   可恶,不要再用语气词了,你以为你是扶苏小可爱吗!   林橘:“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很亲密的爱人、家人和朋友才会睡在一张床上的。”   阿政反问道:“我不是阿橘的爱人、家人和朋友吗?我喜欢阿橘,我记得阿橘也说过最喜欢我,两人彼此相爱,我们是爱人。阿橘照顾我,陪我长大,阿橘是我的家人。阿橘教我治国之法,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阿橘是我的朋友。我们为什么不能睡在一起?”   林橘:“……”你说的歪理如此有道理,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阿政把林橘搂进怀里,搂得更紧了些:“阿橘不想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是为什么呢?是在害怕我吗?”   林橘手指微微颤了颤,陷入沉默。   阿政:“可是,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   林橘突然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黑暗中,她摸上身边人的脸,一点一点摩挲他的眼睛,他的长睫毛,他挺翘的鼻梁,他的唇。   “崽崽,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呢?或许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纸片人呢?   “那不重要,”阿政悄声道,“我能够亲眼看见阿橘,就已经很高兴了。”   林橘又陷入了沉默,她突然有点愧疚,又有点想哭。   于是她真的抱着阿政的肩膀,慢慢哭了起来。   林橘的哭是没有声音的,直到她的眼泪浸透了阿政的肩膀,他察觉到湿意,才发现阿橘在无声地苦。   阿政不明白阿橘为什么突然哭了,他只好把阿橘搂得更紧,轻轻拍打她纤瘦的背脊,小声问:“阿橘为什么突然哭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林橘摇摇头,带着哭腔:“……不是。”   阿政迟疑了一下,轻轻道:“那阿橘是想家了吗?”经过这么长时间和阿橘的相处,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他和阿橘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林橘沉默,没有出声。   阿政指尖微颤,攥紧了拳头,最终又松开:“我……我召集天下方士,想办法……送你回家好吗?……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份能力……就是,在方士到来之前……阿橘可以多陪我一会儿吗……”   林橘依然保持着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轻轻道:“崽崽,很晚了,睡吧,晚安。”   “晚安,阿橘。”   第二天早上,林橘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阿政的身影。   她坐起身,双手环抱住膝盖发呆。   她爱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毛茸茸的小猫咪,天真的孩子,路边好看的小花小草。当然,她也爱崽崽,爱阿政。可这种爱,和崽崽希望她给予的爱,明显是不同的。她不知道该怎么给予回应,不知道该不该给予回应。   哎,做人真难啊,做小猫咪多快乐啊。   一个女声打断了林橘的思考:“女郎,您醒了吗?衣服和洗漱之物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林橘呆了一下,这是以前她还是小猫咪时,照顾她的宫女。等等,那昨天她和阿政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全被她们听到了,啊啊啊啊啊,好尴尬,好羞耻!   那宫女似乎能知道林橘在想些什么,她柔声道:“女郎请放心,王上就寝时奴等并不会留在殿内。”   “咳咳——”林橘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哦哦,好。”   “女郎此刻要起身吗?或是奴命人将早食送进来?”   身为现代人的羞耻感让林橘拒绝在床上吃早饭,她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回应道:“我起床啦。”   林橘先按照昨天晚上的步骤,漱了口,洗了脸,然后对着宫女小姐姐们送来的的衣服发愁。宫女小姐姐送来的衣服是红色镶黑边的襦裙,好看是好看,但这个颜色也太显眼了吧。可她总不能穿着毛绒绒的小黄鸭睡衣去吃早饭,昨天晚饭时已经丢过一次脸了,今天不能再丢脸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让宫女小姐姐帮她换上衣服。   “女郎要梳妆绾发吗?想梳个什么头?”   林橘觉得,宫女小姐姐垂下来的头发就挺好看的,她道:“你帮我梳个和你差不多的吧。”   “是。”   林橘穿好衣服,梳完头,才发现这一身好看是好看,但行动起来也太不方便了。袖子那么大,裙摆都快拖地了,走起路来都容易摔跤,更别提跑步了。   她到昨天用晚饭的地方吃完了早饭,一块夹了肉干和蜂蜜的饼,虽然组合有点奇怪但味道居然还可以,一个鸡蛋,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   吃早饭的时候,她更加觉得身上的衣服不方便了,还好她是个大人,协调能力好,如果是小孩子的话肯定把食物掉到衣服上了。   吃完早饭,林橘问身边的宫女:“阿政现在在哪里?”   宫女心中暗暗惊叹眼前女子的大胆,居然敢直呼陛下的名字,她道:“陛下此时应当正与朝臣商议国事,女郎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奴命人拿一副棋盘过来?”   林橘:“……”不用了,谢谢,她棋艺很烂。   崽崽一大早就去工作不能打扰,林橘想了想,那她去找小扶苏吧。   身为猫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整个章台宫摸透了,自然知道小扶苏现在待在哪里。不用宫女带领,她自己吃完饭漱过口走了过去。   此时,蒙毅正在给小扶苏上课,小公子已经八岁了,已经不用把他当做幼童看待,从今日起可以教他一些高深的东西了。   蒙毅正打算和小扶苏好好讲讲接下来的教学计划,却见小公子的目光突然被门口出现的人影吸引,只听见小公子兴奋地喊道:“阿娘——”   蒙毅立刻惊讶地看向门口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色襦裙,垂着头发,这人便是小公子的母亲吗?更让他惊讶的是,那女子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走了进来,跪坐到了小公子的身边,摸摸小公子的后脑勺。   这样的行为自然极其不合礼数,蒙毅只能勉力道:“夫人来此,是来找小公子的吗?那臣先回避一下。”   林橘立刻摇头:“不是呀,我是来找你的,蒙上卿。”这样称呼,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找我?”蒙毅惊了一下,“臣与夫人素未谋面,不知道夫人找臣有什么事吗?”   林橘答道:“我想学认字,蒙上卿能一起教我和扶苏吗?你不用担心,崽崽……嗯,陛下那边我会去说的。”   蒙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道:“那夫人就等到陛下降下旨意之后,再来这里学习吧。”   “好,那我到时候来找你。”林橘捏了一下小扶苏肉乎乎的小脸蛋,“小宝贝,待会儿见。”   “阿娘再见——”小扶苏乖乖摆手。   蒙毅看着那名女子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哪里都不对劲。   -   林橘回到了原来吃饭的地方,她不知道要在这里生活多久,总不能一直做个文盲。虽然当猫的时候陪着小扶苏,也陆陆续续认了几个字,但猫猫的学习效率太低了,总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不如人类的身体来得清醒。   除此之外,她还得好好想想,她要做点什么,身为阿妈,总不能一直被崽崽养着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勇敢猫猫,开始奋斗 第82章解释   林橘大学读的专业是汉语言,第一份工作是文案策划,虽然学到了不少东西,但因为工作强度太高她辞职了。后来她收购了小时候经常看但现在却在互联网冲击下快要倒闭的杂志社,兼任执行主编顺便带薪摸鱼,摸鱼使人快乐。   现在她在秦国的话,可以做什么工作呢?   林橘心里正想着这件事,却见阿政下朝归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人。林橘记得他们,是甘罗和李斯。   阿政走进来后先看了一眼阿橘,见她似乎适应良好,才对身边的宫人道:“命人去将蒙卿和扶苏请过来一起用午膳。”   宫女很快在殿内重新摆好了矮案和蒲垫,几人各自入座,等着宫女排列整齐将装盛食物的漆器放在每个人的桌子上。   因为还有小朋友在场,所以并没有歌舞表演,只有叮叮咚咚的编钟的声音传来,作为吃饭时的娱乐。   甘罗和李斯自然看见了和陛下一同坐在上首的女子,一边隐隐觉得不合适,一边又在心里暗暗猜测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是谁。从前陛下还是秦王时,也有过朝中事物处理不完,陛下留几个得用的朝臣一起用膳的例子,只是那时候可不会有什么女子的身影。   但既然陛下什么也没说,甘罗和李斯作为聪明人,自然也不会巴巴地去问,等到了时候总能知道的。   午饭比昨天的晚饭要更加丰盛一点,增加了很多林橘认不出来的肉类和蔬菜,至于味道嘛,称不上难吃但也算不上好吃,勉强能入口吧。   等到饭吃得差不多了,宫人给每个矮案上都送了酒,吓得林橘连忙阻止宫人往扶苏桌子上放酒爵:“不用给扶苏倒酒了,给他一杯蜂蜜水吧。”   宫人见陛下没有反驳,连忙应了声是。   小扶苏倒是想说点什么,但是见大家都没有说话,只好委委屈屈地乖乖吃饭。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吃完午饭,阿政就把蒙毅、甘罗、李斯赶去前殿干活了,殿内除了侍奉的宫人,就只剩下阿政、林橘和委委屈屈的小朋友。   小朋友委委屈屈,嘟着嘴踢踏踢踏跑过来抱住林橘的小腿:“阿娘,你为什么不许我喝酒啊?”   林橘还没有说什么,阿政倒是在一旁严厉呵斥道:“扶苏,身为皇子,你的仪态学到哪里去了?”   扶苏立刻松开抱着林橘的手,行了个礼,恭敬道:“阿父,阿娘,对不起,孩儿刚才失礼了。”   林橘蹲下来摸摸小朋友的头:“没关系的,扶苏。刚才我不让人给你送酒,是因为小朋友喝酒会变笨的,等你长大了再喝酒好吗?”   “嗯——”扶苏大力点头。   “还有哦,小可爱,我不是你阿娘哦,所以你不可以叫我阿娘哦。”   小可爱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看看林橘,再看看一边的阿父,又看看自己,最后看向林橘,语气有点迷茫和委屈:“阿娘怎么会不是我阿娘呢?”   林橘也有点无措,因为本来就不是呀,她眼看着小可爱眼角冒出小泪花,把他抱进怀里拍了拍:“小可爱你不要哭啊,阿政,快点过来帮忙。”   阿政施施然站在一边说风凉话:“谁让阿橘你把他说哭的,谁惹哭的谁自己哄。”   可恶,臭弟弟,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小扶苏的眼泪像是打开的水龙头一样,任凭林橘怎么给他抹眼泪也停不下来。而且小扶苏的哭还不是像一般小孩那样放声大哭,他的哭是无声的,只用那双留着泪的大眼睛盯着人看,看得林橘心都要碎了。   见林橘实在没有办法解决,阿政这才蹲下来把扶苏拉到一边:“扶苏,男人不许哭,把眼泪擦掉。”   林橘站在一边内心吐槽,这种方法怎么可能有用啊。   谁知扶苏居然真的用袖子大力抹掉了眼泪,只是眼角还泛着红。   阿政说了第二句:“你阿娘刚才跟你开玩笑,你没有听出来吗?”   林橘目瞪口呆:“????!!!!!”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这也太狗了吧。   扶苏果然将目光看向了林橘:“原来阿娘刚才只是在骗我啊,吓死我了。”   林橘只好无奈笑笑:“是,是啊。”这下一切又回到原点了。   阿政拍拍小扶苏的肩膀,吩咐他:“好了,用过午膳,你回去休息一下,准备接下来的课。”   “是,阿父,阿娘,孩儿告辞。”扶苏行了个礼,背影欢快地离开了。   林橘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阿政对她道:“扶苏向来聪慧,你觉得他真的这么好骗吗?一下子就相信我说的话?我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让你们都必须相互为难而已。”   林橘抿了下嘴唇,有些紧张:“那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一个那么渴望母亲的孩子,好不容易得到母亲,却又打破他的希望,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阿政看着林橘的眼睛,笑了一下:“挺好的,他总要知道真相的,总不能一直活在虚妄当中,那样才是真正的残忍。”有时候,他也不知道阿橘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她总爱给人希望,又总喜欢在恰当的时候将这一份希望打破。   “对不起。”   “阿橘想要对我说什么?”   “崽崽,阿政,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应该和你说清楚。”   阿政沉默了一下,让殿内伺候的那群隐形人出去,拉着林橘坐下,道:“阿橘想对我说什么?”   林橘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阿政你喜欢我,对吧?”   阿政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首先,我非常感谢你的喜欢。然后,为了不辜负你的这份喜欢,有些事我想和你说清楚,”林橘慢慢道,“我最开始认识你,帮助你,并不是出于完全公益的目的,纯粹是因为我一些个人的癖好。所以阿政你如果是因为小时候我帮了你,进而喜欢我的话,我希望你能清楚这一点。”   “阿橘你说的,出于个人癖好,是指什么?”   “嗯,就是阿政你小时候长得很可爱嘛,女孩子总是喜欢可可爱爱的东西的。”   阿政点点头:“嗯,阿橘继续说。”   “然后,如果阿政你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还要继续喜欢我的话。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阿橘不喜欢我吗?”   有一个人那么深情地注视着她,林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也不能算不喜欢。”如果是在现实中有个像阿政这样的男孩子追求她的话,应该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   阿政疑惑:“那阿橘是哪里对我不满意呢?钱财,我富可敌国;权力,我是天下之主;相貌,阿橘不喜欢我这张脸吗?”   林橘:“……”她今天才知道原来崽崽是一个这么自恋的人。   林橘:“但是,如果我们真的谈恋爱的话,我们是姐弟恋哎,这个问题很严重哎。”   阿政:“……????”姐弟恋?这下轮到阿政迷茫了。   林橘好不容易向阿政解释清楚到底什么叫姐弟恋,就听到阿政道:“所以阿橘是想要我留胡子吗?这也不是不行。”他记得阿橘以前就夸过王翦长得好看,就因为他长了胡子嘛,还好过了这么些年王翦早就老了,阿橘应该看不上他了,最近九江郡楚民叛乱,把他调过去平乱吧。   林橘没有想到阿政提取重点的能力居然如此奇葩,她有些无力:“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崽,这件事暂时翻篇,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阿政看向她:“阿橘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扶苏一起,跟着蒙毅学习,可以吗?”   阿政考虑到蒙毅至今未婚,长得也有点危险,便道:“蒙毅并不是扶苏的专职老师,接下来他要到我身边来给我帮忙,我已经重新让人给扶苏找了几个老师,阿橘到时候可以跟着一起学。”   反正都是学认字,跟谁学习倒是无所谓,反正阿政给扶苏找的老师学问肯定不会差。   林橘又道:“崽,我能不能不穿这种衣服,袖子和裙摆太大了,跑步不方便。我记得你以前穿过袖子很窄的衣服,我可以穿那种吗?”   “那是骑装,打猎的时候穿的,”阿政点点头,“我让尚衣令为你赶制几套出来。阿橘还有什么问题,一起说吧。”   林橘指了指他们俩跪坐着的蒲垫:“崽,这样长期跪坐很伤膝盖的,也不利于血液循环,能不能让人做几张桌椅啊。还有床,离地面那么地,其实湿气很重的。”   “阿橘会画图纸吗?我让人照着样子做出来,还有吗?”   林橘:“唔,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阿政摆正了脸色:“什么问题?”   “崽,这里的菜,实在是太太太太难吃了——”林橘终于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呜呜呜呜,就算我这个厨房小白随便用料理机做的东西,也没有这么难吃啊。”   阿政不重视口腹之欲,但他回想了一下阿橘从前送给他的食物——泡面、蛋黄派、麻辣牛肉干、奶茶和数不清的小蛋糕,无论哪一样,似乎确实比他吃到的其他东西要美味得多。   他迟疑地问了一句:“那阿橘会做菜吗?”   林橘:“……”天真,你觉得一个天天依赖酒店外卖和阿姨上门做菜的人有可能会做饭吗?   林橘:“虽然我不会做,但是我会吃,怎么大概知道什么样的做法做出来好吃。”她无聊的时候看的那么多美食视频也不是白看的。   阿政点了点头,没有反驳阿橘的意思,他唤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老太监,指着他对林橘道:“阿橘以后如果有什么小事的话,只管直接吩咐他去做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按理来说,始皇称帝,扶苏就从公子变成皇子了,但是感觉好不习惯哦,还是公子好听一点。   下一章应该不会再纠结了。 第83章改造   阿政和林橘说完,便离开这里去前殿处理公务了。   看着阿政离开的背景,林橘不得不感慨,工作狂果然是有相通之处的,阿政和妈妈好像哦。   她命人去给她取来纸笔,问守在一旁的老太监:“如果我要做什么东西的话,只有图纸,匠人可以做出来吗?需要把人叫过来亲自说吗?”   老太监是秦孝文王嬴柱在世时就跟在身边的老人,算是从小看着如今的陛下长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重视一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突然出现的人。   他揣测着眼前女子的意思,道:“夫人如果想要亲自吩咐的话,奴这便让人去把尚席令唤来。”   林橘:“尚席令是做什么的?”   老太监解释道:“尚席令负责管理陛下的就寝之物。”   “哈?”林橘有些不理解,“床勉强算是就寝之物,但是桌子、椅子这些应该不算吧。除了他之外,朝中还有谁是管理这些事的吗?”   老太监想了想,道:“御府令负责管理陛下的衣物织造和管理,若是像什么灯具之类的,那边也负责制造,此外,永巷令负责管理宫中的宫人和后宫诸人的生活,所以此事应当也与他有关。”   林橘皱起眉头,同一件事可以由三个部门同时负责,这个权责管理的未免也太乱了一点吧;“算了,你先让尚席令进宫吧。”   趁着尚席令进宫的这段时间,林橘画了几张简单的书桌、椅子、床、柜子的图纸,她记得大部分家具是需要用到钉子的,因为不知道秦朝有没有钉子,所以还画了几种她知道的钉子、螺丝、铆钉之类的小零件。   屋内有大量铜制的形状各异的灯具,所以铜应该是不缺的,不知道崽崽这个世界的铁冶炼的怎么样,炼铁需要用煤,还有鼓风箱,还需要用什么林橘就不确定了。   等到尚席令到来的时候,林橘还在纠结之中。   “臣拜见夫人。”一个声音打断了林橘道胡思乱想。   林橘抬起眼看了来人一眼,是个还算年轻的男子,看着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神采奕奕,她原本还以为像是管理这种后宫之事的人,要么是女性,要么是像她身边的这样的老太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好。”林橘有些尴尬,“我让人请你来是想要麻烦你做一些家具,这里是图纸,你觉得你手下的匠人能做好吗?”   尚席令接过老太监递过来的图纸,大概能明白眼前这位夫人的意思,一种一样东西似乎就是将原来的矮案增高了一些,矮榻也是一样,只其中一样,他看不出来这有什么用途。   他抽出其中一张图纸,递给林橘:“敢问夫人,这张图上的器具是做什么用的?”   林橘看了一眼,让尚席令上前凑近一些。她又在另一张白纸上画了建议的椅子,又在上面画了个小人,解释道:“这是坐具,你看,就像这样,人可以坐在上面舒缓双腿,这样就不用一直跪坐跪到脚麻了。”   尚席令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的神情有些尴尬。   林橘察觉到了他的神色,问他:“怎么了,这样的坐具匠人做出来有困难吗?”   尚席令连忙摇头:“夫人误会了,这东西看着简单,匠人能做出来,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   “哦,那就好。”林橘点头道,“因为不知道匠人用什么方式连接,我还画了一张有连接零件的图纸,你可以让人看一下,用不用都可以。”   “是,臣下明白,这些东西制作好大概需要三日的功夫。”他看了眼林橘,“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林橘摇摇头:“没有了,谢谢你,麻烦你跑一趟。”   “夫人客气了,那臣下告退。”   家具的事情处理完,林橘吩咐老太监:“能带我去做饭的地方看看吗?”   老太监有些为难,劝道:“夫人乃万金之躯,庖厨那等污秽之地,夫人何必亲自去看?若是饮食上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宫人传话就好。”   林橘震惊:“厨房可是给人做东西吃的地方,怎么可能是污秽之地?”她之前吃的东西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做出来的呀,林橘瞬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在林橘的强烈要求下,老太监终究还是带林橘去了负责给陛下做饭的尚食局。   章台宫是阿政上朝理政的地方,同时也是他休息的地方。   这样的一个地方,做饭的庖厨自然不可能设置在这里,不然阿政和大臣讨论政事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饭菜的香味,这像话吗?   但专门给阿政做饭的地方距离章台宫也没有太远,林橘出了章台宫,坐上车,很快就到了专门准备食物的宫室。在车上的时候,她真的好想吐槽,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到底为什么要坐车啊。   因为厨房是很重要的地方,老太监还特意展示了一块不知道刻着什么字的玉牌,马车才驶进了这座宫室。   院内,和刚才那个尚席令穿着很像衣服的人正带着一群人向林橘行礼,据老太监所说,这是负责为阿政准备食物的尚食令。   尚食令一边带林橘参观厨房,一边介绍道:“臣之前不知道夫人的口味,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见谅。夫人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臣,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办到。”   依照陛下命人传过来的意思,他如果满足不了眼前这位夫人的需求,他这个尚食令就算是做到头了。   他正在心里为难着,便见这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的夫人,指着蒸饭用的食具鍪柔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尚食令解释道:“回夫人,这是鍪,是用来蒸米用的。”他又指着其他几样器具继续介绍道:“至于这些,是炖肉和煮菜用的。”   林橘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些炊具,应是都是铜做的吧?”   尚食令指着其中一件炊具,应声道:“回夫人的话,除了那一件是用铅贴了面,其他的炊具都是用上好的黄铜制成。”   林橘:“……”虽然她高中的时候物理很烂,但化学和生物的成绩还可以。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无论是铅还是铜,都属于重金属元素。重金属中毒不仅会危害生命,更重要的是它会导致脱发啊。   她犹豫了一下,问尚食令:“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用铁做一些炊具啊?”   尚食令道:“回夫人的话,铁制成的炊具太容易腐化了,不如铜制成的炊具耐用。”   林橘想了一些,觉得这大概和现在铁的冶炼工艺有关,如果铁制品中含碳量太高的话,确实比较容易生锈,这是一时之间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她道:“你命人去打造一些铁制的炊具,以后给陛下做膳,不能用含铜的炊具,可以用铁锅,在这段时间炊具没有打造好之前,就先用陶锅制作。还有,铁制的东西不能长期防水,不然就容易腐化,以后用完铁器之后把上面的水擦干净,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再抹一层油,这样就不容易生锈了。”   尚食令应了是。   林橘又道:“让我看看你们是怎么做菜的吧。”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把食物做得那么难吃的。   于是庖厨内的人纷纷开始给林橘演示蒸饭做菜的过程。   眼看着就要开始,林橘突然道:“等等,你们先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负责做饭做菜的厨丁们不明所以,站成一排,纷纷伸出了手。   林橘再次深吸一口气:“让人打水,你们先把手洗干净,指甲缝里也要洗干净。”   一切终于开始,林橘一个一个看过去,看完了全程。总的来说,就是物资太匮乏,做菜的手段太粗糙,而且在处理像羊肉、鱼肉这样味道比较大的食物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去膻去腥,而是直接烤熟,直接煮熟。   林橘已经彻底没脾气了,她对尚食令道:“这里没有葱姜蒜这样的佐料吗?”   因为叫法不一样,尚食令一时间不知道林橘在说什么,林橘再仔细描述了这几种作物的样子,尚食令才道:“夫人,这些都是药材,您的意思是用这些药材来做菜吗?”   林橘道:“厨丁做菜的时候,可以用这些佐料来掩盖肉身上奇怪的味道。算了,我待会儿让人把它们大概的使用方法写下来,你让人照着学吧。还有,打铁制炊具的时候,记得再打几口锅,待会儿我让人给你画图纸。”   尚食令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恭敬应道:“是,臣下知道了。”   等到林橘坐车回到章台宫的时候,发现阿政正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看她之前画家具时留下来的废稿。   阿政见林橘进来,指着画了椅子的那张图对她道:“阿橘,听说这是你画的坐具?”   林橘点点头:“是呀。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尚席令看到这张图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点奇怪,是不是这种椅子的形状犯了秦国的什么忌讳?”可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带靠背的椅子啊。   阿政咳嗽了两声,脸上也有些不自在:“阿橘是想要坐这样的坐具吗?”   林橘觉得阿政的问法真的是奇奇怪怪:“是给我们一起用的,长期跪坐影响血液循环,对身体不好,健康的办公姿势是很重要的。这个椅子真的有那么奇怪吗?”   阿政解释道:“不是,是因为使用这样的坐具,人会显得很不雅观。”   他见阿橘还是不解,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些东西,道:“这是秦人穿的衣服。”   林橘看着阿政画的画,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所以,崽崽,你一直以来穿的都是开裆裤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内裤的发展历史和纺织技术有关。   --------------------   《拾遗记》(东晋)里记载了秦始皇见过外星人,还说过话。   “有宛渠之民,乘螺旋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论波舟’。其国人长十丈,编鸟兽之毛以蔽形。始皇与之语及天地衫开之时,了如亲睹。”   《西京杂记》(汉)里感觉还写了B超机,古人有时候脑洞还挺大的,某种程度上这也算科幻文吧。   “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掩心而照之,则知病之所在,见肠胃五脏,历然无碍。又女子邪心,则胆张心动。始皇常以照宫人,胆张心动者则杀之。”   ——   虽然这肯定是野史,但好像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第84章腹痛   林橘突然觉得,阿政在她心中的形象有些破灭。当然这也不能怪崽崽,谁能想到秦国的衣服居然会设计得这么奇葩呢?   难怪所有人都穿着长长的裙子,原来大家下身是真空的呀。   林橘画了一张四角内裤和长裤的图递给阿政:“崽,你看,如果大家穿得都是这样的裤子,是不是坐这样子的椅子就不会出事了。”   阿政接过图,评价道:“这样的着装,倒是适合行军之用。待会儿我命人裁剪几套出来,若是好用,导致可以在军中实行。”   林橘咳嗽了两声,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尴尬,她顺势和阿政说起铜制炊具的问题:“用铜制作的器具,虽然在大部分情况下很稳定,但因为它属于重金属,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拿铜制作和食物有关的器具。崽崽,我知道一点点可以提高铁冶炼效率的方法,你拿笔记一下,让匠人们去试试看可不可行。第一点是关于燃料的选择,我听尚食令说冶铁多用木炭,但其实用煤达到的温度更高,崽崽你可以让人寻找一下。”   阿政一边拿笔记录一边问道:“阿橘,煤是什么,长什么样子?”   林橘解释道:“它长得像黑色的石头,但是质地比石头要软,可以燃烧,不知道崽崽你手下的人能不能找到裸露的煤矿。第二点是鼓风机……第三点是高炉……”   关于高炉,林橘只给阿政画了一张非常简单的图纸,然后她又让阿政写了菜谱,和一些常见的菜的做法,以便明日能让人送给尚食令。   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写完,便到了用晚食的时间。   一想到这些食物是怎么做出来的,林橘就觉得头疼,她强忍着陪阿政把晚餐吃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只觉得自己的腹部坠坠的难受。   晚餐过后,趁着时间还早,阿政拉着林橘陪他一起处理公文。   阿政在看公文,林橘在看阿政。   不得不说,崽崽认真做事的样子还是很有魅力的。   只是,她忍不住问道:“阿政,现在全国都统一了,你每天还要处理这么多事吗?”   阿政解释道:“虽然六国已经覆灭,但总有六国旧臣贼心不死,妄图叛乱,这是其一;其二,我想要泰山封禅,所以必须尽快让人修通从咸阳到泰山的驰道,其三,咸阳宫太小,我要修一个新的宫殿。还有我的陵墓,之前修筑的是秦王陵墓,如今我已经是天子,自然要重新修筑天子陵。再加上全国各地总会出点事,加起来事情就多了。”   林橘点点头:“可惜我还有好多字不认识,不然就能给崽崽你帮忙了。”   阿政心中一暖,他看向林橘,握住她的手,干脆道:“那我来教阿橘识字吧。”   “崽崽你不是在处理公务吗?”   “没事,那些事明天也可以做。”   林橘被阿政抱在怀里,像教小学生写字一样,亲自握着她的手带动她的手一起写字,她一边学一边想,崽崽是不是有当昏君的潜质啊。   待到夜深,阿政和林橘放下笔,洗漱之后上床睡觉。   林橘躺在床上的时候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怎么莫名就进入老夫老妻模式了。   阿政照旧把林橘抱进怀里,搂着她睡:“晚安,阿橘。”   “晚安,崽崽。”   睡到半夜,林橘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肚子疼得厉害,不会是晚上吃的东西有问题吧。但是她又懒得起床,只贴近了阿政道胸口,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林橘醒来,正对上阿政担忧的目光。   “阿橘,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把夏无且叫过来了。”   林橘刚睡醒还不太清醒,等她感觉到下身的异常的时候,立刻反应过来,是生理期到了,难怪昨天晚上肚子那么痛。   她有些尴尬,对阿政解释道:“这不是受伤,这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有的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崽,以前没有人给你上过生理课吗?”   阿政只看着林橘,不说话。   就在此时,夏无且到了,他也对阿政说出来同样意思的话。因为夏无且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所以林橘干脆让他离开了。   林橘缓缓地坐起来,夹紧腿不敢乱动:“阿政,你让人给我准备热水,你先出去好不好?”   阿政无法,只好离开了。   章台宫的宫人很快就送了热水和木桶进来,林橘干脆给自己洗了个澡,穿好衣服出来,问等候在一旁的宫女:“你们平时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呀?”   宫人便用木质托盘送上了一个两头拴着绳子的布包:“夫人请用。”   林橘伸手捏了捏布包,问宫女:“这里面装了什么?”   “回夫人的话,是木灰。”   林橘只觉得眼前发黑,这么古老的方法她只有在小说里看到过,太不卫生了吧。她叹了口气,想了想道:“你们去为我取一些干净的布来吧。”   宫人应是。   ……   林橘好不容易打理好自己,宫人也已经将床铺打理干净,阿政便闯了进来,他见林橘虚弱地趴在矮案边上,颇为担心:“阿橘,你真的没事吗?”   林橘摇摇头:“真的没事。”就是秦国没有卫生巾这件事让她很难过,用布真的一点也不舒服。   阿政上前探了探林橘的头,又摸摸她的手,发现都不烫,这才松了口气:“阿橘为什么突然会流血呢?”   林橘无法,只好开办小课堂,给崽崽补全生理知识:“男性和女性的身体是不一样的。人等到十二三岁的时候,身体会发生一些变化。对于女孩,她的身体开始发育,会出现生理期。对于男孩……”   林橘说了一堆,简直把初中时的生理课全部重新给阿政上了一遍。说到最后,她问道:“崽,阿政,这些东西没有人交给你吗?”   阿政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给他上课的几个博士自然不会教他这些东西,阿娘似乎派了几个照顾他的宫女,但是他嫌弃她们没规矩,又把人给阿娘送回去了。至于别的,有谁敢向当时的秦王政说这些呢?大臣们自然以为,秦王政到了这个年纪,宫中又有多国掳掠来的后妃,自然是懂的。   他道:“夏无且和我说过一点点这方面的事,但是没有阿橘你说的详细。”他看了一眼阿橘的脸色,还是很难看:“阿橘,朝食你想吃什么吗?”   “随便。对了,可以给我一杯红糖水吗?我想吃点甜的。”   阿政的手顿了顿,道:“秦国应该没有阿橘说的红糖,但是有蜂蜜和饧糖,都是甜的,我让他们送上来。”   趁着早饭还没有送上来的功夫,林橘紧急询问照顾她的宫女:“秦王宫中有棉花吗?”   宫女愣了一下:“夫人想要赏花吗?”   林橘摇头:“棉花是一种洁白的,丝状的东西,是一种作物成熟之后长出来的,你没有见过吗?”   宫女摇摇头:“奴不知。”   阿政在一旁道:“命人取蚕丝来。”虽然不知道阿橘为什么要用棉花,但听起来那个棉花应该长得和蚕丝差不多。   宫女取来的蚕丝已经卷成了一个线轴,林橘让几个宫女帮忙,把蚕丝抽出来,弄散,缝进布包里。布包做得很快,一个心灵手巧的宫女很快就完成了一个。   阿政好奇地看几人在一旁忙活,好奇地拿起一个捏了捏,问林橘:“阿橘让人做这个,有什么用吗?”   林橘夺过阿政手里的蚕丝布包:“这是给我生理期用的,崽崽你不要乱碰。”   朝食送上来,宫女们转移了做事的地方。   林橘吃了个鸡蛋,啃了两块肉,喝完蜂蜜水,见阿政还待在她旁边,有些奇怪:“你今日不需要上朝吗?”   阿政摇头:“不是每一天都需要上朝的,阿橘,你陪我一起处理公务吧。”   林橘断然拒绝:“不行,我要去和小扶苏一起上课,崽崽乖啊,你自己玩吧。”   阿政无法,只能叹气。   -   林橘走到扶苏上课教室的时候,老师还没有来,屋子里只有小扶苏一个人在练字。   他听到林橘的脚步声,兴奋地喊道:“阿娘——”   “宝宝早上好。”林橘松了口气,看来之前的事情小扶苏并没有往心里去。   “阿娘以后要和我一起上课吗?”   “对呀。”   于是小扶苏拉着林橘坐到他旁边,抱住林橘的腰,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阿娘,我好高兴哦。”   林橘便也跟着笑:“我也很高兴和小扶苏一起上课呀。”   不一会儿,上课的新老师到了,他看着头发花白,但精神气并不差,对林橘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显然是因为阿政提前和他说过了。   老师认真上课,林橘便也认真地跟着学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和蒙毅商量好教学进度,这位老师居然也说起含有扶苏名字的那首诗: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夫人和殿下可知,此诗为何解?”   林橘从前只听到过“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这前两句,以为是描写花草树木的诗歌,可现在听完了整首诗,不免觉得奇怪:“先生,这居然是一首情诗?”   对于林橘这个反应,教她的老先生更是觉得奇怪,像这样天下流传的诗歌,眼前的这位夫人身为女子,居然不知道吗?他刚才那个问题,其实只是用来考问小殿下的。   扶苏回答道:“先生,我知道,这是女孩子写给男孩子的求爱之歌。”   老先生笑着点点头:“小殿下说得很对,老夫教两位怎么唱此歌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你们贵族教育,这么时髦的吗?   ------   文中诗选为《国风·郑风·山有扶苏》 第85章学习   老先生教的歌还是很有意思的,古韵十足,虽然是苍老的男声,但仍然能让人从中体会到一位调皮活泼的女子在对自己心爱的男子大胆地示爱,隐隐得还能从中感受到女子对男子的戏谑。   小扶苏学得兴致勃勃,很快就学会了。   他问老先生:“先生,我学了这首歌,以后是不是可以唱给喜欢的女孩子听?”   先生含笑点头:“此歌虽为女子对男子的示爱,然歌者,传情达意,只此而已,并不必考虑太多。”   小扶苏想了想,歪过头对林橘道:“阿娘,等我以后将这首歌唱熟练了就唱给你听。”   林橘捂唇笑道:“好呀,谢谢小扶苏。”   老先生见此,也只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开始上课。   一早上的时间很快过去,上午的课结束,老先生离开秦王宫,林橘陪着扶苏用了午饭。   午饭过后,林橘问道:“小可爱,下午的课要上什么呢?”   小扶苏摇摇头:“阿娘,我也不知道呀。不过前几次的课阿父都派了王阿兄来教我拉弓。”   “王阿兄?”   小扶苏点点头:“王阿兄是王翦将军的儿子,他叫王贲,他可厉害了,拉弓射箭骑马什么都会。”   “哎呀,扶苏你这么喜欢他呀!”   扶苏大力点头:“嗯。”   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林橘就见到了小扶苏口中喜欢的王贲哥哥,怎么说呢,二十多岁年纪的小孩,长着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像个阳光大男孩。   王贲看到林橘吓了一跳,显然没有见到林橘的心理准备,整个人僵住给两人行礼:“夫人安好,小殿下安好。”   林橘对他笑了一下:“今天要麻烦你了。”   王贲点点头,努力绷着一张脸,对扶苏道:“今日我们学骑马。夫人和小殿下先跟我到马厩挑马吧。”   于是几人前往宫中的马厩,负责喂养马匹的官员向林橘和小扶苏介绍了适合他们的马驹。   王贲先带着小扶苏看马、认马、挑马,学会如何和马相处,才让他挑一匹看上去有眼缘的马驹,对于林橘,则给她挑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   他见林橘从身上的绣袋中掏出饧糖来喂给马,又给马儿梳理鬃毛,便问道:“夫人从前在家中学过骑马吗?”   林橘点点头:“从前跟着朋友学了一点。”她有个闺蜜看上了某个马场的驯马师,便拉着她一起到马场学骑马,等闺蜜成功把驯马师泡到手之后,她已经能骑着马跨栏了。   秦风彪悍,对于女子学骑马这件事,王贲倒也没有多在意,只问道:“那夫人今日要跑上几圈吗?”   林橘摇摇头:“不了,多谢你的好意。”生理期还是不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   王贲见此,便到一旁指点起小扶苏来。   和小扶苏相处的马儿很温顺,在饧糖的诱惑下,很快就和小扶苏熟悉了起来。王贲见此,便让人抱着小扶苏坐到马上,牵着马走几圈体验一下。   林橘在一旁看着照顾马儿的宫人往马背上加了一块简单的鞍垫,给马拴上绳子,便打算把小扶苏往马背上抱。   林橘颇为诧异,就这么一块简单的鞍垫未免也太简陋了些,秦国是没有马鞍和马蹬吗?只是小扶苏现在这样也没有太大的危险,她暂时将这个问题抛下,打算等回章台宫之后再和阿政说明一下情况。   小扶苏在骑马这一块上似乎有些天赋,宫人牵着马没走几圈,小扶苏就可以自己独立驱使着马儿向前走了。   整个下午都是骑马的课程,林橘对此没什么兴趣,便率先回了章台宫,让人拿来纸笔,将自己记忆中的马鞍和马蹬画了下来。   她召来宫人询问:“你去问问看,阿政现在在和大臣谈事吗?方便我打扰吗?”   宫人派人去问了,不一会儿便传了话回来:“陛下此时无事,夫人若有什么事自去便可。”   林橘便拿起图纸跑去前殿寻找阿政,她原以为殿中应该只有阿政一个人在,谁知殿内居然又放了几张矮案,几个她认识或不认识的大臣正在一旁悄悄地处理事情。   林橘走了进去,将马鞍和马蹬的图纸放在阿政面前:“今天我陪小扶苏去骑马,突然想起了这个东西,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阿政接过图纸一看,立刻就明白了图上所画的马鞍和马蹬的作用,他对林橘道:“此物大利骑兵,对我很有用,谢谢你,阿橘。”   “有用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等到林橘走后,嬴政才对殿内的王绾、李斯等人道:“继续刚才的议事,如今各地情况如何,除九江郡外,可还有其他郡县发生叛乱?”   王绾出言道:“王翦将军已经平定九江郡,其他郡县并未传来叛乱,还请王上放心。”   嬴政点头:“如此便好,九江郡所有参与叛乱的官员、将领、平民,一律斩首,株连三族,在九江郡各地筑起京观,朕要让当地楚国遗民看看,造反叛乱的下场。”   王绾应声称是。   李斯身为曾经的楚人,听见故国之民落得如此下场,只觉心中悲凉满地。京观乃人之首级风封土而筑,九江郡不知要变成如何的尸山血海。   嬴政继续问道:“泰山驰道修筑如何?”   王绾禀告道:“回陛下的话,泰山驰道召集了大量囚徒,如今已经修筑完成大半,还请陛下放心,明年必能封禅。”   嬴政点头:“务必使人定期完工。”   王绾:“是。”   最后,嬴政拿起手中的图纸,吩咐人:“命匠作坊的人过来。”   -   到底还是在生理期,林橘回到寝宫之后,又觉得腹部坠坠地痛起来,无法,她只能逼迫自己躺到床上去,睡着了应该就感觉不到痛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恍恍惚惚醒来的时候,殿内已经点上了烛灯,明亮得恍如白昼。   守在一旁处理事物的阿政见她醒了,让人把热好的饭菜送进来,送到床上,让林橘吃饭。   林橘一边尴尬地坐在床上吃饭,一边和阿政说话:“阿政,之前我吩咐人去做桌椅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件事,少府那些职务的权责实在是太不明确了,很多职位的权利都有重复的地方,崽崽,你要不要考虑改一下呀?”   阿政请下笔,看向林橘:“那阿橘有什么好建议吗?”   林橘道:“少府的职位之中,不仅有单单为皇权服务的部门,也有为整个国家服务的部门。我觉得关于君王自己的事和关于朝中的事,最好分出来,不要放在同一个地方。”就像她妈妈身边的几个生活秘书、助理秘书、行政秘书一样,每个人的权责都很明确,不会有推诿的现象。   阿政点点头:“好,我会考虑的。阿橘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林橘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好,我也不知道能在这里做什么。不过这件事不着急,我现在连字都还没有认全呢。”无论是她从事的广告传媒还是出版行业,好像在秦国都暂时找不到能够生存的土壤。   阿政笑笑,建议道:“那等阿橘认完字,来给我帮忙好吗?”   林橘有点犹豫又有点心动,阿政的主意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可是:“如果这样做的话,不会给阿政你添麻烦吗?”   阿政摇摇头:“不会。相反,阿橘你知道那么多东西,肯定能帮我好多。我很期待和阿橘一起处理政务。”   林橘点头:“那好吧。”   几天之后,林橘生理期结束,她开始逐步适应起在秦国的生活。上午和小扶苏一起跟着老师学习,下午陪阿政听大臣汇报事情、处理公务,晚上则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巩固上午的学习成果。   至于阿政上朝的时候,她就找小扶苏一起练字。   这日,林橘正和小扶苏一起捣鼓之前系统商城购买的那个家教机。她没有想到,这个家教机都已经过了五六年了,居然还能使用。说白了,家教机就是简易版的平板电脑,只是没有平板那么多功能而已。   这个家教机里这样的故事都已经被小扶苏听完了,林橘原本以为这个家教机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教机居然有百科全书资料库。   阿政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大一小两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小扶苏听到阿政走进来的脚步声,抬起头,满脸惊喜:“阿父,你快过来看!”   阿政凑近一看,便看见有一个长得像大鸟的神奇之物飞在了天上,画面一转,这只大鸟居然是由人操控的。他虽然已经知道阿橘的神奇之处,这也没有想过这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飞天遁地之能,他刚想要说话——   “这不是神仙,也不是仙法。”林橘果断否定了他心中的想法,“阿政,这是飞机,是人制造出来的一种交通工具,和你乘坐的马车是同样的东西,只不过速度更快而已。”   阿政见林橘这样说,虽然心里还是觉得神奇,但却不再提仙术仙法了,只问道:“阿橘,那你有办法造出这样的大鸟来吗?”   唉,阿政为什么觉得她能造出飞机来呢?她在阿政心目中这么厉害吗?   林橘果断摇头:“我不会造飞机,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需要很多人才能完成的工作,而且依照秦国目前的技术条件,也造不出飞机来。”   阿政听了这话,虽然心中有些遗憾,却也知道自己是在异想天开。   他先让扶苏和林橘把家教机藏好,才吩咐守在门外的宫女进来。   宫女手上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三枚大小不一的玉环。   阿政分别将其中两枚玉环交给林橘和扶苏:“这是用和氏璧制成的白玉环,我们三人一人一枚,佩戴在身上。”   林橘拿起托盘中的玉环,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纹路,玉环晶莹剔透,用黑色的绳子打底,煞是好看。   她回忆起之前见过的那块和氏璧的大小,不由问道:“那剩下的玉用来做了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阿橘会造飞机吗?   林橘:…… 第86章金人   阿政回答道:“剩下的玉再做玉环不合适,干脆让人做了块玉玺,那块玉玺还要雕些东西,工匠还没做好。要是阿橘好奇的话,等工匠做好了,我拿来给你看看。”   林橘冲他一笑:“好呀。”   小扶苏捏捏手中的玉环,突然问阿政:“阿父,猫猫跑到哪里去了呀?这几天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问宫里的其他人他们都说不知道。我好担心它呀。”   林橘有些心虚,莫名地咳嗽了一声,等着阿政的回答。   阿政看了林橘一眼,又看向小扶苏,答道:“那只小狸猫她……她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小扶苏一脸惊喜:“是真的吗?我还以为猫猫跑丢了呢,好担心哦,原来猫猫没事呀。”   阿政随意应了一声,摆正了脸色,试图转移话题:“扶苏,你身为皇子,切不可玩物丧志,这几天你学了些什么?”   小扶苏便一五一十地和阿正说起他这些日子学习的收获,林橘在一旁悄悄地松了口气。   阿政考察了扶苏的功课,见他努力刻苦,便提议道:“工匠坊中正在建十二金人,之前手下人来报,如今已经有了大体的样子,朕带你们出宫看看好吗?”   “好——”扶苏兴奋应道。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林橘有些好奇,询问阿政:“阿政,十二金人是什么?他们有什么用吗?”   阿政笑而不语:“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出了宫门,禁军在前方列队引路,之后是引路车,然后才是阿政等人乘坐的封闭马车,最后是守卫后路的禁军。   马车行驶在咸阳城中,道路出乎意料的开阔,路上没有什么人,林橘想象中的酒馆、饭店、商铺之类的建筑通通不存在,有的只是充满威严的府门。   林橘放下帘子,捏了一下小扶苏的脸。   小扶苏突然被阿娘捏脸,有些懵懵的,于是他站起来,也往阿娘脸上悄悄亲了一口。   “咳——”阿政咳嗽了一声,示意扶苏做好,对林橘道:“阿橘觉得这咸阳城如何?”   林橘想了想,评价道:“道路很开阔也很干净,只是为什么路上都看到什么人呢?”   阿政解释道:“秦王宫周围住的都是朝中重臣和从全国各地搬迁来的富户豪绅,而且我还打算让人扩建秦王宫,自然要留出足够的地方。若是阿橘想要见很多人的话,大概只有在市坊和工坊能够看到了。”   林橘尝试着理解了一下阿政的意思,回忆之前养崽时所看到的市坊:“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是不是所有的贸易都是集中在一个地方进行,咸阳城中的居民也都有固定的居民区,工匠们有固定的工匠区域?”   阿政点头:“就是这样没错,我今日要带你们俩去看的就是建造金人的工坊。”   林橘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样的一个社会分工模式:“所以,秦国并不存在饭店、酒馆和其他的娱乐设施吗?”   虽然从前没听说过这几个词,但也能从字面上了解它们的意思,阿政解释道:“秦律禁止黔首聚众饮酒,违者罚金。”   “亲戚朋友之间也不能聚会喝酒吗?这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一点?”   阿政道:“如果那户人家死了人,可以稍微聚一聚,其他情况下不行。”   “为什么呀?”林橘有一点点不理解。   “阿橘,你所在的国家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吃饱饭?”   林橘点头。   “但是秦国不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足够的食物吃饱。而酒是用粮食酿造的,如果粮食用来酿酒,那么人吃的粮食就会变少,而且人们聚在一起喝酒,容易闹出事情,所以才有了这条规定。”   “好、好像是有点道理哦。”林橘又问道,“所以为了管理他们,平民也没有可以用来娱乐的地方?”   阿政现在真的有点好奇林橘之前所在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了,他看向小扶苏:“扶苏,你来给你阿娘解释吧。”   小扶苏想了想,说道:“阿娘,有些歌舞平民是不能看到的,有些歌舞只有阿父能看,有些像蒙上卿、王哥哥他们家也能看。但是,黔首可以唱歌,也可以跳自己能跳的舞,秦律是不会管他们的。”   林橘点点头,明白了父子俩想表达的意思,在这个社会里,高端艺术是被贵族上层垄断的,是排他的,非平民化的。   她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事情,恰在此时,马车停了,他们已经到达了建造十二金人的工坊。   林橘原本以为,阿政所谓的带他们去看十二金人指的是还要进到工坊里面去,但是当她走下马车的时候,她看到了怎样惊人的一幕啊。   十二个三四层楼高的金人整齐地竖立在渭水边,像是守卫在渭水河边的一列战士,在金人的旁边是一些铸好的高台,上边正有人继续进行着一些修补和建造工作。   如果是在现代,这样的工程并不能让人称奇,毕竟一些奇葩的旅游景点还会特意造一些巨人作为旅游项目。   可这是在秦国,一个如此贫乏的科技落后的时代,居然能造出这样令人惊叹的壮观的建筑,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小扶苏也在一旁发出感叹:“哇,阿父,这些金人好高啊。”   阿政笑笑,询问一旁的林橘:“阿橘觉得如何?”   林橘心中狂跳,眼睛望着河边的金人,赞叹道:“很厉害,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建造出这样的铜像,真的很厉害。”   她忍不住问道:“秦国居然能有这么多铜来建造金人吗?”就算是现代,这样庞大的铜像建筑也得耗资十几亿吧。   阿政笑答道:“六国之兵,皆收于秦,自然可以办到。”   林橘缓缓愣住,阿政的意思是他把六国的兵器就收集起来,就用来建造了这十二个金人?这也太……林橘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阿橘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林橘看了一眼,还在满脸兴奋的小扶苏,摇了摇头:“阿政,这件事回去之后再跟你说。”   “好。”   马车沿着渭水河岸缓缓前行,让林橘和小扶苏能尽情欣赏这十二个铜像。这十二个金人还需要刻上铭文,所以还不算真正完工。   马车在渭水河边绕了一圈,阿政问两人:“还想去什么地方玩?要不要去坊市看看?”   小扶苏满脸兴奋:“好啊好啊。”   于是阿政又将两人带去了城东的坊市,这个方式主要是用来交换布匹和粮食的。几人自然不会亲入坊市之中,只不过是在城楼上看一看坊市中的人而已。   坊市中人来人往,秩序井然,每个区域都作出了明确的规划。   “阿父,这里的人好多呀。”   阿政伸手摸摸扶苏的头,没有说话。他见从刚才起林橘就一直沉默,问道:“阿橘有什么想要或者想买的东西吗?”   林橘想了想道:“那让人给我买一些种子吧,什么种子都可以。”   手下人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收集成了市面上所有的种子。   等到扶苏对这一切都不再好奇,三人便乘车回到章台宫。   后殿内,阿政让乳母把小扶苏抱下去休息,领退宫中众人,才对林橘道:“阿橘刚才想对我说些什么?”   “阿政,那十二个金人,是用六国收集的兵器做的,对吧?”   之前林橘让人建造的桌椅已经建好,阿政拉着林橘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剥好的松子来,放在林橘面前:“对,阿橘你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吗?”   林橘摇摇头,她知道这是古代,不是现代,虽然那十二个金人的铸造在她看来有些资源浪费,但也不失为一种具有象征性的建筑。就像这历史上的许多王朝宫殿一样,这些宫殿不仅建得繁华,更多的是透露出威严,代表着皇权的至高无上,让人从心里就感受到皇权带来的压力。那十二个金人也是一样的道理,代表着秦国至高无上的武力和权威。   只是林橘从这件事中却看出了阿政的担心:“阿政,你之所以要收缴六国的兵器,建造十二铜人,是担心六国的百姓造反吗?”   阿政拈起一颗松子送进林橘嘴里:“是又如何?六国之兵皆已收缴,天下只有秦国手中有武器,那些遗民自然就不敢犯上作乱。”   林橘深吸了一口气:“阿政,如果你真的想要治下的百姓不作乱,只靠武力威胁是没有用的,就算失去了兵器,他们也还可以用木头,只要他们想,总能找出办法来的。只有国君真的去爱护他们,让他们吃饱穿暖,免受苛捐杂税,日子过得好了,他们自然不会造反。”   阿政笑了,他帮林橘整理了一下头发,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阿橘,你太天真了。国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乱,至削;国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至强。这世间人性本恶,只有让他们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用武力去威胁他们,时刻警醒自己的行为,他们才不敢犯上作乱。”   林橘简直觉得阿政不可理喻:“人不是动物也不是机器,他们能察觉到好,察觉到坏,只有对他们好,他们才会反过来对你好,难道阿政你不想用平民爱戴你吗?”   阿政同样不理解林橘的想法:“为什么我要考虑一群平民的想法?他们只要能种田,为国家生产粮食就好了。”   林橘终于发现了自己和阿政的矛盾之处,她努力向阿政解释:“可是如果人们被压迫到极限,连活都活不下去了,是一定会反抗的。”   阿政想了想道:“阿橘,你的想法有点像荀卿的想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为什么偏偏是秦国打下了天下呢?”   林橘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将自己的观点强行灌输给阿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她想了想道:“阿政,你还记得之前给战士遗孤建的学校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国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乱,至削;国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至强。《商君书》 第87章法礼   阿政点头:“自然记得,在原秦国境内,各郡县均有此类学校,特意派了学宫中的学士去教他们认字,阿橘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那些孩子既然认字,那相较起其他人来,必然是可造之才,阿政你要如何用他们呢?”   “他们虽说识字,却也并不能成为精通典籍的各家学士,要么遵从他们的父辈继续从军,要么便是在各郡县中当个小吏,仅此罢了。”   林橘突然好奇道:“阿政,秦国各个郡县的官员是怎么选出来的呀?不需要经过一定的考试吗?”   阿政摇头:“各郡县官员自然是由各家推举而出,或为豪门显贵,或为宗室子弟,无不是大家出身。”   “也就是说,各地的官员都是由贵族和官员们推选而出,秦国的普通百姓如果想要改变自己的阶级,就只有从军这一条路可走。可是现在天下已定,就算各地还有些小叛乱,能打的仗也是越来越少,那那么多数量庞大的士兵要怎么办呢?让他们卸甲归田吗?”   阿政笑道:“这倒不必担心,仗是打不完的,我还想让人去拿下百越呢?天下何其之大,将士们怎么会没有用武之地呢?”   林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努力将自己从阿政的语言逻辑中解放出来:“可是,总不可能一直打仗吧,将士们总有需要休息的一天,而且秦国已经支撑了这么久的战争,难道它还能继续支撑下去吗?百姓们总希望能在战后过安稳日子的。”   她见阿政不说话,声音不免放缓:“阿政,我对战争了解的不多,对政治了解的也不多。可是身为一个平民百姓,我渴望的是和平富足的生活。我相信无论是秦国的百姓,还是剩下的暂时没有完全归顺的其他六国的百姓,他们希望的都应该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生活,没有战争,能有自己的房子和田地,能够吃饱穿暖,夫妻恩爱,生儿育女。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手中有武器,那些武器也只会用来驱赶山林中的动物,而不会用来对抗给他们带来幸福生活的官吏。阿政,你觉得呢?”   阿政看了眼旁边的人,神情不免放松了些:“阿橘你之前所在的地方,是能让人吃饱穿暖、安康喜乐的国家吗?”   “基本上算是吧,吃饱穿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因为我们那里人太多了,房子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有点困难。”林橘笑道,“但总体来说,百姓的生活还是越来越好的。”   阿政拉过林橘的手,放在手中把玩,眉头微皱:“之前,我一直在犹豫一件事情。阿橘送给我的稻米种子,确实是神种,产量直接比原来翻了十几倍。但是神种目前只在关中和蜀郡种植,并未推广到其他地方。虽说水稻需要水,全国的很多地方都不能种植,但按照气候和水源来说,九江郡和长沙郡才是最适合种植水稻的地方。”   林橘将阿政的隐忧接下去:“但是这几个地方,以前是楚国的土地,阿政你担心将这么重要的种子在这些地区推广开来,楚国遗民一旦吃饱饭,就会犯上作乱。”   “这天下之中,除了庶民,更有氏族,氏族在各地树大根深,难以拔除,一旦让他们得到了产量如此高的种子,后果不堪设想。”阿政见林橘看起来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给她举了个例子,“阿橘可知道田氏代齐之事?”   林橘摇摇头:“我只知道齐国是秦国最后一个灭掉的诸侯国。”   阿政点头:“齐国原本应当姓姜,为吕尚之后,可后来齐国国中田氏逐渐壮大,收复齐国人心,齐国官员皆为田氏及其附庸,终而封侯,取吕氏而代之,田氏成为齐国国君。”   “可是刚才阿政你自己也说了,田氏之所以能取代吕氏,就是因为他们得到了齐国民心。若是阿政你得到了六国民心,就算剩下的六国贵族再怎么作乱,他们手中无人,又有什么用呢?”   捏着林橘的手,阿政陷入了沉默,这和他以往学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林橘悄悄地捏了一下阿政的耳垂:“崽崽,自信一点,你是最棒的。不要觉得害怕,相信自己的掌控力。”   “阿橘,你让我好好想想。”   “好。”   -   次日,阿政召见了荀况,开门见山:“朕想要向荀祭酒请教治国之道。”   荀况有些诧异,这些年他身为学宫祭酒,一直负责培养人才,前些日子甚至派他去教导秦国小公子和夫人,但秦王对于他提出的治国之道,却从来都是听之任之,今日不知为何居然问起了他。   荀况拱手道:“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陛下应当礼法并施,方为治国之道。”   阿政看了一眼荀况,不确定阿橘的想法到底是和荀况不谋而合,还是在之前的上课过程中受到了荀况的影响。   他吩咐道:“来人,赐坐。”   荀况原以为宫人搬上来的应该是蒲垫,没想到却是一样怪模怪样的东西,他不确定眼前的陛下是不是故意想要让他出丑,只好谨慎地坐了下去。   阿政在座上看的分明,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继续问荀况:“如今天下初定,荀祭酒觉得具体应该如何呢?”   荀况道:“秦国以法治国,民多知法而不知礼。无儒,乃秦之所短。陛下应当命人往各郡县宣扬礼法,使民知礼守法。此外,还当破除巫邪,驱逐业儒,重塑风俗,轻徭薄赋,以致天下太平安康。”   “‘驱逐业儒’为何解?荀祭酒不也一样是儒者吗?”   荀况摇头:“虽我等皆为儒者,然此儒非彼儒,有些儒者,以儒学为业,庸俗鄙陋,拘泥于小节小礼,不知变通,不当用。”   阿政点头道:“你这说的倒是实话,有些人确实是国之蛀虫,迂腐不堪。‘破除巫邪’又作何解释?”   荀况:“此前,各国国君不明礼治国,反倒信邪巫邪之道,相信装神弄鬼的巫祝,乃至大旱大蝗皆祭天求神,信奉巫邪,此乃大谬。大旱,求神祭天又有何用?国君理应新修河道水渠,来减少旱灾;大蝗,则须命令庶民捉捕蝗虫,以免造成损失,怎能求天祭神,何其可笑?”   阿政回忆起自己刚刚登基时,国中大旱,为民求雨之事,他记得当时求雨成功之后,阿橘对他说的却是这世间并无神灵,之所以会下雨,不过是因为声音影响云层而已。   再联系眼前荀况的话语,他更是觉得这两人之间的观点有相似之处。   只是鬼神之说乃是大事,阿政虽然在林橘的影响下不信鬼神,但表面上还要装出个样子来,哪有像荀况这么激烈的,他不由问道:“荀祭酒不信鬼神,那可信天命?”   荀况捋着胡子笑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所谓天命,不过是顺势而为。”   “那祭祀呢?这不是祭鬼吗?”   荀况摇头:“祭者,志意思慕之情也,乃尽人道而非鬼事也。”   阿政:“朕还有一事,想向荀祭酒求教。如今六国虽定,然各地仍有心怀不轨、犯上作乱者,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荀况沉思片刻,回答道:“陛下所忧,不过是担心六国公卿叛乱罢了。一者,陛下当轻徭薄赋,取六国民心;二者,六国公卿之中,亦有地位高者,地位低者,士、卿、公、侯,利益各不相同,陛下何不分而化之,以保太平?”   “祭酒言之有理,朕会仔细考虑,再做决断。今日便先请回吧。”   阿政命宫人送走了荀况,想起他的几个弟子,李斯、韩非、张苍,性情各不相同,却没有一个像他这个老师的,实在是有趣。至于今日荀况所言,虽然有几分道理,但若想在秦国实行,只怕也有些矛盾之处。   他先将今日所思所想记下,放下笔去寻阿橘。   结果,他没有找到阿橘,反倒在扶苏房内寻到了一只和小扶苏玩得正开心的橘猫。   小扶苏看见阿政进来,举起猫猫兴奋地向他展示:“阿父,你看猫猫真的回来了,我好高兴呀。”   阿政走到扶苏面前,接过他手中的小橘猫,摆起一张严父脸:“扶苏,你只顾着和猫玩,今日可学到了什么?”   小扶苏低下头:“今日老师没有来上课,我和阿娘一起复习前面之前学过的内容。”   阿政心中了然,荀况都被他叫走了,哪来的老师给扶苏上课。他严厉道:“那你可知错?”   “是,孩儿错了,孩儿不该贪玩。”   阿政点点头,拍拍扶苏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坐下好好好练字吧。”说完抱着猫离开。   回到寝殿之后,阿政把猫放在新做出来的床上,屏退宫中众人,无奈道:“阿橘,你变回来吧。”   小橘猫爬进被子里,眨眼间床上便出现了一个人,林橘嘟嘟囔囔道:“阿政,你不要对小扶苏那么严厉嘛,他还小呀,贪玩是小孩子的天性呀。”   阿政坐到床边,板着一张脸:“让他玩你?小孩子不知轻重,伤了你怎么办?再者,他已经快九岁了,已经不是幼童了,怎能对功课松懈?”   “可是小扶苏在上课的时候很认真呀,做作业的时候也很认真,他已经一连学了十几天了,让他休息一下嘛。”林橘替小扶苏求情,“难道秦国朝中的官员,就是一直工作,没有休息放假的时间吗?”   阿政回忆了一下秦律,摇头:“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当你手下人真不容易。   ---------------------------------   历史上这个时候荀况应该早已经去世了。荀卿说的话部分出自《荀子》。 第88章下雪   从阿政口中听到秦国官员没有休息日这个答案,林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想说三个字:   惨!惨!惨!   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林橘再次向阿政追问确认:“难道秦国一年到头就没有什么节假日吗?那春节呢?有春节吗?”   阿政想了想回答道:“一年之中有蜡祭,用于驱邪避害,祭祀祖先,在此期间秦人可以饮酒设宴,不知道和阿橘口中的春节是不是一回事?”   “听上去好像有相似之处,那秦国除了蜡祭之外,就没有其他节日了吗?大家没有其他可以休息的时间吗?”   阿政缓缓摇头:“秦国没有阿橘所说的节日,阿橘所在的国家有很多休息的时间吗?”   林橘扳着指头给阿政数数:“在我那里,有春节、清明节、劳动节、端午节、中秋节、国庆节和元旦,一年中的这些日子总是要放假的,除了这些日子之外,人们每工作五天,就要放两天。”   阿政皱起眉头:“这样算起来,一年之中岂不是有小半的时间都在放假?若是一年中太多时间让庶民休息,庶民们要怎么种田、行商、服劳役呢?”   林橘想了想道:“这应该是由生产力水平决定的,嗯,秦国暂时应该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更好的休息才能更好的工作,其实崽崽你对你手下的人仁慈一点,他们也会对你更忠心呀。”   阿政:“让我考虑一下。”   “对了,阿政,你要不要给小扶苏办个小学呀?我不可能一直陪着小扶苏一起学习,但是小扶苏一个人学习又太孤单了,你能不能找一些小朋友来陪他一起学呀?”   “好,我找一些孩子来陪他一起学习。”顺便也让他学学怎么培养自己的底班。   说着说着,便到了用午食的时间,林橘对今天这一顿特别期待,因为尚食令和她说,负责做饭的庖厨们已经学会如何使用铁锅了,他们也终于能够顺利地利用一些香料给肉类去除腥味了。   阿政看了眼今日宫人端上来的菜色,发现与以往相比,肉菜的香味似乎更浓郁了些,上面甚至还泛着油光。他用木箸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果然比起往常要更加可口些。   林橘也尝了一口,也就是一般般正常现代人做出来的水平吧,但总算没有到达以往那难以下咽的程度了。   阿政见林橘还是一副表情淡淡的样子,不免道:“阿橘,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熊掌?鹿茸?鱼翅?海参?”   林橘摇摇头:“崽,你刚才说的那些一半都在保护动物名单上,我不是想吃特别的东西,而是秦朝做菜的时候调料太少了。我想吃辣,但是秦朝又没有辣椒。”   阿政想了想,让人送上茱萸酒,给林橘倒了一杯:“茱萸是辣的,阿橘要不要尝尝看?”   林橘:“……”   林橘端起水晶杯一饮而尽,与其说这是酒,倒不如说这是醋吧,虽然有些辛辣味,但更多的还是浑浊的苦涩,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林橘喝了一杯就不想喝了,连忙扒了两口饭把嘴里的味道咽下去,比起味道奇奇怪怪的酒,她瞬间觉得眼前的这些菜好吃了起来。   午饭之后,阿政去处理公务,林橘找到小扶苏抱着他睡午觉。   小扶苏抱起来香香软软的,林橘瞬间觉得自己好幸福,她往小扶苏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渐渐进入了梦乡。   小扶苏一脸懵的被阿娘抱到床上,一脸懵的被阿娘亲亲,一脸懵的被抱着睡觉。他想了想,悄悄往阿娘脸上亲了一口,安静地闭上了眼。   屋子里生着地龙,暖如春意。   今日要处理的事情不多,阿政闲暇之余,回到寝殿看到的便是一大一小两个人睡成小猪的模样。他眉间松了松,替两人捻了捻被子,看着他们睡了一会儿,又继续回到前殿处理公务了。   林橘一觉睡醒,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没有吵醒小扶苏。   跑到隔壁屋子洗脸穿衣,宫人为她送上厚衣服:“夫人,屋外下雪了,这天冷得很,您多穿一点吧。”   “下雪了?”林橘满脸兴奋,她跑出殿外一看,天空中果然飘着雪花,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几个宫人正在大雪中努力扫出一条路来。   林橘让自己身边的宫人去阻止那几个扫地的人:“这么大的雪,就这么扫是扫不干净的,让他们回去歇歇,等雪停了再扫吧。”   “是。”   身为一个南方人,林橘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她忍不住伸出手,接住天上飘下来的雪花,鹅毛大小的雪花飘飘扬扬,落在她的手心里,被她手中的温度温暖,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   林橘实在是太兴奋了,她忍不住抓起地上的积雪,捏成拳头大小的一个雪球。   “阿娘,你在做什么?”小扶苏睡醒了,穿好衣服从屋子里跑出来,便看见庭院中阿娘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小可爱,你醒了,我们来堆雪人吧。”林橘兴奋道,“堆三个雪人,一个阿政,一个扶苏,还有我。”   “好呀——”小扶苏拖长了声音应道。阿娘现在好像小孩子哦,居然这么喜欢玩雪。   玩雪冻手,等到林橘和小扶苏把雪三个雪人堆完,林橘的手都快没有知觉了。   但是看着眼前三个手拉手排排坐的雪人,林橘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她!   今天!   一口气!   堆了三个雪人!   这世上还有谁比她更幸福!   林橘兴奋地把扶苏抱进怀里:“小可爱,我们好厉害哦。”   “嗯,阿娘很厉害。”   头上突然出现一片阴影,林橘回头一看,是阿政打着伞站在她身后。   他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捏住林橘的脸:“你真是玩疯了,快点带着扶苏进屋子里暖暖吧。”   林橘有些脸热,她不明不白地呜了一声,跟着阿政进了屋。   屋内烧着地龙,摆着火盆,两人进屋之后,阿政又让人送上热水,让他们把手放在水里恢复知觉。刚才两人玩雪的时候把衣服弄湿了,又让两人换上干净衣服。   林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总觉得刚才自己像小孩子一样玩雪,好像在崽崽面前很丢脸。   三人吃过晚饭,阿政让人把小扶苏带回去休息,今天没有多余的公务,洗漱之后,屋内便只剩下了阿政和林橘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林橘今天躺在床上的时候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   阿政习惯性地把林橘抱进怀里,忍不住笑话她:“原来阿橘这么喜欢玩雪啊。”   “嗯?崽,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没有没有,”阿政连忙否认,“我只是觉得今天的阿橘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想来是屋中太暖了,林橘莫名觉得有些燥热,她回忆起今天阿政捏她的脸,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指,屋内还没熄灯,她把手伸出被子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双小胖手,为什么她的手就不能长得像阿政的手一样好看呢?   她忍不住抓过阿政的手比较起来。   阿政觉得,今天的阿橘确实有些奇怪,他侧着身看向躺在身边的阿橘,见她眼神迷离,忍不住道:“阿橘,你是不是喝醉了?”   林橘送给他一个白眼:“中午喝的酒,怎么可能到晚上才醉啊?阿政你这个大笨蛋。”   阿政想想,觉得也是,他出声道:“那早些睡吧。”   宫人熄了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床上窸窸窣窣,阿政只觉得有双手在他身上乱摸,他忍不住钳住林橘的两双手:“阿橘,你今晚是怎么了?你想要什么?”   林橘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困成一团浆糊,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只随意地哼哼了两声,然后抱住了阿政,睡着了。   阿政有些无奈,他把林橘脸上的头发拨开一些,抱着她,捻好被子。今天的阿橘抱起来似乎格外的软,他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也闭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阿政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正睡得香甜,肤若凝脂,面若桃花。阿橘的睡姿不好,露出一小片香肩,诱惑着人探寻。   阿政伸手,帮林橘拉好衣服,只这样静静看着她。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或许有一天她会像从前一样突然消失,而他如今已经燃尽了能够实现愿望的火柴。   怀里的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往阿政唇上亲了一口:“崽,你今天看起来有点帅哎。”   阿政伸手轻轻摸上被阿橘亲过的薄唇,好像和以往的都不一样,他见林橘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她:“阿橘,可以再亲一下吗?”   林橘睁开眼,直面眼前一张威严中带着深沉的俊脸,她想了想,双手抱住那张脸,直接亲了上去。   阿政记得,他以前读过一个故事,一个水潭里有两条鱼,水潭里快要没水了,两条鱼便互相用吐出的泡泡濡湿对方,相濡以沫,以此求生。   他现在和阿橘,似乎就是相濡以沫的关系。   唇舌交融,不分彼此。   一吻毕。   林橘双手抱膝陷入沉默。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阿政用手指戳了戳她,林橘缩在自己的膝盖里不抬头。   “阿橘。”   林橘没有回应。   “阿橘。”   林橘继续装死。   “阿橘。”   林橘沉默以对。   “阿橘,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的皇后呢?”   林橘抬起头,看向阿政:“你们秦国人,都是在床上求婚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应该大概可能不是吧 第89章火柴   阿政小心翼翼地看着阿橘:“那阿橘你同意了吗?”   林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面对着阿政,认真地看着他:“阿政,我不知道对你来说婚姻意味着什么,但是于我来说,婚姻是责任和牵绊。两个人一旦结为夫妻,势必要对对方负责到底。我性格脱跳,不是一个非常能负得起责任的人,所以也害怕承担责任。所以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回答你。”   阿政:“所以,阿橘不愿意嫁给我,对吗?”   林橘:“我不知道。”   阿政:“那阿橘喜欢我吗?”   林橘愣了一下,对阿政,自然是喜欢的。一个愿意事事以她为先,处处为她考虑的人,她自然也不免心动。可是这种心动,还没有到能和婚姻等同的程度。更何况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存在着三观上的矛盾和分歧。   林橘并不是一个愿意进行妥协的人,想来,阿政也是一样。   林橘直言道:“我喜欢阿政,但这种喜欢的程度并没有到我要和你结为夫妻的程度。我是被家里宠坏的小孩,性子倔,脾气大,臭毛病很多,相信经过这段时间你和我的相处,阿政你应该也体会到了。我觉得婚姻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命题,我需要认真考虑,你也需要认真考虑,阿政,你再仔细想想,你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小时候对我帮助你的依恋,或许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阿橘,是在害怕我吗?”阿政看向林橘,深吸了一口气,“阿橘以前和我说过,要守男德,我虽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但从你的言语间也能体会到其中的含义。我愿意遵守阿橘的世界的规则,在这样的情况下,可以请阿橘好好考虑一下嘛?”   阿政起身,往床边的柜子里敲了敲,取出一个木匣,从木匣中取出一个容臭,打开容臭,里面是一个陈旧的火柴盒,火柴盒里只剩下一根完好无损的火柴。   阿政把火柴盒放进林橘的手心里:“这是燃尽了所有的火柴之后唯一剩下的一根火柴,阿橘,我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你。你以前给我讲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的时候,告诉我,要有浪漫主义和想象力,小女孩最后的愿望实现了,我的愿望能够实现吗?”   林橘没有回答,沉默地攥紧了手中的火柴盒。   阿政笑了笑;“我起床了。阿橘,你要是还困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   他起身离开,屋中只剩下了林橘和她手中的那盒火柴。   火柴盒上满是墨迹,是当初阿政用来测试纸的用途时留下的。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他只是静静地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一个林橘自己也不知道的答案。   林橘忍不住打开游戏界面,随意滑动着曾经的购买记录,这些都是她和阿政曾经的回忆,她叹了口气,关上了游戏界面。   她起床,吃早饭,跑去和扶苏一起上课。   新的老师还没来,宫学也还没建好,两人依旧复习之前学过的内容。   林橘忍不住看向扶苏:“小可爱,你觉得我要不要和你阿父结为夫妻呢?”   听到这话,扶苏眨了眨眼,小心地放下笔,将砚台挪得远了一些,才认真坐回到林橘身边,问她:“那阿娘喜不喜欢阿父呢?”   林橘点点头:“喜欢。”   “我知道阿父很喜欢阿娘,既然阿娘也喜欢阿父,那阿娘在担心什么呢?”   林橘认真想,她相信阿政对她的感情,但是不相信一个封建帝王。现在她还是这个时代的客人,她可以自由地选择融入或者不融入这个时代,但他们俩一旦真的结为夫妻,意味着她被捆绑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上随波逐流。   但面对扶苏,林橘却说道:“我不知道,你阿父对我的喜欢,能喜欢多久?”   小扶苏很认真地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林橘:“可是,阿娘,我觉得阿父更担心你能喜欢他多久。”   林橘:“是这样吗?”   小扶苏大力点头:“嗯,阿父趁着我们睡觉的时候总是偷偷看阿娘,我总觉得阿父好像很害怕阿娘会突然消失一样。”   “以前我问阿父,阿娘在哪里?阿父说,阿娘是天上的神仙,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但是他一定会努力找到阿娘。然后就像阿父说的那样,有一天阿娘突然就出现了。”   “我好高兴,阿父也好高兴,”扶苏伸出小手拉着林橘的手:“神仙阿娘会离开秦国吗?”   林橘:“……我不知道。”   小扶苏把自己埋进阿娘怀里:“那等到阿娘离开秦国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小扶苏呢?”   “那你阿父呢,要把他带上吗?”   扶苏犹豫了一下:“阿父一个人留在秦国,好像也有点可怜,那我们悄悄回来看他一会儿就好了。”   林橘捏住小扶苏的脸:“小可爱,你还真是个大孝子。”   -   夜晚,阿政回到寝宫的时候,没有看到林橘。据宫人所报,夫人跑到小殿下屋中去了。   阿政走进卧室,却见床上摆放着一个无比熟悉的容臭。   打开容臭,里面是一个崭新的火柴盒,火柴盒里满满当当,全是没有燃烧的火柴。   阿政捏着火柴盒,陷入沉思:   阿橘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结果来,干脆拿起这盒火柴,往扶苏屋中去了。   扶苏屋内,林橘正和小扶苏在床上打闹,玩枕头大战游戏,枕头正飞着,一下子就砸中了走进来的阿政。   阿政接住正好砸中他胸口的枕头,看着赤着脚在屋内跑来跑去、头发乱糟糟的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看向扶苏:“在屋中玩,鞋也不穿,着凉了怎么办?”   扶苏干脆利落地认错:“阿父,我错了,对不起。”   阿政看向林橘,却没有对她多说些什么,只让宫人打来水,让两人洗了脚,早些上床睡觉。   阿政越是这样,林橘却越是心虚,只敢偷偷地瞄他。   两人上床之后,阿政也跟着上了床,扶苏睡中间,大人睡两边。   小扶苏有些诧异:“阿父今天要陪我们一起睡吗?”   阿政嗯了一声,帮他捻了捻被子,嘱咐道:“早些睡。”   小扶苏乖乖闭上了眼。   夜深了,宫人熄了灯,阿政绕过小扶苏,握住了林橘的手。   林橘手稍稍颤了颤,没有挣开,阿政,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意思呢?   接下来的几天,三人还是维持现状。   三人睡在一张床上,醒来之后,阿政去处理政事,林橘和扶苏去上课,三人仍然在一起用饭。   随后,宫学建成,朝中重臣的子弟皆被送进宫中读书,林橘也不好意思跟着一群小孩子一起上学了。   这日午食之后,阿政吩咐宫人把小扶苏抱走,屋中只剩下了他和林橘,他拿出那盒崭新的火柴,站到林橘面前,一根一根地点燃。   每点燃一根,他就闭上眼睛许了一个愿。   “八岁那年,阿橘给我过生日,我许了一个愿望,希望阿橘能出现在我眼前。”   “十八岁那年,阿娘还政于我,吕不韦自尽,我成了名正言顺的秦王,可是,阿橘却消失了。”   “二十四岁的时候,六国皆破,天下一统,我成了这天下的主人,还是找不到另一个人。”   “直到半个月前,我养六年的猫变成了人。”   火柴一根根点燃,又一根根燃尽,地上落满了火柴梗。   阿政将最后一根火柴放进林橘手中,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阿橘,乃见狸奴。”   “无论是阿橘,还是狸奴,我都希望能一直和阿橘在一起。”   “如果……”   “如果阿橘,不愿意和我结为夫妻,也没有关系。”   “只要让我能看见你就好了。”   林橘沉默。   兜兜转转,那根决定命运的火柴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她突然莫名地想起了从前读到过的一首关于火柴诗:   “这里都是君王底,   樱桃艳嘴的小歌童:   有的唱出一颗灿烂的明星,   唱不出的,   都拆成两片枯骨。”   她既没有成为明星的远大抱负,也不愿成为枯骨,她不知那根命运的火柴将何时燃尽,但她现在能做的,只是拿起那根火柴,用包裹着硫磺的火柴头去擦亮涂有红磷的火柴盒侧面,火柴瞬间燃烧起来,绽放出光和热。   她看向阿政:“我答应你。”   下一秒,她被阿政紧紧抱进了怀里。   林橘反抱住怀里的男人,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不知名的香料的味道,淡淡的,像是松香,又带着悠悠的清凉。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决定是对是错,但至少,在她作出决定的这一刻,她觉得很快乐、很高兴。   从今往后,她就要和另外一个人结为夫妻,成立一个新的家庭,感觉有点奇怪,又莫名得让人心中欢喜,也不知道如果爸爸知道她成功在古代相亲,会是什么表情。   林橘正在胡思乱想,却见阿政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份奏章,交到她手上:“阿橘你看看,觉不觉得有什么地方需要改的?”   林橘觉得诧异,她如今文字都才刚刚认全,怎么就叫她看奏章了。   她翻开一看,只见最上面写着:“上书,臣等览籍,望陛下纳:天地合,而后万物兴焉。夫昏礼,万世之始也。古者,娶妻之礼,以昏为妻,取阳往阴来之义也,故曰婚……”   后面就是一些关于婚礼礼仪方面的介绍。   林橘:“……”   林橘:“你什么时候让人写的?”   阿政退后半步,有些心虚:“十天前。”   林橘:“……我们接吻是在七天前,十天前,你就让人写这个?!”   --------------------   作者有话要说:   哼,猫猫生气,猫猫不说。   -----------------------   1.不要相信文中的年龄,历史上,秦始皇22岁正式掌权,39岁统一六国成为皇帝。   2.《火柴》闻一多,讽刺美国资本主义的,和本章内容可能只有一点点沾边。   3.特别复杂的那句出自《礼记》   -------------------- 第90章赵姬   沉默,是此时的章台宫。   阿政停顿了一下,回应道:“礼服也已经在做了。”   林橘有些不明白:“如果我没有答应你,那你这些事情不都白做了吗?”   阿政顿了顿,看着林橘,笑道:“不会的,就算阿橘没有答应我的请求,这于我来说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林橘悄悄伸手拉住阿政的手:“……不用这么可怜吧。我现在都已经答应你了。”   阿政:“好。”   林橘打了个响指,顺利转换话题:“这份奏折上的一些事情我没有看懂,阿政,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于是阿政给林橘细细讲了起来:“原本氏族的婚礼,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步,称六礼,但因为阿橘是我遇到的仙人,所以前面几步都可舍弃不用,只需祭祀秦氏先祖和举行大婚之礼罢了。”   “等等,阿政你不会直接跟大臣说我是神仙吧。”这也太羞耻了吧。   阿政点头:“于我而言,阿橘本便是天外仙人,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若是将阿橘的身份放于氏族中的任何一家,将来也总有拆穿的时候,还不如直接说阿橘是仙人,让大臣们心存敬畏之心。阿橘是觉得这样做不妥吗?”   “嗯,该怎么说呢?其实也还好,但是秦国的大臣真的相信有神仙存在吗?”林橘一直以为,所谓的神神鬼鬼,只不过是统治者拿来愚弄下层人百姓的工具而已。但是在这个时代不会,连那些统治阶级也相信神鬼吧。   阿政答道:“之前的火药方子,我对大臣说是秦氏先祖所赐;高产的稻种,虽然没有明说,但手下的人都觉得是仙人所赐。朝中大臣信不信鬼我不关心,但我说阿橘是仙人,他们就必须觉得阿橘是仙人。”   林橘呆呆地“哦”了一声,阿政现在听起来说的话好霸道呀。   阿政道:“阿橘,那些典礼仪式不需要你来操心,我会令人办好的,阿橘只要试穿做好的礼服合不合身就行。等大婚之后,我们便去泰山封禅,去东巡,游览天下大好河山。”   “好。”   -   林橘现在闲了下来,扶苏在宫学上课,阿政忙着和大臣处理大婚事宜,她也插不上什么手,只好看一些半懂不懂的古籍发呆。   阿政见林橘实在是无聊,干脆提议道:“御苑已经重新扩建好,听手下的人来说各地送了不少珍奇野兽,阿橘要不要去看看?”   “珍奇野兽?”林橘来了兴趣,“有哪些动物呀?”   阿政道:“常见的象虎狮豹应当都有,听说蜀郡还送了竹熊过来,看着憨态可掬。”   林橘眼睛瞬间发亮,竹熊是指大熊猫嘛:“好,我要去看。”   阿政便命人准备车马,送林橘去御苑。   负责看守御苑的官员带着林橘一一参观,林橘深深地羡慕了,这简直就是私人动物园啊,不仅有熊猫,还有麋鹿孔雀犀牛金丝猴,物种简直不要太丰富。   她眼馋地看着黑白相间的软乎乎、胖嘟嘟的熊猫崽崽,忍不住心动道:“我可以抱抱它吗?”   官员示意照顾熊猫的宫人将熊猫崽崽从笼子里抱出来放进林橘怀里,小声提醒道:“夫人且当心点别被它挠伤,这异兽是吃肉的。”   林橘抱着芝麻糊小团子和它对视,熊猫宝宝不应该喝盆盆奶,吃小竹子吗?秦国的熊猫居然要吃肉。林橘吸了一会儿小熊猫崽崽,把它放回到了母亲身边。   接下来她成功欣赏到了会飞的孔雀,摸了大象腿,吸了小脑斧和小狮子,心满意足地离开御苑。   马车驶出御苑的时候经过了一处偏僻的宫室,林橘有些好奇地问身边的宫人:“那个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   宫人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橘觉得奇怪:“怎么了?那个地方是需要保密的吗?”   宫人摇头,最终还是说了:“回夫人的话,那是六国俘虏来的妃嫔公主们住的宫室。”   林橘笑了一声,难怪这宫人会是这个样子,大概是怕她生气或是吃醋吧。林橘倒觉得没什么她相信阿政对她的承诺,只是如何对待这些人确实是个问题,若是一直关在那狭小的宫苑之中,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林橘回到章台宫之后,便和阿政说起这些事:“那些女子要一直关在那里吗?若是于大局没有妨碍,不如放她们走吧。”   阿政考虑道:“再过些年吧,等到天下真的太平了,随她们走或留,这样也不担心她们将话乱传。我一直让她们在那里纺织,阿橘会生气吗?”   林橘摇摇头:“都是些可怜女子,学了本事,等出了宫,应该也能过得好一些吧。”   此事暂时按下不表。   -   两人用过晚食,回到寝殿,林橘莫名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她悄悄起身,呐呐道:“那个……我去找小扶苏睡觉。”   阿政把她拉回到床上,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去找扶苏,以往不都是我们俩一起睡的吗?”   林橘红着一张脸:“行,阿政,那你可不要后悔。”   阿政不明白林橘在说些什么,他处理完带回来的公务,洗漱之后上了床,命人熄灯。   在黑暗中,一只娇嫩的手摸了过来,阿政钳制住那只在他胸膛上乱摸的手,轻笑出声:“阿橘,不要胡闹,我不是什么都不懂。”   林橘哼了一声,继续乱摸:“崽,阿妈发现你居然有腹肌哎。”   一只胡作非为的手在他身上四处点火,阿政只觉得热气下涌,他惩罚性的捏了一下林橘的脸,凑到她耳边小声道:“阿橘……”   “嗯?”   “我去侧殿睡。”说完干脆起身披衣离开。   只留下林橘呆呆地躺坐在床上。   这个剧本,怎么不按套路来?   她想了想,变回一只小橘猫,蹦哒着往隔壁屋跑去。   阿政刚躺上床,便感受到落在胸口的毛茸茸,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抱住在枕头上蹦哒的小橘猫,把她塞进被窝里:“好了不早了,早点休息吧,阿橘。”   第二天阿政醒来,把熟睡中的小橘猫送回到了主殿内,以免侍奉的宫人心生怀疑。   他亲了亲小狸猫的耳朵,用过早食,上朝去了。   阿政一离开,林橘就睁开了眼,起床穿衣洗漱吃饭。用过早饭,林橘觉得,自己再这样闲下去,真的不行,干脆命人取来纸笔,写起计划书来。   她终于找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阿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林橘这般忙碌的景象。   他不免好奇,出声问道:“阿橘这是在做什么?”   林橘从一堆杂乱的纸张中抬起头,笑着对阿政道:“我想办一份报纸。”   阿政不解:“报纸是什么,有什么用吗?”   林橘解释道:“报纸就是定期用来传播消息的纸张,根据上面记录消息的不同,可以有很多种分法,像刊载新闻的新闻报,刊载娱乐八卦的八卦小报,还有刊载专业知识的报纸,我想做一份刊载朝中政策和启智故事的报纸,考虑到现在消息传播的速度,大概只能让咸阳城内的居民阅读。”   阿政伸手揉了揉林橘的头,不免笑着问道:“阿橘,你以为咸阳城中识字的人能有多少呢?除了朝中大臣和王世公卿,其余的又有多少人能认识字呢?”   林橘扒拉开阿政放在自己头上的手:“这些我当然有考虑过,况且现在纸价昂贵,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报纸。所以我的想法是,让识字的小吏在坊市的门口去宣读这些故事,商人会将这些故事和颁布的法令带往全国各地。另外,再命各州县派人去宣讲,长此以往,百姓知道国家要发布什么政策,便不会被当地的官员豪绅愚弄,通过一些故事,也有利于开启民智。阿政,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阿政点点头:“听起来倒是不错,阿橘需要我派人帮忙吗?”   林橘摇摇头:“这件事我自己可以的,之前老先生给我和小扶苏讲课的时候,就提到他手下有不少弟子正闲着没事做,我觉得办报这件事情可以请他们一起帮忙,只是到时候便要频繁得出宫了。”   阿政见此,便也没有多加勉强,阿橘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她想做什么,只管让她去做编号。他道:“好,阿橘,那你出宫的时候,我派一队人保卫你的安全。”   林橘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只轻快地应道:“好。”   至此,林橘每日早出晚归,只留下了阿政和小扶苏望眼欲穿。   这日,阿政却拦住了想要外出的林橘。   林橘见阿政一脸严肃的样子,不解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雍城来报,太后病重,恐怕时日无多,阿橘,我想带你和扶苏去雍城看她。”   林橘静默半刻,应了一声好。   阿政命人准备车驾,从咸阳出发前往雍城。   前往雍城的路上,阿政一直保持沉默,小扶苏也不敢在一旁闹腾,静静地坐在一旁。   林橘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力量。   阿政见身边两人都这样沉默,勉强笑了笑:“你们俩不必如此,或许等我们到了雍城,阿娘就好起来了。”   “嗯,一定会是这样的。”林橘附和道。   小扶苏在一旁悄悄抱住了阿政的胳膊。   雍城距离咸阳本来就不远,再加上新修了路,一路上阿政又命人快马加鞭,早晨从咸阳城出发,傍晚便到了雍城。   阿政来不及打理自己,直奔赵姬居住的蕲年宫而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万字就完结了,计划中的番外有东巡、刺杀和后世番外,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 第91章唱歌   站在赵姬居住的寝殿外,阿政顿住脚步,一时间竟不敢入内。   跟在后面的林橘追了上来,见阿政站在殿外,悄悄地走近他,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别怕,进去吧。”   阿政看了眼身旁的林橘,又看了眼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小扶苏,终是点了头,拉着林橘的手跨步迈进殿内。   殿内,赵姬躺卧在床榻之上,呼吸急促,眼前一片模糊,她只能隐约看见走进来的三个人影,嘴角浮现出笑意:“政儿,你来了?”   “阿娘,我来了。”阿政应了一声。   林橘站在一边,悄悄打量赵姬的脸色,气色红润,脸上少见皱纹,满头乌发披散枕间,其中虽夹杂着几根白发,但看上去依旧是个美人,一点也没有迟暮的样子。   赵姬看着眼前除阿政外的两个隐约的身影,只能看出是一大一小,约摸是个幼童和女子,迟疑着问道:“他们是谁?”   阿政轻声答道:“阿娘,这是我的妻子和孩子。”   赵姬久居雍城,却也偶尔听宫人提起过秦王宫中突然冒出了一位长公子,她虽心中诧异,却也不愿多理会这些事,只让人送了些东西回去,想来,便应该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吧。   赵姬对着扶苏招手:“孩子,你上前来。”   扶苏走到床前,沉稳地喊了一声:“大母。”   赵姬又招呼林橘上前,林橘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称呼,只能胡乱的喊了一声:“您好。”   听了这不知哪里来的敬称,赵姬一下子就笑了,她挥退阿政和扶苏,只留着林橘单独说话。   阿政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离开:“阿娘,您留下她是为了……”   “好了好了,难道我还会吃了你的皇后不成,快先出去吧,我要和他单独谈谈。”赵姬挥退阿正的声音中气十足,竟完全没有病危之人的样子。   阿政无法,只好带着小扶苏退了出去。   赵姬又吩咐殿内侍奉的宫人:“你们也都出去吧。”   “是。”宫人依次鱼贯而出,殿内只剩下了赵姬和林橘。   林橘有些紧张,不明白赵姬为什么要把自己单独留下来,不由出声问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姬温柔地笑了笑,安抚道:“不必紧张,我留你,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我问你,你可是那方外之人?”   林橘感到不解,阿政胡扯的仙人身份应该还没有流这么快流传到赵姬的耳中才对:“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姬突然畅快大笑起来:“果然,那看不见的人便是你吧。”   林橘有些摸不着头脑:“您到底想说些什么呢?”   赵姬叹气道:“政儿自幼与我母子分离,等到再次重逢相聚之时,那孩子却已经与我生分了。我为人母,自然心中有忧,带到仔细看他,便发现他常常有发呆的举动,屋中也常留下奇怪的味道。他虽将些我不知道的东西放入火盆中焚烧以作掩饰,可东西再怎么烧总会留下灰烬,我是做母亲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林橘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那……”   赵姬又道:“阿政年幼之时,曾遭遇过一次刺杀,两个小小的孩子,一个从未学过武,一个懂些拳脚功夫,到底是怎么在那么多刺客的围堵下活下来还能反攻的,这难道不奇怪吗?当年蒙将军问起我,我知道给了阿政些药粉防身,但我自己是清楚的,我从没给过那些东西,既然如此,那些刺客眼睛上奇怪的红肿又是如何而来?”   林橘破罐子破摔:“所以您那时候就看出端倪了吗?”   赵姬笑道:“你大概总喜欢给那孩子送东西吃,不知道那些食物的味道仍然会留在屋子里。我只能悄悄地替他做掩饰,政儿幼年孤苦,他若当真身上有些神谕,我身为母亲自然心安。”   林橘想了想道:“您是位很好的母亲。”   赵姬摇头:“我有自知之明,你不必这样说。我此生最厌,便是如我母亲那般任人摆布,为此我前半生飘零,后半生总算得偿所愿,倒是过了段快活日子。于政儿,我大概是个极不称职的母亲。如今他身边有你,我也可安心些。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出去吧。”   “那您好好休息。”林橘见赵姬疲惫地闭上的眼睛,轻手轻脚地走出大殿。   阿政正等在店外,他见林橘出来,连忙问她:“阿娘和你说了些什么?”   林橘想了想,抱起小扶苏亲了一下:“我不告诉你。”   小扶苏突然被阿娘亲了一下,高兴地抱住林橘的脸,也往林橘脸上香了一下。   阿政皱起眉,但见阿橘脸上的神情并不愁苦,想来阿娘并没有和她说些什么奇怪的话,便也不再多问了。   接下来的几日,阿政上午处理从咸阳传过来的政务,下午便前往赵姬住处喂药侍疾。赵姬似乎格外喜欢林橘,总把阿政赶出去,留林橘在殿内说话。   一日,院中的梅花开了,赵姬在屋内闻到了梅花香,便让宫人将她抬到院中赏梅。阿政和林橘在一旁照顾她,赵姬对着小扶苏道:“孩子,你如今学了什么歌?会唱邯郸曲吗?”   小扶苏摇摇头:“大母,先生还没有教过我。”   “无妨,无妨,”赵姬眼角浮现出笑意,“政儿,你为阿娘唱一曲吧。”   阿政的脸瞬间僵住,小扶苏和林橘像小动物一样在旁边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阿娘,阿父居然会唱歌吗?”   “我不知道哎,我好像没有听到他唱过。”   “不知道阿父唱歌会不会很难听呀?”   阿政:“……”   阿政板着脸,分别往林橘和小扶苏头上敲了一个板栗,小声道:“……你们俩住口。”   “阿父好像恼羞成怒了。”   “嗯嗯。”   赵姬迟迟没有听到阿政的歌声,不由催促道:“政儿?……”   阿政见无法糊弄过去,只好僵硬地张了口:   “……   挟瑟佳人,   渭南秋月。   露下梧桐,   满天明星   ……”   冬日暖阳照耀,院内梅枝飘香,赵姬听着故乡的邯郸曲,嘴角含着笑意,永远闭上了眼。   阿政一曲唱毕,回头看向再也不会醒来的阿娘,终是落了泪。   他沉声冷静道:“传,太后薨逝。”   “传,太后薨——”   “太后薨——”   “薨——”   太后薨,嬴政追封其谥为帝太后,与泰上皇合葬芷阳,命群臣素服举哀,辍朝五日。   -   章台宫主殿内静悄悄的,林橘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见阿政还是在处理公务,不知疲惫,不由劝道:“阿政,你歇一歇,先吃点东西再处理吧。”   阿政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奏章,平摊在桌上,边翻阅边道:“虽说辍朝五日,但公文又不会减少,这些东西总是要看的。”   林橘无奈叹气:“但也没有连续三两天不合眼一直处理公务的道理吧。你如果觉得悲伤,便去太后灵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若实在想处理公务,便用了饭去休息一会儿,等睡醒了再来处理,哪有像你这样一刻不歇一刻不停的?”   阿政顿住笔:“……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林橘干脆利落地夺过阿政手中的毛笔,抱着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阿政,你想哭就哭好了,我又不会笑话你。”   阿政久久没有作声,只用手攥紧了林橘的衣袖:“嗯。”   林橘感觉到胸口隐隐的湿润,像摸小扶苏一样轻轻顺着阿政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只做无声的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久到林橘胸前的衣襟都干了,阿政才抬起头来,对着林橘笑了笑:“谢谢你,阿橘。”   林橘一只手捏住阿政的脸颊,无奈道:“你真是和小孩子一模一样,现在可以让人传膳了吧。”   “嗯。”   宫人抬进了新的桌椅,布上饭菜,林橘拉着阿政在饭桌上坐下,盯着他吃饭。   因为是丧期,桌上并无荤腥,林橘只好想办法让人做了石磨,磨出了豆腐,努力增添一些植物蛋白来代替动物蛋白。   林橘帮阿政舀了一碗豆腐脑,淋上蜂蜜,撒上桂花干,看着阿政把饭吃得差不多了,才送到他面前。   阿政品尝着口中滑嫩的口感,便知这是阿橘又琢磨出来的新吃食,不由问道:“这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叫豆腐,是用黄豆做的,用秦国的方式来说,应该叫菽。”林橘解释道,“用水浸泡大豆,把它磨成粉,去掉渣,煮熟了,再加些盐卤汁或山矾汁,凝结成块,就能得到豆腐了。豆腐比起大豆更容易消化,而且也不会产生像大豆一样容易导致人放屁的问题……”   “咳咳咳咳咳——”阿政被林橘的惊人之语吓到,尴尬说道,“阿橘,后面的那句就不必解释了。”   “好吧,忘记了你在吃东西。”林橘脸上却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我觉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其实可以多传播一些关于各种吃食的做法,毕竟人这一生不过是穿衣吃饭,要是秦国各地的人能多吃一些好吃的东西,其实有利于增进人们的幸福感,也能减少叛乱。”   阿政放下碗,擦了擦嘴:“阿橘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想如何做呢?”   “做吃的东西,无非是从三方面下手,一是食材,二是做法,三是调料,食材的话,因为各地气候不同,所以也没办法统一。至于做法,阿政,其实铁锅很好用的,但是你放心将铁制器具交给各地百姓吗?”   阿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继续问道:“那调料呢?”   “酸甜苦辣咸为世间五味,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甜和咸,也就是糖和盐。”林橘顿了顿,继续道,“目前我在秦国看到的糖,只有麦芽糖和蜂蜜,但是我昨天在商城的时候发现了新的甜料作物甘蔗,如果大面积推广的话,应该有助于提高秦国的糖产量。”   “甘蔗?是何物?”   林橘对殿中众人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   见殿内只剩下自己和阿政,林橘反手变出一根长长的还带着外叶的甘蔗,指着上面的根和节对阿政道:“阿政你看,这是甘蔗的根,这是甘蔗的芽头,只要这两部分存活,应该就能把甘蔗种活了。”   阿政看着凭空出现的像长竹竿一样的东西,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呢,这东西要怎么吃?”   林橘愣了一下,问阿政:“你身上有刀吗?或者力气足够大也可以。”   阿政无奈,取出林橘送给自己的第二把匕首,问她:“要如何做?”   林橘艰难地开始扒甘蔗外叶:“把外面这些都剥下来,然后用刀把它砍成一节一节的就可以了。”   阿政直接夺过林橘手中的甘蔗,笑着摇摇头:“我来吧,你小心伤了手。”他仔细的去掉甘蔗外面枯萎的外叶,按照林橘的指示,把甘蔗砍成一段一段的,仔细地去掉中间硬的节。   林橘拿起其中一小段甘蔗,用牙劈开它的一圈外皮,再咬下一小块白色的内芯,咀嚼着吮吸出甘蔗内芯中的甜水,再把已经吸干的白色内芯吐出来放到桌上空余的盘里,对阿政道:“你照着我的样子吃就好,不过要小心不要伤到牙齿。”   阿政深吸了一口气,仿照着林橘的样子吃起了甘蔗。他虽觉得这东西比蜂蜜要清甜些,但心中也不免觉得,这样的吃法也太粗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名画:始皇吃甘蔗。   -------------------------   1.文中的邯郸曲是根据清代姚鼐的《秦宫辞》乱改的。   2.赵姬历史上是秦始皇十九年(公元前228年)去世的,那时秦始皇差不多刚刚打下赵国,亲自攻入邯郸城。   -------------------- 第92章拔牙   阿政吃完一节甘蔗,命宫人进来送水洗手。   林橘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让我先把他们藏好?万一被他们看出端倪怎么办?”   阿政敲了一下林橘的脑袋:“刚才是我被你搞糊涂了,你本就是仙人,有些神仙手段,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橘有些恍惚,“是哦,我竟然忘了你给我新设定的人设。那我以后从商城里拿东西出来不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吗?”   阿政轻笑出声:“你自己高兴就好。”他转头吩咐人去将小扶苏唤来,命他过来吃东西,又对林橘道,“这甘蔗确实清甜可口,阿橘知道该怎么拿这东西制糖吗?”   林橘哼哼两声:“我当然知道啊,用东西把它压出汁,把汁水倒进锅里熬出糖浆来,等干了就是红糖了。”   “红糖就是阿橘之前不舒服的时候要吃了糖,对吧,”阿政点点头,“蜂蜜珍贵稀少,产量又低,若这红糖真能种植于天下,传遍千家万户,也算是福祉了。”   林橘晃晃脑袋:“我记得甘蔗只能种在亚热带和热带地区,太冷的地方肯定是不能种的,阿政你要有心理准备。对了,崽,你要不要往手下的大臣家里也送一些甘蔗呀?”   阿政道:“我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是阿橘你能拿出这么多甘蔗来吗?”   林橘道:“嗯,账户里的钱大概还剩下几十万,送几捆甘蔗的钱应该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阿橘费心了,阿橘刚才讲到了用甘蔗制糖,那对于盐又有什么看法呢?”   “阿政,我问你哦,秦国的盐是怎么制得的?”   阿政想了想回答道:“各地得盐的方法各不相同,若是住在海边,那自然是架起木材煮海水得盐,若是住在中原地带,有些地方还会有矿盐和井盐。”   林橘:“那盐的价格贵吗?嗯,制盐的效率高吗?”   阿政:“阿橘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便好。”   林橘道:“用柴火架锅去煮海水,效率肯定一般,况且又要消耗大量的木材,想必海水煮盐得到的盐产量也不高。至于矿盐和井盐,这世间也不是哪里都有矿有井的。我知道一个晒盐的方法,只需要在特定的地形下挖好盐田,让阳光去暴晒涌到盐田上的海水,日积月累,自然而然便能堆积成盐山了。”   阿政沉思道:“若是真能如阿橘所说,用日光晒盐,那国内的盐价势必就要降下来了,盐税恐怕也要减少大半。”   “盐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人不吃盐就会缺乏力气,这样的东西怎么能让它维持在一个很高的价格呢?”林橘道,“像盐和粮食是人们活下去所必需的东西,像铁矿和铜矿还有铸币行业,是关乎国家命脉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只能由国家售卖,价格由整个国家控制才对。”   阿政的指节轻轻敲着桌面:“阿橘的意思是,让朝廷成为大商人?若是真要如此,倒也不错,只是短时之间必然会触及那些大商人的利益,做起来有些麻烦。”   林橘有些苦恼:“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阿政你可以成立一个新的部门,专门让招募一些商人去负责这些事情,确保他们的忠诚,分给他们一定的利润,让他们参与这些运作,在逐渐培养属于朝廷自己的商人。应该是可以实现的吧?”   越是说到最后,林橘就越是心虚,这毕竟是关乎一整个国家命运的大事,她害怕自己给出的建议不恰当,会毁了秦国。   阿政像是看出了林橘的迟疑,他拍拍林橘的手,安慰道:“阿橘不必如此担心,你提的意见都很好,我会和朝臣们好好商量这些事情的。”   林橘:“嗯。”   恰在此时,小扶苏在殿外请见,阿政顺势命人将他唤进来,指着桌上的甘蔗对小扶苏道:“你阿娘家乡的新鲜东西,你尝尝吧。”   小扶苏拿起一小节甘蔗,照着林橘教他的方法咬了一下,清甜的滋味瞬间浸入肺腑,他惊喜地对林橘喊道:“好甜——”   林橘刚想劝他咬轻一些,下一秒便见这孩子眼角冒出了泪花,她连忙蹲下来抚慰:“怎么了怎么了,是咬到舌头了吗?”   小扶苏哭唧唧,张开嘴给阿娘看:“有血……”   林橘让小扶苏把嘴里的甘蔗残渣吐出来,那边阿政命人举了灯来仔细查看,原来是小扶苏的一颗门牙在咬甘蔗的时候松动了。   林橘摸摸小可爱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扶苏你只不过是要换牙了,让人取些清水来漱漱口吧。”   小扶苏接过宫人递来的清水咕噜咕噜漱了口,拉着林橘的手继续哭唧唧,时不时的用舌头舔松动的门牙:“阿娘,它一直在晃,好奇怪呀。”   林橘看了阿政一眼,笑了笑,转过头对小扶苏道:“阿娘帮你把会晃的乳牙拔掉好不好?等这颗牙掉了,之后就能长出更加强壮的新牙来了。”   小扶苏有点犹豫,他看了看阿父,又看了看阿娘:“阿娘会拔牙吗?”   林橘顿时有些得意:“小扶苏,你放心好了,小时候我的牙齿都是我自己拔的,阿娘拔牙技术超好的。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小扶苏手指抓紧衣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橘:“那好吧,阿娘要轻一点哦。”   “放心放心,”林橘用水洗了手,伸出左手固定住小扶苏的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按住小扶苏晃动的门牙,“阿娘要开始了,扶苏不要乱动哦。只有一点点疼,很快的。”   “嗯——”   小扶苏的话音还没落,只见林橘一个用力那颗晃动的门牙就硬生生的被她掰了下来,大股大股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小扶苏含着嘴里的一口血,眼泪将落不落,控诉地看着林橘,阿娘骗人,拔牙好痛哦。   阿政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的举动,倒了杯水送到小扶苏面前。   小扶苏连忙把嘴里的血吐掉,咕噜咕噜的漱起口来。   林橘把拔下来的乳牙用水洗干净,仔细地用巾帕擦干包裹起来交给小扶苏:“扶苏要保存好这颗牙齿哦,等过几天我们找个机会把它扔到床底下,上门牙真的长得很齐啦。”   “唔嗯。”   “还有哦,换牙的这段时间不能吃太硬太甜的东西,我会让人和照顾你的乳母说,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下。”   小扶苏舔了舔下唇,可怜巴巴地看着桌上咬到一半的甘蔗:“阿娘,这个也不能吃吗?”   林橘摇摇头:“不可以哦。”   “那好吧,儿臣告退。”   阿政在一旁看着这一出接一出的事故,虽然心中还在为赵姬之死感到哀戚,却也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他上前抱住林橘:“谢谢你,阿橘。”   林橘只觉得莫名其妙:喵喵喵喵?为什么突然抱我?   -   因为是帝太后的丧期,阿政和林橘的婚期自然也就推迟了。   关于守丧时间到底是一年还是三年,朝中还有过争论。   按照荀卿等人的观点,丧期按照周礼的规定,自然应当是以三年为准;但以李斯为首的大臣来说,丧气自然应当是一年。   自从七国混战以来,世间伤亡者众多,若是人人的丧期都要以三年为准,每天就结个草庐子吃些干菜粗饼,那这仗还要不要打下去了。为此各国分别颁布法令,简短相亲有改成一年的,半年的,甚至还有改成二十七天的,不一而足。   荀卿出列道:“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陛下,臣以为,如今天下已定,便不可再简化丧礼,当重行周礼,以正万民。”   身为荀卿的弟子,李斯却丝毫没有与自己的老师谦让的意思,他出言反对道:“陛下,如今天下大定,但庶民却需要休养生息,若行三年丧礼,庶民便三年不可通婚,三年不得生子,如今天下凋敝,正是缺人的时候,怎可为了些虚礼,而枉费天下大计?”   听到李斯这些胡言乱语,气得荀卿用手指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斯对着荀卿行了一礼,尊敬道:“我虽从先生求学,但先生曾经教过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如今三年丧期于民不利,弟子自当自抒己见,还望先生见谅。”   阿政坐在高台之上忍住笑意,这对师徒看来是真的性子不合,还好各自没有真的吵起来,他点了点丞相王绾:“王卿以为应当如何?”   王绾是个滑不溜手的性子,自然哪边也不愿意得罪,他出言道:“论理,自然应当以三年为期,只是当年泰上皇驾崩之时,因战事紧迫,敌国环绕,为此当时丧期仅为一年,如今帝太后薨逝,若设丧期为三年,岂不是越礼行事?”   阿政点头道:“王卿所言极是,如此便以三年为期,只是一年之后黔首便可自行婚嫁,但不得设宴设酒,如此便也全了朕的孝心。”   众臣皆吟:“陛下圣明。”   只有荀况这位老人家心中还在纳罕,如此一来,帝太后不是已经越过泰上皇了吗?这怎么会是折中之法呢?   此事议罢,众人又商议推广神种之事,盐铁收归之法,不一而足。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天下大定,风调雨顺,因为各地百姓都能吃上米粮,盐铁又控制在朝廷手中,价格稳定,虽然仍然有重役,但总算能吃饱饭了,也不至于出人命,日子竟比当年七国混战时要好上太多。   为此,虽然六国遗留贵族仍在蠢蠢欲动,极力策划谋反,但百姓们却已经安定下来,开始慢慢接受秦国的统治,天下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而阿政和林橘,也终于迎来了大婚。   --------------------   作者有话要说:   1.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论语》   2.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学》   ---------------------------------   今天向大家隆重介绍我最可爱的女神王贞仪,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既会骑马射箭也会吟诗作对,还会研究科学地理,如果大家对小姐姐王贞仪感兴趣的话,就请给个收藏吧。   这实在是一个很冷的题材,作者自己已经买了书和找了资料来看,但是因为收藏和冷题材的问题,迟迟不敢开文,如果大家对王贞仪小姐姐感兴趣的话,就请给个收藏吧,求求了,么么啾~   《我在清朝看星星》   影视中的清朝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王贞仪的清朝人生:骑射弓马,行医游学,效徐霞客踏遍祖国大好河山,学祖冲之研究数学和天文。博览群书,文武兼备,她把自己活成了封建社会里的传奇。   “足行万里书万卷,尝拟雄心胜丈夫。”   “始信须眉等巾帼,谁言儿女不英雄。” 第93章大婚   林橘以前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这个样子的,没有婚纱,没有父母,没有亲朋好友相伴,只有一群陌生人围绕在她身边,为她描眉添妆。她好像真的要和另外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结为夫妻。之前的担心、惶恐、害怕一并涌现出来,她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对是错,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一个人对她的承诺。   尽管心中有着许多的惶恐,但这些惶恐在漫长的等待中,无一例外地耗尽了。   化妆果然在任何时候都是最费时间的事情,桌上铺着大大小小的妆匣,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镶嵌着宝石玛瑙的首饰,和不知材料的香粉。宫女们从早忙到晚,不知为她铺了多厚的粉,将她的头发弄得多少复杂,往上面插了多少的珠环。   大婚的礼服按照规格是玄衣纁裳,上衣是象征着秦国水德的黑色,微微泛着红,象征着辽阔的天地,下裳鲜艳的红色,带着些橘黄,象征着广袤的大地。衣服上绣着星辰日月和林橘不认识的一些小动物,华丽,庄严,肃穆,就像这个以兵起家、以法立国的王朝。   林橘恍惚间想起,最开始她变成人的时候,宫人给她送来的衣服似乎也和今天穿的大婚礼服差不多,只是少了那些繁杂的花纹而已。她在章台宫的这三年里,少有见人穿那样的衣服,最开始的那件衣服是阿政什么时候让人做的呢?他让人做那件衣服的时候,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呢?   林橘想不明白。   为了避免礼服出现褶皱,林橘一直站着,身边都是帮忙托着她的宫人,尽管如此,站了一天还是让人觉得疲惫,她免不了开口问身边负责典礼仪程的官员:“婚礼要什么时候才能举行呢?”   那官员谦谦一笑,答道:“夫人莫急,待到黄昏时分,陛下便会来迎娶您了。”   婚礼婚礼,即为昏礼,是黄昏时分才举行的典礼。   这件事情,在前些日子的典礼练习中,林橘已经知道了。   虽然知道,但真到了此时此刻,心中还是免不了着急。   昏礼,本该有新郎驾着马车来到新娘家,迎娶新娘。但是林橘在秦国,既无亲眷,又无家族,乃是天外来客。为此,阿政特意命人装点了摘星阁,作为迎娶时林橘呆的地方。   摘星阁极高,在这个三层建筑已是奇观的时代,摘星阁足足有九层之高,站在最高的九层阁楼内,透过窗子眺望远方,便能见到整座秦王宫乃至整座咸阳城。   此时红霞满天,不远处传来辚辚的车马之声,林橘向远处眺望,便见禁军护卫在前,有一人着玄衣纁裳,驾着六马铜车,伴着车马之声,向摘星阁驶来。   林橘望着那人被霞光照料的侧脸,会心一笑,等着那人的到来。   从摘星阁向下望去,那人仿佛已在阁楼之下,但等到那人真正上了楼,却已经是一盏茶之后。   林橘看着闯进阁中的阿政,额角还冒着细汗,却扇遮面,笑问道:“君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阿政微笑着揖了一礼,答道:“吾从世间来,愿与卿共白首,赴黄泉。”   林橘于是把遮面的团扇放下,将手伸到阿政面前:“今此一诺,与君共践。”   阿政拉住林橘的手,应道:“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不仅是为了报答你,更想与你永结于好。   林橘心中微微一动,她如今已知道这些诗歌的含义,便悄然一笑。   阁中霎时间春花绽放,彩云飘飞,阿政拉着林橘的手,一步步走下阁楼台阶。   走出摘星阁,霞光仿佛比刚才更盛了些,四下里是久违的静谧与安详。   阿政牵着林橘的手,扶着她坐上迎亲的马车,亲自驾着车,往渭水之南新修建的甘泉宫驶去。   林橘坐在车内,感受着铜车不断向前驶去,心中却丝毫没有哀戚,她打开刚才和阿政手牵手的那只手心,一颗用油纸包裹着的糖果赫然出现在手心里,这是阿政刚刚悄悄塞到他手里的。   林橘拨开糖纸,将糖放进嘴里,这糖应当是用红糖、麦芽糖混着各色坚果一起熬制的,糖果滚动在舌头腔内,被慢慢温暖融化,甜蜜的味道便不断的涌现出来,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   林橘小心翼翼地将糖纸折叠好,放进马车的暗格中。   车渐渐停了,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敲了敲车门,将林橘从马车上扶下来,甘泉宫大殿外,朝中公卿已经跪了满地。   阿政拉起林橘的手,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直到坐上那至高之位。   殿外跪着的大臣鱼贯而入,再次朝贺道:“臣等参见陛下,娘娘。”   阿政大手一挥:“平身,为贺朕之大婚,赐民爵一级;凡有古稀并垂髫之家,赐田一亩,神种百斤,与民同乐。”   众臣高呼:“陛下仁善。”   婚礼之后,本应祭祖,但因为宗庙所在的雍城距离咸阳过远,所以三天之前阿政便已经带着林橘祭奠过先祖。   此时宫人双双抬着矮案佳肴而入,群臣落座。   钟声敲响,编钟敲响,八佾舞于殿。   阿政和林橘饮过群臣献上的第一杯酒,便牵着手,离开大殿,乘车前往修建好的寝宫。   寝宫之内,宫人送上盥器,供两人分别为对方浇水洗手。   接着又送上一整头烤乳牛,阿政拿起一边的刀具,切下牛腿上的肉,与林橘分食。乳牛肉嫩,匕首割于肉上,油花滋滋作响,散发出勾人的香味。   林橘慢慢嚼着嘴里的烤牛肉,知道这是在进行同牢礼,但她还有一点小疑问没有一直没有搞清楚:“阿政,我们需要把这头小牛全吃了吗?”   阿政摇摇头:“当然不必。”   林橘悄悄举起手:“那我们的晚饭应该不只是这一头牛吧?不然这也太腻了些。”   一旁掌管礼仪的官员拼命地使眼色,可惜林橘背对着他,一点也没看到。   阿政无奈笑笑:“罢了,让人传膳吧。”   总算可以吃上一顿正经饭了,这一天为了穿礼服上妆,林橘就没吃过什么正经的东西,刚才在马车上吃了一颗糖,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而眼前的牛肉虽然香气扑鼻,但吃几口就觉得油腻了,还是吃正经饭比较好。   阿政和林橘坐在桌前,开始夫妻生活的第一餐。   三年来,经过林橘的不断改良以及后宫庖厨等人的不断创新,秦王宫的菜色已经足以问鼎秦国各地菜肴榜首了。   阿政帮林橘夹了一筷子菜,看她吃得香甜,刚才典礼被破坏的遗憾暂时减轻了许多。今天的阿橘,面如桃花,妆色娇艳,恰如殿外院中半开的合欢花,一丛丛,一簇簇,引得人心生荡漾。   林橘伸手打了一下某好色之徒的筷子:“吃饭的时候别想东想西的,认真吃饭。”   阿政无奈笑道:“好。”   这顿美味的晚食终于吃完了,宫人搬走了碗碟,送上装了酒的玉质卺器,悄悄退出了殿外。   阿政轻声提醒道:“阿橘,是时候该饮合卺了。”   “嗯,好。”林橘应了一声,和阿政一起端起桌上的玉质卺器,和阿政碰了个杯,非常有英雄气概地大喝一声:“干——”说完,便将卺器的酒一饮而尽。   阿政:“……”   阿政端着卺器站在那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好学着林橘的样子,也将杯中的酒喝尽了。   喝完酒,林橘立刻轻快地搂上阿政的脖子:“接下来要做什么?,那个礼官没有告诉我。是直接脱衣服走流程吗?”   酒气混合着阿橘身上香甜的味道一直往阿政鼻息内涌动,他莫名红了耳尖,将阿橘搂在他脖子上的手放下来,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还要解缨结发。”   林橘点点头:“那阿政你先帮我脱,还是我先帮你脱?”   阿政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   林橘见此,便推着阿政到床边坐下,一边扯阿政身上的腰带一边对他道:“阿政,帮忙散一下我的头发,上面插的各种珠环太多了,我担心到时候你都脱光了,我头发都还没散下去。”   阿政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慢慢拆卸林橘头上的装饰。   林橘扯掉阿政身上的腰带,拉着他站起来,脱掉他最外面的玄衣,又脱掉里衣,露出一层薄薄的结实饱满的肌肉。   林橘点点头,直接伸出手摸了上去:“不错不错,阿政,身材可以嘛。”   带着另一个人温度的手,直接抚上胸膛,阿政顿时觉得身上酥酥麻麻的,只是听到林橘口中的话,他又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掐了掐林橘的脸颊:“阿橘,你身上简直没有一点女子对新婚的羞涩。”   林橘直接捧住阿政的脸亲了上去,唇舌交融,半晌之后分开。她笑道:“怎么样,有没有体会到我的羞涩?”   阿政摇摇头,继续解林橘的头发。   乌发垂落之下,是桃花美人面,只可惜多长了张嘴。   蜡烛都快燃尽一半,两人终于弄好了头发。   阿政伸手,轻轻抽动林橘身上的腰带,抱着躺在床上,覆身其上。   殿外合欢花悄悄绽放,在夜间愈发浓烈。   ……   红烛已经燃尽。   黑暗之中,阿政挑起林橘的一缕丝发,和自己的一缕头发,交叠在一起,打了个结。   他心中涌现出甜蜜,抱着自己的爱人,沉沉睡去。   林橘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看着这个男人幼稚的操作,开始担心明天怎么把头发解开了,实在不行就得用剪刀剪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橘:靠,忘记卸妆了。   ---------------------   1.其实本来想用这一句的,”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但因为这首诗描写的是未亡人,悼念死去的丈夫,虽然看上去很美,但感觉有点不太吉利,就没有用了。   2.本文礼仪全是胡扯。   ------------------- 第94章番外一   第二天两人相拥醒来,果然不出林橘所料,头发成功缠在一起,怎么解也解不开。   林橘伸出食指戳戳阿政的胸膛:“唉,你昨天到底是怎么绑的头发呀?”   阿政没有回答,正在认真地拆分开每一根纠结在一处的头发。   林橘等得有些无聊,干脆也在一边帮忙抽头发,众所周知,这样最后获得的结果是一团乱麻,两人的头发彻底纠结在了一起。   林橘叹了口气:“阿政,要不我们用剪刀吧。”   阿政挑起眼眸,瞥了她一眼,轻声沙哑道:“阿橘,不要捣乱。”   “哼——”林橘哼了一声,双手抱胸,静静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作怪。   最后的最后,两人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只剩下一小团了,阿政伸手不知道在哪里节点上轻轻拨了一下,两人的头发彻底分开。   两人穿好衣服,宫人端进洗漱之物,阿政让林橘坐在特制的梳妆台前,要为她描眉。   林橘看着阿政手上的眉笔,眼神中充满怀疑:“崽,你以前画过眉吗?不会把我画的很丑吧。”   阿政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掐了一把林橘的半边脸:“吾妻倒也不必如此担忧,你便这样不信任为夫吗?”   林橘故意装模作样地挑起兰花指,阴阳怪气道:“岂敢岂敢,良人画技一绝,我怎敢有担忧之理?”   阿政唇角微勾,轻笑出声,往林橘唇上亲了一口,道:“是极是极。”   只是等到阿政真的动手画眉时,林橘却紧张地闭起了眼。   阿政拿起画笔,轻轻描摹爱人的眉眼,每次下笔都细致入微,生怕弄伤了林橘。   林橘只觉得有只小虫在自己眉间爬动,酥酥痒痒的,弄得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该做何反应,另一个人的手抚上她的脸,他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仿佛时间便这样流逝,直至永远。   阿政:“好了,睁开眼吧。”   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林橘轻轻睁开眼,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怎么说呢,这个眉毛画的好像显得她整个人特别柔和,意外的感觉还不错。   阿政:“如何?”   林橘:“不错不错,不过我不相信阿政你第一次画眉就能画成这样,你找谁练了多久啊?”   阿政微微一笑:“你猜?”   “我才不猜呢,走啦,我好饿啊,我们去吃早饭吧。”   到了用膳的地方,小扶苏一早就等在那里了,见林橘等人进来,立刻行礼问安:“儿臣给阿父阿娘请安。”   林橘上前亲了一口小宝贝:“扶苏早上好呀。”   惹得一旁阿政咳嗽一声,示意宫人送上早食。   每天的早餐单子是由林橘和小扶苏亲自商议决定的,保证每一天都不会重复。   今天的早饭有鸡蛋,特意剥了壳送上来的,让林橘颇有些遗憾:“我好想给崽崽剥鸡蛋哦。”   阿政听了这话,在一旁笑道:“那下次让人送没剥壳的鸡卵,阿橘亲自给我剥。”   林橘登时送给他一个白眼:“哼,某人不要自作多情好吗,我说的崽崽是小扶苏。”   小扶苏正在专心吃东西,突然听到阿娘喊他的名字,立刻抬起头看向阿娘:“唔?”   林橘摸摸他的脸:“小可爱认真吃饭,不关你的事。”   小可爱点点头,拖长了声音道:“好——”   只留下阿政在一旁自我怀疑,什么时候他崽崽的地位居然被眼前这个臭小子取代了,早上的时候阿橘不是还叫过他崽嘛。   用过早饭,三人下了一会儿棋消消食。   若是平常这个时候,扶苏便乖乖回去上课,阿政和林橘夫妇开始工作。   因为林橘筹办的报社需要朝廷的时政作为支撑,所以一般来说,早上她会先看阿政批改过的奏折,期间时不时提出点意见,下午出宫和报社的人商量这期报刊的主题。   不过这毕竟是新婚的第二天,两人难得给自己放了个假,一时间闲下来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林橘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去批奏折?”   阿政摇头:“不行,说好了放假的。”   林橘:“那阿政要做什么呢?”   阿政:“……不如阿橘说说你往日里喜欢做什么吧。”   林橘自然明白阿政口中的这个往日指的是她还没穿越的时候,她脱口而出道:“当然是玩你呀。”   阿政:“???”   林橘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口误,连忙假装刚才自己什么也没说:“我平时在家的话,也就是看书看电视玩游戏,再闲着无聊的话就是去健身骑马游泳。”   阿政疑惑道:“电视是什么?”   林橘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道:“嗯,电视就是一个可以通过固定的容器观看世界上所有发生事件的一个器具,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节目,比如说歌舞呀,电视剧呀,各地的新闻呀,天气预报呀,等等等等,反正只要是报道出来的东西都能在上面看到。不过现代人好像一般也不怎么看电视了,都是用手机或者平板看。”   阿政还是想不明白电视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器,能够如此包罗万象,但他从刚才阿橘的言语中明白了一点,阿橘喜爱歌舞,这点倒是不难办,宫中自有培养的乐师和舞姬,阿橘既然爱看这些,那招人过来歌舞便是了。   听说帝后想看歌舞,乐府丞和乐府令连忙出动,将新排练好的歌舞安排上,以求在两位面前出彩。   身着彩衣的舞姬们翩翩起舞,乐师隐于其后,为其伴奏。   舞姬们旋转跳跃,巧笑嫣然之间,是一张张明媚的脸庞,长袖舞动之间,以接彩霞满天。姑娘们纤细的腰肢扭动,腰上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伴着击筑之声,既轻快又悲壮,处于一种混沌的矛盾之中。   林橘没有想到,原来这个时代这么精彩的舞蹈和音乐,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些跳舞的小姐姐都长得好漂亮啊,想和漂亮小姐姐贴贴。   曲毕,舞姬们安静地排列在两人面前,等待两人评价。   林橘看了眼阿政,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见他没什么表示,干脆自己出声道:“你们跳得非常好,每人赏一批绢。”   “谢皇后娘娘。”   舞姬们退下之后,阿政出声吩咐:“刚才击筑的乐师何在?让他上前来。”   一灰衣乐师低着头手捧筑走上前来,跪在阿政面前,口称:“草民参见陛下。”   阿政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脸。”   乐师抬起头,露出一张白皙瘦弱的脸:“陛下。”   阿政皱着眉,打量着乐师的脸,只觉得眼前之人颇为面善:“你的筑击得很好,师从何人?”   乐师却道:“草民并无师从,只凭心而击,若论师者,唯有心而已。”   阿政笑了:“这倒是有趣。好了,你下去吧。”   “是,草民告退。”   林橘觉得奇怪:“阿政,你既然喜欢这个乐师的乐声,怎么给他一点奖励呢?”   阿政笑了:“若我也像阿橘这般只看了只舞,便给每人一匹绢布,只怕朕的这家家业早就被人败光了。”   林橘知道这只是调笑之话,便也没怎么在意,只道:“赚了钱就是用来花的嘛。若是人人都像阿政这般做个守财奴,国家的经济怎么能发展起来呢?”   “哦?这是作何解释?”   林橘道:“这就要从货币流通和经济循环开始讲起了。比如赵家是做豆腐的,钱家是做石磨的,王家是打铁的,李家是卖菜的。有人来买赵家的豆腐,于是赵家得了钱。赵家得了钱之后,用钱去钱家买了石磨,钱家又用赚来的钱去王家买了铁器,王家又用做铁器赚来的钱去李家买了菜。你看同样只有这么点钱,但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若是货币不进行流通,赵家将赚来的钱一直藏在家里不花出去,那整个市场的商品就无法流通了。”   阿政笑着点点头:“听上去倒是有几分道理,今日听阿橘一言,胜过读书三月。”   只是,虽然阿政明明是在夸奖她,林橘却从中得出了些嘲讽的意味。   阿政似乎真的很喜欢那个击筑的乐师,第二天又叫他来偏殿击筑。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接连几天,阿政都会把那个乐师叫到身边来为他击筑,当林橘问起他缘由时,他却只说了一句喜欢。   等到第七天,阿政又把那个乐师召来了。   这次,那个乐师终于没有忍住,他将自己使用多年的筑击碎在地。   林橘被吓了一跳,不明白眼前这人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发疯。   阿政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开口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朕是该叫你阿离,高渐离,还是燕离呢?”   乐师苍白着一张脸,抬起头:“陛下既然早已知道,又何必多问?”   阿政道:“你明明是来刺杀我的,为什么如今却毁了自己的筑呢?”   高渐离满脸痛苦,伏倒在地:“原本,燕国为陛下所灭,我的至交好友荆轲为陛下所杀,我理应向陛下报仇。可是这些日子草民在陛下身边击筑,陛下每日兢兢业业,从不荒废,推行神种,推行郡县,减轻税役,教化百姓,使得天下大定,百姓安居乐业。比之当年的燕王,燕国百姓确实在您的治下过得很更好,我若真的杀了你,这天下岂不又要回到十几年前的那种混乱中去?”   阿政道:“将那人带上来。”   一名女子被人搀扶着带了上来,高渐离看到那人的脸,又哭又笑,连忙迎上去扶住她:“阿妹,原来你还活着。”   被囚禁了十几年的侍女阿燕同样泪流满面:“阿兄……”   阿政并没有心思观看这对兄妹团聚的温馨场面,他对两人道:“你们一人入秦为间,一人想要刺杀我,朕本该将你们斩首,但念在幼时的情分上,朕不杀你们,只会一辈子把你们关起来。”   高渐离带着阿燕行了一个贵族礼节:“多谢陛下仁善。”便被人带了下去。   林橘看到这里,才明白原来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阿政做的一个局,他想要给自己年幼时的好友最后一次机会。   阿政看向林橘:“阿橘,你会因为之前那场歌舞只是个圈套而生气吗?”   林橘捧住阿政的脸吻了上去。   当然不会,因为她的爱人,从始至终未变,依旧是从前那个内心柔软的小孩。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阿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 第95章番外二   因为之前阿政一直在说泰山封禅的事,林橘便以为巡游的目的地是泰山。结果第一次巡游阿政带着邻居前往的却是秦人最开始的故乡——秦邑。   阿政:“当年始祖秦非子为周天子养马有功,得了秦邑作为封地,号曰‘秦嬴’。”   “秦邑是像关中一样富饶的地方吗?”坐在马车上,林橘忍不住开口问道。   阿政笑着摇摇头,看向坐在一旁听故事的小扶苏:“你来告诉阿娘,秦邑为何地。”   小扶苏捧着脸,笑眯眯地对林橘道:“阿娘,嬴姓先祖为商纣旧臣,周天子又怎么可能真的赏赐封地呢?始祖秦非子虽得了秦邑作为封地,但秦邑却在西戎手中,所谓的封地不过是名头上好听而已。”   说完,小扶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政,求得他的认同。   阿政点点头:“看来这段日子你学的不错,继续说下去。”   小扶苏继续道:“秦氏先祖一直在为周朝对抗西戎,等到庄公时期,庄公兄弟五人打败西戎,收复犬丘,当然也拿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秦邑,周宣王无法,只能把犬丘也分给了秦氏。再之后便是秦氏营救周平王被封诸侯,以此建国,几代秦人兢兢业业,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林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我们才要先去秦邑啊。”   阿政点头:“正是如此。”   马车的行驶极为平缓,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车上的空间极大,像一座小房子,甚至可以在上面跑来跑去。   关于秦氏建国的故事刚刚讲完,马车便渐渐地停了,到了傍晚休息的时间。   王贲小将军在外面敲了敲车壁:“陛下,女主,小殿下,营帐已经扎好,还请下车休息吧。”   车上侍奉的宫女打开门,阿政走下车,搀扶住林橘,一边的小扶苏自己跳下了车。   林橘看着道路上铺的整齐的枕木轨道,再次为这浩大的驰道工程感到惊叹,若是将枕木轨道上的马车换成火车,她几乎会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某个绿皮火车的旅游专线。   她上车之前问过阿政为什么要这样修建驰道,阿政说是从小扶苏的那个学习平板资料库里得到的灵感。她不敢去想象这样浩大的穿山越岭的工程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只能一直保持对它的惊叹和赞美了。   营地周围已经点起了篝火,林橘等人进了大帐洗漱。侍女送来晚餐,除了往常常吃的那一些,还有一碟新鲜的烤鹿肉,倒是颇为诱人。   鹿肉上火,林橘吃了好些,阿政见了也不阻止。   等到晚上的时候,林橘便一个劲地往阿政怀里钻,东摸摸西碰碰,兴之所至,尽兴而归。   阿政看向怀中睡成一团的小狸猫,无奈摇头轻笑,慢慢闭上了眼。   第二日行程继续,虽然一直在坐车,但这段旅程对林橘来说并不无聊,一大一小轮番给她讲故事,两人下棋她便是裁判,两人辩论她就是听众。   虽说最主要的目的地是秦人先祖故乡秦邑,但一路上依然经过了不少的郡县,阿政会下车与当地郡县长官交谈,吩咐他们守好秦国后方。   终有一日到达秦邑,阿政与林橘乘车进入城内,击败了埋葬在这里的秦国先祖和庙宇。祭奠之时,廷尉李斯祷祝祭文,以表秦国统一天下之意。   等到阿政离开秦邑,到其他地方祭祀先祖,祭文的中心内容依旧是秦国统一了天下,林橘这才明白,阿政这次的出行不过是为了向秦国先祖表明,秦国已经统一了天下。   她总觉得这样向祖先炫耀自己功绩的阿政,看起来更可爱了。   第二年是东巡,他们终于去了泰山。泰山,为五岳之首,原属鲁国,后败于楚国,并非秦国长久以来的属地。再加上六国之中,楚国旧部的反抗势力最大,虽然这几年各国旧部的叛乱已经渐渐平息,但阿政仍然对此不放心,比第一年的西巡增添了近五倍的兵力。同时特意嘱咐林橘和小扶苏若是要到城中各地游玩,务必要带足人手。   泰山封禅是件大事,阿政先带人到峄山上刻碑立石记载秦国的功绩,展示秦朝功勋。然后才召来齐鲁之地的博士儒生,和他们商议封禅大典的具体议程。   林橘待在行宫后殿,不知阿政与那群儒生商议得如何,但从阿政回到后殿脸上的怒气来看,想来结果是不满意的。   林橘倒了杯水递给阿政,伸手慢慢在他太阳穴上按着:“你别总那么爱生气,气坏了身子是自己难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群儒生!那群儒生!”阿政气哼哼的,和小扶苏生气的样子有些相似,怪叫人觉得可爱的,他怒声道,“那群儒生居然说要用蒲草把车轮包起来,不能伤到泰山上的一草一木,甚至还说只要简单的扫扫地,祭拜一下就好,分明就是在愚弄朕。”   自从阿政把“朕”这个原本所有人都能用的自称定为他一人所能使用后,他虽在大臣面前称朕,但在林橘面前却极少这样称呼自己,如今竟然脱口而出称朕,看来是真的气糊涂了。   林橘把他拉到案边坐下,一只手慢慢顺着他的胸口:“好啦,别生气了,阿政,你是天下之主,你理他们做什么呢?”   阿政沉默,像只大狗狗一样把头靠在林橘的肩上,没有说话。   林橘细细想了想,大概能明白阿政现在的想法,之前阿政和小扶苏给他科普过秦国的历史,秦国先祖是替周天子养马的人,而诸如齐国、鲁国等国,却一开始便是周王分封的诸侯国。秦国长久以来,历代君王都受到其他东方六国的鄙夷,说他们不通礼数,与蛮夷为伍。秦国为此利兵强国,但心中何尝又不藏着深深的自卑呢?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阿政想要通过泰山封禅得到其他六国的认可,因为这是东方六国公认的文化传统,包括之前阿政立国之初接受齐国博士献上的水德之说,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阿政从负面情绪中抬起头来,把玩着林橘的手:“无怀氏、伏羲氏、神农氏,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禹、汤、周成王,这些人都曾经封禅泰山,比之他们,秦国一统天下,废除分封,设立郡县,开万世之功绩,我自然也能封禅泰山。”   林橘伸手顺着阿政的毛:“阿政自然是可以的,况且何必照着他们的法子来,秦国应当也有相关的祭祀天地的办法吧,既然这天下秦国为主,为什么一定要参考这群儒生的意见呢?”   阿政眼睛亮起来:“我这就去找人重新商议。”   “嗯嗯,封禅泰山毕竟只有一次,记得让人搞得声势壮大一些,让那群儒生看看。”   -   封禅泰山自然要挑个好时候。   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正是泰山封禅的大好时机。阿政带足人手,坐上羊车,从泰山南面开始慢慢攀登。   原本一切都计划的很顺利,虽然山路艰难,但之前便已经辟山修路,羊车勉强还能顺利前行。可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天上竟下起了倾盆大雨,道路难行,没有办法,阿政只能命人找树避雨。   那一路跟着的鲁地儒生讥笑道:“陛下封禅泰山,中途却遇暴雨,看来这是上天的旨意,让陛下趁早回咸阳。”在场的儒生全都笑起来。   阿政坐在树下握紧拳头,忍着怒火,不想与此等小人争辩。   林橘却上前出声道:“先生既是儒生,可曾读过《孟子》?”   那鲁地儒生原不想回答,但毕竟面对的是一朝皇后,只能答道:“这是自然。”   林橘道:“本宫读《孟子》时,曾读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后面那句话本宫如今记不大清了,先生既然读过《孟子》,可否将后面那句话接下去念出来?”   那儒生道:“这有何难?皇后请听好,后一句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林橘笑了:“既然先生知道后面这一句,那怎么会不知道这场暴雨是上天对陛下的一场考验呢?一刻钟后,此雨必停。”   那儒生望着这漫天大雨,全然不相信林橘所说,但他此时又不愿意与一女子争辩,只好沉默着不开口。   阿政坐在一旁,紧皱的眉头却慢慢舒缓开来,他知道若是没有确切的把握,阿橘必不会这样说的。   果然如林橘所说,一刻钟后,这雨便慢慢得停了。   远处霞光满天,百鸟盘旋鸣叫,一切皆是吉祥之兆。   众人整理行程,继续出发,终于爬上泰山之顶。   泰山之上,阿政亲自念了祭祀天的祷文,回声响彻山顶,恍若天地之音。   祷文念完,他这样命人在泰山之上立碑刻石,纪念秦国功勋。   祭完泰山,次日阿政又去祭奠了泰山东南的梁父山祭地,梁父山是齐国八神之一地主的所在之地,同样立碑刻石,表彰功勋。   始皇泰山封禅时的神迹传遍天下,六国旧民一时间感慨万千,天地所属之主,天命不可违,此后只当认命。再加之神种等物的高产,心中对秦国的统治更是高了一层。   泰山封禅结束之后,阿政总算松了一口气,带着林橘继续东巡,来到渤海之地。   这是林橘自穿越以来第一次看见大海。   --------------------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行了,还欠一更,看看明天能不能补 第96章番外三   既已临海,便要登高。   众人登高望远,眼前是茫茫无边的大海,海面平静如波,让人心情开阔。   “天哪,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云雾飘落的群山,珍奇秀丽的亭台楼阁树立在群山之间,似乎还有人群在楼阁上走动,云雾缭绕,恍若有仙音远远传来。   “是仙山,一定是仙山!”   “那便是仙人所在吗?”   “莫非我等今日与仙人有缘才得以面见仙山。”   周围随行的文武大臣议论纷纷,言语间满是惊叹和向往。   阿政也被海面上突然出现的景色怔了一下,只是下一秒他就看向林橘,只见林橘脸上平静无波,甚至还有些被突然喧闹起来的群臣吵闹的烦躁。   只听下一秒,忽然有人道:   “仙山,仙山消失了!”   “怎么突然就消失了,可是仙人对我们不满?”   “看来我得与仙人无缘啊。”   果然阿政再向海面看去,之前出现的群山和亭台楼阁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海风吹来,海面上涌起滚滚波涛。   既然登高望海的目的已经达到,突然出现的仙山又这么快消失,阿政干脆吩咐道:“启程,回行宫。”   -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阿政忍不住问林橘:“阿橘,我们之前看到的真的是仙山吗?”   林橘摇头解释道:“当然不是,这只是一种特殊的光学现象而已。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亭台楼阁和群山,实际上并不存在那个地方,它只是一个虚幻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那些群山和亭台楼阁会出现在那里呢?”阿政还是不明白。   文科生林橘想了想,给阿政举了个例子:“就像我们平时要照镜子,我们是真实存在的人,但镜子里的人并没有真实存在,之所以镜子能倒映出人影,便是因为光的反射。”   阿政:“阿橘的意思是,在那海面上有一面很大很大的镜子吗?可是人力又怎么可能办到呢?”   林橘使劲摇头:“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海市蜃楼同时运用了光的反射和折射,意思是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上确实存在那样的山和那样的楼,但因为光和水汽发生了一些变化,把这些山和这些楼折射反射到了海面上,所以才会出现大家所谓的仙山。”   她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不只是海上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沙漠中也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比如行走在沙漠中的人发现远处突然出现了水塘,但看上去却有些模糊不清,等走近了看,却发现水塘消失了,便是同样的道理,其实那里根本就没有水塘,只不过是个虚像罢了。”   阿政:“所以我们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林橘点头:“对,刚才我们看到的群山不过是视觉谎言而已。”   等回到行宫,两人刚走进殿内便见小扶苏眼巴巴地看着他们:“阿娘,阿父,我听说你们看到仙山了是真的吗?”   林橘无奈,只好把刚才和阿政说的话又解释了一遍。   小扶苏歪着头有些不解:“照阿娘这样说的话,这世间难道没有仙人吗?可是这几个月来阿父却在到处祭天地神灵啊?”   林橘一时怔住,她看了眼身边的阿政,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向小扶苏这个标准的封建有神论者解释。   她是无神论者,一直以来,她都将这世间没有神的观点灌输给阿政。可是对阿政来说,他所认识到的世界一直都有天神、地神、水神、火神乃至各路神仙,他所遭到的世界观冲击该有如何之大。   而小扶苏和阿政一样,是在这样的世界观下成长起来的小孩,她的那一套无神论会不会伤害到他们呢?   小扶苏见阿娘没有继续回答,追问道:“若是这世间真没有神仙,阿富到处祭神又是为什么呢?”   “来,扶苏过来。”阿政把小扶苏拉到身边,对林橘笑了笑,“我来解释。”   他对扶苏道:“扶苏,你可知这天下间,作物要生长需要些什么?”   小扶苏想了想,回答道:“需要土地,还有水。”   阿政:“水从何来?”   扶苏:“水落为雨,自然是从天上来。”   阿政:“若是这一年不下雨,又该如何?”   扶苏想起老师的教导,回答道:“需要阿父祭天求雨。”   阿政笑了笑,点点头,继续问道:“扶苏可知,郑国修建的关中渠修了几年?”   扶苏答道:“十年。”   阿政点头:“关中渠耗资人力物力无数,修筑水渠的郑国甚至是韩国派来的细作,扶苏可知阿父为何要容忍他,继续让他修筑这样一条水渠?”   扶苏慢慢答道:“阿父修筑关中渠是为了引水灌溉关中一带……啊,阿父,我明白了!”   阿政:“扶苏明白了什么?”   小扶苏慢慢道:“这世间虽有神,但神却不一定会助人,就像并不是每一年秦国都会风调雨顺,所以阿父才命人修筑关中渠,引水灌溉关中。天不会助人,但人定胜天。”   阿政点头:“你明白便好,至于帝王祭祀天地,自然是因为这天下的黔首心中所念罢了。”   小扶苏大力点头:“嗯——”   林橘坐在一旁听着这对父子对话,总觉得不止扶苏有所收获,自东巡以来一直压制在阿政身上的枷锁似乎也消失了,他好像又变回刚刚登基时那个自信狂妄的帝王。   返程之时,阿政特意登上之罘山,令人在之罘山上留下石刻,立石表彰秦的功绩。   众人继续向南,登琅琊台,阿政在这里修筑了琅琊台宫殿,迁三万户黔首到琅琊台下,免除他们十二年田租,和之前的几次一样,立石表彰秦的功德。   林橘总觉得,像阿政这样到处留下石刻表彰功绩的举动好像某种到处标记气味的小动物,看上去好可爱哦。她忍不住往阿政脸上亲了一口。   车上,阿政正处理着这几日咸阳送来的公务,莫名被亲了一口,他想了想,也亲了回去。   小扶苏捂紧了眼睛,从张开的指头缝里悄悄地看,阿父阿娘又在偷偷亲亲了。   一吻结束,林橘忍不住问道:“阿政,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这几个月来他们已经从琅琊经过了彭城,祭祀完泗水,度过淮水,途径南郡,过安陆,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去哪里。   阿政答道:“接下来要坐船横渡江水,祭祀湘山祠。”   “哎,要坐船啊。”林橘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秦国的船质量怎么样,不会出什么事吧。”   然后她的乌鸦嘴就灵验了。   乘船渡江之时,江上突然刮起大风,江面上波涛汹涌,那巨大的龙舟便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浮萍,随风飘荡,一个浪头打来,随时有可能被掀翻。   “是湘君,一定是船上有人触怒了湘君,湘君才惩罚我们,不想让我们过江!”   “是了是了,这么大的怪风,必定是湘君之神才有这么大的能力掀起!”   “是谁,到底是谁触怒了神灵!”   龙舟中人心惶惶,到处都有东倒西歪的人,谣言纷纷。   “放肆!”   阿政沉着脸,坐在甲板上掌握大局,命掌舵之人控制好龙舟,继续前进。   船上的人见皇帝都不慌不忙,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掌舵的掌舵,划船的划船,清扫的清扫。   天地间一片阴沉黑暗,龙舟在江上随意摇摆,但龙舟之上的人心却渐渐安定了下来,继续向着对岸进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终于慢慢放晴,船也渐渐抵达了对岸。   龙舟上的船工跪在甲板上喃喃自语:   “湘君之神保佑,感谢神灵让我等成功渡江。”   “湘君之神保佑!”   “湘君之神仁善!”   阿政听了这些话,怒气却不打一出来,他召来随行的博士:“那些船工所说的湘君之神到底是谁?居然敢阻挠朕过江?”   博士道:“回陛下,这些船工所说的湘君之神,乃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娥皇和女英二人。舜帝南巡苍梧而死,二妃千里寻夫,知道夫君已死,抱竹痛哭,泪尽而亡,后成为湘水之神。”   阿政冷笑道:“朕好心来祭奠她们,她们却在江上掀起狂风,欲置朕于死地,这湘山祠不祭也罢。来人,毁了湘山祠,令囚徒将湘山上的树木全部砍光,今后不准再有人祭奠。”   众人虽畏惧,但虚假的神灵毕竟比不上皇帝的怒火,只能照办。   湘山祠被一把火焚烧殆尽,湘山毁掉之后成为秃山,这次阿政再乘龙舟渡江回到南郡,便极为顺利,江上再无一点风浪。   这次东巡算是基本结束,阿政等人乘车向秦国都城咸阳进发。   回咸阳的车上,林橘忍不住询问道:“阿政,你不是不相信有神嘛?为什么要毁了湘山呢?”   阿政顺了一把林橘的头发,笑道:“正是这世间没有神,才要毁掉湘山。”   他见阿橘还是不解,继续解释道:“阿橘可知湘山于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橘摇摇头。   阿政抬起头,轻笑道:“楚人信神、祭神、拜神,常念湘君之神,而如今湘山已不复存在。”   林橘瞬间明白了阿政是什么意思,他用毁掉湘山这一举动,摧毁了楚人的信仰,同时向世人证明,君权大于神权,若是神不从于君,则神将不复存在。   简直、简直是太狂妄了。   这种对自己的狂妄和自信,林橘心中激荡万千,一时间竟不知道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心脏在砰砰砰地乱跳,林橘捂住胸口,靠在阿政身上。   她第一次认识到。   身旁的这个人,是真正君临天下的皇帝。   是至高无上的帝王。   --------------------   作者有话要说:   要检测核酸,成功打乱计划   -------------   历史上的嬴政对神灵的态度很神奇,在登泰山的过程中遇到大雨,册封那棵让他避雨的树为五大夫。   祭祀湘山祠的时候遇到大风,差点没有渡过江,然后生气地毁掉湘山祠,砍掉山上的树木。   但是又很迷信,让人寻找仙山长生不老药。   好神奇哦 第97章番外四   回到咸阳之后,阿政暂时没有继续南巡,因为要过年了。   在周天子尚存的时候,各诸侯国都会在十月举行腊祭。秦国统一天下之后,将周代冬十二月的“腊祭”改名为殷商时期的“嘉平”。   今年的巡行,阿政带着林橘和扶苏差不多走遍了全国各地,特别是南楚、南越等地,为庆贺国家安定,政权巩固,阿政赐给黔首们每个村落六石米、两头羊用于祭祀。   “那这些米和羊肉在祭祀完之后要怎么处理呢?一直放在祭祀的地方吗?”林橘有点好奇,虽然她穿越到秦国已经有好些年的功夫了,还是对这种充满神秘主义的祭祀一知半解。   阿政用木箸夹起一块卷的薄薄的羊肉往铜锅里涮了涮,眼看着羊肉卷熟了,便放进林橘的碗中:“扶苏,你来告诉阿娘。”   扶苏眼看着阿父和阿娘互相给对方涮肉,只能自己自食其力,他咽下嘴里的笋片和林橘解释道:“阿娘,等到祭祀结束之后,大家就会把肉和米拿来吃掉了。之前我们祭祀时用的太牢牛、羊、豕,等到祭祀结束之后,阿父就会把让人把肉分给公卿大臣们,让他们带回去与家人共享。”   林橘回忆了一下:“就是祭祀结束之后宫女们呈上来的味道一点也不好吃的、半生不熟的肉吗?”   扶苏点点头:“就是之前我们吃的最难吃的那次午餐,吃的就是祭肉。”   林橘想起那可怕的味道,连忙喝了口水压了压:“为什么给祖先祭祀时用的肉要做的那么难吃啊?明明可以做的好吃一点啊。”   “好,明年祭祀的时候我让人用心准备。”阿政撇了一眼林橘,有些无奈,他帮林橘涮了几片羊肉,“快吃吧,待会儿肉都要凉了,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出去玩雪吗?”   “嗯。”林橘开始认真享用起她的火锅午餐。   结果吃完午饭,林橘就后悔了,她像八爪鱼一样赖在阿政身上,哼哼唧唧:“阿政,陪我回房间睡觉好不好?”   阿政:“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想去玩雪吗?”   “过年唉,反正也没有事情做,这么好的时间不用来睡觉做什么?走啦,回房间午睡。”林橘回头看了眼扶苏,“扶苏,要不要一起午睡?”   扶苏虽然很想跟阿娘待在一起,但看了一眼阿父的脸色,他摇摇头:“阿娘,我昨天约好了要和王离、蒙颖他们去打猎,所以不能陪阿娘了。”   林橘:“那好吧,扶苏你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哦,不要和大家分开哦。”   扶苏应道:“阿娘,我知道的。”   -   阿政抱着林橘回了寝宫,他把林橘放到床上,自己往桌上随手捡了一本前些日子还没看完的学宫新出的书,脱了鞋坐到床上看了起来。   林橘伸出手指戳了戳他:“阿政,不是说好了陪我睡觉嘛,你怎么又在看书?这本书又讲了什么人生大道理、治国大方略啊?给我看看。”   她凑上去偏要伸手抢。   阿政被唬了一跳,连忙合上书页换到另一边的手上,急着解释道:“不是那种书,没什么意思的,阿橘你肯定不会感兴趣的。”   阿政连忙举高手不让林橘抢到。   某人手长脚长,林橘抢了半天也没拿到,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阿政:“到底是什么书啊这么神神秘秘的,为什么不能给我看呀?”   林橘低下头,双手揉着眼睛,声音哽咽:“我们俩才成为夫妻几年,你就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连本书也不让我看,呜呜呜呜呜……”   阿政连忙把书递到林橘手里:“阿橘,不是我不给你看,只是这种书阿橘你肯定不会感兴趣的,你看吧,别哭了……”   林橘低着头,随手翻了几页书,看到书中的内容,哈哈大笑,卧躺在床上用拳头捶着床板,她的眼中哪有一滴眼泪,有也是笑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阿政,你居然会看这么幼稚的内容,哈哈哈哈哈哈。”   阿政无奈地叹了口气,抽过林橘手中的书:“我刚才就说了,阿橘你肯定不会对这种书感兴趣。”   林橘从床上坐起来,笑着摇头:“不不不不不,我对这本书的内容还是很感兴趣的,只是没想到阿政你竟然会看这种书。”   谁能想象英明神武、庄重威严的始皇帝,居然会一本正经的躺在床上看修仙小说啊,这和阿政往常的形象完全不符,实在是太好笑了。   林橘忍不住问道:“这本书是谁写的呀?还挺有趣的。”林橘就翻了前面几页,虽然和现代修仙文有些区别,这本书前面讲的是某个人到某地游历,结果误入仙洞,采到仙药,内容详实,情节跌宕起伏,甚至出现了真实的人名地名,看着还挺一本正经的,确实挺吸引人的。   阿政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声道:“是一个叫韩终的人写的,他是个游历各地的方士,他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写在这本书上,通过咸阳学宫送书入宫,将此书呈递进来。”   林橘很认真的看着阿政的脸:“崽崽,你不会把这种胡扯的东西当真了吧。”   阿政把脸扭到一边,不敢直视林橘的眼睛:“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他这本游记看着还挺有趣的。”   “哦——原来阿政你没有当真啊,”林橘笑了一声,“如果阿政你真的对这种求仙觅药感兴趣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呀。只是你不要吃他们给你炼制的丹药,很可能是对身体有害的。”   阿政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摆脱这个时代的印记,林橘自己虽然是无神论者,但不会强求阿政和小扶苏也是无神论者,他知道阿政一直有在召集全国各地有本事的方士,之所以一直反对阿政求仙,只不过是担心阿政乱吃什么丹药伤到身体而已。   阿政握住林橘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召那些方士来咸阳,也不全是为了长生药,我还想帮阿橘找到回家的办法。”   林橘一下子愣住:“阿政,你刚才说什么?”回家的办法?他找那些方士是为了帮她回家?   阿政看着她的眼睛:“林橘应该一直很想家吧,虽然你每天看起来好像都很开心,但是我想让阿橘更开心一点,而且之前我不是答应过阿橘,要送阿橘回家。”   林橘回忆了一下,阿政好像确实有这么说过,只是穿越的条件必然十分苛刻,她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阿政你找到了吗?”   阿政摇摇头:“没有。”   林橘倒也没有觉得太失落,鬼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穿越回去呢?她拉着阿政躺下,抱着他,认真的往他唇角亲了一口:“谢谢你,阿政。”   “唔……”   林橘抱住阿政,闭上眼:“好啦好啦,午睡时间到了,小朋友不要再讲话啦,让我们闭上眼睛开始午睡吧。”   阿政想了想,把林橘整个人搂进怀里,也闭上了眼。   -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林橘闭着眼蹭了蹭阿政的脖子,嘴里嘀嘀咕咕的:“崽,待会儿我帮你梳头发。”   “好。”   林橘继续嘀嘀咕咕:“为什么你的头发就这么软,而且还不会打结,我的头发每次都打结打到一起,好痛啊。啊啊啊啊啊,羡慕嫉妒恨。”   阿政:“……”   阿政睁开了眼睛,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阿橘每天都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下一秒,他立刻清醒,谨慎地看了一眼周围陌生的环境,推了推林橘:“阿橘,快醒醒,我们好像到了很奇怪的地方。”   林橘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头顶的星星吊灯,对面小沙发上的巨大熊宝宝,一边床头柜上随手丢着的平板,迷迷糊糊小声道:“哪里奇怪了,这是我卧室啊!”   等等,我的卧室?   这是她现代社会的卧室。   阿政和她怎么会出现在她现代社会的卧室里?   难道她带着阿政又穿越回现代了?   她又能见到老爸老妈了。   但是,小扶苏怎么办?秦国怎么办?   林橘瞬间就清醒了,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很疼不是梦。   游戏光屏在此时突然弹出:   【亲爱的玩家,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您可以与您饲养的幼崽在此时空停留七日,请开心享受您的现代假期时光。七日之后我们将送您及幼崽返回异时空。】   所以她这次可以在现在待七天?   林橘试图和游戏讨价还价:七天也太短了吧,不跟我玩啊,一年行不行啊?   游戏光屏闪了闪:【……】   它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政没有听见林橘的小声嘀咕,他见林橘一直在发呆,似乎也被眼前的这莫名的景象吓坏了,轻轻推了推林橘,抱住她,安抚道:“阿橘,别怕,我在这里,我们只是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你别害怕。”   林橘:“……”   林橘嘴角抽了抽,这是她的卧室,她哪里会害怕啊。不过看着阿政小意安抚的样子,林橘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她捧住阿政的脸,认真看着他:“阿政,你不要担心,我们没有到奇怪的地方,这里是我家,我们要在这里待七天,等七天之后我们就会回秦国了。”   阿政脸上露出一个笑:“好。”阿橘的家,原来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林橘带着阿政进了浴室,教他打开水龙头洗脸,往抽屉里拿了个发圈绑住他长长的头发。   洗完脸,林橘发现阿政和自己都还穿着秦国时的睡衣,反正是在自己家,林橘也管不了,拉着阿政跑到客厅,打算给他认真讲讲要怎么使用各种电器。   就在这时,玄光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优雅端庄脸上挂着笑的女性走进客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问道:“阿橘,和男朋友在一起,忘记和我约饭了吗?”   林橘:“!!!!”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政: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第98章番外五   林橘呐呐地张嘴:“妈,你怎么来了呀?”   林女士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奇怪地反问道:“宝宝,之前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吗?我在餐厅等了你很久也不见你来,担心你出了什么事,这才来你公寓找你的。”   林橘:“……”   林橘欲哭无泪,穿越那么多年,谁还记得穿越那天有没有和妈妈约饭啊。   林女士走到阿政面前,脸上露出微笑,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楠,是阿橘的母亲。你和阿橘是什么关系?我还从没见过她把男孩子带到家里来呢?”   阿政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阿橘的妈妈伸出的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左右看了看,将桌上的空水杯递给林女士:“你是想要这个吗?吾姓为嬴,吾名为政,是阿橘的夫君。”   林女士握紧递到手中的水杯,脸上的笑意稍缓,将水杯重新放到茶几上:“夫君?你们年轻人现在表达爱意的方式都已经退化到古代了吗?”   林橘看着眼前这尴尬的一幕,连忙为母上大人奉上水果零食:“妈,他小时候不是在国内长大的,所以对国内的有些礼仪不是很了解,你别生气啊。”   林女士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相貌俊朗,有些不怒而威的气势。可是她掌管林氏集团这么多年,这样的年轻人见了不少,可眼前的这个总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林橘站到林女士面前挡住她的视线,生怕露出一点马脚:“妈妈,对不起,我忘记了时间,放了你鸽子。”   林女士伸手捏住女儿的脸轻轻扯了扯:“这倒只是一件小事,你喜欢的菜我也帮你打包回来了,好啦,既然你和小男朋友有约,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   林女士站起身要走,林橘拉住她的手期期艾艾:“妈妈,可不可以抱一下呀?”   林女士虽然觉得有些不解,但还是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女儿耳边小声道:“怎么啦,这么大的人还要撒娇呀?”   林橘把头埋在林女士的肩膀上,没有说话,她都好多好多好多年没有抱妈妈了呢。   一个长长的拥抱结束,林橘把妈妈送到电梯口,回了公寓,锁上门。   阿政依旧坐在原地,手里握着刚才的那个杯子,皱着眉问林橘:“阿橘,你母亲刚才向我伸出手,不是想要这个杯子吗?”   林橘嘴角抽抽,她深吸了一口气,坐到阿政身边向他伸出一只光洁的右手。   阿政不明所以,把手上的那个杯子放到林橘手上。   “咳——”林橘笑出声,拿掉手中的杯子,“阿政,伸出你的右手。”   阿政伸出右手。   林橘握住阿政的手,上下晃了晃,解释道:“阿政,这个动作叫做握手,是两个初次见面的人表达友好的一种方式,如果硬要类比的话,就相当于是秦国两个级别差不多的大臣见面要相互作揖一样。”   阿政想了想道:“所以我下次再见到外姑,便要与她握手打招呼,是这样吗?”   林橘听着有些迷茫:“外姑是谁?怎么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人?”   阿政同样听不懂林橘在说些什么:“阿橘是我的妻子,刚才那位是阿橘的母亲,我不应该称呼她为外姑吗?”   林橘:“……秦国居然把岳母叫做外姑,这也太奇怪了吧。嗯……你下次再见到我妈,和我一样叫妈妈,或者直接叫阿姨就行。”   阿政有些迷茫地点头。   林橘:“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带你熟悉一下每个房间里的电器吧。”   “客厅里的这个大方块是电视,”林橘顺手用遥控器把电视打开,将遥控器交给阿政,“这个就是以前我和你说过的电视,这台是连网的,阿政你要是有什么想看的节目的话,自己随便选就好。哦,对了,阿政你应该不会拼音,啧,这倒是个问题。待会儿我把备用机拿过来,用那个当遥控器,可以语音输入。”   阿政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不知道按到了哪里,那个大黑盒子里突然出现了人影,同时有声音传出:“国庆长假期间,首都旅游人数又创新高,请看前方记者带回的报道……”   只见画面一转,某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人山人海,游客们拥挤在一处,差点迈不开脚。   阿政看完这则新闻,有些吃惊地问林橘:“阿橘,这个国家有这么多人吗?”   林橘点点头:“是呀,我们是人口大国,有14多亿人。”   听到这个数字,阿政吃了一惊,秦国如此泱泱大国,本以为人已经够多了,却不想居然不到这14亿的百分之一二。而且从刚才的画面上来看,那些走在路上的行人无一不是身材挺拔、肌肤细腻,便是有几个肤色稍黑的,也看不出劳作的痕迹。这样的人,在秦国只有贵族才能养成这样。   阿政按下心里的惊诧,被林橘拉着手领到一个大白箱子前面。   林橘打开双开门冰箱,一股凉气瞬间扑来,她给自己拿了个冰激凌,想了想,给阿政也拿了一个,一边拿一边解释道:“这个家电叫做冰箱,是用来储存食物的,上面的是冷藏层,中间的是零度保鲜层,下面的是冷冻层,分别保存不同的食物。”   林橘把其中一个冰淇淋剥掉外壳递给阿政:“这个口味的冰激凌最好吃了,阿政,你快尝尝。”   阿政接过冰激凌,学着林橘的样子咬了一口,果然冰冰凉凉,又带着些酸甜口味,一口咬下去,细甜的口感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富有弹性的胶状物,果然十分美味。   林橘又带着阿政走到厨房,认识料理机,洗碗机,顺便把林女士带来的食物放进微波炉中加热,她又带着阿政看了燃气灶和抽油烟机,打开燃气灶的旋钮,蓝紫色的火一下子冒了出来:“这个是做饭的灶台,旁边是锅,如果要做饭的话就可以这样直接开火了。不过因为我不会做饭,这些东西平时只有上门的钟点工阿姨会用,阿政你也不要尝试了,大不了我们这几天可以一直点外卖。”   阿政咬了一口冰激凌点点头,正打算走出厨房,迎面撞上一个圆滚滚的闪着红光的小东西:“阿橘,这个会动的是什么?”   林橘咬着冰激凌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是扫地机器人,大概是预定的时间到了,它自动开始打扫房间了。我跟你说,这个可好玩了。”   林橘拉着阿政走到扫地机器人跟前,冰激凌不断融化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上,扫地机器人便一路跟着他们走出了厨房。   林橘:“怎么样,好不好玩?”   阿政:“……”总觉得阿橘好像是在遛狗。   林橘咬完最后一口甜筒,去卫生间洗了手,领着阿政看了屋中的每一处插座:“崽,那些电器你不大会用没什么关系,记得千万不要用湿手去碰插座,虽然现在插座已经进化到有保护机制了,但还是会有触电的风险,这点一定要记住哦。”   阿政像小朋友一样乖乖点头,过了半晌,他才问道:“什么是触电?”   林橘想了一会儿,果断拿出手机,给阿政搜了解释触电的视频播放给他看:“总之,触电就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小朋友千万不可以做哦。”   恰在此时,微波炉叮了一声,结束工作。   林橘端着热好的菜放到餐桌上:“现在都下午两点了,随便吃一点吧。吃完我带你出去买衣服。”   阿政应了一声好。   两人吃完饭,林橘正准备换衣服带阿政出门,却在阿政穿什么衣服上犯了难,阿政直接穿秦国的睡衣出门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但是她家里又没有适合男生穿的衣服。她之后先叫跑腿买来最大号的衬衫和长裤,在洗衣机里快速过水烘干,推着阿政进房间换衣服。   林橘冠冕堂皇:“崽,为了避免你不会穿现代的衣服,我亲自给你穿。”   阿政眼睁睁看着林橘在自己身上乱摸,心里觉得好笑,只能以最快速度换好衣服。只是穿好了走动起来,他却觉得:“阿橘,裤子好像有点紧。”   林橘上下打量了一下:“裤子看着不紧啊,买的是最大号宽松款的,是不是因为你一直穿裙子,所以才觉得紧啊?”   阿政为难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不是外面这条长裤紧。”   “咳咳咳咳,”林橘瞬间明白了阿政的意思,尴尬地咳嗽了起来,下一刻又变得理直气壮,“我又没有给男生买过那种裤子,谁知道尺码要怎么买呀?崽,你这会儿先忍耐一下,待会儿我们就出去买合身的衣服。”   阿政见此,只要点头同意。   林橘拉着阿政走出公寓房门,进了电梯,公寓电梯是半透明的,能够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的风景。   阿政此时才意识到,他们到底站在多高的地方,远处高楼林立,这透亮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盒子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   林橘看出了阿政的不适:“崽,你是不是有点恐高呀?要不我们走楼梯吧。”呜呜呜二十三层的楼梯呀。   阿政握紧林橘的手,勉强露出一个笑:“我没事,我们走吧。”   林橘还是有点担心:“崽,恐高很常见的,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阿政笑笑:“我真的没事,走吧,进去吧。”   林橘对阿政耐心解释道:“阿政,待会儿我们通过这个铁盒子下楼,它可能会给你造成一点不适感,但是很快就结束了,你要是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阿政笑了笑,捏了捏林橘的手:“阿橘,我只是不会用这些东西,你不用把我当做小孩子看待的。”   只是等到电梯开始运行的时候,阿政还是感到了轻微的不适感,林橘抽出纸巾给他擦了额头上的汗:“很快就结束了,崽,我们不怕啊。”   阿政笑笑,正打算说些什么,电梯门开了,这栋楼的另一位住户走了进来。   因为大家都是陌生人,所以只微笑着点了个头,继续等着电梯运行。   好在这位住户之后,电梯一路直达一楼。   林橘拉着阿政走出电梯,见他脚步有些慌颤,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崽,你还好吧。”   阿政点头:“没事,不用担心我。”   虽然阿政这样说,但林橘还是决定回来的时候走楼梯回家,她带着阿政走出小区,之前叫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阿政跟着林橘,又一次进入了一个铁盒子。   --------------------   作者有话要说:   再来推荐一下我可爱的预收《和龙太子谈恋爱》,感兴趣的小可爱请给个收藏吧。   -   作为一只小猫妖,白小橘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吃不完的小鱼干。   为了帮小橘实现这个梦想,舅舅给白小橘扒拉出一个未婚夫,据说高大帅气还抗揍,最重要的是他家承包了好大一片鱼塘。只要娶了他,白小橘就有吃不完的小鱼干。   白小橘:有亿点点心动。   ·   某日她在海边捡到一个好看的少年。   少年有个神奇的能力。   摸一下头掉出小金鱼。   拉一下手掉出小海豚。   搂一下腰掉出小乌龟。   少年握住白小橘的手:“亲我一下,请你吃海鲜大餐。”   ·   敖戊是东海龙太子,作为新时代龙的传人,他拒绝包办婚姻拒绝嫁人,毅然而然逃出东海。   他不喜欢那个传闻中的霸道未婚妻,他只喜欢香香软软的白小橘。   敖戊:“我们要和包办婚姻做斗争,我和我未婚妻退婚,你和你未婚夫退婚,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白小橘纠结得手指乱缠:“可是舅舅说他家承包鱼塘,家里有好多好多小鱼干。”   敖戊拉住不坚定的小女友:“我家在东海,论小鱼干谁也没我多。”   白小橘看了一眼心爱的少年,委委屈屈点头:“那好吧。”   ·   于是,敖戊成功和未婚妻退婚。   退婚当日,他终于知道了未婚妻的名字叫白小橘。   敖戊:!!!!!!等等~搞错了重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嘛!!!(尔康手——   ·   笨蛋吃货美人X憨憨龙太子   ·   【食用指南】   1.短篇轻松小甜文   2.男女主皆非人   3.设定奇奇怪怪,可可爱爱   ---------- 第99章番外六   一路上,林橘都紧张地看着阿政。但好在阿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没有晕车实在是可喜可贺。   到了商场下了车,林橘拉着阿政直奔品牌店,让店员为他挑选合适的尺码和服装。   换上合身的衣服,阿政开始慢慢融入这个社会。   两人在一家餐厅吃了晚饭,他问林橘:“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林橘觉得好不容易有七天现代假期,自然要带着阿政玩点不一样的,于是果断拉着阿政去了一个地方。   -   “将将将将,射击俱乐部,在秦国绝对体验不到的娱乐项目。”   林橘先让工作人员给阿政做了简单介绍,给阿政挑了后坐力比较小的PPK,兴奋地看着阿政:“怎么样?要不要玩这个?阿政你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吧。”   阿政抚摸着手中冰冷的枪械,看着墙上大屏上的宣传画面,若是秦军手里能有这样的武器,攻灭六国又何须如此之久。   他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这东西看上去很有趣。”   “毕竟这就是热武器的魅力所在嘛。”林橘帮阿政带好消音耳罩和护目镜,带着他走到靶场前,“阿政,我有IDPA的证书,我教你怎么玩吧。”   林橘手把手教阿政如何射击瞄准,看着他从最开始的笨手笨脚,到后来的逐渐熟练,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她穿越到秦国之后阿政教她写字的画面,风水轮流转,她终于也有大仇得报的机会了。   一通百通,阿政毕竟学过那么多年的骑射,虽然最开始无法把握枪支的后坐力导致经常脱靶,但等到阿政渐渐熟练,便能将子弹射到靶心附近了。   等到两轮射击结束,林橘叫停了阿政:“休息一下,到隔壁房间喝杯饮料吧。”   阿政恋恋不舍地放下枪,应了一声好。   隔壁休息室内,林橘叼着嘴里的橙汁吸管问阿政:“怎么样,这个好玩吗?待会儿再试试别的枪吧,glock19、左轮的后坐力也不大,比较适合新手。”   阿政咽下口中的芒果汁,将杯子放到面前的小茶几上,平静地问林橘:“等我们回到秦国之后,秦国的匠人能做出这样的枪吗?”   林橘一口橙汁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阿政连忙上前顺着林橘的背拍:“怎么这么不小心?喝点东西也能呛到。”   林橘:“……”明明是你的话太过惊为天人好吗?   林橘认真想了想阿政的问题,回答道:“这个问题,我还真的不知道哎。简单的图纸我可以想办法找到,但是我不知道我们回秦国时能不能带东西,如果不能带的话,那么复杂的图纸,我恐怕记不住。”   阿政摆着一张认真脸:“阿橘,我应该可以记住。”   林橘:“阿政,你光记住图纸也没用啊。枪械制造要用到铁,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合金,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按照秦国的金属冶炼的精度,我也不知道秦国的工匠能不能生产出足够精度的金属,毕竟如果金属里面混有杂质的话,管壁的很容易炸膛的。”   阿政:“所以阿橘觉得秦国造枪不可行吗?”   林橘:“不是可不可行的问题,是造出来了能不能用的问题。这玩意儿和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是挂钩的,我不觉得秦国现在具备了生产这种武器的生产力。”   阿政点头:“这倒确实是个问题,看来还得回去之后再细想想。”   为了转移阿政的注意力,林橘又拉着阿政去玩了其他型号的枪,等玩到尽兴之后才回家。   回到小区之后,林橘果断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脑抽要买二十三层的公寓,苦着一张脸拉着阿政往楼梯口走。   等到爬到十楼的时候,林橘双退开始乏力,拉着阿政的手撒娇:“我好累哦,阿政,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阿政抱住哼哼唧唧的小妻子,问道:“阿橘,我们之前用的那个下楼的铁盒子,只能下楼不能上楼吗?”可是若是如此的话,下午他们下楼的时候,那个铁盒子又是如何运到楼上的呢?   “当然不是呀,电梯当然可以上下楼啊。可是阿政之前用电梯不是觉得不舒服嘛?”林橘卧起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还有十三层,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到家了。”   阿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可是我觉得好累呀,阿橘还是带我去坐电梯好不好?”   林橘:“可是……”   阿政:“走吧,如果阿橘再爬十三层,恐怕就要倒在我怀里了。我对那个铁盒子,嗯,电梯的不适感也没有那么强烈和恐惧。”   林橘眼神中透露出怀疑:“真的吗?”   阿政轻笑:“真的,走吧。”   林橘的脚步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拉着阿政进了电梯,按下23层:“阿政,你要是觉得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哦。”   “嗯。”阿政虽然这样回答,却透过半透明的电梯看着远处灯火星星,璀璨亮眼:“这样逐渐上升地看远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当然了,当初我就是因为江边夜景好看才买这里的房子呀。”   阿政:“阿橘,远处的那些点点灯火,都是用阿橘说过的电吗?”   林橘点头:“对呀,电在我们这里运用得非常广泛,几乎每家每户都是用电照明的。等等,你不会又要问出那个问题吧。”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阿政问道:“那秦国能有办法要出这样的电吗?”   林橘:“……”果然不出她所料。   林橘:“阿政,回家之后我给你找建造发电厂的资料吧。小型发电厂应该还是能在秦国建起来的,但技术上肯定存在困难,还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见成功。”   回到家之后,林橘果然打开主机,帮阿政查找起相关资料。   打印机中不断吐出印满文字的图纸。   阿政坐在一边,看着忙碌的林橘,安静了一会儿,对林橘道:“阿橘,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贪心了,这也想要学,那也想要造。”   林橘转过头握住阿政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摇头:“我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追求更好的生活会是贪心的表现,学习先进的技术并不是可耻的事情。人是追求进步的个体,阿政你是秦国的皇帝,你想要更加强大的武器,想要更加先进的能源,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林橘顿了顿,继续道:“你是我的爱人,我很乐意为你找这些资料,和你一起学习,把秦国建设得更好。只是,按照客观事实来说,秦国的生产力比不上我们所在的国家,所以如果阿政你想要把你看到的这一切照搬回秦国的话,短期内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阿政,如果你要用这些新技术的话,到时候需要有所取舍,有所放弃。”   阿政沉默了一会儿,上前抱住林橘:“谢谢你,阿橘。”   “我们是夫妻嘛,夫妻之间不用说谢谢。”林橘想了想,“不过穿越到现代的机会确实难得,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阿政,你今天仔细想一想秦国可能需要什么样的技术和资料,列个单子出来,我这几天雇人去找资料比较方便。”   阿政点头:“好。”   林橘帮阿政拿了纸和笔在一旁看着他写,顺便把他的字翻译成现代文字再抄一遍,一边写一边问道:“我们接下来还有六天的时间,阿政你有什么想玩想去的地方吗?”   阿政口中说着,手下笔也没停:“之前我们和扶苏一起看平板的时候,看到这个世界有速度那么快的火车和飞机,阿橘可以带我去坐火车和飞机吗?”   “火车和飞机啊?让我想想,好像有点困难。”林橘苦恼地皱起眉,“坐高铁买机票都要实名制,阿政你没有身份证好像买不了。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做旅游景区的火车,那个速度很慢,应该是不用身份证明的。至于飞机,大型客机肯定是不可能了,我现在让人去申请航线,带你坐私人飞机好不好?”【注】   阿政:“好。”   接下来的几天,林橘带着阿政飞到各地玩了玩,体验了很多之前没有吃到的新鲜食物。   在旅行过程中,林橘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她身边一个经过的游客带着口罩咳嗽,她才突然反应过来,阿政似乎没有打过各种疫苗。   林橘一下子就慌了,赶紧带着阿政到了自家开的医院,安排医生给他做全身检查。   林橘:“医生,他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啊?”   医生摇头:“林小姐,这位男士的身体很健康,还请不用担心。”   林橘苦着一张脸:“他之前生活的环境比较封闭,很多疫苗都没有接种过,现在需要补种哪些疫苗啊?”   医生显然也没有听到过这种情况,只能把常见的需要接种的疫苗给林橘列了个单子让她好好考虑。   林橘看着长长的疫苗单子,在心里猛戳游戏光屏:【阿政可以接种这个时代的疫苗吗?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有什么伤害?】   光屏闪了闪:【请玩家放心,只要是正规厂家生产的疫苗,不会影响幼崽的身体健康。】   林橘想了想,让医生把最重要的几种疫苗给阿政接种了,还有部分疫苗需要隔期接种,那也没有办法。   等到这一系列的疫苗接种结束,阿政才有空问林橘:“阿橘,让他们为我注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吗?”   林橘道:“疫苗是用来预防一些疾病的,医生帮你注射这些疫苗,以后你得这些病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而且还会产生相关抗体。”   阿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林橘立刻回答道:“秦国应该没有制造疫苗的条件。”   见此,阿政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   七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第七天夜里,阿政和林橘相拥入睡。   一觉醒来,两人便已回到了秦国。   阿政坐在床上,回忆着这七天的点点滴滴,只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有各种神奇的事物,方便快捷高效,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林橘同样从梦中醒来,明明两人入睡时穿的是现代睡衣,穿回来之后却又变成了古代睡衣。   只不过,林橘从床上拿起了一叠A4纸,上面赫然印着之前让人为阿政找的资料。   她笑着将这叠纸在近阿政怀里:“给,你辛辛苦苦背了七天的东西。”   因为不知道穿回来之后会是什么情况,所以阿政白天游玩,晚上还要接着记资料,林橘陪着阿政熬了好几个晚上,深深觉得自己不是记忆的这块料,只能勉强记了些简单的东西。   阿政看着手中的这叠资料,拥住身边的林橘:“阿橘,我能遇到你,何其有幸。”   林橘回抱住他:“我也很高兴能遇到你,阿政。”   --------------------   作者有话要说:   1.查到的资料说,坐私人飞机也是需要身份证的。小可爱们在这里忽略现实因素吧。   (全书完)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